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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的确很蠢，为一般人所耻笑。我的心坚如磐石，永远改变不了。我不是铁，也不是钢，但心比钢铁坚硬。‘同济之盟’的情缘、遨游黄浦江的波涛在我心中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我不仅为隆正光哭过、骂过、昏过，甚至还死过。除了他这辈子我谁也不嫁！”“舒小姐，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呢？”“这就是人的情感的驱动。我对隆正光的爱不无缘无故的，我觉得爱他很甜蜜，更感到爱他非常幸福。这是为许多人不可想像。”
“舒小姐，你的老同学一片真诚。我父兄逝世后母亲为我的婚事跳楼自杀。我在澳洲是个游来荡去的天使，身边无亲人，有了你朝夕为伴，就不再孤独。老同学的话出自肺腑！女人三十像枝花，错过花期是豆腐渣。你就同意我为你介绍的人结婚，尽享南极风光呀！”“史小姐，我今天告诉你，也请你记住：我的心中有位伴侣，就是那永不消逝的情人——隆正光！”“小姐呀！你这朵枯萎的‘校花’已没有男人爱了。别瞎想，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明天起程赴澳大利亚，做南极夫人多神圣啦！”“我已说过，我爱隆正光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或许有一天，我要么做个洁身自好的老闺女要么命丧黄泉。”说毕，便挥手告辞。
冬去春来。史明珍左手挽住一位老先生，右手护着挎包往汽车运输公司办公室走去，她亲切地招呼：“舒小姐，您好！我们昨晚回来的。他是我的第九任丈夫，虽年逾70仍是大通银行总经理。真是有钱有势呀！”“史小姐，你们生活得还好吗？”“哈哈，当然好啦！我是他的第五房姨太太，他的年龄虽大点，但这有什么要紧的呢？反正我喜欢的是他的钱，并不是他的人。他除了在银行有大宗存款，还有股票和商店，他的长夫人逝世后又留下一大笔产业。以前，我常受到别人的奚落、嘲笑和羞辱，在与他结婚后仿佛才真正明白人生二字的奥秘和爱情的真实含义。爱情，啊！我终于尝到了它的甜蜜！我与他结婚前四处流浪，生活饥寒交迫，自从嫁给他立即改变了我的人生之路。是他心甘情愿地拿出钱给我花，我怎么样地把钱漂出去他都不心痛。我除了有奶妈、佣人陪伴外，还有化妆师、服装师；我的吃喝穿戴都是那里最名贵的。舒小姐，现在我真正享受到人间最大的欢乐！这些你难道也不动心么？我在澳大利亚曾经历厄运坎坷，也有过做妓女的经历。今天的活着是九死而后生。在妓院里许多妓女跳楼自杀，我也产生这个念头，试着几次未跳下楼去……”“那又是为什么呢？”“还用问吗？我想到了你——我的老同学。我俩不仅是大学的同学，而且永远是人生道路上最亲密的朋友。还是以前那句话，我俩同到澳大利亚去共享南极风光这个念头给了我生存的力量，我从妓院跑出来后得到先生的打救，幸存到今。”
任总办急急忙忙到办公室报告：“总经理，请听上海电话。”史明珍只得悻悻离去。
自从舒颖玲到上海处理舒昌华丧事以来，广州的事就由姜超琼管理。超琼趁颖玲赴上海之机，在公司、工厂窃取了大量钱物。现在，却把公司、工厂当成了自己的小金库。超琼说：“任总办，运输公司的业务不好，现应以发展生产为前提，改革经营和服务方式，为运输方着想。”任总办说：“三奶奶，现在不是运输客户少，而是运输力量不足。苏州、无锡等地亟待往返运输物资，公司有车无油或有人无车，旧车、烂车、破车多，当然出的事也多。”“任总办，你做一番调查，能用的坚决用。有缺陷的车缺什么就解决什么；旧车、烂车就拆零件用。具体问题，具体解决。解决不好，你们都不能下班。”
