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小飞他们会打趣,“怎么你那劳拉不见人了?”或者说:“古墓丽影没的看了,没劲!”
路哥总是装作无动于衷,而石墓,因为触景伤情,怕是永远也不会再去了。
不愿再追溯陈年往事,路哥站起身来,打算下去到网吧看看。
走到二楼,突然发现最里面的角落里,竟然是田田在上网,他慢慢走了过去,看到电脑屏幕里赫然显示的正是传奇。
田田站在繁华的土城,还是那件魔3的灵魂战衣,雪白的裙裾无风轻舞,尽管四周皆是雷霆、烈焰、光芒的眩目双翼,还有凤天凰天的流光溢彩,也无法掩盖田田一袭白衣的清丽。
她靠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传奇中的自己,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表情,更没有注意到路哥在她不远处,也开了一台机子。
“老路=〉”这样的一行蓝字,让田田一惊。
土城如此地热闹,像从前一样。
穿过拥挤的人流,老路来到田田面前,身旁人潮涌动,或是过路,或是小憩,或是修整,叫卖声、聊天声、咒骂声充斥着整个安全区,但是田田和老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眼中只容得下彼此。
谁也没说话,就是相对站着,这样的情景,以前不知有过多少。若不是物是人非,真要误以为时光倒流。
老路终于开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田田向远处望望,答非所问地说,“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上传奇,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老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同样是久别之后,初次登陆传奇。
她沉默了很久,在内心挣扎,终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地说起,这些年的过往,她生活的变迁。
玩传奇,是因为生活的不如意,用这个虚拟的世界,来淡化婚姻的伤痕,她的老公,不,是前夫,在他们结婚仅一年的时间里,就频频出轨,直到东窗事发。田田坚决要离婚,却终于在父母的劝解下软化下来,在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面前,她以为他会改,直到被事实证明,男人的承诺,不过是一张废纸。
在长久地与丈夫的冷战中,她是寂寞的。所以每一个长夜,都让自己疲惫在传奇里,然后麻木地爬上冰冷的床,坠入黑暗的梦魇。
她和老路的见面,大概就是在那个阶段。
那天晚上,老路沉沉睡去,她醒着,想了很多,生活,婚姻。如果说丈夫出轨是导致婚姻名存实亡的原因,那么,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枝出墙的红杏!谁又比谁更不堪些?更何况,老路是无辜的,他明明白白地喜欢自己,却没料到自己有这样阴暗见不得光的隐衷。
无论什么,都不是放纵自己的理由。
田田不能原谅自己的冲动,一夜缠绵之后,她再也无法面对老路,面对自己。
要么不爱,要爱,就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追求一个结果的去爱。
回去的路上,田田流着泪,将自己已婚的事实告诉老路,更重要的是,她决定回去之后,要重新审视婚姻,若已经无药可救,不如放弃,重新开始。每个人都只有一段人生,不值得为前夫,放弃自己。
她没有想到前夫会那样的无耻,他转移走了所有财物,并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在众人眼中,错的人是田田,不应该纠缠前夫的所谓“逢场作戏”,没有一个人体谅田田的痛苦。
签完协议,已经是众叛亲离。伤透了父母心的田田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这样的伤,让她葬掉了所有的感情。
她需要流浪,需要时间疗伤。
一个人来到H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艰难地开始了重生的路。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不复存在,田田坚强地挺了过来,那段日子,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连电视都没有,下了班不是坐在窗前对着逐渐深邃的夜空发呆,就是蒙头睡觉,就那么睡下去,仿佛明天不再来。
不是没想过老路,只是回忆中,一切都是那样的飘渺不现实。很多次田田按下电话号码,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她问自己,“一个游戏里认识的男人,你对他了解多少?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一定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理由,去打扰他的平静?”
悲观的日子里,对一切都持否定的态度。田田不相信任何男人,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到伤害,也许每个人都在这样那样的挫折中艰难长大,不再幻想。
田田断断续续地说着,长长地叹着气,如果不是传奇,如果不是因为梦里不知回来过多少次的传奇——也许她还不能讲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伤痕,还不能敞开心扉,不仅是对老路,更是勇敢地面对自己。
老路不敢打断她的话,仿佛一点点响动,都会让她崩溃,再次关闭心门,不再打开。
过了许久,田田没有再说话,老路回过头,看到她用手掩着脸——她哭了。
老路开始说,积了多年的没有机会说的话,来不及的涌出来,他笨拙地打着字,语无伦次地M过去。
“田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只是你电话变了,我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找你。你知道吗?我的手机号从来没变过,我怕万一你打过来,会找不到我。
我们一起练级的石墓,我再也不敢去,我怕我去了,就会更加想你。
你告诉我,你有家,我责怪自己的冲动,生怕破坏了你的家庭。我更恨我毁了我们的关系,连朋友都做不成。不管你是如何对我,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已经很开心了。”
老路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拼了力气也无法说出这么多年来沉寂中的期待,他的心虚弱的跳动着,仿佛青涩少年,面对初恋的姑娘。
“我们见面的城市,我每年的那一天都要去看看的,只希望有一天,你会出现。因为你说过,让我们随缘。我相信,缘一定没有断。去年的那次,我在广场上远远看到有一个背影很像你,穿着和你一样的白色裙子,我喊了一声,还没追过去,她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怎么可能是你呢。可是,我不能自控,发疯一样地去追。如果是你,该多好啊!”
