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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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织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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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将好好一个大男人看成废物一枚?

    该放手了,手足之情虽是一生的事,但没有谁得为谁的一辈子负责,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路,是福是祸,总要走一遭才知。

    像她这样把全部的责任往肩上扛,不仅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还徒增自己的烦恼与压力,何苦来哉?

    当艾新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一种温暖中带着慈悲的抚慰缓缓梳理过她那早熟、又为家计奔波操劳的疲惫灵魂。

    说不出的放松让她双脚一软,娇躯便那么瘫坐在地了。

    这个男人懂她。她的心在呼喊着,从来没有一个人懂她,为什么这个陌生人敞得到?她突然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想不到她生平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音,竟是皇室中人,也是水云锦最痛恨的鞑子,间接害得水家从天堂掉入地狱的凶手。

    她不在乎他的出身,她更珍惜这份心跟心相连的感觉。可云锦能明白吗?

    艾新看她突然倒下,心一慌,着急地蹲到她面前,伸手要扶她。

    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与关心,她看得既心动,又隐隐悲伤。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答应我,别教云锦武功。”

    他的眼里浮着疑问。

    “学武对他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带来致命危险。”

    他摇头,拍着结实的胸膛,表示练武只是强身,他不会真的把水云锦训练成武功高手。

    她有些烦躁。要怎么说才能既掩饰水云锦的反清心思,又让艾新了解,强壮的云锦只会给大家带来恶运。

    “云锦的个性说好听点儿是情义兼顾,但世上有多少事是可以让你两边讨好的?面临抉择的时候,你可以果断地选择某一边,云锦却不行,他总希望两全其美,所以他会用自己的性命拚出一个圆满结局。你如果教云锦武功,就是给了他一柄可拚命的武器,你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她的话中肯定另外有话,但他一时还猜不出她心里藏的秘密是什么?

    想了想,他点头。只要水云锦不缠着他学武,他可以不教。

    问题是……他指了指两人的脸,表示水云锦的容貌是一大祸害,如果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可能会有麻烦喔!

    “这……”她按着抽痛的额角。“你说男人长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要干么呢?惹祸嘛!”

    他一手比脸,一手指天。

    “我知道容貌天生,但……他也美得过火了。”

    他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是喔,男生女相,天生好命。”她撇嘴。“迷信!”

    “姊,你们还在讲喔!”水云锦已经吃饱,又跑回来了。“真搞不懂,艾新又不会说话,你们也能一句一句聊得那么开心。”

    艾新和水云初对视一眼,心底一股浓浓的默契升起。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敏锐,当他们遇上了,又能彼此欣赏时,只要眉眼流转,便能心意相通,成为知己。

    庆幸的是,艾新和水云初就是这样的人。

    她淡淡地笑,吟唱的声音似翠鸟娇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艾新笑得越发欢快,弯弯的眉眼,一身的灿亮。

    ★★★

    水云锦说可以在半年内把亏空的三百两补足,水云初原本也不信,但第三个月起,他就开始搬银子回家里了。

    她问弟弟怎么赚的钱,他也不说,只道不偷不抢。

    基于手足间的信任,她也不想私下调查弟弟的行踪,便找上了艾新。

    “你知道云锦最近在干什么吗?”

    他正在厨房里揉面团,自从她发现他武人的手劲揉出来的面特别有味道后,每次做包子,都要他进厨房忙一回。

    而水家几乎天天蒸包子,偶尔是改做馒头。

    艾新终于知道,为什么水云初常常指着他的脸叫“包子”,因为她太爱吃包子。

    有时候他会想,一个堂堂皇子做出来的包子,若拿到集市去卖,该订个什么价钱?也不必价值千金,一颗一两银,他就削翻了。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他悠闲的生活正过得有滋有味,才没那么笨去自曝身分呢!

    听到水云初的问话,他只耸耸肩。水云锦又不归他管,他怎知水云锦日常行为?

    “那你猜云锦是怎么赚钱的?”

    他沾着面粉的手在灶头上写了四个字:坑蒙拐骗。

    “不可能,云锦告诉我,他不偷不抢的。”

    他似笑非笑望着她,圆润的脸更像他手中正在做的包子。

    她每次看到他这张脸都禁不住想笑,实在……太可爱了。

    “你在家一定很受宠。”

    受宠?的确,他阿玛把他宠得让半座皇宫的人都想砍死他,剩下的人则认为下毒比较好。

    只有哥哥对他真是没话说,一心护卫,从没起过二意。

    说来他也快两年没见到康熙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有点想念哥哥,但绝对不想再回皇宫。

    挥挥手,他的指头在“坑蒙拐骗”那四个字上来回划了几下。

    她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溜了半晌,大惊。“你的意思是,云锦的银子虽不是偷抢来的,却也是经由不正当手段取得?”

    他再度耸肩,又转过身去揉面团。

    “云锦的钱究竟如何得来?你能告诉我吗?”

