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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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II-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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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会他。
撞上九爷黑沉晦涩的双眼时,才明白刚才和霍去病惯常相处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是十分亲昵的,而这种不经意间的亲昵象把锋利的剑,只是剑芒微闪就已经深深伤着了他。
一个盖着盖子的雕花银盆端上来,小二殷勤地介绍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甘香咸醇,冬天进补的佳品。”他刚把盖子打开,我闻到味道,没觉得诱人,反倒胃里一阵翻腾,急急扑到窗口呕起来。
小二惊得赶紧又是端茶又是递帕,霍去病轻顺着我的背,眼中全是担心,“哪里不舒服?”
我喝了几口茶,感觉稍好些,“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一旁坐着的九爷脸色苍白,眉眼间隐隐透着绝望,对小二吩咐,“把气味重的荤腥都先撤下去,重新煮茶来,加少量陈皮在茶中。“
霍去病扶我坐回席上,“好些了吗?想吃些什么?还是回去看大夫?”
九爷定定凝视了会我,忽地说:“我帮你把一下脉。”
我看向去病,他笑道:“我一时忘了这里就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九爷的手轻搭上我的手腕,那指尖竟比寒冰更冷。他虽然极力克制,可我仍旧能感觉到他的指头在微微颤抖。一个脉把了半晌,霍去病实在按耐不住,焦虑地问:“怎么了?”
九爷缓缓收回手,笑着,可那是怎么样的惨淡笑容?“恭喜霍将军,你要做父亲了。”
霍去病愣愣发了一会呆后,一把抓住了九爷的胳膊,狂喜到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九爷撇过 了头,看向窗外,嘴唇轻颤了下,想要回答霍去病的问题,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天照推开霍去病,冷着声道:“九爷说霍将军要做父亲了。”又轻声对九爷说:“九爷,我们回去吧!”
九爷望着窗外轻颔了下首,一向注重礼节的他,仓惶到连“告辞”都未说一声,就头也未回地离开。
霍去病一脸狂喜地望着我傻笑,我愣愣坐着发呆。虽然事出突然,却毕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时间,我大概也会喜得说不出话来。可今日……我握着自己的腕子,那里依旧一片冰凉。
霍去病蓦地打横抱起我,大步向外走去,我“啊”地叫了出来,“你做什么?”。
一品居刹那间陷入一片宁静,人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们。我臊得脸埋在他胸前,只恨不得人能立即消失不见。霍去病却是毫不在乎,或者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他抱着我上了马车,对恭候在外的侍从吩咐,“立即去宫中请最好的太医来。”
我抓着他的胳膊,“不要!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喜欢清清静静地。一请太医,事情肯定就闹大了,又不是只宫里有好大夫。”
他捶了下自己的腿,叫住了侍从,“我高兴得什么事情都忘记思量了。不过……”他笑握住我的手,“我现在真想大喊大叫几声,我就要有儿子了。”
他的喜悦感染了我,我靠在他的肩头微笑着,忽地反应过来,掐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如果是女儿,你就不高兴了?”
他忙连连摇头,“高兴,都高兴,如果是个男孩子,我可以教他骑马,教他打猎,若是女孩子也高兴,有个小玉儿,我怎么会不喜欢呢?男孩女孩我都要,多生几个,以后我们可以组织个蹴鞠队踢蹴鞠,父子齐上阵,保证踢得对方落花流水,让他们连裤子都输掉。”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以为是母猪下崽?”
他一脸得意忘形,“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我又想掐他,可想着这个人皮糙肉厚,作用不大。战场上出出入入,刀枪箭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我手上的这点力道不过是给他挠了痒痒,索性别浪费自己的力气了。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他蓦地声音绷得紧紧,“玉儿,你哪里不舒服?”我不理会他,靠在他的肩头不吭声,他一下子急起来,对外面嚷道:“快点回府!”刚说完,又补道:“不许颠着!”