“什么?”一直默默看着的田田陡然一震,“真的是你!去年我出差,在广场坐了半天。离开时,仿佛听到你在喊我。”田田难以置信,“我还自嘲出现了幻觉。”
心里不知交集的是什么滋味,老路眼睛潮湿起来,他不知道这是老天对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可是,无论怎样,现在重新开始,应该也不算晚。
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火苗,烧了起来。
老路说:“你现在怎么样?”
“我前夫想跟我复婚,因为第三者重新找了有钱人,不要他了。我父母希望我同意,他们还一直都不清楚他犯的错。”
“那你呢?你同意了?”老路着急的问,他突然担心起来,女人总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越是年龄大些,越是不忍看到父母的白发,他怕田田为了父母,而委屈自己。
“我不同意,我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田田决绝的说,一如当年那个在矿洞里的单薄而倔强的小法师。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个人。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我告诉自己,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让你不受任何伤害!”灼热的话语仿佛也灼热了自己,老路的期待写在了脸上。
田田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困了,要睡觉了。”
“等等,田田,有句话,我想告诉你,生活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生活。如果你前夫打来电话问最近好不好——一定要高兴的大声地回答:好!”老路几乎要喊出来,“你明白吗?”
田田关掉电脑,转身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老路,一下呆住。
“晚安!”老路小声说道。
第七章 韶华如电,别时容易见时难
聚会热闹极了,两年多没见的老朋友,能联系到的都来了,甚至几个在外地出差的,都因此而提前回来。若说小飞那一班同学,还有见面机会,很多因传奇而结交的朋友,失散之后,怕是再难相遇。所以这样的故友重逢,实在难得,
小飞他们毕业之后,很多人就再没见过,工作的辛苦,生活的艰辛,让每个人都褪去了学生时代的天真,为各自的生活打拼着,现实磨去了他们的棱角,却没有磨去他们的锐气,还为他们增加了几分成熟,对于工作,生活,前途,他们依旧充满信心,朝气蓬勃,就像当年在传奇中,大家骁勇威猛,满腔热血,无论面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因为小飞的出国没跟任何人告别,所以被大家灌了不少的酒,已经有些醉了。
闹的最凶的就是虎子,一会跟这个拼酒,一会跟那个吹牛,好容易不折腾了,又赖在贝贝跟前起腻,“贝贝,你比以前更漂亮了。今天晚上我肯定得失眠。”
贝贝故意不理他,转过去跟老海说话,虎子佯装生气,斥老海,“没看我跟贝贝重续旧情吗?电灯泡太亮了哈。”
老海怒笑,“要论交情,我跟贝贝可比你早。我俩一起蜈蚣洞练级的时候,你还没来老树网吧呢。”
傲天将新婚的妻子榛榛一一介绍给老朋友,让每个人心生感叹,这才几年,大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真是岁月如梭催人老。
看着眼前这一切,老路的感触颇多,小飞这一群年轻人,从青涩的少年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这几年的时间,真是没有白白磨练。而重新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田田,更让他沉寂的心田里,萌出幼小的希望。这真是一个迈向新生活的盛宴。
田田一直很少说话,坐在路哥身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开的早,好多人已经不记得她了。小飞摆脱了两个灌酒的同学,走过来,对田田说,“劳拉,古墓丽影又上映了?”
老海也走过来凑热闹,借着酒精的兴奋:“田田,什么时候让大家改口叫嫂子啊?路哥这个老单身汉,你就行行好,帮忙解决了吧。”
避开老海的玩笑,田田转过头问小飞:“小飞,宁宁呢?你怎么没把她带来?”
来不及打断田田的话,路哥赶忙岔开话题,说,“小飞刚从国外回来,青年才俊呢!”
“他和宁宁怎么了?”小飞被人拉走喝酒,田田不解地问。他二人是当时有名的情侣,无论在传奇上还是生活中,都尽情挥霍着青春与爱情,就连行会里的封号,都是向整个世界炫耀的“神仙眷侣”,这样的感情,也会变?如果会变,田田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存在不存在爱情,若是存在,那么,是不是每一段爱情都如此善变没有永远?
突然之间,田田无比感伤起来。
“我们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他们快毕业的时候,好端端的,宁宁突然不再理小飞,打电话不接,找她也不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在传奇上出现,一个人跑去封魔跟小飞离了婚,随即就跟萧剑结婚了。”老海努力回忆着往事,“萧剑,你还记得吧?”