在广州黄花路汽车运输公司办公室，史明珍披头散发，斜披衣衫，疯疯癫癫地闯了进来：“舒小姐，这几天我听说你太忙、太累了，不好来打扰你。”“史明珍，为什么满脸血污，鼻青眼肿呀？”“我从南美回到中国，我的丈夫要坚持同行……我挨打受骂，当牛做马，无颜还乡，将以死谢世。”“怎么说这话？你不觉得自己太低贱了，还是澳大利亚的那位老先生吗？”“不是，早就不是。现在的男人已是我的第12任丈夫了。”颖玲极为惊奇地问：“你有这么浪漫的婚恋史？真是爱遍天涯海角吗？史明珍，现在的先生是谁呀？对你好吗？”“不好。是南美洲人名叫拉里赫。我在澳大利亚过着非人的日子，其后流浪在南美，又被卖到妓院。拉里赫把我从妓院买出来，当他的性工具，对我十分残暴，你看我脸上的血、全身的伤，不就回答了你的问题吗？”“史小姐，上次回国的那位老先生对你不错，现在他怎么样啦？”“我的命苦啊！ 回澳大利亚后他就死了，家中为争夺财产打起了仗，我被迫又进妓院。后因我的租房、穿戴、喝酒、打牌等花销很大，借了不少债……日子过得很紧，在那里借债，投靠大款都没有一丝望头……最后只身逃到南美……舒小姐，我过的是牛马不如的日子。”
在办公室外一个彪形大汉想闯进来，任总办把他拦住，气愤地说：“不准进。你干啥？这是总经理办公室，不懂礼节、不守规矩的人是不准进去的。”拉里赫求情似地说：“我的老婆进去了，她叫史明珍。先生，不让我进去那怎么行呢？我要找我的老婆呀？”任总办说：“不行。总经理没有同意，谁也不准进。你应站好先呼报告……你进总经理办公室要慢慢地坐下，轻轻地说话；要有礼节，守规矩，懂礼貌，不得唐突无理，知道吗？”“知道，知道。”拉里赫点头哈腰地说：“先生，求求你，让我进去找我的老婆呀！”拉里赫在门外呼了“报告”，进办公室见到史明珍就愤怒地骂着：“你跑到这里来干啥？你是想逃跑还是另想找‘野鸭’？”“滚你妈的蛋，我什么也没想。”“史明珍，别忘了你是我用钱买来的。总经理，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臊货吗？”
舒颖玲厉声指责：“先生，你应爱护和尊重别人的名誉和人格呀？”“啊？人格？名誉？哈哈……史明珍，她已经没有名誉和人格。别人把她玩够了，我从畜牲圈里把她买出来，我要躺在她香嫩的身上玩腻之后，哈哈……再把她这个臊货卖出去。总经理，我的生意是不会亏本的。”史明珍又大骂：“拉里赫，你是个王八龟子。呸！滚你妈的蛋！”拉里赫嬉皮笑脸地说：“总经理，你看看这臊货在澳洲和南美已臭名昭著，还想臭到中国吗？”舒总经理问：“先生，你到中国来干什么？到我这里来又为了啥？”拉里赫狂吠起来：“钱，钱，为钱啦！史明珍是我买来的，我要用她做生意赚钱。总经理，她欠我1500美元。但是，在她身上我要赚万利，万万利呀！哈哈……”史明珍大声地驳斥：“只是1000美元。”
拉里赫站起来愤怒地骂：“史明珍，你，你这臊货不要脸，老子花了多少钱你还不知道吗？就是1500美元。”
“只有1000，1000……”
“1500，1500……”
“不准吵。”舒颖玲立即制止：“有话好好说。就算你说的1500美元，又怎么样呢？”拉里赫笑哈哈地说：“她还了我的钱，我就走！”“不还。我没有钱！”拉里赫又骂道：“没有钱？那就做我的老婆呀！今夜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哈哈……”“先生，这钱我付给你，行吗？”拉里赫大惊失色：“啊！为什么？哪有这事？该不会是开玩笑呀？总经理，真不明白！我走过了几大洲，跨过了几大洋，从没见过，更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没见过的事今天不就见到了吗？原因无可奉告，钱由我亲手付给你。我说的话一定算数。”拉里赫哈着腰，拱手称道：“谢谢，谢谢总经理。”
