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凤脚步毫不停留地转进了旁边亲兵就寝的房间,顺手抓住了一个亲兵,劈头问道:“你也是和沮妖道一起去的,说说看沮妖道究竟是怎么伤的?简练点,老子在里面已听够了沮妖道的废话了。”
那亲兵忙不迭地应道:“是,是,当时沮军师见场面失控,一边高喊着让大家稳住阵脚,一边向那妖马跑了过去,这时。。。。。。”
说到这儿,那亲兵的声音明显轻了下来,并畏惧地伸头四下张望。
潘凤又好气又好笑,大喝道:“沮妖道晕过去了,是听不到你在说什么的。”
那亲兵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继续说道:“这时一匹失控的野马突然突破了弟兄们的封锁,一头向沮军师的背后直撞了过去,沮军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当下便被撞翻了在地。大伙儿见状,心中都去担心沮军师了,结果手头一松,大批野马顿时狂奔了出去,于是,于是,沮军师就被踩成了重伤。”
“哇哈哈。。。。。。”不但潘凤捧腹大笑了起来,就连赵云也忍不住笑个不停。
沮授那妖道脸皮之厚,实是生平之未见了。
第三十七章 初遇银电
潘凤和赵云一出沮授的府邸,潘凤原本笑逐言开的脸庞顿时阴沉了下来,对赵云说道:“赵兄弟,不好意思,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哥哥实在是有一大堆麻烦的事需要处理,你就一个人先回甄洛的家里吧。老哥哥本来还想替你摆个庆功宴的,现在肯定是自顾无暇了。这一顿老哥哥先欠着,过几日后一定补上。”
赵云摇头道:“摆什么庆功宴呢?此次幽州之行,赵云根本就没尽一个使者应有的责任啊。”
潘凤反驳道:“沮妖道不是说过了吗,你给邺城百姓所带来的希望远大于打赢一场战役的意义。好了,老哥哥不陪你聊下去了。这见鬼的沮妖道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可有潘某收拾的了。”
说完,向赵云摆了摆手,大步向城里的议事厅走去。
赵云知道潘凤可有得忙了,自也不跟他客套,自己负手慢慢地踱在了邺城繁华的街道之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谁能想到如此繁华昌盛的城市竟刚经历过一场空前的大劫难。
赵云从来往行人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亲人逝去的哀伤,张梁军如此巨大的冲击竟没给邺城留下多少悲伤的痕迹。
原来根据赵云的猜测,邺城遭此大劫后,该是家家高挂白幡,哀号响彻虚空的,可眼前的景象却与自己猜测的完全相反。
赵云迷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若说张梁军没有给邺城带来重大的伤亡,这是打死他也不相信的,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茫然间,倏听“轰”地一声巨响,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杂货铺因东西放得太多而不堪重负地倒塌了下来。
而一个断了一条臂膀的壮汉正手忙脚乱地将滚在地上的货物吃力地往倒塌的货架上搬。
其中好几件杂货正也滚到了赵云的脚下,赵云弯腰拾起了货物,将好几件零零碎碎拿到那短臂壮汉的货摊上时,那些滚落在地的货物在周围摊主的帮助下,已捡得七七八八了。
一个黑脸膛的汉子正向狼狈不堪的摊主调笑道:“老张啊,我们见你打黄巾贼时断了一条臂膀,以为你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想到改做起生意来,竟然火得不得了,这可比当兵好多了吧。”
那断臂老张嘿嘿笑道:“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另一个摊主也接道:“我的二弟看起来福分不够,他若不死的话,看到现在邺城这么繁华,该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断臂老张用仅剩的一支手去拍了拍这丧弟的摊主,安慰道:“别在伤心了,若没有你二弟他们的牺牲,哪有邺城的今天。活着的人应该去分担死去的人喜悦才对,你的开心你二弟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受得到的。”
正把货物放回摊架上的赵云倏地一震,是的,既然逝去的人已如鲜花般凋谢,你又何必只记得那残败时所带来的悲哀。
逝去的人希望看到的是更多的欢笑,而不该是无尽的哀愁。
赵云缓缓地闭上了虎目,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明悟。
原来的自己太过于悲观了,往往把事情往坏的一面想,而看不到美好的一面。
就如同若云和甄洛相见一般,自己非要把两人的见面想得雷霆霹雳,水火不可相容。
可事情却圆满无比的解决了,根本没有出现一丝半点的摩擦。
自己孩提时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的,似乎在知道了肩负‘十年之约’的重压后才逐渐转变成了这种悲观的性子。
现在‘十年之约’已成往事,而我也要做回原来的赵云赵子龙!
