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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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千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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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慕容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找我答话,不过是拖延时间,好让你的连环马重新整队吗?五十年来,天下大乱,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蛮夷尚且可以称王称帝,何况我乃是堂堂中华英雄,为何不能称王?”说到这里,冉闵突然回过头来,向着我们大喊一声:“将士们,随我突围!”
这一声如同惊雷一样,转眼间我军全体将士齐声呐喊,跟着魏王向慕容恪杀去。慕容恪大吃一惊,慌忙转身逃走。他的卫士则一齐向前阻拦魏王。长戟闪过,卫士们纷纷落马,但慕容恪也趁机逃了回去。
敌军开始进攻了。四面八方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但我军却没有一人犹豫退缩,一小片红色,在四面围拢的黑色海洋中,渐渐消散……
我也成了这红色孤舟中的一片落叶,正向前冲锋,却发现我们几乎不可能给敌军造成任何损失。连环甲马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现代战场上的坦克,横行战场、无坚不摧。我们手中的马刀虽然锋利,但敌军的长矛却使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无数骑士在敌军铁阵前倒下。我则不得不规避那些连环马,试图寻找缝隙冲杀出去。正当我无计可施之际,突然面前的连环马成排倒下,一匹火红的战马从天而降,马上的冉闵如同天神下凡一样,顿时令敌军四面躲闪。魏王高声呼喊:“从这里出去!”然后一柄长戟挥动起来如狂风闪电,敌军当者不论人马,都是不堪一击,连环马又已经被他杀出一个新的缺口。我们趁机从那缺口中冲出,马蹄踏过敌军身体,只听惨叫连连。一旦出来,敌军也就奈何不得我们了。虽然他们有十几万人,但连环马只有五千骑,而且动转不灵。而我们的天下无敌的冉闵作先锋,一路冲出,敌军纷纷闪避,眼看着我们就要接近外围了,军士们脸上不由得露出庆幸的神色。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跟着魏王,果然是所向无敌。虽然此战我军损失惨重,但在邺城和其它地方,我军能聚集起来的何止十万人,东山再起并非难事,只需要一个前提:魏王冉闵不死!
然而厄运还是降临了。魏王跨下那匹火焰一样腾越如飞的朱龙宝马突然一声长嘶,颓然倒地。谁都知道,马一旦倒地,就意味着必死,没有了朱龙宝马,魏王如同断了臂膀,他从地上爬起来,怔怔地看着已经伴他多年的坐骑,仰天长叹道:“天为中华之天,为何却反助胡虏?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再低头时,他看到了我们,叹了口气:“诸位都是随我多年的忠义之士,现在我已经冲不出去了,你们能冲出去的就走,走不了的降也无妨,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四面瞅瞅,我们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四面敌军围裹,里三层外三层,怕是插翅难飞了。激战竟月,燕军折损在五万以上,必然全军愤怒,不会留下活口。军士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面色凝重,悲壮得如同血色残阳。一名老兵说:“大王,我们今日,就与你同生共死了。”有人落泪了,但决非恐惧,有人下了马,也不是投降,而是要把马让给冉闵。敌军四面集结,任凭他们的将军催促叫骂,却仍然远远地不敢靠近。这时敌军中一顶黄罗伞盖缓缓向前,那个无耻的慕容恪又出现了。他狞笑着,喊道:“冉贼,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吗?”
我终于深刻地了解了成王败寇的道理,只觉得心头一股无明之火突然升起,大骂一声:“我们大王千载之后,也是青史留名,尔等千年之后,不过是地下一条蛆虫,慕容恪,不出三十年,你们的所谓大燕国也会烟消云散,到那时,你慕容家将不会剩下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敌军立即有人大声回骂,却听慕容恪说:“不必废话了,你们也没人敢去取冉闵之头,还是让我鲜卑人的弓箭说说话吧。”
四周传来咯吱吱的拉弓的声音,而我们全体汉人军士,也是这个时代向后三百年,长江以北最后的汉人的军人,静静地、静静地,等待死亡。
一阵弓弦的美丽的死亡乐章传来,天空洒落一片乌云,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逼近、逼近、逼近……
……史载:公元290年,西晋陷于“八王之乱”,随后北方各族胡人从公元304年开始纷纷南下入侵中原,建立各自政权,共十六个国家,并相互征伐。史称“五胡十六国”。五十年间,长江以北尸横千里,汉人由原有的两千万人减为不足五百万人。其中羯人所建立的后赵尤为残暴。而后赵大将冉闵在忍辱负重二十年后,起兵反赵,杀胡人三十余万,尽屠羯族,并迫使各族胡人向北迁移,在北归中又互相屠杀,胡人由一千万人锐减到二百万人,从此停止了对汉人的屠杀。但冉闵在北上常山(今河北正定)筹粮时遭鲜卑骑兵十七万人伏击,受伤被俘,冉魏政权灭亡。冉闵于公元352年被杀,死后三月大旱,不见滴雨。慕容恪下令重新以王礼厚葬冉闵,天降暴雨。此后三百年后,汉人才重新建立自己的政权:隋……
六、血染中条山
我以为自己死了,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知觉。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黑暗开始有了一丝松动。仿佛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有人在推我,我却起不来、动不了。
忽然眼前一亮,刺目的阳光出现,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过了一会儿,我开始能看清面前的事物了,新的环境让我大吃一惊。这是一间很普通而且很破旧的农家小屋,半边屋子都被土坑所占据,我就坐在坑上。坑头的土台子上放着一把马灯。坑边上就是四方形的木格子的的窗户,破破烂烂地糊着几片白纸。透过窗户纸的缝隙,约莫可以看见外面有许多军人,身上穿着灰布军装,正在操练刺刀。看那样式,应该是国民党四六年以前的军装,但是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臂章,所以也就难以判断他们是国民党军还是八路军。等我的视线再回到小屋时,才发现面前就站着一个士兵,大约十八九岁大小,已经很不耐烦的样子,歪着头看我。
看到我头转过来了,他说:“你小子终于醒了,快起来,算你命大,我们参谋长就要来亲自审你了,要是特派员来了,你小子可就没有活路,。”我有些茫然,“审?为什么要审我?我又没犯罪。”“为什么?你从鬼子方向过来,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不审清楚了能行?”就在这时,门开了,那士兵立马转身立正,大声说:“参谋长好!”
