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琳的话音未完，忽然远处传来巨大的吼声：“跑到哪里了？狗贱人，跑到死鬼那儿去了。我把她抓住，碎尸万断。”房琳听出吼声是谁，立即停止哭泣。“又是那个奸夫勾引，他死了都还来缠着你！”来人走去抓住房琳的衣领，像踢毽子一样把她扭到面前就是几拳，又抓起来再打。来瑛、颖玲上前相劝，哪里制止得住。来人又给房琳两个耳光，房琳当即口和鼻子鲜血直流。“先生，你有话就讲，不能横蛮，更不能随便打人啊！”戚古平猝然言道：“这个娼妇，我要打则打，要骂则骂，关你们何事？小姐，我是她丈夫戚古平。房琳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哭？这事是我引起的还是这个死鬼舒昌华引起的？ 舒昌华，我们和和睦睦的家庭被你这个狗东西害得家破人亡。你虽死了埋在这里还淫心不死，再次把我房琳牵来。你们说这是谁的罪过？”来瑛、颖玲见他怒目圆瞪、凶相毕露，不禁后退了数步。“舒昌华，你给许多钱，要买我房琳做小老婆，我戚古平没有钱，但有骨气。那天在我家中就该用刀把你砍成几截。今天我要把你抓起来鞭尸，叫你死不安宁。”他跑上前去把坟上的土石推滚，又四处乱抛乱扔。来瑛说：“人都死了，你发这么大的火有何益呢？”“这个王八蛋虽死了，但贼心不死，淫心不死；为什么他死了还缠住我房琳呢？今天你们在这里作证，不是我瞎说呀？舒昌华，你等着，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戚古平紧握的拳头不住地翻滚，都打在房琳身上，又抓住房琳说：“你这淫妇自作自受。走，回家去老子还要教训你！”戚古平押着房琳像赶畜牲似的一步一步离开坟地。来瑛、颖玲不往地指责昌华：“你，你呀！都是你生前惹出的祸，这如何了结哟？”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光电工程学》
“舒氏公馆”的“得月楼”里传出甜蜜温馨的琴声，舒颖玲从海顿的《小夜曲》《搭兰泰拉舞曲》到柴科夫斯基《睡美人华兹》《安慰》，直弹到门德尔松的《上苍保佑》，人琴相通，曲情相融。来瑛说：“颖玲，我听到你今天的钢琴声和欢笑是多高兴啦！”“妈，我的一生是多么不幸啊！过去你爱我，可是爱的方法错了，是害我呀！”二人走进花园，来瑛说：“颖玲，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公馆在风雨飘摇中颠来倒去，菱儿跌跌撞撞地走来说：‘太太善恶不辨，对舒小姐也充当刽子手。’我说：‘在老爷面前，当媳妇的委身侍命何敢不从？’菱儿又道：‘因舒小姐惨遭尔等毒手，终身酿成悲剧。舒小姐虽扶贫济穷，不谋私利，光明磊落，仗义执言；可惜命乖寿短，屡战屡败，我不愿缉拿于她；然她不久将与我同行。’”“妈，你该问问菱儿我为何遭此厄运呢？”“我正待询问，菱儿拂袖而去。她说：‘太太如有不明之处，明日可到吴淞口外的崇明岛上相见……’”舒颖玲正想辩驳，旁边电话响起。“谁呀，啊……好……我马上来。妈，三奶奶来电，叫我立即到广州处理事情。”来瑛问：“上海纱厂应派名总办，派谁去呢？”“我到广州派萧总办到上海纱厂工作。近来纱厂纷乱不少，劳资双方存在的问题应主动解决，工人的合理要求应该考虑，过去虐待打骂的做法应彻底废除。工人代表提出的八项条件，我们应该完全接受，并立即落实兑现。”
初春时节，隆正光在光电工程院研究生院的教室伏案工作，他已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在撰写《论光电信号全息技术及其在长度测量中的有效分析和应用》的论文。走廊上传来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安娜跨进门就大声喊：“隆正光，爸爸昨晚因病住院，快走呀！”“什么病？为何不及早告诉我？”“高血压。我同妈忙了一个晚上。爸在医院曾昏迷过，现在醒来啦！”隆正光带上书，走进大学医院的病房，看见依利斯教授十分担心。