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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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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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两人默然相对,只觉得一畴莫展。南风见午儿微微蹙着一双秀眉,为爱而困苦的愁容在她尚显童稚的脸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午儿才不过十二岁,这么早就尝到了人生的无奈吗?南风心里便不忍起来,以午儿的个性,进了宫,也未必会有好的下场。
她踌躇不定,皇上的旨意只说以贾家女为太子妃,并非指明是贾午或者是贾南风,虽然大家心照不宣,知道皇上深恶贾南风,这个贾家女必然是贾午,但到底也是含糊不清。
她知道,若是想让午儿幸福,这是唯一的方法,可是那样的话,她便要放弃自己的幸福,离开那个淡漠得有些象是清水的张华。其实是不是幸福都尚未可知,若是贾家成了皇亲国戚,她与张华之间的距离就更加遥远了。门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如咫尺,偏又远如天涯。
姐妹两人都感觉到心乱如麻的无奈,该如何是好呢?
南风轻轻握住贾午的手:“不用怕,也许还会有别的方法。”
贾午只当南风是在安慰她,一笑置之,也不放在心上。但一想到韩寿,便又伤心起来,只觉愁肠百结,想到曾经读过的情诗,以前不能明了个中滋味,总觉得那些诗太夸张和不切实际了。现在自己陷身在其中,才知道,原来情之为物,真能使人黯然魂销。
南风毕竟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不做太子妃也是自己争取来的,本以为经她一闹,皇上对贾家女儿厌恶已极,太子妃一位必然会落到卫红袖的手中,想不到母亲却是如此不甘心,居然能使尽手段,将已经失去的太子妃之位又抢夺了回来。
如今似是进入了两难的境地,何去何从,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
次日,南风与张华在会贤雅叙的花园中相见,张华觉得南风的神色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觉得她淡然得出乎意料,似乎有些陌生了。
南风拿着一只小小铁铲,正在花园中挖地,以前从未见过她做这种粗重的工作,铁铲被她纤纤巧巧的玉手握着,也觉得有点突兀。
张华便问:“这是在做什么?”
南风摊开手掌,手中握着一颗小小的红豆,“这是南人带来的相思豆,听说只有在南方炎热的气候之下才能成长,在洛阳是无法存活的,可是我不信,想要种下来试试。”
张华笑笑,“植物的生长都要因地势而宜,南方的植物在北方是不能种活的。”
南风沉吟着道:“或者皇天不负有心人,若是努力去做,也许会成功?”
张华却摇头:“人活在世上,不可太倔强,要顺应天命,逆天而行,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南风深深地看着张华:“你认为人必须顺天知命吗?”
张华虽觉得南风神色有异,却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旷达之士,从不会刻意急进,或者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他只觉得如同南风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也必然是旷达的,他又如何知道女子的心意,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他道:“连圣人都是如此,何况你我只是普通人。”
南风笑笑,“那么门第相当,也是顺天知命的一种吧?”
张华怔怔,心里便有些不祥的预感,他是多么玲珑剔透之人,南风话一说出口,他便知与婚嫁之事相关。他并非不爱南风,但他也知道太尉的女儿,不是他这样出身贫贱的人能够配得起的。就算南风不顾一切要与他成亲,他自己却未必会接纳南风。
他并非是一个怯懦无用之人,他的勇气是世人所不能见的,在幽州之时,与敌人相对,他直面生死,仍然谈笑自若。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虽然是个书生,却也运筹帷幄,大败强敌鲜卑,以至远夷宾服,四境无虞。他手下的大将都称赞说:“张先生文章写得好,想不到用兵也这样出神入化,象这般文武全才的人,百年也遇不到一个。”
或者正是因为聪明和旷达,他并不喜欢贾充,此人依仗着是朝中的肱股大臣,虽然不至于为非作歹,不过也经常仗势欺人。如同铲除异己,安插亲信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经常会做的。他被调回京师便是贾太尉的权势又一次胜利的体现。
虽然说他的家世未必配得上南风,但如果南风坚持,他也相信贾充最后还是会顺从南风。但他却淡然到不想争取,不想与太尉扯上关系。
或者是爱惜羽毛,或者是因为自幼习了黄老之术,生性过于淡薄,或者只是名士的轻狂性情,当南风问他这句话时,他虽然知道南风的用意,却仍然只是平淡地回答:“当今之士,人人视门风如命,门第相当,不仅是顺天而且是应世,有何不对?”