外面车夫的鞭子一声闷响,估计刚想抽马,又急急撤回力道,落在了别处,恭敬地问:“将军的意思是快点还是慢点?快了的话肯定会有些颠簸的。”
我没有忍住,抿着嘴笑起来,霍去病反应过来,在我手上轻打了下,“你现在专靠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来整治我。”
“谁让我打不过你呢?以后我也只能靠歪门邪道了。”我掩着嘴直笑,“现在还有一个人质在我这里,看你还敢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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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人家怀孕后究竟什么样子,反正我除了不能闻到气味过重的荤腥,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刚开始还身子常犯懒,现在却完全和以前一模一样。吃得好,睡得好,如果不是霍去病时常用严厉的眼光盯着我,警告我时刻记住现在不是只对自己负责就好,我也许就可以再加一句,玩得好。
刚走到秋千架旁,霍去病在身后叫道:“玉儿。”我只能转身走开。好不容易一个阳光温暖的冬日,睁开眼睛的刹那,叫道:“我们该去城外骑马。”霍去病眼睛都未睁地说:“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身份?不就是肚子里面多了一个小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何况现在根本就看不出来。
根据红姑的说法,女人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如果一个女人时刻盯着一个男人,最后的结果绝对不是把男人真钉在了自己身旁,往往是男人为了躲避无处不在的目光,另铸小窝。
可如果一个男人时刻盯着一个女人呢?红姑被我问得愣了好一会才说,女人应该偷着笑,这样他就没有时间看别的女人了。我很是郁闷,不公平,太不公平。
晚上我把红姑告诉我的话,互换了一下男女说给霍去病听,“男人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老是盯着一个女人。如果一直盯着她,结果绝对不是……”充分暗示他,他应该审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
他正在几案前看匈奴的地图,听完后,头未抬地淡淡说:“没有人会不要命,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我气哼了一声,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屋子内走到屋子外,屋子外走到屋子内,还是找不到可以在他允许范围内玩的东西,他叹口气,撑着头看向我,“真这么无聊吗?”
我瘪着嘴点点头,“身边的丫头都被陈叔训过话,现在一个二个都看着我,什么都不肯陪我干,以前可以和轻舞或者心砚她们一起踢踺子,打秋千,点新娘,捉迷藏,摸瞎子,还可以和你出去骑马打猎爬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看书也不能多看,说什么孕中看书伤眼睛,针线也不能动,你说我能做什么?”
他纳闷地说:“好象的确是什么都不能做了,那别人是怎么过来的?”
“你请的婆子说,待产就是女人最重要和最应该做的事情,还需要做什么?当然是多吃多睡,多休息,专心把肚子养得大起来,然后生孩子。”我双手在肚子上比划着一个凸起的大球形状。
他听得笑起来,招手让我过去,揽着我坐到他腿上,“我不知道你这么无聊,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的。嗯……”他想了一瞬,“这样吧!你读过不少兵书,我倒是很少看兵书,我们就在这沙盘上论论兵,各自占据一方地盘,然后彼此进攻。”
我心中本来的郁气一下全消散开,笑拍着手,“只这样还不够刺激,我们再下赌注。”他下巴在我额头上蹭着,“都依你。你把你的生意卖掉后究竟有多少身家?全输光了可不要哭。”
我笑着说:“别以为匈奴人把你视为不败的战神,你就一定能赢我。一则匈奴人可没有我了解你。二则,我们以匈奴人的地域为图做战,我对地形和气候的了解利用,你绝对望尘莫及。三则,别忘了赵括的例子,纸上谈兵和实际做战毕竟两回事情,否则也不会一代名将赵奢居然说不过绣花枕头的儿子。”
他神情一下严肃起来,“最后一个因由倒罢了,赵奢当年虽被赵括说得大败,可依旧明白自己的儿子根本打不赢他。不管结果如何,我心中自会明白到底谁胜谁负。前两个因由却的确有道理。”他把我的双手拢在他的手心里,在我耳侧低低道:“这世上只有你,我从没有打算提防过,甚至一开始就盼着你能走进我心中。说来也奇怪,从小出入宫廷,我其实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可却就是知道你值得我用心去换,而我的直觉没有错。”
我鼻子一下酸起来,侧头在他脸上印了一吻,倚在他肩头沉默了一会,方笑问:“你这好象也算是攻心之策,居然还未开战,就开始软化敌人的斗志,想让我呆会手软吗?”
