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军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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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军工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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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朝鲜战火 中国亟须军事工程师(3)
 
3月中的高原春城,天空湛蓝透明,见不到一丝云彩。在昆明机场,云南省党政军领导人正站在一架老式军用飞机前面为陈赓一行人送行,傅涯带着两个孩子,六岁的儿子知建和两岁的女儿知进,先上了飞机。刘有光等三兵团干部也上了飞机,只剩下陈赓还在机下与送行的领导同志握手道别。

飞机要准备起飞了,陈赓拱拱手道:“大家请回了,再见,再见啦!”他慢慢爬上窄小的梯子,站在机舱门口,略微停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向送行的人群里张望着,他在找一个人。

“黄景文!黄景文来了没来?”陈赓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大声喊道。

“来了!”在人群后边挤过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军人,他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军容整齐,快步走到飞机跟前,向陈赓敬了礼,声音洪亮地报告:“司令员,我是黄景文!”

陈赓乐了,他用手点点黄景文:“好哇,你躲到后面去了。听说你从越南回来,又去步校当你的教育长啦?”

黄景文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报告司令员,我是回军区步校干老本行了!”

陈赓笑道:“我知道你爱当教育家,可你是个打仗的好手啊,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到朝鲜打仗呀?”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黄景文腰板笔直,大声说:“当然想了!”

“好!”陈赓一摆手,“那就跟我上来吧!行李让警卫员随后送到,再给家里报个信。”

就这样,在飞机起飞前,陈赓又临时从机场欢送的人群中“逮”了个赤手空拳的黄景文。因为陈赓很了解这个大个子广东佬,一位放到哪儿都是块好钢的优秀军事干部。

到了北京,陈赓在西城区灵镜胡同安了家。那是一处古老而普通的二进

四合院,黑瓦青砖,简朴的门楼,大门上的红漆早已在风雨中斑驳脱落,显得年久失修。小院里,春意初露,老槐树吐出翠绿的嫩芽儿,迎春枝条上绽开黄澄澄的小花儿,引来几只嗡嗡叫的小蜜蜂。

陈赓经过充分准备,一切就绪,整装待发。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临行前的两天,陈赓的左小腿突然剧烈疼痛,踝关节处又红又肿,“这是怎么了?撞了鬼啦!”陈赓急得直拍巴掌,傅涯连忙打电话请医生,经医生会诊,确认为左踝关节创伤性关节炎。陈赓几次和医生们商量,能不能在几天之内把这个病治好,只要能拄着棍子走路,他就要随第三兵团入朝。可医生的态度也很坚决:“陈司令员,你必须认真治疗,治好才能行动。”陈赓连连叹气,只好入院治疗。第三兵团由王近山副司令员率领,第12军、第15军和第60军迅速开拔,分批进入朝鲜境内。

陈赓人在

医院,心在战场,时时关注着战局。5月27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志愿军参谋长解方,特别让陈赓也来听汇报。毛泽东看着一瘸一拐的陈赓,叮嘱道:“一定要先把病治好,不要那么性急嘛!”

6月1日,中央军委任命陈赓为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兼任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和政治委员。

6月中旬,病情稍有好转的陈赓在傅涯的陪同下,带着孩子,来到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住进老虎滩工人疗养院,继续请医生治疗。医生采用俄罗斯的泥疗法,颇见疗效。

陈赓这次突然发病,是因为在越南工作期间超负荷的压力,他经常顶风冒雨,翻山越岭,使伤残的双腿无法承受,刚回到北京,又赴朝鲜考察,从酷热的雨林到严寒的山野,就是铁打的硬汉也要累垮。在傅涯的照料下,陈赓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病情逐步缓解。

老虎滩是大连市南部一个偏僻的小渔港,工人疗养院依山势而建,飞檐斗拱,俯瞰碧蓝的大海,风景优美,环境幽静。难得团聚的陈赓和傅涯经常凭栏眺望大海,群群海鸥逐波翱翔,山间的洋槐树缀满一串串白花,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清香。多少年来,戎马倥偬的陈赓没有这样放松过,穿惯军装的傅涯也刻意打扮一下,两条长辫子挽成环状,显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恰巧