教授把手伸过来想拉他的手，隆正光主动上前问：“几天来爸瘦多啦！是不是我这个榆木脑袋把爸爸气病了？”“不是，年龄大了病魔齐出。前些年我眼耳功能下降，就出示了黄牌；去年对我的健康就亮红牌了。难道我的光电工程就后继无人吗？在这里我对你的谈话和希望可想而知！”“爸，谁说你的研究后继无人？我是你最忠实的学生和信徒，我要把你的理论从美国传到亚洲、欧洲直到全世界。爸，你应该高兴。”“你真如此，我死而无憾！”教授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近来，你在忙什么呀？”“写论文。题目是《对光电信号全息技术及其在长度测量中的有效分析和应用》。马上要交给洛杉矶DCE公司去生产并投放市场。”教授感到惊讶：“你的理论和应用技术正确吗？反复实验确定无疑吗？我们拿出去的东西没有100％的可靠性不得贸然进入工厂和投放市场。这就叫作对科学负责。”正光红着脸不住地点头。“你手中拿的什么书？”“爸爸，你著的《光电工程学》。”“看了吗？书中有什么错误？发现了多少问题？懂得了什么道理？我著的书也不要迷信，不要迷信所谓权威或大人物的巨著。任何人的著作都要经得起科学和实践的检验。把你的意见谈出来我听听。”
“爸爸，这本书结构层次清楚，逻辑严密，论述透彻……”“嘿嘿。”教授切断了他的话：“不要那些浮言泛语。是不是在我的面前不好说呀？奴隶主义不是科学的态度。对于这本《光电工程学》，我希望你像欧洲教皇那样反对它，像敌人一样打倒它，拿着解剖学家的刀去解剖它。越是经得起考验的理论，就越能指导实践。隆正光，我不希望你仅仅学习我的理论，而是希望你具有深究科学理论和技术的态度和方法。明白吗？”“明白。只有懂得它才能解剖它，只有解剖它才能应用它。”“好。中国人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很有哲理性。我们要攻克堡垒，就要比堡垒固守的力量强大数百倍，奴隶主义是千万要不得的！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为科学作出了巨大贡献，中世纪的经院哲学家们利用神学为统治阶级做辩护；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在唯心主义基础上阐述了辩证法思想，但是他们被限制在‘绝对精神’的范畴，把哲学视为认识发展的终极。如果你把我的《光电工程学》也视为顶峰就错了。人类对科学的研究是永远没有止境的。”“爸，我要认真学习你的理论，但不迷信你的权威；我反对书中的错误，并不是对你的不忠，而正是为了更好地捍卫和发展你的理论和学术研究，敢于向光电工程学的禁区发起无数次挑战，把更新、更高的科学技术引渡出来。”
静夜，宿舍里灯光明亮，安娜醒来问：“怎么还不睡呢？你仍在翻译父亲的《光电工程学》吗？”“安娜别生气。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我有决心、有信心、一定要将父亲的这部书推荐给中国的广大读者，为振兴中国的光电工程学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隆正光披上衣服，跨步出门，走进朔风凛冽、寒月昏暗的草坪。当他正感轻松之时，安娜走上前问：“正光，独自夜出在想什么？”“想一件事。你给我讲讲中国古代“夫妻好学”的故事吧！我一时记不起来。”雪花越来越密，朔风越吹越紧，微笑中她终于开了口：“宋朝的李清照和赵明诚在中国古代有‘夫妻好学’的典范之称。正光，你问这干啥？”“安娜，你为了去中国，不仅把美国的文化学得好，而且精通中国的。可是，我在美国几年却一事无成，难道说我回到祖国两手空空向黄浦江交代吗？难道说我只能挽着你的手抱着小虎子去见母亲吗？我的夫人学得好，丈夫却学得不好，在‘夫妻好学’的典范面前我岂不是无地自容吗？司马光为编修《资治通鉴》历时19年；沈括的事更使我叹为观止。”“好啦！我坚决支持你搞光电工程，更支持你翻译好父亲的《光电工程学》，走，风大雪大，到屋子里去。”刚跨进门，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问：“啊……是，可以，啊……行。”转过身说：“安娜，伟艾总裁确定明天在该公司试用我新研究的产品。你睡吧，我把明天的讲话准备一下。”
