吟墨拍拍胸脯,掏出木杖自信满满。
又对温芒说:“你就站在离我们远一些的地方,专心辅助。”
温芒温顺地点点头。
最后,他看着景渊,指着一棵树说:“你……就坐在那里。”
景渊刚才还抬头挺胸,期待着自己也能被分配到任务,一瞬如同霜打的茄子,奄奄地走到树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天光云影用双刃一刀一刀袭击精怪,身后拖了数量惊人的一大群,飘逸着移向吟墨,然后瞬间隐身。
看着怪物进入吟墨可攻击的范围后,便被他气势惊人的大火球咒烧成木炭,爆出一堆堆闪光的材料与钱币。
看着温芒站在自己背靠的树后,有条不紊地施放着辅助技能。
景渊感到无所事事。
小皮球在袖子里蠢蠢欲动。他把它偷偷拎出来,抱在怀里,聊以慰藉。
反正背对着树,谁也看不见。
揪着小鼠滑溜溜的毛皮,无视它的挣扎,顺摸倒捋了一遍又一遍,心情舒畅不少。
摸啊摸啊的,就摸到了下午……
回头看那两个打怪的,丝毫没有中途休息的意思,仍不知疲倦地虐着怪物。
就这点来说,的确算是高质量的带练。
趁景渊回头之际,注意力没那么集中,土拨鼠奋力挣开他的怀抱,触了地面就穿梭于草丛中,开足马力朝远处跑去。
景渊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去追。这附近都是高级怪物,让一只土拨鼠随意乱窜,可是很危险的。
果然,小皮球跑到一块石头后,刚准备挖洞躲进地下,那石头就抖了抖巨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石精。
它炸了毛,迈开四条小腿又准备开溜,那石精却一掌劈在它面前,拦了去路。
好在景渊注意到了怪物的突然暴动,也来不及抽出笛子使用技能,直接猛冲上前,撞倒那只石精,救下小鼠。
舍命救你,感动吧?正想和小皮球来一番深情对视,那恼羞成怒的石精就狠狠跳起来,挥着两条石臂朝他身上砸。
景渊往后轻盈一跳,背靠上了一棵树,便沿着树干慢慢向后挪。却不想那树伸下了枝条,在他脸上重重划开一条口子。
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晕眩袭来,一抹,满手是血。在树精扭动着数十条带刺枝干,准备下一次攻击前,景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拔腿就往回跑。
身后两只精怪怪叫着全力跟随,而他却因抱着小皮球,无法单手吹奏笛子使用技能。更没法摆开双臂,从而影响了逃跑速度。眼看着距离越缩越短,景渊也不管面子里子了,咬牙喊道:“救~命~啊……”
小皮球
三人闻到呼救,循声望去。就见景渊以奇怪的姿势东逃西窜,身后紧密相随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精怪。
温芒犹豫了一下,调转武器方向,改对他施放补血技能。
天光云影把一群怪物留了下来,风驰电掣般隐身过往,只给吟墨搁下一句提醒:“别让怪碰到。”
“靠,你也知道我血薄啊?”见他前去救场,吟墨抱怨着后退两步,从空间囊里摸了几瓶药,以备不测。又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精怪,直举起木杖,切齿道:“来吧,你们这群高攻低血的家伙!”
眼看着就要跑到原来那棵树的位置了,景渊无法用手去支撑,一头撞上树,发出哐啷一声,冒起了金星。
头晕眼花地扶着树干站稳,才注意到身后的怪物并未按时袭来。他轻揍了小皮球一拳,把惊吓过度蜷成团的小东西塞回袖子。
转过身,就见不知名的长老正用乌金制的锃亮双刃与石精对抗着,脚边躺了一具逐渐分解为点点荧光的树精尸体。
只眨眼的功夫,石精就被冰凉的薄刃透膛而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景渊暗叹:不愧是满级的人,危机解除得真是干净又利落。
随后就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手捏仍在滴落怪物血液的双刃,向自己缓步走来。忍不住挺直背脊,屏息贴住了树皮,等着他的责备。
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气息。天光云影径直来到景渊面前,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也没有开骂,只是沉吟不决。晌久,他才俯身用刀刃刺进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深痕,抬头正色道:“现在开始,不准超出这条线。”
景渊自知理亏,沉默着低下脑袋。待天光云影返回吟墨那里,继续打怪后,才坐下身,用脚踩了几下泥土上的痕迹泄愤。
一下午他都呆坐于树下,期间听见接收器响了好几次,拿出看却没有新信息,更是觉得连系统也在耍他。
一直坐到夕阳西斜,余光把周围林木拉出错综绵长的影子后,那二人才停下打怪动作,折回景渊与温芒所待的这棵树。
“影子,分东西!”吟墨伸个懒腰,扭动几下脖子,似乎很累的样子。但仍不忘问队长索要打了一下午的战利品。
天光云影从空间囊里拽出一大叠毛皮与布,把其中一半抛到吟墨怀里,另一半递给温芒,对他说:“这是你的。”
又抓出一大把银币,均分给二人。
景渊仍坐在地上,见他们分东西没有自己的份,赌气地拔了几根草,去戳小皮球的鼻孔。
什么破帮,什么破长老……不就是几块毛皮吗,老子才不稀罕……