“嗯——”田田沉吟,“有点印象。”
“结婚那天,他们大操大办,不论是谁,每个来宾一人一块金砖。萧剑追了宁宁两年,终于娶到,一出手就是一枚护身戒指,给她当定情信物。他和宁宁家在一个城市,开了个工厂,自然不是小飞这些穷学生比得上的。”老海直至今日,还在不平。
“那小飞呢?他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所有人都去领了金砖,借机看他俩的婚礼,回来就把宁宁骂个半死。都说没看出她,原来这么爱慕虚荣,还装出一幅纯洁可爱的样子。总之,宁宁把小飞的心伤透了,面子也丢尽了。”
“我不明白。”
“别说你,就是宁宁的好姐妹小西和贝贝也不明白。小飞气的立刻去找宁宁当面问清楚,宁宁却回家乡联系工作去了。在传奇上,小飞又找到萧剑质问,为什么要破坏他和宁宁。萧剑不解释,只说了一句‘她选择我,说明不喜欢你。’小飞气疯了,要跟他单挑,赌注是谁输谁删号。”
“谁输了?”田田紧张地问。
“唉,他们在苍月的武器店打,当然是法师占便宜。火墙一烧满,战士一点脾气也没有。再加上生气,小飞打的完全没有章法,就是拼命砍拼命撞,几个回合就挂了。小飞二话不说,小退之后上来,站在苍月就要扔装备。”
田田一惊,“啊?”
“我当时就在他旁边坐着,赶快拉他,哪里拉得住,他把身上的装备一件件扔下来,拣东西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多亏麻痹戒指当时在虎子身上戴着,否则也被他扔了。”
“然后呢?真删号了?”
“可不是删了,他扔完装备就把号删了,一点犹豫都没有。那可是他辛苦了几年亲手练起来的,说删就删了,他不心疼,我们都替他心疼。”老海回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每个玩过传奇的人都明白,自己亲手练起来的号,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若非绝望,怕没有这种毁灭的勇气。
“删了号,小飞趴在桌子上半天不起身,我们站在他身后,知道他在哭,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劝他。过了一会,小飞站起来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田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外表看上去,每个人都衣着光鲜,志得意满,谁能看出他们并不永远是明媚的春天。原来这个世界上,受过伤害的不止是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隐藏着一段伤。
“开始我们还以为他会回来,路哥替他把人物恢复了,我弄了套装备给他穿上。可是直到他们一个个离开学校,小飞也没再来,后来知道,他已经出国了。之前也听他说过,他父母有送他出国的打算,但是他一直不愿意出去,还和宁宁商量毕业后去宁宁的家乡找工作。谁料到会受这么大打击,不声不响地走了。”
田田抬起头,看到人群中的小飞,正在拼命喝酒,夸张的大笑。
“路哥,这位姐姐是谁呀?”虎子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翎子的表姐。”路哥故意不告诉他,省得他聒噪。
“她叫劳拉,又名古墓丽影。”老海替虎子介绍。在虎子去网吧之前,田田已经不再玩传奇,虎子自然不认识她。
“哈哈哈”那边的人群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这般热闹的环境,不适宜多愁善感。田田努力让自己微笑。
“老海,听说你开了个批发商店,有出息了。”对老海,田田是熟悉的,以前经常在行会里听到他的笑话。
“托你的福,小小地赚几个钱,刚脱贫,离致富还有距离,跟路哥没得比,我还得好好奋斗奔小康呢!”老海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耍贫嘴,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吃了喝了聊了开心了,除了醉倒的几个,大家都觉得不过瘾,有人提议,不如就原班人马到老树网吧重温旧梦吧。这个提议不错,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路哥安排人把醉的走不动路的几个人送回去,然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直奔网吧而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带着醉意一进门,把几个网管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路哥在后边摆摆手,示意都是朋友。
大家上了二楼,刚好空了几排机子,人们分散坐下。
傲天说:“哈哈,跟咱们以前攻城的时候一样!”
“是啊是啊,那时候攻个城,真是痛快!”大家附和道。当年一提攻城,就全挤在网吧里,没来的还要打电话叫来。一人指挥众人响应,彼此的团结协作使得每一次攻守都坚不可摧,那时的激情,还未曾磨灭,如从前一样的鲜活。
有人的密码已经记不起来,正在找回,旁边人探头过来,说:“你个猪,密码不是你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知道?”
“废话,当初让我帮着练级,还不是你这个猪头告诉我的。”
“哈哈!”听到的人大笑。那时候感情好的几乎不分彼此,谁的账号都可以上去的。
“嘿!记不记得,有一次攻城缺法师,我上老海的号上去烧,结果老海的老婆上线,看我半天不理她,她气的要和老海离婚的事?”有人突然想起来,笑着说道。
“你还说!”老海隔着几台电脑,故意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