第二天，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光电工程院研究生院博士楼外停着两辆米白色轿车。隆正光左手提着皮箱和伟艾总裁及女秘书信步迈出大门向轿车走去。在会上，伟艾总裁说：“请隆博士把你新型的双向多功能声光调制器的研究和设计向在座的同仁们进行介绍。”顿时，会场上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诸位：新型的双向多功能声光调制器采用的是Y——36°；切割LINb03的设计原理和制造技术，其实用性非常广泛。稳定的功率超短脉冲是光电工程应用科学上的重要工具，同时它在近远程精密测距、各种雷达、超外式接收机、无线电发射和接收、超外差式接收机的应用上都有重要的作用，它把贵公司的生产与市场销售紧密联系起来。”接着隆正光展开图纸，把生产制作的工艺流程做了介绍。
次日清晨，又是那辆米白色轿车把正光接到大门口。隆正光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自觉地排队站在铁门外等候着上班时间的到来。八点正铁门自动升起，他同工人们大步跨进了车间。隆正光的背包里装着图纸、检测仪器、仪表和工具，每走到一个车间，首先对照检查图纸、规格、型号，提出要求，对每一个部件从不马虎。车间生产技术人员不时向隆博士提出疑问，他都耐心地解说。晚上，在厂办同明灯共友。他关心生产进度，更牵挂生产质量。人们称赞说：“这位中国留学生的肩上负有多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啊！”
两个星期后，通过检查鉴定，产品全部合格。“祝贺你！祝贺隆博士！伟大的中国人民是美国人民最好的朋友！”伟艾总裁和女秘书握着隆正光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在医院，杜伦教授问：“隆正光，最近你在激光实验上走到了哪一步了？”“爸，由于激光性能非常特殊，我在实验上紧紧抓住‘特殊’二字，要获得激光必须用特殊设计的激光器。我用了由激励系统、激光物质、光学谐振腔三部分组成的激光器，对激光的获得进行着广泛探索和反复实验。”“你是怎么实验的？这三个部分的特殊作用又是怎么处理的？”“激光的威力巨大脾气也不小，在实验中稍不注意就得不到。由于它的破坏力大，能使最坚硬的物质毁于一瞬或灰飞烟灭，所以我在实验中就特别注意控制它的‘野性’。激励系统就是产生光、电、化学能的装置。我使用的激励手段主要有光照、通电、化学反应。对激光物质采用的是红宝石、钕玻璃、氮气、氩气和有机染料等。我把光学谐振腔用来加强激光的亮度，时刻调节和选定光的波长和方向。”教授听后频频点头：“你讲得很好。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这次生病自认为不是两三天可以出院的，在实验室里沃扬&；#8226；卡尔蒙特和马吉&；#8226；当柯尔在做实验，得伏&；#8226；加纳老师不一定忙得过来，我委托你对他们的实验及报告代我予以审阅，对是否合格必须作出明确的结论，再把结果用口头和书面两种方式向我报告。”这时，从巷道向病房里走进两名医生和一名护理人员，医生诊断检查后说：“教授的面容好多了。你一生奔波日夜工作，现应该好好地休息了！”“休息？实验室里的激光还在等着我呢！它允许我休息吗？”医生耐心地说：“教授，这是自然规律，你的研究和实验应给予弟子了。你辛苦一生难道就没有一个弟子能继承你的研究吗？”“唉！”老教授叹息后，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得伏&；#8226；加纳带上礼品看望杜伦&；#8226；依利斯。