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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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织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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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水云锦愤怒、委屈、不满的背影消失,艾新忍不住好奇。“你一点提醒都不给他,确定他能反省出什么?”

    “有关你的来历,我早就提醒过他了,他总是记不住,我有什么办法?”至于水云锦一心反清、视国法如粪土的事,她可不敢在他面前提,只能暗地里再敲打、敲打弟弟了。

    他给她倒了杯茶。“你怎么提醒的?”

    “最初在巷子里救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上那袭红衣是御用之物,便告诉他,你来历不凡,当时他还说懂了,结果是什么也不明白。”

    艾新只能叹息,以水云锦执拗又迂腐的个性,专心读书做学问兴许是好的,但要他做生意,怕是水氏织造坊的灾难了。

    而以她的聪慧,又怎会听不出他叹息声里的意思?

    “云锦毕竟是水家的独苗,将来整个家业都要交给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磨成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事真的办得成?艾新想着头就痛,还是改变话题吧!

    “你找我有事?”虽然水云锦一天到晚质疑姊姊的闺誉,但艾新很清楚,不管水云初表现得多么人来疯,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理智永远压过感情。除非她有意,否则谁也损不了她的名节。

    “曹大人派了男女各十名童仆来服侍你,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女的留下来给你使唤,男的打发上织造坊做工。”反正童仆的工银由曹玺那里开支,不用白不用。

    “你不留两个男仆帮你分担一些粗重活?”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便察觉水家附近藏了一堆护卫。有那些人在,他还有机会干粗活吗?现在这里够乱了,不需要再添人口增加麻烦。

    “留下来做什么?做包子?我保证他们做的包子不会比我做的好吃。至于挑水、劈柴,那是云锦的活儿,我想他不会乐意被人取而代之的。”

    她笑得越发欢快了。“既然艾公子对自己的手艺这么有把握,照例,今天还是要一百个包子送织造坊,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他还怕昨晚身分大揭秘后,她待他的态度会改变呢!一切照旧就好,这水家里,最让他流连的便是这份平凡和朴实。
第五章
    阳春三月,绿柳成林的季节里,水家迎来了一票奇怪的客人。

    这群客人总数十余名,领头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仪容清俊,尊贵不凡。

    水云初先看他的衣服,织底绣花,完全是御用样式,腰上一方盘龙佩,润泽光滑,身后两名侍从,外表高大威武,细瞧之下,居然没有喉结,她双腿开始发软。

    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喉结?自幼净身入宫做太监的男人。

    什么样的人可以穿着御用衣服,腰悬盘龙佩,又使用太监做随从?只有当今圣上啦!

    天下何其大?皇帝今年到她家。就算不用脑袋想,她也知道皇帝是为艾新而来的。

    她早料到艾新来历不凡,不是王爷就是贝勒,却万万没想到,他能惊动圣驾。再想到他老挂在嘴边叨念的“哥哥”……天,他是当今御弟!

    是该庆幸她及时悬崖勒马,没利用艾新的身分谋利,否则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可是水云初姑娘?”年轻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康熙问道。

    “小女子正是。”她轻轻一礼。“公子想必就是艾新的兄长了。”

    “原来水姑娘知道我。”康熙面上笑着,心里倒把弟弟骂了一顿,好好的爱新觉罗.福荣不用,改什么名嘛!数典忘祖的小混蛋。

    水云初却是最擅体会人心的,一眼洞悉他隐藏的不愉,忙道:“常听艾新提起兄长待他手足情深。”

    “手足情若深,何至离家二载余而不归?”

    “手足情至深,才将兄长安危放第一,思念深藏在心头。”

    闻言,康熙深深地看了水云初一眼。半年多前,他得到曹玺的消息,找着四爷了,但四爷坚持不回宫。

    康熙很清楚这个弟弟温和的外表下藏着执拗的心性,不是一般人改变得了,便令曹玺就近照顾弟弟,他加快脚步处理政事,安排朝务,直忙和了五个多月,才有今日江宁这一行。

    这期间,曹玺的奏报一直没断过,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提到了水云初。

    据闻她迷惑了四爷、她闺誉不佳、她常往来市井,性爱贪小便宜。

    乍看这女子,康熙找不到她有什么地方可以惑人,论容颜,只是清秀,讲风华,她少了韵味,说身材嘛,普普通通,却是没有一点特殊之处。

    但交谈几句话后,她的味道就出来了。

    她心思敏锐,而且聪明,就像他阿玛最爱的董鄂妃一样,人在身旁,如沐春光,难怪可以捉住小四的心。

    “不知我弟弟现今人在何处,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当然。”水云初正想让婢女去请人,就见艾新闯进大厅。

    “云初,厨房里的面粉——”咋呼声才到一半,他的目光便被堂上端坐着的威严身影彻底吸引住了。

    康熙的嘴角在抽搐。时隔两年半,兄弟再相见,这小四居然一身白糊糊的面团、粉末,是什么东西啊?他离宫恁长时日,就都在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哥——”艾新笑得好开心,豁身扑了过去,抱住康熙,同时沾得他一身的面粉。“我好想你。”