瞥了眼杵在地上的景渊,天光云影拿出几块毛皮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些原本是给你的——”又恶劣地收回空间囊,拍拍空手,淡然道:“下次可不要添乱了。”
景渊轻哼一声,扯住袖子站起来,瞪了他一眼:“现在我可以踏出这条线了吧?麻烦你让让——”刚往前走两步,右手就被重重一扯。不禁心中一惊,悚然回头。莫非,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等等,”天光云影快速提起他的手,往里塞进一堆银币,语气开始不耐烦:“又没说全部克扣完,跑什么跑?这些,是你后来遵守约定应得的。”
捏着仍带温度的银币,景渊心中升起微微暖意。
原来自己没有被排斥啊……
别扭地缩回手,他含糊地道了一声谢,几步跳到温芒身边:“走,我们回去。”
温芒神色疲惫,还是微笑着同意了。吟墨大惊小怪地看着他,疑惑道:“加了一天血,你都不累吗?”随后撕开一张回城符,漫不经心地歪歪头,说:“要我走路,我宁可死回城。”
景渊这才意识到温芒在迁就他,不免内疚起来。只有自己现在还空有余力,骑马回城当然是小事。
“我自己回去算了,”他歉意地看着对方,“你一定很累,直接用符吧。”
“……那你路上小心。”温芒也不再推脱,伸手从包里取出一张符,化作一道白光消失。
景渊本想立刻扔出马,见天光云影还在附近,又觉招摇,便大模大样地越过他,走到无怪的道路中央。举目回望,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这才摸出一只魂魄,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颠簸在马背上,景渊握着缰绳,感觉到小皮球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角不禁翘起,要是这小家伙一直那么黏人就好了……
回到襄阳,他把小黑收回空间囊的时候,突发奇想。不知这万年缰绳,是否也可以收伏土拨鼠?
当机立断,他朝道具店走去,买下一根绳子。接着寻了个无人角落,迅速把小鼠捆了个结结实实,笑眯眯地等着奇迹发生。
小皮球只顾撕心裂肺地俱叫,好半天也没变成魂魄状,仍是肥胖圆润的土拨鼠一只。
“哎,这样也不行吗?”景渊垂头丧气,把小鼠抱在怀里,晃着脚步出了北面。
一出城,他就把小皮球放下地面,牵着它来到熟悉的狼怪区域,用御灵术召来两只狼。
与不听话的土拨鼠相比,怪物异常温顺,低着脑袋任景渊随意抚摸。
土拨鼠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又见景渊无暇注意自己,埋头啃起绑在腰上的缰绳。只是抖抖索索咬了半天,也咬不破这坚固的绳子。
一只狼怪发现了兀自动作的土拨鼠,好奇地用鼻子去嗅它,小皮球便蹭蹭蹭躲到景渊身后。
见它这么害怕,景渊心中又生一计。故意松开手中绳子,装作欣赏夜景,走动着吟了两句风花雪月的句子,悄悄躲到树后。
土拨鼠欢叫一声,拖着长长的绳子,伺机而逃。此等良机不跑,更待何时?
却不想被那两只好奇心重的狼怪一脚踩住绳子,动弹不得。
可怜的小鼠虽不至于心高气傲,但被人抓住囚禁后,又被绳子束缚,眼下还在野外被怪物踩在脚底(其实只是踩住绳子),不禁对月哀嚎,只叹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景渊看准时机,从树后出现,装模作样地打了大被子6,7号几下,于狼蹄下解救了土拨鼠,情意绵绵道:“我既给你取了名,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土拨鼠斜视他几眼,你以为老子不晓得这是你丫的计谋?
见它毫不动容,还报以鄙视的眼神,景渊怒了,捏住它的脸就问:“你为什么不感动——”更学咆哮马的模样,晃着小鼠吼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可恶,难得遇到一只土拨鼠,就没办法养熟吗!?
小鼠内心也在嘶吼。你就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吧~!!!!
一人一鼠僵持片刻,眼看时间不早了,景渊又一路遛鼠回了城。
进了家族屋,他也不再左顾右盼,直接走到底,在睡了两天的铺位躺下。既然隔壁是长老,还有什么好怕的……
把万年缰绳的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景渊对着土拨鼠讨好道:“给你一小段可以移动的距离,不过别爬到隔壁去哦。”
随后拉过被子,也没有捂紧,任小皮球在被子周围跑来跑去。反正留出的绳子长度也只有三十厘米,在这最最角落的地方,理论上是不会被发现的。
昨天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下在野外坐了一下午,景渊放松了心情后,很快便入了睡。
天光云影原本也在沉睡,隐约感到有人在拉他被子,不满地动了动嘴角:“……有话快说。”
那微小力量没有停止,仍孜孜不倦地扯动着。
想起身边只有景渊,他猛地睁开眼,朝左侧望去。
昏暗灯光下,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正诡异地站在他的被子边,用双爪不停扒动。
见天光云影醒了,还注意到了自己,土拨鼠流着两行清泪,高高举起爪子。想大声呼救又怕吵醒身后的人,只能压抑住悲情,轻呼一声:“影子,救我!”