得伏说：“教授，我们实验室对激光的研究要排除隆正光，我们不能相信他，更不能让他参加。”“为什么？”“这个道理还需要问吗？教授你今后是会明白的。”“得伏，在科学研究上我从来是对事不对人，绝不用亲属、朋友等关系去掺假，现在的激光研究更不会例外。”“教授，你过去确实如此，但现在甚至于将来却未必如此。不能因为隆正光是你的女婿，就放弃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得伏，激光的研究刚刚开始，谈何利益？科学本身是没有阶级性的，今后的研究即使到了很高的阶段也不会损害合众国的任何利益。那么，你现在的担心不就是多余的吗？”得伏&；#8226；加纳没趣地走出了病房。
一天下午，隆大民在昆山地下党开会，会议结束之后，他把隆正光给家中的信送来，万芝芳和隆大发打开信读道：
父亲、母亲好：
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进展很快，海外赤子非常高兴！
报告你们一件喜事，安娜为我们家添了一个小生命，是个男孩，小名叫虎子，
大名叫隆美中。这小家伙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甚至连眉毛都全像我，奶奶
和爷爷天天争着逗他说话。虎子很活泼，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周围
的事物。当他咿咿呀呀学着说话时，我们教他说：
中国——是——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是——中国。
近来，我在翻译岳父的《光电工程学》。我回国后一定要在神州大地上建立起
中国人的《光电工程学》。舒颖玲是我最忠诚、最真挚的伴侣。你们若有时间可代
我去看望。在我的心中不能没有祖国，也不能没有颖玲！
祝全家好！ 隆正光
1948年7月21日深夜 写于加利福民亚大学博士楼
万芝芳说：“好呀！我的孙子真乖呀！”隆大发喜不自禁：“隆美中，这小子真聪明啦！”“大发，正光说让我们去看看颖玲，找个什么时候去呀？”“什么时候去都行。就是不知颖玲在上海还是在广州，我们还是先问问啊！”“走，到西安路上去问问。”
第一百零六章 红颜泪
在广州珠江边上一家茶楼里，舒颖玲和史明珍夫妇三人对坐。史明珍说：“舒小姐，真是大忙人啦！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第五任丈夫，嗨！他是个蠢猪。他不懂汉语。我听说你在竞选会长时，人们推波助澜，南国花城的新闻炒得火热！老同学，何须煞费心机去当什么会长、部长呢？”“我参加竞选不仅受到许多方面的曲解，而且遭到不少人的谩骂攻击。我不是想在竞选中谋取私利，而是希望对广州工商界贡献自己一份力量。虽然失败了，可我懂得什么叫人，做人又多么地难，以及什么又叫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不可能真正做人。”“舒小姐，何须对做人的道理穷究其源呢？”“懂得有好处，至少不会做个糊涂的人。当今社会就是那些会长、部长在吃人啦！”“当女人嫁个有钱的丈夫，靠那座金山吃好玩好多痛快呀！你才色出众，何愁找不到金山呢？为了你的前程，今天我是特意而来的。舒小姐该嫁人啦，你脸上的相思泪流到腮边，为等情人望眼欲穿，为何要折磨自己做老闺女呢？我的老公有位表兄，是澳洲有名的绅士，近来死了妻子，我想把你介绍给他。我知道你心中还是想念那个隆正光，是不是？你真是个白痴，阳怪气的女人。你说的是他，想的是他，别人却耍弄了你几年，骨髓里早就没有你的影子；近来又同美国姑娘结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还痴迷不悟干啥？”“呸！史明珍你瞎说些什么啊！我的事我知道，也掂量得很准确。正因为我是人，把金钱、财富看得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