赵云倏地睁开了虎目,眼前的一切完全变的明亮鲜活了起来。
丢开了一切心灵负担的赵云完全放开了心情去感受这天地间美好的一切。
赵云这里看看,那里望望,这十余年来他一直埋头苦练枪法,直到现在才感受到了一个平凡人的乐趣。
逛累了市集,赵云正想找个地方好好坐坐,却见路人纷纷回头观望,不由也好奇地回头一看,却见两位绝代佳人正艳光逼人地携手而来。
赵云扬手招呼道:“若云,洛儿,你两怎么跑出来了?”
马若云也看见了赵云,疾步走来,气呼呼道:“你还有脸说,自己不知跑到哪里悠闲去了,而且一去便是两个时辰。害得我和甄姐姐好生着急,还以为你被潘草鸡给拐卖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逛街看热闹。”
赵云经马若云提醒,一看天色,方知一不留神,日竟已西斜,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甄洛见赵云难堪,拉了一下马若云的衣角,补救道:“子龙,我们问过家丁方才知道你去看望沮军师了,所以就立即赶来了,不知沮军师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赵云一想到沮授的大吹大擂,忍不禁笑道:“他方才还和潘大哥斗个不亦乐乎,肯定是死不了的。”
赵云一说完,却见甄洛和若云正怪怪地看着他。
赵云被两人看得心头发毛,不安道:“你俩怎么啦?”
两人同时颦眉道:“好象有点不对,你说话的语调好象轻浮了许多哦?”
赵云苦笑道:“我难得开一次玩笑,你们居然给下了一个轻浮的定语,难道我非得是个不懂开玩笑的老古板才行么?”
两人闻言更是大惊失色,马若云更是夸张地用手去揪赵云的脸皮,笑道:“怎么去见了一下妖道就变成这样了?莫非被妖道施了什么妖法不成?”
一听马若云说起妖法,赵云又想到了潘凤调笑沮授的事情,看若云这副纯真中透露着娇媚的神情,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妖女么?
赵云心中一荡,若云呵若云,子龙今生能遇见你,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三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去,既已知道了沮授已无大碍且在休息中,甄洛自也不便去探望了。
当赵云说到沮授此行是如何失败在一匹妖马之蹄下时,马若云不由美目发亮,摇着赵云的手道:“我们西凉虽以盛产名马而出名,但也未听说世上有这般神骏的马匹,我们这就出城去见识见识,你说这样可好?”
看着马若云这般心急,甄洛笑道:“过一会儿天就要暗下来了,你就算再想见这妖马也不急在这一时嘛,明日一早你再跟子龙一起去领略一下这妖马的威风吧。”
马若云奇道:“甄姐姐,你不去吗?”
甄洛摸了摸马若云柔顺的长发,笑道:“连沮军师都成那样了,你姐姐可不想下辈子都躺在床上度过哦。”
马若云笑道:“听子龙说,那个沮妖道好象很傻的样子,哪个傻瓜怎么能跟你相比呢?”
甄洛虽不知道马若云无论见谁都叫傻瓜的习惯是跟董大小姐学的,但也懂得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跟她计较,所以只笑笑,也不答话。
马若云见甄洛不随声附和,只好去找赵云做自己坚定的后盾。
赵云一见麻烦上门,顿时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道:“唉,若不是天色已晚,难以找到那群野马的痕迹的话,我也有点等不及要去看看那妖马是如何的威风八面。”
马若云知道赵云在故意回避话题,不悦道:“既然这么心急,方才为何还有空在街上闲逛?”