    他歪着头看她,希望她别把他当神仙,他虽然敏锐又聪明,也只能猜测一些事情,无法事事了若指掌。

    “云锦这笨蛋!”她银牙暗咬,恨不能把弟弟捉来打一顿。

    这种欺骗行当如果容易做,她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苦苦撑住那要倒不倒的织造坊?

    今时不同往日,当今圣上英明,百官也算有序,民间虽有天地会图谋复国,但经过几次打击,力道已如江河日下,再威胁不了清廷统治。

    水云锦永远都不会明白,混水之下才好摸鱼,而在这种君明臣清的情况下去做违法勾当,那叫找死。

    “走,跟我去把云锦那小子捉回来。”说着,她拉着他就要往外拖。

    他稳住马步,停下被拖动的身子。

    “你干么,跟我比力气啊?”

    他指着灶上一片狼藉。

    “回来再收拾。”现在是她弟弟比较重要。

    他苦笑,比比自己一身狼狈。

    “又不是要你去打擂台招亲,你这么在乎外表干么?”她心里不太痛快,莫非他也是那种喜欢风流戏耍的人?

    他是不在乎自己打扮得好不好看,但至少要干净吧?让他一身面粉的上大街去逛,她不嫌脏,他还担心吓着路人呢!

    “你这么爱漂亮,自己去妆扮吧!”她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他纳闷地搔搔头,又弄得自己一脸面粉。奇怪,好端端的,她生什么气?不过是让他洗个手脚再出门嘛!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现在怎么办?去追她,还是先回房洗把脸?他想了想,终是放她不下,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在回廊处,他追到水云初,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挥开。

    “你不去打扮一下,好好招惹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睬,追我做什么?”

    他眨眼。是错觉吗?她好像在吃醋耶!

    你为何生气?他又拉起她的手,在玉掌上写了几个字。

    她甩了几次甩不开,便抬脚踢他一下。

    “你是我的谁啊?我干么生你的气?放开啦!”

    不管是用脑袋想,还是以他天生的敏锐心思,他百分之百肯定她发火了,而且是一种羞怯中带着愠恼的火。

    他继续在她的手上写字。你是在嫉妒?

    她娇颜轰地烧成了一片火红。“去死啦!谁嫉妒你?!”

    那双柔媚的凤目染着水雾,妖娆多情中含着一点哀怨,直看得他心头震荡。

    不自觉地,他手中的力气松了下,她乘机一溜烟地甩脱,跑了出去。

    他仿佛还看见她窈窕的身影,随着奔跑,漆黑的发瀑扬起又落下,而那截火红的玉颈就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她确实为他吃醋了,可怎么会这样?他们……只是朋友吧?

    不,他们的关系是比朋友更好上一层,是一个眉眼传递便能心意相通的知己。

    他们懂得彼此,又互相体谅,她曾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现在……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她突如其来的嫉妒。正确地说,他心底浮现的是一种微甜带酸的滋味。

    他喜欢她的含羞带怯,着迷于那双凤目开合间的点点风情。他,却是心动了。

    他怔怔地站着,任阳光洒落一身,晒干了那黏在衣上的面团,任风吹着,散去了沾满头脸的面粉。

    他只是呆站着,沉醉在这种情潮乍现的美妙氛围中。

    ★★★

    水云初一出门,就发现今天集市上的气氛很不一样。虽然诸多买卖照样进行,但她就是感觉一股紧张在城里积蓄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要兴起文字狱?但鳖拜倒台后,当今圣上似乎不太在意这种小事,近两年,已没有诛连大案了。

    不会跟云锦有关吧?她随意猜测,马上又将这念头抹去。就凭水云锦那莽莽撞撞的个性,能掀得起什么大风浪?

    她信步走进一间茶楼,留心听着茶客们的言语、街上人来人往的交谈,和那些吹弹拉唱者的声响。

    任何事的发生都会有个原因、过程,然后才是结果。

    多数人能掌握的只有结果,少部分人能看见过程,只有某些天赋异禀的人可以洞彻三者。恰巧,水云初就是这种人。

    她最擅长从各种流言碎语中找出蛛丝马迹,再从中推演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注意听着制台大人忙于公务,冷落爱妾的消息,知道织造局长曹玺夜夜宴请江宁上下官员,发现有人抱怨最近城门出入检查变严了,惊觉在朝廷严格规范织造一业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肯投入大笔银两创办织造坊……

    她越听,脸色越苍白,不多时,细汗布满了娇颜。

    “云锦啊云锦,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就算要斗,也得动脑子,那样直接与朝廷对抗,不叫英雄,是蠢蛋。”

    她已猜出水云锦是联合了一些织造坊,干起黑市买卖,并且嚣张到引起官府注意,才有如今的制台忙于公务、曹玺宴请官员等事发生。

    而最近的出入城门严格盘查,则是官府准备收网逮人的讯号。

    现在该怎么办?捉回云锦,罚他禁足,三个月内不许出门一步?等待风声暂歇,再放他出去?