周恩来总理来大连视察,在欧阳钦的陪同下,他和邓颖超特地去看望陈赓夫妇,五个人合照了一张照片,看得出他们的心情都十分愉快。

此时的朝鲜战场,第五次战役已胜利结束,迫使敌人来谈判桌上讲和。但是这次战役也充分暴露出志愿军技术和装备的落后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在战役临近结束的时候,第三兵团所属的第60军180师在后撤转移中,遭敌机和敌机械化部队的袭击和包围,师领导惊惶失措,指挥不力,使全师将士伤亡惨重。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军最严重的一次损失。

陈赓接到战报,心急如焚,8月中旬,腿部刚刚消肿,就离开大连,前往朝鲜。此时他已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仍兼第三兵团的司令员和政治委员。

8月16日晚,陈赓在沈阳火车站送傅涯和小建、小进返京,襁褓中的小进紧紧地搂着爸爸的脖子,哭喊着不肯放爸爸走,陈赓强作笑颜,把热泪挂腮的娘儿三个送上火车,一小时后,他毅然登车直奔鸭绿江。在次日的日记中,陈赓记述昨夜与家人惜别时的心情:“各事东西,不胜依依。”

陈赓一行沿途常遇敌机轰炸,加之洪水泛滥,倍尝艰险。他在8月21日的日记中写道:
 

  

  

2 朝鲜战火 中国亟须军事工程师(4)
 
“今日抵志后。过平壤,见被炸甚惨,残墙断垣,满目疮痍,但人民仍操作自若。朝鲜民族在世界和平事业上,尽了如此巨大之贡献,至今虽困苦不堪,但其志甚坚,从不叫苦。此种伟大之国际主义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8月22日,陈赓到达三兵团指挥部,下了吉普车,人们看到他拄着拐杖,腿还是一瘸一瘸的。他不顾腰酸腿痛,洗把脸、擦擦眼镜片,马上会见王近山、刘有光等各部门干部,听取汇报,调查研究敌情我情,深入思考我军的战略战术和训练部队的方法,他在8月24日和28日的日记中又写道:

“全军干部对我回来,寄托甚大希望,人皆有喜色,这样使我更感惶恐和责任重大。”

“美军是整个帝国主义的支柱,政治军事都有一套,作战上非常客观,不株守成规,善于变化。五个战役中,各有其花样。我们绝不能忽视,必须加紧准备,拼命训练部队,想一切办法加强火力,改变战术;对它一点也不能松懈,然后才能将其战胜。这几天我均本着这点精神教育干部。”

《孙子兵法》上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赓多年的用兵之道,也在于此。

9月2日,陈赓到志司报到,那时志司驻地在伊川西北的空寺洞。这里原是一座金矿,陈赓曾在日记中描绘过:“洞深数里,两千磅的炸弹,也打它不穿。住甚安全,但潮湿特甚。”为了工作方便,大家在洞外山坡的树林中搭了许多草棚,彭德怀和陈赓等领导人,也都住在简陋的草棚中,除了一张行军床和挂满板壁的军用地图外,草棚中几乎一无所有。

两个星期后,志司搬迁到平壤以西的桧仓金矿。矿洞很深,到处滴水,迷宫似的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陈赓和彭德怀、甘泗淇、邓华一起,住在距离洞口20多米的矿洞里面,薄木板隔了四个不大的房间,每人住一间。

那时陈赓身体一直不好,洞子里缺氧,呆的时间一长,必然头昏脑涨。在陈赓的日记中,经常有这样的记载:

“洞居,潮湿又黑暗。曾几次想出洞换换空气,终因警报,不能远离。”“洞中氧气缺乏,使人头痛欲裂,窒息得呼吸不来,但仍是开会。”“会完结。人在病中。”“昨夜失眠,下夜一时尚不能入睡。……”