南风默然,原来他到底也不能免俗。
她仍然将手中的红豆种入土中,“也许有朝一日,南国的红豆会在洛阳开花结果,也未可知。”
她想她到底是与张华无缘的,若是他的回答稍微有些不同,也许她便会下定决心,就算午儿伤心,也不会再去管那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张华的答案却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世间之事,并非勉强就可以如愿,如果不能如愿,何不母仪天下?以她的聪明,就算不及吕后,也必然会是清史留名的皇后。
后世之人必然会知道有一个贾南风,知道在她的辅助之下,连白痴太子也可以当上皇帝,并稳坐皇位。
迎亲的轿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午儿却仍然未换上新衣,手中紧紧地捏着那只银瓶,泪眼汪汪。
她哭得太久,连胭脂都不能留在脸上,郭槐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可施。
南风轻轻推开房门,见到午儿伏在桌上,而母亲则在旁边喋喋不停。她看见母亲脸上强压的怒火,知道母亲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
她含笑拿过新衣,披在自己的身上,她虽然比午儿高了一些,但因为贾家女孩身材比较瘦弱,因而郭槐刻意将新衣做得大了一点。新衣穿在南风的身上,刚好合适,南风心里一动,难道说世上的一切都自有天意?
母亲将新衣做大一点,不过是为了掩饰午儿太过瘦小的事实,想不到却为南风做了嫁衣裳。
郭槐吃惊地看着南风:“你做什么?”
南风笑笑:“把午儿嫁给韩寿吧!她心里喜欢的人是韩寿。”
郭槐长叹,颓然坐在椅上:“是我太娇惯你们两姐妹了吗?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听话的?”
南风道:“让我顶替午儿进宫吧!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由我惹起来的,现在还是由我来解决吧!”
郭槐沉吟道:“可是皇上选的太子妃却是午儿。”
南风道:“圣旨上只说贾氏女,并没有写出午儿的名字,也不算是欺君犯上。而且,只要我进了宫,就必然会重新讨回皇上的欢心,母亲放心吧!”
午儿从桌上抬起头,她哭得太久,此时想笑,却是一副古怪的嘴脸,“姐姐,你终于愿意进宫了。”
南风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很羡慕你,因为韩寿是真心喜欢你。贾家的两个女儿,有一个能够得到幸福就行了,另一个也许应该为了江山社稷做一些事情。”
午儿拉着南风的衣袖:“其实除了姐姐,还有谁有资格母仪天下呢!”
郭槐叹了口气:“南风入宫也好,午儿毕竟太小,也不谙世事。南风以后做了皇后,我贾家就都要靠你显耀门楣了。”
南风笑笑,坐在镜前仔细地将脸颊修饰得美如天仙。她知道入了宫以后,那个傻瓜太子是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助益,从此以后,一切便只有靠她自己了。
第七节
幽姬便是在不久以后到达长安的。
那时笑雪还藏在皇宫之中,他不知道阳平公主已经移心别恋,他只是觉得公主对他越来越冷淡。在以往的那段快乐的时间里,公主每天都要与他见面,后来就借口说母亲看管得严,经常两三天才见一次面。见面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他以为公主只是因为亲事而心情不佳,而且他不过是个狼妖,他不知自己与公主的未来会是怎样。或者他的心底早便感觉到公主的变心,但他却拒绝相信。
他觉得妹妹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必然经历过什么事情,她变得落落寡欢,整天都沉默不语。他曾经问过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幽姬沉思良久,最后只是说:“去了一趟江南,那里和北方完全不同。”
再问时,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江南当然与北方完全不同,谁不知道?这实在是一句废话。但这句废话,却让他心驰神往了很久,他偶尔会想,若是带着阳平去江南,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那将会是多少快慰的事情。
他天真地计划着自己与阳平神仙美眷般的生活,一厢情愿地认为阳平一定会愿意与他浪迹天涯。动物如同人类一样满怀着对家的渴望,但动物却不明白人类的家是比动物的家有更多的条件的。尤其是出身皇室的阳平公主。
在阳平的眼中,这世上的城市都不及洛阳和长安,公主是不能容忍在穷乡僻壤度过她华贵的生命的。她需得穿金戴银,吃着最美味的食物,身边有最得心应手的奴仆们侍奉,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群视礼法为生命的贵族们围绕在身边,以衬托出她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
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她还能算是公主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与街边卖菜的农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公主最在意的便是这一点。
因而当笑雪真地向她提出这个想法之时,她的眼神阴冷得如同一把刀锋。笑雪却没有注意到,他说了许多他们两人私奔后的生活,在他看来那是快乐的二人世界,但在公主看来,那样的生活可怕得让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不知道在失去了众多奴仆后,谁来为她洗衣烧饭铺床叠被。她听着笑雪絮絮不休,她的心里却在想,这个妖怪,是不能再容他活下去了。
然而那个相貌英俊的阴阳师啖鬼却离开了,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她杀死笑雪呢?她并不因为自己的移心别恋而后悔,也不因当初招惹了妖怪而后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也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子,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而想尽办法来补救,却不会将时间用在无意义的悔恨上。
与此同时,她更多地结交朝中的士子,如同韩寿、潘岳等人,每一个都是英俊不凡,出口成章。她便越来越讨厌笑雪,一个妖怪,一生之中没有读过几本书,也不懂得宫廷的礼节,只能私下里与他交往,根本就见不得人,她堂堂的晋国公主,怎么能这样过一生呢?
