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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诸葛亮还建议刘备以清查“无籍”游民(相当于今日没有户口的盲流)的名义,扩充自己的军队。军队不是想扩充就能扩充的,需要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钱。不过,做过小商贩的刘备,似乎跟商人特别投缘,在荆州也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足以招兵买马了。不过这次人家不像当年糜竺那样白给了,而是采取了贷款的方式。明何宇度《益部谈资》载:“先主寓荆州,从南阳大姓晁氏贷款千万,以为军需,诸葛亮担保,券至宋犹存。”明吴梅村在《绥寇纪略》中也说:“献贼破荆州时,民家有汉昭烈帝借富民金充军饷券,武侯押字,纸墨如新。”在刘备借钱这个当口,已经在荆州呆了不少年的诸葛亮成了可以信赖的保人。大概这些商人想,假如以后刘备赖账的话,他们就去找诸葛亮,实在不行就找刘表或黄承彦去,反正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自然,蒯越、蔡瑁是绝不会让刘备扩大实力的,点头的肯定是刘表。刘表让刘备扩军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他发现刘备在荆州的这几年还是比较老实的,倒是自己的亲信和亲家们越来越难以约束了,让刘备稍微扩充一下力量,未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钳制。
事实上,在赤壁大战前的一年时间里,诸葛亮能够给予刘备的不是什么隆中对,而是为刘备准备了日后的战略支撑点,这可是非同小可的,这也是当年刘备两次从徐州败退所不曾遇到的事情。曹操南下,孙权决计抗曹,鲁肃到刘备军中商谈合作事项,也是因刘备和刘琦手中还有两万部队以及江夏地盘。江夏是长江的咽喉,如果刘备和刘琦投降,曹操可以顺利东下。可以说,没有刘备与刘琦的合作,几乎就没有赤壁之战,而没有赤壁之战及其胜利,就没有刘备日后的一切。
在曹操席卷荆州之时,孙权与刘备合作也没有吃亏,因为他由此顺利占有江夏,这是他们几代人梦寐以求的地区。从此,他们扼住了长江的中游和下游的枢纽,既扩大了江东的防御纵深,可以拒来敌于国门之外,日后也可由此出发,夺回荆州全部。从长远看,刘备在荆州是呆不住的,因为荆州北门襄阳和东门江夏都不在手中。最终,只有益州在自己手里。
这一切都与隆中对无关,历史的转折并不在那次空谈上。对刘备更重要的,是诸葛亮在荆州的人脉。陈寿在写《三国志》时,关于隆中对那一段,很有可能是从蜀汉政权宣传部的档案资料抄来的。
刘备对诸葛亮的看重根本不是来自什么隆中对,而是来自诸葛亮联合刘琦的贡献。但诸葛亮为什么一定要拥戴刘备呢?我们看到,假如诸葛亮要真心拥戴刘备,必须同时具备以下几个条件,要是有一条不成立,诸葛亮就是别有他图。
一是诸葛亮的理想确是拥立汉室。
二是诸葛亮相信刘备是承担这个使命的不二人选。自然,诸葛亮同时也确信曹操是汉贼,他所发动的统一战争是不正义的,因此必须阻挠。
三是诸葛亮必须相信隆中对是真的,相信刘备有机会和能力得到荆州和益州。
事实上,这三条都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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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34节
诸葛亮真是死心塌地要拥立汉室吗?在《诸葛亮传》和诸葛亮的《出师表》里,的确是这样写的,但那时的官方文章我们可以相信吗?汉室在多少人的心里还被尊重?就拿诸葛亮自己家来说吧,他的叔父一会接受袁术的任命,一会又“往依”刘表,哪里有什么政治准则?而诸葛亮和哥哥诸葛瑾以及族弟诸葛诞,分投三国,各为其主。为什么单单他诸葛亮要拥护汉室?难道他诸葛亮比他的叔叔和哥哥更深明大义?再看看他的朋友,按理说都跟他志同道合吧,但他们几乎清一色地投奔了曹操。石广元在曹魏官做到郡守、典农校尉;孟公威更是在曹操那儿得以“贵达”,做了凉州刺史,后官至征东将军。诸葛亮的兄弟朋友,除了徐庶投了刘备(半道也走了),其他人为什么没投刘备而都投了曹操呢?显然,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策士一流,志向未必是辅佐汉室,而仅仅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实现自我。
诸葛亮相信刘备拥立汉室吗?自东汉末年以来,群雄割据,有哪个诸侯是真心拥戴汉室呢?难道唯独刘备真心吗?谁都看得出,刘备拥汉室其实也只是一个旗号。而且以刘备的能力,真的可以让诸葛亮相信他能够战胜强大的曹操?曹操此时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二。支持刘备,不过是搅局,三分天下都难以预料,难道诸葛亮还坚信依托刘备可以完成统一?