一位身材瘦削、面目俊逸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少校向那士兵回了个军礼,便招了招手,让那个兵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他一言不发,冷峻地看着我,就好象要把我的心看透了一样。我倒自认为没有什么过错,他看我也不怕,便也认认真真地和他对视了起来。他大约二十五六岁,面容英俊、举止优雅,但是领章上的少校军衔、臂章上的117师字样、牛皮武装带和枪套、再加上紧扣的风纪扣、平整的军装,和那种却不怒而威的气质,让我心里不由得有一种敬畏感。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两人对视,其实也是一种灵魂的交锋。心里恐惧的一方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别处。这位少校能够这样看人,说明他决不是一般的武夫。他想看透什么?想看透我?还是想从我身上看透什么事?……正当我有点走神的时候,他忽然发问了:“你叫什么?”我说“秦万年。”“哪里人?”“陕西长安人。”少校一听,立即打住我的话头:“你再说一遍,你是哪里人?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说,再说错了,我立即以汉奸罪处决你!”
我明白了,陕西关中地界上,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我说我是长安人,但我的长安话却实在不怎么样。他肯定也是陕西人,听出来了。我反问道:“我说我是长安人怎么了?我在华山也呆过,随我父亲自小在甘肃长大,我父亲又长年在军中供职,说的是官话。我这长安口音是有点儿不纯,你能就为这个杀人?”
那军官沉吟半晌,说:“这样问你也是不行。看来你读过书,不是随便就能吓住的。”我说:“胆子大小跟读过书没有关系。我是西北大学的,今年刚考上,自愿到前线抗参加抗战,跑了好几个部队,从中央军到晋绥军,看没有一个象样的,就打算回家去,几天没吃饭,饿昏了,却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这里。”“这么说来,你是个逃兵?”“不是,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他们,他们放我走的,我有回籍证。”
少校骂了一声:“娘的!”再看我时神色已经有点缓和了:“那么你父亲曾在哪个部队供职?”我说:“父亲自保定讲武堂毕业,在军阀部队、冯玉祥部、中央军都呆过,看来又受命去甘肃整饬马步芳部,以后就自请离职,赋闲在家了。”“为什么不干了?”“国军中派系林立,互相倾轧,军纪腐败。马步芳军于河西剿灭共军徐向前部时,竟然以首级而论军功,俘获红军女兵,各级官长竟强行据为小妾。我父深感这样的军队实在没有前途,才愤然离去。”少校嘴角微微一笑,我不知这一笑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也装作轻松地一笑。却听少校说:“原来还是校友。”我心里稍有一点安定,少校却突然厉声发问:“你是共产党?”