    康熙本来要骂人的,但听见弟弟亲亲热热的一声呼唤,瞧他那张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的容颜,满腔怒火都化成了怜惜。

    “你这家伙,除了会说好听话哄人外,还会干什么?”他抱紧了弟弟,眼眶有些红。

    “我还会做包子啊!”艾新得意地拍着胸膛,又扬起一阵白灰。“待会儿哥哥多吃几个,保证是你没尝过的好口味。”

    这会儿,康熙连眉毛都抽起来了。

    “你……常年离家不归就……都在做包子……”

    “是啊!”他回得很理所当然。

    康熙的脸整个黑了。

    水云初突然很庆幸,她家云锦有点小笨小笨的,不会这样气她,否则她早八百年前就被气到吐血身亡了。

    她万分无比地同情这位皇帝陛下,有这么个家伙做兄弟,真是三生不幸!

    但艾新有把人气死的本领,自然也有将人捧上天的能力。

    “自从见过曹大人后,我便知哥哥定会来寻。你出来一趟不容易,弟弟怎么也得给你准备一样与众不同的礼物让你惊喜惊喜,所以我很努力学做包子啦,我现在会做七种口味的包子,全都做来给哥哥吃,好不好?”

    太好了,好到康熙想揍他一顿。但他下一句话又让康熙心软了。

    “虽然做包子很辛苦,揉面挺费劲儿,在蒸笼前又热得人浑身大汗,不过为了哥哥,我会忍耐。”

    愤怒、亲情,两种情绪交杂扯着康熙的心脏,半晌,他咬牙。“你,很好。”

    “谢谢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份礼物,我现在去把它完成,很快就好,你等一等!”他一边说、一边跑,当然,也很有良心地把水云初一起带走了。

    来到厨房,他弯腰喘着气。“哥哥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强了。”

    “你还知道怕啊!”水云初嗔他一眼,忍不住气,两指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不叫皇兄,喊什么哥哥……你知道亲自把一位皇帝迎进家门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吗?”

    皇兄、皇弟,只要加了一个“皇”字,再浓烈的手足亲情也会添入利害关系,还不如单纯的“哥哥”、“弟弟”亲切。

    所以他总说,他有一个哥哥,玄烨是他唯一认可的手足,至于其他,那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出身皇族?”

    “我以为你口里的哥哥顶多是个王爷,谁知——总之,你害我受到了惊吓,赔偿。”当今御弟耶!不敲他一笔,她都觉得对不起天地父母。

    “你手里捏的那只耳朵就价值千金了,还想要什么赔偿?”

    气鼓鼓地在他的耳朵上扭了两下,她松开了手。“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东西我不要,拿真金白银来偿。”

    “你确定金银珠宝你就啃得下去?”他那张脸又开始发光,笑得天真,真教人想一脚踹下去。

    “没有金银,你就拿银票来赔。”不与他斗嘴了,她直击主题。“喂,你哥这么大阵仗来访,水家招待不起啊!”

    “他是我哥哥,又不是外人,不需要特别招待啦!”

    “你哥和你或许这么想,但我得顾及外人的眼光,要是被发现水家对当今圣上不敬,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如果我哥哥很喜欢你这种招待方式呢?”

    她不太明白。“皇上难道不在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无礼?”

    “你别把他当皇上。”他赶紧扭转她的观念。“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将来的娘子,便是他弟妹。对于大伯,你只管放心与他交谈,偶尔亲密些、甚至顶撞两句也没什么。一家人,谁跟谁没吵过嘴?不要因为他的身分就把他摒除于外,那反而让他孤单、不舒服。”

    她有一点懂了。“唉,高处不胜寒啊!”

    他微弯唇角,露出一抹笑弧,却没有以前的肆意和天真,满是空虚,一眼望去,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心微颤,这才知道悲伤并不净属于泪水。一颗心痛到麻木,便成了笑,没有生机、一片荒芜的笑。

    她伸出手,用力地在他脸上揉了起来。

    “你还有时间笑,刚才是谁说要做包子给大哥当礼物的?还不快去揉面?”如他所言,他的哥哥也是她的,那就把恁多繁杂、无趣的礼仪规范抛了吧!以最真诚的心意相处。

    他看她的眼神闪了闪。方才,他好像又回到皇宫中,在那片一无所有的荒漠里,他饥渴得几乎死去。

    而正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她便像天降甘霖,又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水云初,茫茫人世间,无数的男男女女中,他竟能遇上这么个知暖知意又知心的可人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初,我说娶你是真心的,我一定光明正大、用八抬大轿迎你过门。”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将那柔软的躯体拥入怀里,这一刻,他的心暖得发烫。

    她吸吸鼻子,眼眶好热。她相信他的真心,但是横亘在两人间的满汉之别,有这么容易跨越吗?