诸葛亮真的相信刘备有机会和能力吞并荆州和益州吗?那时荆州不能硬取,而只能等待机会。而所谓的机会就是等刘表死去或曹操来打,但诸葛亮凭什么可以保证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可以依靠刘琦打败刘琮?凭什么既不被曹操打败(甚至还要打败曹操),又可以抢在孙权前面拿到荆州?孙权有十万军,诸葛亮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跟刘备联合?为什么不会向荆州进攻?诸葛亮的隆中对丝毫没有具体的应对之策,整个计划是不是过于天马行空了呢?
假如连诸葛亮也知道自己的隆中对只是一场梦幻,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投靠刘备呢?
《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袁子》说诸葛亮受命出使东吴时,张昭曾经有意把诸葛亮留下来,但诸葛亮不肯。有人问诸葛亮原因,诸葛亮的回答很妙:“孙将军可谓人主,然观其度,能贤亮而不能尽亮,吾是以不留。”这句话说到点上了,那就是在孙权那儿打工也能受到重用并干出成绩,但只有在刘备那里才能成为唯一,才能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说,诸葛亮找上刘备,不是看重刘备的志向和能力,相反,恰恰是看重刘备还没有成气候(甚至不可能成气候),还没有什么过硬的谋略人才,只有在他手下自己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应该说,诸葛亮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投靠刘备的。至于刘备的理想,诸葛亮清楚他有块地盘能够坐稳了就不错了。至于拥护汉室,那是鬼才相信的场面话。那么诸葛亮的理想是什么呢?也无非是先三分后统一。不过,统一后的江山是姓刘还是诸葛,那倒是一个千古之谜了。
诸葛亮投刘备是想尽其才,而刘备无非是把诸葛亮当做荆州无数人才中的一个,开始也未见得如何重用,但很快刘备发现诸葛亮不是等闲人物。刘备后来有了不小的家底,不过那时他发现最凶恶的敌人并不是曹操与孙权,而是在内部。刚在徐州时,他为无法拒绝找上门来的刺头吕布而发愁。以后,他发现自己的基业完全有被和平演变的可能。为此,他同诸葛亮同志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过,现在的敌人还是曹操。刘备躲了他八年,但这个令人无比恐怖的家伙又找上门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十四回:南走江陵。
第二十五回:兵败当阳(上)
据《三国志·刘巴传》载:“先主奔江南,荆楚群士从之如云。”刘备的队伍未出襄阳,百姓就蜂拥而来,不断加入,一个庞大的洪流向南蠕动。
从襄阳到江陵旱路大致有四百里,如果部队按照每天五十里的一般速度行进,大致十天可达,而骑兵二三日可达。
但现在刘备这支队伍,主体已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百姓,一天最多才走十余里。按照这个速度,到江陵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队伍刚走了一两天,有人就看不下去,对刘备建议道:“主公,这样可不行呀。现在咱们的人是多,可都是手无寸铁的白丁,要是曹操的人马追到,我们拿什么抵抗?很有可能被曹军包了饺子。咱们得抛开老百姓,加快行军速度,以早日占据江陵。”(或谓先主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诸葛亮,但刘备面对这个人说了一句放到二十四史中也熠熠闪光的话:“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想必那个人面对这样的话语,当时肯定被羞了一个大红脸,哑口无言地退到一边。
刘备如此仁义的作为让后世敬仰不已,晋朝大史学家习凿齿对此举击节赞叹:“先主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观其所以结物情者,岂徒投醪抚寒含蓼问疾而已哉!其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偪事危而言不失道”,的确把刘备成功的秘诀找到了。在表扬刘备的人中,习凿齿无疑是说到点上了。
其实,刘备也不是一味的“蠢猪式的仁义”,一出襄阳,他就分兵两路了,让关羽率水军从汉水顺流南下,先到夏口,再溯长江西上江陵;而刘备等人率领步骑保护百姓从旱路赴江陵。不过,这个分兵计划也存在很大疑问,那就是关羽走水路要兜一个大圈子,距离几乎是陆路的三四倍,到了长江还要逆流而上,恐怕未必会比刘备早到多少。假如刘备真是打算占江陵的话,那就是太低估曹操的进军速度了。
在刘备离开二十多天以后,曹操统帅大军到达襄阳,刘琮和部下文武举州投降。但这个时候,差点出现一个绝妙的插曲。《汉晋春秋》载:在曹操即将到达襄阳之时,荆州大将王威向刘琮献计:“曹操既知您已投降,刘备也跑了,必然松懈无备,肯定会轻兵冒进,假如给我数千奇兵,我埋伏在险要之地加以邀击,必可生擒曹操。擒获曹操即能威震天下,中夏虽广,可传檄而定,这岂不是比仅仅保全自己更有意思吗?”事到如此,刘琮哪里还有这个心思,摆摆手,没有采纳。刘琮的做法其实是对的,输了就是输了。后世的张学良在西安也曾玩过一次这样的伎俩,结果还不是贻笑大方。
降曹没有错,曹操进入襄阳后,封刘琮为青州刺史、列侯。蒯越等十五人因劝降有功,也都被封列侯,大多高居显位,并皆得善终。居此乱世,混到这样一个结果已属不易。
兵不血刃地拿下襄阳是件天大的好事,但刘备跑了却让曹操怎么也笑不起来。假如刘备真的抢先一步占据江陵,那么下一步就不好办了。于是,曹操让大队人马先行休整,等待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等七路大军在襄阳会合;而自己与曹纯以及新收降将文聘亲率五千“虎豹骑”马不停蹄地向江陵方向猛追刘备,决心要在他到达江陵前予以歼灭。刘备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没有达成,襄阳远远没有满足曹操的胃口。再说都八年了,大概曹操很想会会自己的老朋友,也是他眼中仅剩的敌手。
此时,刘备的大队人马已走出三百里,抵达当阳长坂坡。从当阳长坂坡一直到江陵附近,是绵延百里的丘陵,人称“百里长坂”。那时的长坂坡长满了栎树,当地人将那里称为“栎树长坂”。
刘备和诸葛亮、张飞、赵云、徐庶等人下马缓步走上长坂坡,山风阵阵,树荫下非常凉爽。刘备举目向北望去,只见蔓延数里的百姓队伍正缓缓向坡前移动,不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又没走多远呀。”于是让人传令全军休息,等待后面的百姓。他不知道正是在前一天的这个时候,曹操的五千精骑已经离开襄阳,正马不停蹄地追来。
突然,刘备脸色大变,他看见正北方烟尘大起,一股彪悍的骑兵杀来了。一看那速度和架势,刘备和身边早已站起身的张飞、赵云等宿将都脱口而出:“虎豹骑!”