“啊!”我被他吓了一跳。偏偏我这人就是个共产党员。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他是在引我上钩,幸好我现在饿得没有精神,脸上看不出来。可是我必须马上辩解,于是我赶忙回答:“长官,你可不能这样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我家也是读书人家,可不是那些要分田地打土豪的共党。”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已经想象着电影里的情节……“少校冷笑一下,门外突然冲进宪兵,把我五花大绑,押赴刑场,然后我就只有喊口号的份了。”
可是这种场景并没有发生,少校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眼睛里的肃杀之气渐渐散去,却换了一种异常真诚的眼光,让我有了一种见到兄弟的感觉。他压低了声音,说:“是,也没有关系。”
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他自己,就是!但是少校已经抽出一支香烟来,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声音有点忧郁地问我:“你还想抗战吗?”“想,可是我想参加一支真正抗战的部队。”“这里就是,”少校说。“我们是国军117师新兵团,我是参谋长秦国栋,我师自从抗战爆发以来,就一直在战斗。伤亡过半,才到陕西又招来这些新兵,刚刚训练了半个月。我是东北人,随东北大学转移到西安,抗战开始我就投笔从戎了,蒙师长赏识,升到少校。”这时外面传来士兵们的操练声,非常响亮。少校转头看了看,又接着说:“想我中华泱泱大国,礼乐之邦,竟被小小东洋欺侮,真是奇耻大辱!而我中华男儿,轩辕贵胄,岂能受倭寇奴役。你就留下来吧,在这里肯定能打鬼子。”
我点点头,又问他:“你觉得这场战争能打胜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场战争里,我等军人,都得死。不论胜败,国家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军人还有什么脸面枉言功劳而苟活于世呢?不过我看到你,看到外面那些自愿参军的后生,我觉得胜利还是可以期待的。”
我说:“可我觉得,靠他们,赢不了抗战,即使赢了,中国还是没有希望。”少校定睛看着我:“为什么?”“我中华民族要有希望,必须要有一个全新的政府,有作为有骨气的政府。可是现状又是什么呢?靠中央军?党国政府?能行吗?我在中央军和晋绥军的所见所闻,实在令人齿寒。可是在昕口我看到了八路军,完全是另一派气象。在他们那儿,我才真正看到了民族的希望。”
但我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却突然被一把推开了。少校正想发作,一见来人,却停住了。进来的是一个中校。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架一幅金边眼镜,镜片后面仿佛藏着一千个阴谋。少校向他敬礼,叫他:“特派员,您好。”他也不答理,左右踱着步,用异常锋利的目光看着我,猛然操着河南腔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共党抓起来!”
这才是我刚才想象的镜头。门外立即闯进四个头戴白色钢盔的宪兵,把我不由分说地架起来就走。我被架出门外,眼前突然见到的阳光反而让我睁不开眼。就感觉外面有不少人,但是却没有人说话。正当我被拖拖拉拉地带走时,有人喊了一声“团长来了!”拖我的人停住了,所有人都立正敬礼。我的眼睛也开始能够看清东西了,就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上校军官,风纪扣敞开着,正气势汹汹地站在那个特派员面前。
团长开腔了,标准的陕西长安话,象打雷一样:“我说王特派员,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昨天刚刚杀了我三个人,今天又来了。我这里虽说是新兵团,这人命也不能太贱了吧?照你这样整下去,不用日本鬼子来,你就能把我这团里人杀净了。是不是?”
那特派员显然不把这个团长放在眼里,冷冷一笑,说:“钟团长,我在执行我的职责,你这里有共党分子,我替你剿除了,你应该谢我才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再说了,这个人也不是你新兵团的。”钟团长也不客气,“我说是就是,他现在就是我新兵团的兵,你把他放了。你成天是剿共剿共,就不想想,日本狗日的已经打到咱陕西门口了,人家共产党倒是正经八百地抗日了,蒋委员长也说要抗日了,你倒专心剿共了。你个狗日下的,还是个人吗?还是个中国人吗?”
“你骂人,你敢骂我,你就不怕我到上峰那里告你?”
“告?随便!不过你今天得把这人留下,日本狗日的已经绕道北边,沿黄河向这里来了,我团就要打仗了。多一个人都是好事,少一个人我就不放心。你给我放人,不然我这枪可不认你个狗日的!”
特派员一听说日本鬼子要来了,立马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了:“那,那,鬼子啥时候到?哪能跑出去?”
钟团长转过身,向着周围围着的官兵们叹了口气,说:“弟兄们,这一次,咱这个团怕是出不去了。日本人绕过咱前方中条山的主力,奔咱们来了。他们肯定是看打了近一年,打不下咱177师,才绕过来打咱们新兵团解气。南面、北面,都来了。咱这背后,就是黄河,过了河就是老家。我决定,先打他一阵子,然后向黄河撤退。弟兄们,行不行?”
人们沉默了。抓我的人也放了手。我莫名其妙地被抓又莫名其妙地重获自由,终于明白,我现在就在1940年夏天的中条山,而且是在战役最惨烈的时候。看到人们沉默,我以为他们胆怯了。我才不管呢,杀日本鬼子是我一起梦想的事,我越过众人,走到团长面前说:“团长,给我发支枪,我跟鬼子拼了!”团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说:“没有枪,给你把大刀。”我惊住了:“没有枪?”
这时,那位少校走过来,对我说:“我们是新兵团,过来得急,全团枪不过三百,人也就一千。不少人连把刀都没有。团长给你一把刀,已经不错了。”
周围的士兵们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说:“没枪怎么打啊?”也有人说:“打他个狗日的,咱不要命了。”人群开始吵吵嚷嚷,人也越聚越多。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军人走出人群,手里执着一支军旗,腰上别着一把驳壳枪,大声喊道:“弟兄们!咱们现在已经在绝路上了,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大丈夫,就看今日了。咱们要是降了,对不起家乡父老,也对不起咱先人!不说了,谁有种就打,拿个棍子都能打。没种的现在就脱了军装滚蛋,装成老百姓,或许能逃过一死。”
人群安静了,但是不一会儿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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