    她很怕,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这种凡事皆无法掌控,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助……

    ★★★

    下午,水云初还在为晚宴该如何款待康熙而伤脑筋时,艾新已经蒸了十来笼甜咸荤素俱全的包子,说这就是今天大家的晚餐了。

    水云初很为难。

    “真的就只让他们吃包子?”即便他们兄弟情深,康熙不计较弟弟的恶搞,其他人会怎么想?要是认为水家慢待皇上,有欺君之嫌,会被砍头的。

    “不然呢?”若照皇宫的御宴安排,一夜就可以吃垮水家了。艾新还想在这里安度余生,不想这么快让它烟消云散。

    “至少上酒楼订桌宴席吧?”知道要把皇上当家人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心里总是不安。

    “你订普通酒席,哥哥没兴趣就算了,旁人还会怀疑你轻视哥哥,但上等的又很贵喔!”

    “你觉得要什么档次的才符合标准?”

    “一百两跑不掉。”

    “什么玩意儿!龙肉凤肝啊?这样贵。”

    “鲤鱼须、翠鸟心,总之就是些吃不饱,分量又少,味道也不见得多好的东西,它们唯一的优点就是——珍稀。”

    水云初喘口气。“如果只有一次……那我还撑得住。”虽然她的心痛到滴血,但为了哄他哥哥开心,忍了。

    “不可能只有一次,哥哥这一来,没有一、两个月是不会走的。”期间,康熙还会用尽各种方法说服他回宫,他太清楚哥哥的个性了。

    她眼白上翻,脚步踉跄了几下。“我放弃,上包子吧!”

    “放心。”他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忘了我是什么身分,我亲手剁的馅、揉的面、做出来的包子,就算值不了千金,百金也顶得过,谁敢说我们心意不够诚,哥哥第一个会把那家伙的脑袋摘掉。”

    是啊!她居然忘记这个关键了。是当局者迷吗?还是情感惑乱了她的理智?

    她摇摇头,有些晕眩。

    “你怎么了?”他手掌贴着她的额。“没发烧啊!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

    她望着他,诚挚的眸里毫无保留的温柔,情深浓烈到醉人心魂。不自禁地,她的眼眶又热了。

    好像爱上他之后,她心里就常纠着一团郁闷,时不时让哀伤染上了身。

    难道爱情就是这样,品尝着甜蜜的同时,喉头也泛着一丝苦?

    但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失控的自己,拚命想让脑袋清醒一点,可惜怎么努力都收不到成果。

    反覆吸气、吐气,半晌,她硬挤出一抹笑。“我没事。”

    “你一定有事。”他也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可以看穿她心里堆积了很多问题,只可惜他不是神,无法一一厘清那些脉络。“不能告诉我吗?”

    他们之间的身分差距说了有用吗?一个人烦恼总比两个人相视对泣的好。

    “我真的没事。”她不想再说那些无意义的事了。“既然你哥哥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我且找人将西厢房整理一遍,让他和他的随从们住一块儿。”

    “云初……”他很想知道她的心事,又不愿逼她,思虑再三,还是抑下了探究的念头,只道:“若是哥哥的来访干扰了你,我去通知曹大人,由他出面招待哥哥吧!”

    “这一通知官府,皇上离京的事不就闹开了?你不知道,民间……嗯……有些人其实……他们……”她不知道要如何委婉才能表达很多汉人打心底想要反清复明的念头,比如云锦,他就是个忠实的叛乱份子,唉,这是个教人不省心的孩子。

    谁知他却笑得无比轻松。

    “你若是担心天地会乘机作乱,大可放心,哥哥此番前来,身边每一个护卫都是万中选一的,除非天地会能召集上一支千人部队来攻,否则寻常几百人,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再则,曹氏是哥哥的奶娘,曹大人万万不会泄漏哥哥行踪,哥哥住曹家很合适。”他只怕康熙会为了他而死赖在水家下走,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她听得很心动,但想了又想,毕竟是情郎的哥哥,真把他往外赶,她心里也难受,还是算了吧!

    “只要他们不要求享受跟皇宫一样的待遇,单纯多几张嘴吃饭,水家还支撑得起的。”

    哥哥是个大气的人,必然不会介意那些小事,问题是他身旁那堆人,一个个受吹捧惯了,那种小人闲气才真正教人难受。不过撞到他,算那些人倒楣,他们若乖巧安静也就罢了,胆敢胡言碎嘴,保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

    事情完全如水云初所料。当夜晚,包子大宴上桌的时候,康熙面色不变,但他那些护卫、侍从脸上差不多可以刮下一层冰了。

    水老爷和夫人完全无视众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恩爱似神仙。

    水云锦左瞧瞧、右瞄瞄,丢下一句话。“艾新,你们兄弟长相完全不一样耶!你大哥比你好看多了。”

    艾新毫不在意地两手一摊。“彼此彼此吧!你跟云初的模样也没像到哪儿去。”

    水云锦哼了声。他讨厌自己这张太过俊美的脸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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