赵云故作神秘地道:“其实方才我在街上听到了一番令我醍醐灌顶的话,让我完全忘记了还有什么妖马。”
马若云好奇心大起:“究竟是什么话啊?快说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赵云一笑:“不用说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的。”
马若云不服气道:“凭什么你认为我会不明白?”
赵云哈哈一笑,扬长而去,丢下一句:“因为你不是我啊。”
甄洛见赵云有意在逗若云,不由拉了一下俏脸拉得老长的若云道:“若云,你看不出子龙在逗你吗?你若生气可就中了他的诡计啦。”
马若云一经点拨,也明白了过来,可心中这口气却怎么也放不下来,自从认识赵云以来,向来只有自己牵着赵傻瓜的鼻子走,没想到今个儿却被这赵傻瓜给耍了。
马若云虽恨得牙痒痒的,可也好奇方才究竟听到了什么才令这赵傻瓜转了性子,马若云好奇心一起,哪还压得下去,不由追着赵云大喊道:“赵傻瓜,你若不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我可要动手打人了。”
声音之大,语气之狠,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观望,个个心中暗叹,当今这世道果然是变了,一个如此美貌的俏佳人竟凶悍到当街威胁要打人,唉,果真是乱世将至,妖邪四起啊。
*****
第二日一早,马若云便牵过‘星眸’要出城去见识那妖马的能耐了。
甄洛知道马若云是个急性子,也早早地起来相送两人。
马若云依旧不死心地问道:“甄姐姐,你真的不去?”
甄洛柔柔地笑道:“不去了,你俩好好地去玩吧。”
“玩?”赵云苦笑道:“洛儿,你好象一点也不担心我俩似的,昨天沮妖道不是被整得很惨吗?”
甄洛奇道:“我担心什么?沮军师是要去收复野马才得罪了那妖马的,你们不是仅去见识见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云苦笑不已:“以若云的性子,不去招惹这妖马她会甘心吗?只怕她野心大得要收服这妖马才行。”
甄洛大吃一惊:“不会吧,这妖马已通人性,哪会说收服便收服呢?”
马若云嘻嘻笑道:“放心吧,甄姐姐,只不过去收服一匹妖马嘛,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对了,子龙不是还缺一匹坐骑吗,待收服了这妖马就送给子龙当坐骑好了。”
说完,已一把将赵云拉上了马背,缰绳一扬,大声道:“甄姐姐,我们走了。我们回来时定会带匹小白马给你当作礼物!”
甄洛微笑着扬了扬手,目送两人而去。
心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惆怅,子龙和若云,两人看起来是多么相配的一对,而自己的弱不禁风的体质却根本无法溶入到他们的世界之中。
甄洛看着自己如嫩藕般细腻光洁的双手,忍不禁魂断神伤,自己与子龙真的只是有缘无份么?
甄洛黯然一叹,转身回首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在虚空中溅落飞舞。
*****
两人一出城门,若云便驱着‘星眸’直奔向昨日沮授遭受大难的地点而去。
‘星眸’奔行不过半个时辰,一排排高大的木栅栏已出现在了眼前。
这些由深山巨木筑成的栅栏看上去尚还整齐,可地上却到处是凌乱的足迹,原本青草覆地的绿油油,此时却全是翻乱而出的黑色泥土,其间还交杂着令人恶心的酱紫色血迹。
这里给赵云的第一个感觉竟是象一个经过了惨烈交锋的小型战场。
马若云皱了皱眉,奇道:“怎么地上有好多的血?不是说只死了三个人吗?”
赵云也觉得血迹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一些,心头隐隐闪过了一丝不安,但却有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马若云一有疑问便立即行动,在赵云还在发怔间,已翻身下马,抓起了一大块因鲜血的渗透而呈深黑色的泥土,嗅了一下,惊呼道:“这不是人血,而是马血!”
赵云闻言也翻身下马,问道:“你分辨得出来?”