清晨，红儿急忙跨进颖玲内室，喊着：“舒小姐，看报呀！报上刊登的事，你看……”颖玲披上衣服、拿着报纸看到：“特大新闻：珠江边龙津路上史明珍小姐昨夜跳楼身亡。史明珍……不堪丈夫虐待……本新闻附有照片……史小姐脑浆迸裂……”红儿忙着问：“舒小姐，这是真的吗？”颖玲点着头，手上的报纸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她沉着脸从报纸上踩过去，走到窗户前叹息：“啊？可悲，太可悲啦！世上多少红颜女，收场总是泪伤痕。”
电话“嘀嘀”地响着，红儿拿起话筒问：“啊？运输公司，有什么事……舒小姐，电话。”颖玲接过来问：“啊……对，我立即到公司来。”
第一百零七章 浑噩的旅途
在运输公司召开大会，舒颖玲和姜超琼同到会议室。舒总经理严肃地说：“现在，公司走到它最艰难的阶段了。近一年多来，业务下降，连续亏损，弄得我们内忧外困，抬不起头。”姜超琼听了一会儿悄悄地溜走，管家大步进来。
任总办说：“总经理，眼下最困难的是资金，生产问题、生活问题、医疗问题、劳保问题亟待解决。”总经理问：“运输公司的经济为什么这样困难呢？”财务主管把近来的开支简略地汇报了一下，使人感到很吃惊。“管家，你把公寓的开支说说！”“舒小姐，公寓近年来开支惊人。从乔二奶奶的丧事至今大约两年花掉1200万法币，比以前的五倍还多。舒老爷和卢奶奶去世，公寓本来就无钱，却以高利息在外贷款，这笔贷款和利息以及丧事等共开支达800多万。这意味着什么呢？就是把公司的全部财产拿去抵债也不够。”任总办补充了一句：“生意经营不好，盈利日趋下降，公寓开支却有增无减，经济困难可想而知。事到如今我们有发奋图强之心，却无回天之力，又如之奈何？公司早已亏空，根本没有零碎资金可用。请总经理想办法以解燃眉之急。”舒颖玲无可奈何，会议只得不欢而散。
在“粤岚公寓”客厅里，戈总办走来说：“总经理，狮子岗车翻人亡，现司机家属要求安葬抚恤，运货方要求赔偿损失，摔坏的车还得派人去看守。怎么办？”管家走来报告：“舒小姐，香港九龙城石油公司的房屋租期三年，我们付了一年租金，现在房屋锁着。又怎么办？”颖玲回答：“其他暂时搁置，车翻人亡应立即处理。运货方要索取赔款，是否可同他们商量；香港公司的租金要缓一下，房屋我们不租，叫他们自己安排。”
“人逢喜事精神爽。”姜超琼因极端地高兴，走在回南祥苑的路上突然昏倒。不久，她叫颖玲喝茶、吃水果，又谈些旁敲侧击的话。还是颖玲想得周到，来一个先问：“三奶奶，我们广州的工厂、公司你操神劳心，我要感谢你呀！我似乎觉得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如果相信我可以直言，我会认真考虑的。是你自己的事吗？我当孙女的该问还是不该问？”“该问，应该让你知道。我想人的一生就如同一次旅行，又好比太空中滑过的一颗彗星。我到舒家自觉显荣尊贵可到天年，不幸命蹇时乖，我人生的旅途可能到了结束的一站；我这一生也就浑浑噩噩地走完了吧！”“三奶奶，你这一生的旅途还算一帆风顺，可我的旅程却糊里糊涂。”