她悄悄派人四处去寻找法术高强的和尚道士,但她也知道江湖术士,大多是虚张声势,骗人钱财罢了。她必须得十分谨慎,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她不知道笑雪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会否在一怒之下便杀死她。
幸好不久以后,她便见到了刚刚游历到洛阳的凌日。
她是在一次出游之时,看见在市集上摆摊为人占卜的凌日的。他身着一袭淡黄的长衫,独自坐在市集的一角,无人问津。但奇怪的是,当阳平的马车从凌日身边经过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阳平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她一眼便看见凌日,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邸。
她略停了停马车,低声吩咐侍儿将这个人带回皇宫。
对于公主来说,带一个人回宫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虽然宫中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出入,但公主却是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女儿,谁也不敢拂逆她的心意。
侍儿将凌日带进来的时候,阳平正襟危坐,她以为凌日会向她行礼,但凌日只是站在那里,全无行礼的意思。
阳平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我是谁?”
凌日淡然一笑,以言简意赅的方式回答公主的问题:“晋国皇宫,阳平公主。”
阳平柳眉微竖:“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居然不跪不拜,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凌日洞察一切地微笑着:“公主需要的不是一个跪拜的人,而是一个真正有本事除去妖怪的人。”
阳平冷笑道:“大言不惭,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真地有本事?”
凌日淡然道:“本事不是说出来的,你想除去的狼妖仍然潜伏在皇宫之中。除了我以外,这附近再也没有能人异士可以帮助你。”
阳平默然,宫中有妖之事虽然在私下里流传,但宫女和太监并不确知此中详情,而这个人却一言便点出笑雪是一只狼妖。她想这个人如此倨傲,也许是真地有本事吧!
她道:“不错,宫中确是有一只狼妖,前些日曾有位阴阳师将狼妖赶走,但那位阴阳师走后,狼妖便又回来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将狼妖杀死,我不想再在宫中看到任何妖孽做怪。”
凌日笑笑:“那并不难,只不过公主要用什么来谢我。”
阳平一怔,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出交换条件,她道:“你想要加官进爵还是想要家财万贯?”
凌日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
凌日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什么事情?”
凌日道:“在皇宫之下有一个地窟,其中放着一颗明珠,这颗明珠是周朝的古物,无价之宝,我要的就是这颗明珠。”
阳平奇道:“皇宫之中有地窟吗?我怎么不知道?”
凌日道:“这是一个秘密,世间早已无人知晓。我也是翻阅了周朝以前的书籍才偶然发现地穴入口的位置。”
阳平心里暗想,他刚才说不要金银,却原来是垂涎于周代的古物,那果然比金银要值钱得多。也不知那宝库之中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不如先答应他,待杀了狼妖以后,再对付他不迟。
她自以为得计,却没见到凌日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神色。
她点头道:“好吧!若你真能杀死狼妖,我便依你所言,帮你找到地下宝库和那颗明珠。”
凌日长长一鞠,“多谢公主。”
他忽然查觉到窗外一闪而逝的妖气,是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妖气很强,出乎他的意料,他忍不住冷笑,胆大妄为的妖怪,居然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第八节
幽姬以最快的速度在皇宫之中逃窜,她感觉到身后凌日的杀气。杀气紧随其后,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
风一吹过,她只觉得阵阵寒意,她才发现,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可怕的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幽姬却一样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那种可怕的气势更在岑昏之上,带着灭绝一切的威慑之力。她感觉到他身上的金色辉光,这就是传说中最接近于神的种族,提婆族的王者之光吧!
她终于明白如同岑昏那样可怕的人也会离开提婆族故地,与凌日相比,岑昏的灵力也许够强了,但却少了凌日那种傲视天地的气魄。
这种气魄不是能学或者是能够做出来的,那是与生俱来,深植于血液骨髓之中的。
她便替自己的哥哥担心,凌日如此可怕,若他一心想要杀笑雪,笑雪就等于是一个死人了。
唯今之计,只有快点劝笑雪离开,否则集合她与笑雪之力,未必能够挡得了凌日一招。她因见识过岑昏的本事,凌日尚在岑昏之上,她虽然倔强,却并不愚蠢,平白去送死,她是绝不会干的。
但现在她自己该如何逃脱都未可知,她只觉得凌日离自己越来越近,雪狼一族被称为天下最快的生物,她却无法快过凌日。
此时她刚刚跑入一个幽深的小院之中,院中的房门正“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可十五六岁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正从房内走出来。
她蓦然看见院中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脸上现出一抹惊异的神色。但惊异之色一闪即逝,女子的脸色不过是在瞬间就沉静如水。
幽姬心里一动,好镇定的女孩。凌日的气息越来越近,不知为何,幽姬只觉得这个女孩虽只是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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