尽管工作条件恶劣,生活苦,病痛多,陈赓的心情是愉快的,他的乐观活泼的天性,深入基层、平易近人的作风,给紧张而严肃的志司机关带来一股新风。

陈赓在全军高干的第一次亮相是在9月9日那个著名的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上。

为了总结第五次战役的经验教训,彭德怀召开各兵团司令员、政委、各军军长、政委参加的党委扩大会。彭老总首先诚恳地作了自我批评,主动承担了责任。然后,他讲评各兵团、各军的作战情况,高度赞扬了第三兵团第12军第31师第91团,该团打得最远,到了37°线,在困难的情况下,团领导坚毅沉着,机敏灵活地带领全团,胜利地从敌后安全撤回。当讲到第60军时,彭德怀表情严肃了,当场喊道:“韦杰、袁子钦来了没有?”第60军军长韦杰、政委袁子钦从后排站了起来,回答道:“我们来了。”彭老总来了气,大声责问道:“你们军长、政委是怎么指挥的?把一个师都丢了,造成我军建军以来极少有的惨重损失……”

彭老总越说越来气:“……郑其贵这个怕死的胆小鬼,惊惶失措,耽误25日一个夜晚的宝贵时间,竟然砸电台、烧密码,放弃指挥,把一个师近万名战士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回来了……”彭德怀气得脸色发紫,两手发抖:“像这样的指挥员就是该杀头!”

会场的空气都凝固了,谁也不敢吭气,都低着头,绰号“王疯子”的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也沉重地低下了头,除了彭德怀粗重的喘息声,会场一片寂静。

邓华等几位副司令员很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又不敢劝说盛怒下的彭老总,邓华望着坐在门口的陈赓副司令员,悄悄靠过去,扯了一下陈赓,又悄悄说了几句话,谁都知道,陈赓同彭老总有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只有陈赓敢和彭老总开玩笑。

这时,陈赓慢慢地站起来,声音柔和,笑嘻嘻地说:“老总呀,开了大半天会了,大家动都不敢动一下。我看他们脸都憋红了,想出去小便都不敢,现在肚子里又提意见了,饿得不行了。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定也累了,我建议是不是休息一下?让大家小便、吃饭,吃饱后再开会,你再接着批评,好不好?”

彭德怀扭过头去,紧绷着脸,撅着个嘴,眼睛瞪着陈赓,陈赓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沉默好一阵,彭德怀才说:“你陈赓肚子饿了,那就吃饭吧!”说完站起来走了。

彭德怀离开会议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对陈赓说:“陈司令员,你可救了我们了,我们真是憋着尿也不敢出去。”

陈赓笑着说:“你们赶快去尿尿,不然一松气,就尿裤子了!”

凝重的气氛消失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热闹起来。许多过去不认识陈赓的志愿军将领们大多是通过这次会议对这位新上任的和气

幽默的副司令员留下深刻印象。

对于60军和180师领导的错误,陈赓决不姑息,他多次指出,必须严肃处理,并在部队中进行教育,吸取教训。会议结束不久,根据陈赓的意见,60军军长韦杰被撤职,180师师长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均受到军法处置,转业到地方工作。
 

  

  

2 朝鲜战火 中国亟须军事工程师(5)
 
作为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陈赓把主要精力放在协助彭德怀考虑作战方面的问题上。志司副参谋长王政柱将军后来回忆道:“经常见陈赓手里拿个棍子,在树林里面到处跑,下雨了,他用棍子敲敲树干,‘哗’的落下一阵雨水,看见鸟儿、虫儿,也乐得像个孩子。他没什么架子,遇到什么人都能聊聊,同谁都谈得来,他地位仅次于彭老总,可经常开玩笑,逗得大家捂着肚子笑,连彭老总都说:‘我们的陈赓同志是个乐天派将军哟。’可是在研究作战问题时,他这个人可是顶认真的,特别是比较复杂的问题,作战参谋们要准备充分,否则陈赓要批评的,工作如果没告一段落,他连饭也不吃,常常饭菜凉了再热,端上端下几次。对于工作,他是急性子,这一点和彭老总一样。”