他大笑起来,“你这算不算是预留退路?过会即使输了,也可以说一句不愿下杀手而已,博个仁义的名声,为下次再战留下资本。”
两只狐狸都笑得一脸无害,赤诚坦荡的样子。我随手抽了一张白绢,提笔写下赌注,去病看了一眼,笑着在一旁写了一个两倍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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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主力虽远逃漠北,但仍未放弃对汉朝边境的掠夺。秋末时,匈奴骑兵万余人突入定襄、右北平地区,杀掠汉朝边民一千多人。刘彻经过郑重考虑,最终决定派大军远征漠北,彻底消灭匈奴军队。
霍去病越发忙碌,但不管再忙他总尽可能多抽时间陪我,如果能在府邸中谈论的事情,他也尽可能在府中办公,他手下的一干从将成了霍府的常客。
我身形还未显,府中除了贴身服侍的三四个可靠的婆妇丫头,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已有身孕。年关将近,去病因为别有喜事,所以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庆祝,人人都封了重赏,整个府里喜气洋洋,小厮丫头们兴冲冲地忙着布置装饰府邸, 出出进进,煞是热闹。
我和霍去病沙盘论战的游戏也很是有趣,我当时只记得说自己了解他,可却忘记了他又何尝不了解我,我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十盘里七八盘都输给了他,若是真到了战场上,再加上他的气势,肯定是通盘皆输。
后来我心中一动,不把自己想成自己,而是把自己想做伊稚斜,处处细心揣摩每一个兵力,伊稚斜会如何分配如何使用,又利用自己对地势和天气的熟悉,想方设法牵制消耗霍去病的兵力,反倒让霍去病频频点头赞许。
两人在一个小小的沙盘上纵横千里,几乎打遍了整个匈奴帝国。汉朝绘制的地图多有偏差,每一次论战完后,我都把有偏差的地方仔细告诉霍去病,他也极其好学,常常反复求证,一遍遍询问当地的气候风土人情,直到烂熟于胸方作罢。
外面的那帮文人只看到去病一连串的胜利,可他低下做的这些功夫又有几个人知道?从李广到公孙敖,别的将军一领兵就迷路,可去病常常孤军深入,一个人带着兵就可以在匈奴的地盘上纵横自如,攻其不备。一个生长于长安城的汉人要对西域和匈奴各国的地形都熟悉,又要花费多少心血和努力?
霍去病陪着我看下人挂灯笼,我笑指了指灯笼上的字,“你好象已经把府邸输给我了吧?那个霍字是不是该改成金字呀?”
他笑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搭在我的脖子上蹭着,心不在焉地说:“可以呀!索性把府门前的牌匾也都换了,改成金府。你的钱也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钱可够养活一府的人?”
一旁的下人都低头的专心低头,抬头的专心抬头,目光坚定地盯着某一点,彷佛只顾着干活,任何事情没有看到。
我如今的脸皮早被霍去病训练得厚了不少,尤其在这府中,更是已经习惯他的搂搂抱抱。这个人想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在与不在而稍生顾忌。我拽开他的手,抿着唇笑,“以后霍府的人一出府就能被立即认出来。”
他漫不经心地问:“为何?”
我扭身对着他,学着几个下人的样子,把眼珠子对到一起,直直盯着某一点,“一个二个都成了对眼,这还不是明显的标记?”