重影
天光云影细细打量着眼前颇似鼠类,并唤出自己名字的生物,默然良久才开口:“……逸帮主?”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样子。”逸天尧不好意思地抬爪抹抹脸,用豆子似的清亮小眼看着他,委屈道:“影子,你可一定要助我脱离魔掌。”
目光缠着那条绷得笔直,延伸进景渊被窝的缰绳,天光云影回想起昨夜听见的窸窣动静,不动声色地说:“清风说你失了踪,原来是躲在景渊这里?”
“你认识这小子?”土拨鼠帮主回头看了眼仍在美美入睡的家伙,可怜兮兮地为自己辩解:“我是被绑架的!”
“哦?”他把两者一联系,就大致猜想到了帮主的经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道:“说来听听,若合理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
“……你也知道,清风一说起帮里的事就头头是道,往往长篇大论中还不带休场。”小鼠坐在他的被子上,老练地捻着胡须开口:“昨晚,他又拖着我去野外作月末总结——”
“明明是良辰美景,理当赏心乐事才对!再不济,弄锅小炒来个轻松的夜谈也行——可他倒好,从帮里新增人数说到各团实力发展,墨迹个把时间才刚讲完自家帮派。接下来更是分析起了别帮别派甚至小家族!你说,这不是要人命么?所以我……”
“就变了身,凭借体型优势在他眼皮低下逃跑了?”
“影子,你真聪明。”土拨鼠翘起小爪子,继续说下去:“可恶的清风仗着腿比我长那么丁点,先行回了家族屋,想来个守株待兔。”
天光云影心道:是你这伎俩用多了吧。
“起初,我躲在对面的暗巷中,只准备等他放弃离开。没想到……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到这,逸天尧哀叹一声,指着景渊磨起牙,悲愤填膺道:“后来我发现这家伙是本帮帮众,便想借他之力混进家族屋再说。谁知,谁知——”
“他抓了你,就不肯再放手。”天光云影替他补完。
“是啊是啊,太可怕了!我的毛都快被他摸秃了……”
见平时神气活现的帮主此时竟浑身发颤,天光云影不禁同情起他来。
谁让你好死不活,偏偏撞进了动物控的手里?
他用手比划小鼠的身形,不假思索地说:“这么方便的体型,为何不逃?”
“我有跑啊,”帮主费劲扯动身上紧捆的绳索,无奈摊爪:“估计你的牙也咬不断这缰绳。”
见天光云影不做声,小鼠急切地扑到他面前,声泪俱下地使用糖衣炮弹:“影子,我知道你不是会冷眼旁观的人!再说过去你也救过……”
“帮你脱身,也不是不可以。”他做个噤声动作,越过小鼠,看了一眼景渊,说:“他现在是我的队员,只要你日后不借机报复,那我便帮你。”
“放心放心,绝对不会,他比清风还可怕,我才不要招惹到他!”小鼠保证。同时暗道:只要他不主动撞到自己手里……
天光云影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慰,随后转过身,疲倦地闭上了眼。
“再熬一会。早上便还你自由身。”
土拨鼠对着影子的背影猛点头,且怀着满腔希望窝在他的被子上,放心地没了思绪。
翌日——
景渊醒来后正懒洋洋地舒展筋骨,就见自家小鼠正襟危坐于隔壁,一瞬间血压升高。在提心吊胆地回收绳子,把小鼠慢慢拎到空中后,总算是脱离了长老的被子。
还未稳下神情,不识相的小皮球便突兀地尖叫起来。他连忙伸手捂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隔壁铺位的主人已经半坐起身,侧头直视着他手中之物。
“你——”
“既然给你看到了,”景渊先发制人,也不再掩饰土拨鼠的存在,大大方方地捧在手上,无奈地说:“你要是有意见,我以后就不回来睡了。”
天光云影摇摇头,景渊顿觉长老形象亲切不少,欢喜道:“那你是同意我带宠物了?”
“这不是你的。”
短短一句话,重创了景渊。只见他警觉地收紧胳膊,带着被子朝后蹭去,眼里充满敌意。生怕一不留神,小皮球就会被抢了去。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不,我对老鼠没兴趣。”他瞄了一眼用眼神求助的帮主,不紧不慢地说:“但我认识它的主人。”
“那你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景渊把小鼠举到对方面前,试探并观测他的反应。
天光云影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土拨鼠的鼻子,仿佛在笑:“尧尧,好久不见。”
“尧尧?”景渊狐疑地看着手中小鼠伸出爪子,谄媚地握住天光云影修长的手指,一派亲昵相。
瞬间便释然。难怪对自己如此排斥,原来是早有主人了?
看不出土拨鼠还是这么忠诚的动物,连对熟人都能那么亲热。
真不愿还回去……
他心中做了一番斗争,才不舍地问:“小皮……尧尧的主人是谁?”
“海清风。”见景渊无反应,天光云影补充道:“就是副帮主。”
听到这几个字,小鼠呆滞住了,不解地盯着他。
让你救我,不是把我送往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