1951年的秋季来得早,饱受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枯草萋萋。我军连续粉碎敌军局部进攻后,战线仍基本上胶着于三八线南北地区。为了破坏我军防御的稳定性,美空军对我实施“绞杀战”,力图分割我军战场和后方,切断我军运输补给。同时,敌人又实施灭绝人性的细菌战,妄想陷我军于瘫痪之境。

陈赓并不怕穷凶极恶的敌人,他最感到心情沉重和压抑的是,我军自己在科学技术上的落后。由于部队既缺乏现代化装备,又缺乏文化素质高、精通军事科技的人才,许多本可以打胜的战斗却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掉;对付敌人的飞机大炮,我们只能挖坑道先躲起来,这些情况一次次地刺激着陈赓。如何改进我军的技术装备,如何培养前方急需的能维护和使用现代化武器装备的军事工程师,这些成为陈赓朝思暮想的问题。他在是年10月20日的日记中写道:

“……从十三号起,敌在我六十七军正面展开了四个师……经过八天作战,敌虽攻占了我一些高地,前进约五公里,但死伤惨重,我阵地前敌遗尸累累……阵地化成焦土,树林不翼而飞,但其结果亦不过如此而已。

在这次战斗中,证明近代作战,阵地是可以攻下的,但代价是非常惨重的;另外证明我军若是装备改善,能操有制空权,美国是完全可以击败的。在现在情况下,敌要把我赶回鸭绿江,那是幻想;但我想把美敌赶下海去也是不容易。这证明战争将是持久的与艰苦的。我们准备长期坚持吧!逐渐改善我们装备与交通,争取最后胜利。”

在残酷的战争面前,志愿军指挥机关里经常议论的题目自然是如何对付敌人技术装备上的优势。人们最恨的是横行霸道的敌人空军,有一次,作战参谋们又在争论,有些同志主张大力发展中国的空军,“训练几万名驾驶员”,一些同志则反对这种主张,认为我国经济现状不允许,有个同志不以为然,抢着说:“我们就是卖了裤子也要大搞空军!”在一旁静听的陈赓

幽默地反驳道:“裤子还是得要,那个东西露在外边也不好看。”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1951年9月30日,当听到我空军在朝鲜战场上初战告捷,陈赓喜上眉梢,他在日记中热情欢呼:

“三次空战均获得胜利。初出茅庐的我空军一开始就是在战斗中锻炼,前途不可限量。”

陈赓认为,发展空军很重要,但需要一个过程,他主张在发展空军的同时,要强调炮兵的作用,他说过,只有炮火占压倒优势时,才能保证步兵的进攻。

转眼到了1952年3月,古城北京的积雪融尽,杨柳树悄悄吐出毛茸茸的叶芽,尽管天气乍暖还寒,可一群群冲向云天的欢快的鸟雀在提醒人们:春天来了。

在中南海居仁堂总参谋部办公地,刚到任不久的副总参谋长粟裕将军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伏案办公,他瘦弱的身体几乎被桌子上堆满的公文遮掩起来。几十年艰苦的战争环境,使用兵如神的粟裕将军积劳成疾,1950年,他不得不在南京的

医院里躺下来。那时候,毛泽东面临朝鲜战争的急转逆势,首先想到派足智多谋的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带兵赴朝作战。当毛泽东得知粟裕患病住院,才电召林彪北上,结果让毛泽东深感失望,林彪怯战托病,推辞带兵入朝。日理万机的毛泽东,仍不忘专门写信问候粟裕。此后,毛泽东委派

周恩来和朱德到南京探视粟裕,把拟调粟裕进总参的意见当面告诉他,毛泽东十分了解这位井冈山老战友的过人才智,总参谋部的工作快把聂荣臻压垮了,正需要粟裕这样身经百战又善于思考的将才来分担。

1951年10月,毛泽东签署了中央军委任命粟裕为副总参谋长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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