    但如果官府已经注意到他了呢?躲避只是治标不治本。

    除非另有一件大事能转移官府的注意,否则怕云锦是小命难保了。

    艾新——她想到这个落难江宁的皇族子弟,心狠狠揪了一下。他会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但想到她要亲手设计、暴露他的行踪……雪白的娇颜染上几抹青,她双手紧握到发抖。

    她想起初见面时,他一身狼狈,刚清醒的时候还说不了话,只拿着一双透亮的眼看她,直望入她的心。

    家人们都很奇怪,她怎么能跟个“哑巴”比手画脚,也聊上半天。

    他们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敏锐,只消几个眼神,便能理解别人的心思。

    她和艾新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越相处越投契,渐渐地,她对他的注意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相见恨晚。

    刚才,临出门时,他问她是不是嫉妒了?

    没错,早在他耍得云锦团团转、替他劈柴的时候,她也在气云锦的同时,悄悄地将一丝钦佩系在他身上。

    随着时光流逝,钦佩变成了欣赏、着迷和一种想要独占他的心思。

    她知道,她动心了。

    但她一直很压抑,他是正统满人、皇族子弟,是不可能娶汉族女子为妻的,她若不想将来为满汉之别痛苦,最好早早断了相思念头。

    她的理智始终稳压情感一头,这让她放心地接近他,反正只要不强求携手,做一对知己也是很快活的。

    但这个梦被艾新的一句问话戳破了。

    而现在,为了保全弟弟,她必须连知己这个身分都舍弃。

    他与她,终究是无缘的吗?

    “那为何相遇?为何相遇……”低低的呢喃声不绝,她将嫣唇咬得渗出了鲜红的印,两眼也是热得发烫,水雾在里头打滚,迷蒙了视线,却强撑着,不教它落下。
第四章
    艾新一边纳闷地看着水云初,一边拉长耳朵接收水云锦洋洋得意的介绍。

    “这拍卖会办得不错吧?”

    “云锦”这种布料曾为水氏织造坊带来无数的名与利,而水云锦的名字就是当年爷爷还在世时,为了期勉后人再创家业辉煌而特地取的。

    可惜,时不我与,在朝廷的层层限制下,水氏织造坊仍如日落的黄昏,一步步走向黑暗。水云初说要遵守法令,从中谋取小财,但水云锦却不服,鞑子有什么资格管理汉人江山?

    于是在未来岳父蒋老爷的唆使、牵线下,他结识了一大帮同样不肯认输、坚决不受朝廷律法束缚的织造坊业主,将明面上的产业地下化,并且定期举办拍卖会。

    筹备近半年,终于一炮打响知名度。

    今晚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聚会,参与的人越来越多,锦缎的交易量也不停往上攀升,这不仅给业主们带来巨大的收益,拍卖场所获得的抽成还能用来投入反清大业,终有一日,要复大汉河山。

    “我预计至多两年,水氏织造坊就可以恢复往日荣景。”他意气风发,俊秀的容颜恰如上等的美玉,熠熠生辉。“不过姊姊,你怎么知道拍卖会的事?还坚持和艾新一起来参观?你也有兴趣加入?”

    水云初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句话的隐喻很大喔!艾新习惯性地对她动了动眉头。他也很想知道她为何非拉他一起蹚浑水不可?

    水云初螓首低垂,却是不敢与他对视。

    倒是水云锦完全不了解姊姊的意思,纳闷地直搔头。“难道我曾经说漏了什么?”

    “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水云初瞪了弟弟一眼,才想再骂,却被打断。

    “来人啊!把整座园子给本大入围起来!谁敢往外跑,直接放箭!”

    居然是制台大人到了,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军士。登时,正在聚会的织造坊业主们慌乱了起来。

    但只要谁的动作激烈一点,就有士兵上来拳打脚踢一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水云锦脸色发白。

    水云初小手揽得死紧,出手的居然不是衙役,而是军队,朝廷对这些私营锦缎的商人们竟大张旗鼓到派出官兵镇压,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

    艾新复杂纠结的视线盯住她苍白的面容。现下他知道她为何强拉他来参加拍卖会了。她是想利用他的身分来化解这场滔天灾难。

    只是……唉,她为何不直说?这般的欺瞒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那边三个人,还呆站着干什么,没听到制台大人的话吗?男人站右边,女人站左边!”一个军士面色狰狞,手中刀柄一转,就想给三人一顿教训。

    艾新岂容他人伤害水云初,双掌交错,一翻一劈,那名军士便倒飞了出去。

    “大胆!竟敢反抗!”随着数声怒喝响起,四、五名军士拔出了刀剑,欲将罪犯就地正法。

    “住手——”一个矮矮的、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突然越过制台大人冲进来。“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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