超琼的脸色显得肃杀、阴森，继续谈到：“颖玲，今晚就来谈谈我最后的历程吧！自你爷爷去世，我感到无限寂寞，加上又身染病疾更为悲痛。几次出任香港、广州公司、工厂的负责人深感力不从心，不是对舒氏家业不尽力报效，而实属我能力不足，不堪担此重任。我的二妹、三妹多次谈及在晚年应有个寄托，在心理和感情上得到安慰平衡，在生活上有个伴侣相互照顾，在人前人后行走也有人遮风挡雨，想到这些觉得做人很难，不如你爷爷死去干脆。现还活在这个世上，得考虑眼前和今后之事呀。”“三奶奶，你是怎么考虑的呢？”这一问，挑出了超琼脸上的无限喜悦：“我的妹妹为我相亲好几个，商量后觉得大德路邮局公务员沙益彰较合适些。我们订在后天结婚，一切准备工作都在他那边进行。我确实不好给你讲这件事，可是事已至此，不讲不行，望你原谅。还请你转告你母亲得知。明天一早我想把南祥苑属于我的东西搬过去，其他由你安排。”“我太失礼了，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闻不问呢？嗨！我这个人差点把三奶奶的大事忘了。我明天为你搬家，为你布置新房，还要看看新的爷爷，要对他说孙女舒颖玲这厢施礼了！”这话引起她们“哈哈”的笑声，颖玲脸上也露出与超琼同样幸福的神情，可以说是舒颖玲很长时间以来没有过的欢欣。
电话铃响了，舒颖玲拿起话筒问：“谁呀？啊……戈总办……什么事？”“总经理，给狮子岗拉货的运货方来了人，要我们全额赔偿损失，请你立刻到公司来。”刚放下话筒，又一个电话打来。“舒总经理，香港九龙城港岚石油公司房子退了后，需结清以前所欠租金。请你今天或明天到香港办理。”过了一会，姜超琼在电话上说：“颖玲，今天我们家来了几位客人，我妹妹、妹夫说，请你前来欢聚，望马上赶到。”棘手的事全堆在一块了，又有人来报告坏消息。“总经理，越秀路汽车修理厂因无钱发工资，工人和负责人打起来了！请立即处理此事。”这时公寓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任总办急着说：“不好了，不好了！秦长彪的孙表弟带着十多名军人，到修理厂收取南京国民政府战争税，人还在厂里赖着不走。”
晚上，当舒颖玲刚坐下，电话铃又响了。寇来瑛焦急万分地说：“颖玲‘华沪纺织厂’的工人和工会代表对提出的‘八项条件’要求落实兑现。”“妈，广州的事把我缠得抽不了身，纱厂的事你去处理呀！若有不便，你与萧总办相商后解决就是。”这时舒颖玲的肝部疼得厉害，额上的汗珠颗颗下滴，立即打开美国寄来的药服下四粒，又把正光的那封信翻出来展读：
颖玲：您好！
我们于今天下午平安地回到洛杉矶。
自我踏上和离开祖国的土地，心情从未平静过，特别是见到您心灵的伤害我非
常难过！更为您的身心被摧残而引咎自责。治好您的病才是大事，让健康的身体载
着我们的爱情之车奔驰在幸福的大道上。
安娜是值得信赖的美国女士，她伟大的情操，纯洁的心灵，善良的人性是十分
难得的。她是千千万万个对中国文化怀着无限爱慕崇敬之情的西方女性的典型代表，
愿为中美文化的交流做出毕生的贡献。颖玲，您在东方文化方面极有建树，应与她
合作共谋。愿更多的女性为东西方文化的传递、交流与发展携手并进，这将是“功
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寄来的药，服用了有什么作用和反应请告诉我。毕业
后我立即回到您的身边。阳光就在前头，一定会照亮您和我！
隆正光
1948年7月24日
写于加利福尼亚大学博士楼 深夜
舒总经理在越秀路汽车修理厂召开职工大会说：“朋友们，同胞们，这个厂是在我爷爷手上建立起来的，虽说爷孙三代，实只历时五年，我负责的时间更短。迄今每况愈下，是死是活已经清楚地摆在大家的眼前。我进厂时要求戈总办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