来者正是曹纯率领的虎豹骑,他们作为这次突袭战的先锋,比其他四千骑兵早到了半个时辰。他们一日一夜走完了刘备二十多天走的路,疾行三百里,终于在长坂坡追上了刘备。
还不等刘备下令,两千多名士兵,上马的上马,拿枪的拿枪,都自发地列阵准备抗击曹军。转瞬之间,千余骑虎豹骑已绕过百姓,抢先向长坂坡冲来。刘备率军刚要抵抗,却连叫不好,因为虎豹骑并没有冲向他们,而是绕向他们身后,显然是要切断他们的后路。最善于留后路和逃跑的刘备,看到敌人的举动差点疯了,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曹纯,你小子今天是要我刘备死在长坂坡呀!连个后路都不给我吗?”
什么将带什么兵,士兵们跟刘备是一个心思,这次也还是不等发令,士卒们已向东边的当阳桥溃退,他们都清楚敌军要是抢先把桥占了,今天大家就都没命了。到了这个时候,刘备也没招了,只好翻身上马,随着败退的队伍拼命地向河边冲,而张飞和赵云更是一马当先,分开人群,直冲当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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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35节
还好,混乱的队伍挡住了曹军铁骑冲锋的势头,士卒们用血肉之躯为刘备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刘备与大多数文臣武将抢在曹军前面赶到桥头。但十余万人民、数千辆车装载的辎重以及刘备的两位夫人、儿子阿斗以及两个女儿全都顾不上了,扔在了河西。这是刘备第四次丢弃老婆孩子了,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与张飞一同死守当阳桥的赵云,突然发现几位夫人和阿斗都没能突围,二话不说打马杀回桥西。
曹军铁骑凶悍异常,但幸好在此河网密布的地带无法展开,刘备军暂时守住了当阳桥。为了接应更多的人向桥东撤退,刘备和张飞、诸葛亮等人继续据桥死守。
眼看士兵被曹军铁骑像砍瓜切菜似的屠杀,张飞大怒,冲到桥西,再次杀入曹军阵内,保护更多的文臣和百姓退到河东。
这时匹马单骑杀入重围的赵云,已经找到了甘夫人,又救下糜竺,便命糜竺保护甘夫人先退到桥东。接着,赵云再次杀入敌阵,终于在一堵土墙下找到了身负重伤的糜夫人,她怀里抱着幼主阿斗。赵云下马请糜夫人上马,糜夫人不同意,将刘禅交给赵云之后,趁赵云不备转身投入身后的枯井。
这时,有人对刘备说:“赵云往北去投曹操去了。”刘备根本不相信,摇了摇头说:“子龙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怎么能弃我而去呢?”果然,话音未落赵云就怀抱阿斗由敌阵杀了回来。
第二十五回:兵败当阳(上)
这时,刘备的军卒死的死、逃得逃,只剩下二十多人。仍挺立桥头的张飞一看这时不能退呀,一退敌人必然全力追击。于是,他站在当阳桥头,单骑横矛,面对夏侯惇、夏侯渊、许褚、曹仁、李典、文聘等万夫难当的猛将,瞋目大叫道:“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曹军久闻张飞勇猛,见他如此威风凛凛,心中已生胆怯,又见张飞背后的树林里尘土飞扬,害怕还有埋伏,于是引兵稍稍后退。
不仅是刘备,其他许多人的家眷都失散了。徐庶的老母也被曹军掳走,于是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对刘备说:“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在这样的当口徐庶要走,刘备岂能再留,只好洒泪相别。此一别,真是天涯陌路了。后来“徐庶入曹营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