他扫了一眼一旁干活的下人,又看看我,拧着我的鼻子,在我眼睛上亲了一下,忍俊不禁,“你别也学成对眼了。”
陈安康和赵破奴谈笑而来,恰撞见这一幕。陈安康估计早听闻过不少我和霍去病的事情,承受能力明显高于一旁的赵破奴,虽笑得有些假,可面色依旧正常。赵破奴却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看到他的样子,本来的几分不好意思荡然无存,只低低说了句“又来一个对眼”,再忍不住笑,草草回了他们一礼,一面笑着一面急急走开,身后霍去病也是压着声音直笑,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道:“他们已经都在书房等着了,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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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四年,夏初。一个刚入夏就已经开始暴热的夏天。
大汉的整个朝堂都弥漫着直捣匈奴巢穴的气势。所有武将,不关年纪大小,不管官阶高低,人人都奋勇争先,希望有幸参加汉朝历上迄今为止最大一次,最远一次的战争,为整个大汉帝国的辉煌,在青史上留下一笔自己的姓名。
刘彻经过仔细斟酌,决定发兵三十万,远出塞外彻底瓦解匈奴单于和左贤王的兵力。任命卫青和霍去病为统帅,各自将领五万兵马,分两路深入匈奴腹地。
为了力保胜利,让全军上下团结一致,卫青麾下都是跟随他多次出战的中老年将领,霍去病麾下也都是他亲点的年轻将领。李敢原本请求随父亲,跟着卫青出征,但刘彻没有同意,李敢因此就要错过这次战役。
霍去病听说后,向刘彻请求派李敢做他的副将,也就是如果战争中他有任何意外,李敢将代替他指挥部队。霍去病如此举动不要说大出李敢他们的意料,就是早已经习惯他行事任性随心的我都很是吃惊。
“去病,你不怕李敢不听从你的指挥吗?或者他暗中玩什么花招?”战场上本就凶险,想着李敢跟在他身边,我心中更是没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敢是个打仗的料,不用实在可惜!我们在长安城内的暗斗是一回事情,可上了战场,面对匈奴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李敢是条汉子,家国天下,轻重缓急,他心中不会分不清楚。玉儿,你不用担心,我霍去病几时看错过人?”
霍去病说得自信满满,我思量了一瞬,也觉得有道理,遂选择盲目相信霍去病的看人眼光,心中却多了一重骄傲。他夸赞李敢是条汉子,他自己却是汉子中的汉子,敢放心大胆重用敌人,也不计较李敢是否会因此将来升官得势后再来对付他,如果他的心胸不是比李敢更宽广,他怎么能理解李敢的心思?又怎么能容下李敢?
经过繁忙的准备,一切完备,就等出征。此次战役,汉朝集合了卫青、霍去病、公孙贺、李广、赵破奴、路博德等众多杰出的将军,可以说大汉朝的璀璨将星汇聚一堂。被赞誉为大汉两司马之一的司马相如也随军而行,这颗文星将用他的笔写下汉朝的将星如何闪耀在匈奴的天空。
“明天一早就要走,赶紧休息吧!”我劝道,霍去病趴在我的腹部听着,“他又动了。”
我笑道:“是越来越不老实了,夜里常常被他踢醒,难道他不需要睡觉吗?”
他低声道:“乖儿子,别欺负你娘亲,不然爹不疼你了。等你出来了,你想怎么动都成。”
我笑着推开他,转身吹灭了灯,“睡觉了!”
他搂着我,半晌都没有动静,我正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的声音忽地响起,“玉儿,对不住你,要你一个人在长安城。此次路途遥远,再快只怕也要三四个月。”
我握住他的手,“放心吧!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难道还担心别人欺负我不成?何况府里有陈叔,宫里有皇后娘娘。你专心打你的匈奴吧!伊稚斜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的手摸了下我的腹部,“已经快四个月,可怎么你的身形依旧变化不大呢?”
我笑道:“那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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