马若云骄傲地道:“我们羌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族人哪一个不是喝马奶长大的。何况一旦打起仗来,我们根本不需要粮草补给,仅靠喝马奶便可长途奔袭下去,这可比你们汉人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要强太多了。”
赵云奇道:“马腾将军不是汉人吗?”
马若云俏皮地吐了吐香舌:“可我阿妈却是羌族第一美女呢?若不是阿爸苦苦追求,阿妈才不稀罕嫁他呢?”
赵云想想也是,能生出若云和马超这般俊俏姐弟俩的女子,若不是个大美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马若云也不理会赵云的反应,走了几步,弯腰又抓起了一块泥土,嗅了一下,皱眉道:“又是马血。”
马若云连着嗅了好几块区域的泥土,渗透得竟全是马血。
马若云的脸上开始有点不安了起来,如此大范围覆盖的马血,从理论上讲,应该有很多马匹暴毙才对,可现场却是一目了然,根本看不到半具马尸,这些马尸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赵云望了望四周,叹道:“沮妖道晕过去后,士兵们为了报复,定杀了不少马儿。”
马若云心头一松,吐了一口气道:“对啊,马尸定是被士兵们搬回去当口粮了。”
赵云摇头:“昨日那群士兵个个带伤,定被这群野马折磨个狼狈不堪,谁还有工夫去带马尸回去。”
想着那群士兵各个是连滚带爬跑回来的,谁还有力气去搬这些马尸。可是既是如此,那为何现在却看不到一具马尸?
就算一夜间马肉被荒郊的野兽给啃光了,至少还应该剩下马骨才对,可这些马骨究竟在哪里?
马若云越想心里越发毛,害怕地拉起赵云的手,颤声道:“子龙,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委实有点古怪。”
赵云想着若云出城时的雄赳赳,气昂昂,不由有点好笑:“不去找那妖马啦?而且你不是还说要带匹小妖马给洛儿当礼物吗?”
马若云打了个冷战:“别提什么妖马了,让人心里凉凉的,而且我们到哪里找这群野马 去,现场这么凌乱,根本找不到追踪的痕迹嘛。或许,昨天发生了什么怪事,这群野马全死光光了,否则这里怎么会这么古怪,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女孩子就是怕这种神秘现象,胆大至若云这样的女孩也不例外。
赵云见马若云真得在害怕,也是心疼,拍了拍她的香背,安慰道:“那就走吧,反正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收什么妖马当坐骑。”
俩人刚想转身,倏听到身后的‘星眸’发出了一声惊恐之至的长嘶声。
俩人骇然回首,正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匹高大异常的白马正冷冷地盯着场中的俩人。
赵云在看到这匹白马时,终于明白沮妖道为何称这白马为妖马了。
这白马通体雪白,长长的鬃毛无风自舞,宛如一朵白色的火焰在虚空中曲卷燃烧,然而最夺人心魄的却不是这耀眼的白,而是刺目的红。
这妖马竟长着一双血红的瞳仁,远远看去好象一对举世难寻的红宝石镶嵌在无暇的白玉之中,看上去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妖异美感。
而现在这对红宝石中竟充溢着熊熊的地狱烈火,赵云虽离他远远得,可仍感到一股对人类刻骨铭心的仇恨从这血红的瞳孔中疯狂地倾泄而出。
身边的马若云受这妖马的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赵云的右手,赵云甚至可以感受到马若云柔滑的小手上已沁满了冷汗。
这妖马前蹄呈八字散开,后蹄微微下屈,这种不丁不八的站姿哪像一只马匹,这根本就是道教壁画上的圣兽麒麟。
这种站姿若放在麒麟身上自有它的威猛神圣,可一匹马这样站着,非但怪异绝伦,反而有一种森森袭来的妖气。
赵云总算知道沮授所言不虚了,这匹白马除了一个妖字去形容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词,邺城男儿栽在这种妖马的蹄下也算不上太过于委屈。
那冷冷盯着场中震惊两人的妖马的瞳仁中突出现了一丝不屑,倏地仰天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