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决计不是刘邦的对手,倘若交战,必然会死得极惨极惨。”
大司马曹咎道:“明白了老板,你放心去吧,我们把城门关好,不跟刘邦交战就是了。”
项羽警告道:“可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刘邦那家伙诡计多端,你不出战,他会千方百计地诱你出战。你千万要记住,我一去一回,最多只需要十五天,十五天我就能夺回失城,打跑彭越。而在这十五天内,无论汉军怎么勾引你们,你们都要铁下心来不睬,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才可以交战。听清楚了没有?”
曹咎说:“好好好,老板你快点去吧。不就是关门十五天,不理睬汉军的挑衅吗?这点小事容易,十五天之后,我期待着与大王胜利会师。”
“拜托了。”项羽千叮咛,万嘱咐,“十五天,你们只要忍耐十五天,我就回来了。十五天之内,千万不要和汉兵接仗啊,千万不要……”
项羽悬着一颗心,驱师东进,去追杀彭越。这个情报在第一时间被项伯报到刘邦的案头,刘邦兴奋得快要昏死过去了:“传令,大开垒门,取路成皋,与我打破城池,擒杀曹咎及司马欣。”
正要出动,忽然间一个人拦在刘邦面前:“大王忙不忙?不忙我跟你说件小事。”
刘邦细看来人,顿时大喜。此人的出现,导致了楚汉战争从主线战场迅速转移到了支线战场,也导致了楚汉时代最能忽悠的说客,被人放在锅里,煮成了香喷喷的肉汤。
大家玩得有点嗨
突然跑出来要跟刘邦聊天的,是刘邦这边的说客郦食其。
郦食其这个人,为汉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也出过想让刘邦封六国后人的馊点子。刘邦待手下人,是出了名的不礼貌,但对于郦食其,却一向尊重有加,原因是郦食其的弟弟郦商,是刘邦依靠的战场上的主将,郦商的主要对手是钟离昧,两人打仗时互相寻找对方,找到就拼命。所以虽然郦食其出过馊点子,但刘邦也不会因此见责。
但是馊点子的事情,对于郦食其本人来说,却意味着沉重的打击。因为郦食其自诩智士之辈,是靠脑子吃饭的。馊点子就意味着对他智力的否定,这是郦食其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郦食其苦思冥想多日,终于想出了一连串的妙计,急忙来找刘邦摆龙门阵。
郦食其说:“大王,你可曾听说过,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必然没戏。什么叫天之天者?老百姓,就是君王的天。粮食,则是老百姓的天。有粮食,老百姓就能吃饱,君王就能安稳天下。没粮食,百姓饥饿怨恨,君王也心神不安,不知大王以为然否?”
刘邦:“然……你到底是啥意思?快你娘的说!”
郦食其道:“是这么个情形,我想请大王想清楚一件事,自从彭城一役来,大王就几次三番与项羽相峙于荥阳。大王不挑前,不选后,偏偏拣在荥阳这么个地方,与项羽反复拉锯争战,其目的是何在呢?”
刘邦:“对了……我为什么要选择荥阳呢?好像真的有什么原因,只不过……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之间我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了。”
郦食其道:“大王忘了,实在是再也正常不过了。因为大王这段日子,过得太过于颠沛流离,太过于激情燃烧。结果搞到最后,大王只顾着燃烧了,却忘了为什么燃烧。之所以牺牲周苛,宁死也不放弃荥阳,就是因为荥阳这座城,是用来保护天下粮仓敖仓的啊!”
刘邦:“我的天,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郦食其道:“没错,情形正是这样。大王之所以选择荥阳攻防,死战不退,就是为了守住天下粮仓。而项羽拼了老命,不计血本,与大王几次三番争夺荥阳,目的也是为了夺取天下粮仓。但是双方交手的时间长了,刺激程度过高,都玩得嗨了,连续两次沉迷于调虎离山的快乐游戏中,却忘记了为什么要在这里玩了。我希望大王能够趁项羽醒过神来之前,赶紧重振军威,夺回荥阳,占据敖仓的粮仓,扼守成皋的天险,堵截太行的通道,阻塞飞狐口,守住白马津。这就给诸侯一个强烈的印象,显示咱们汉军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足以钳制楚军。这样一来,天下那些心眼不够用的诸侯,以为咱们汉军胜券在握了,就会心里恐惧,赶紧跟我们一起干,那么项羽的亡败,就指日可待了。”
刘邦狂跳起来,传令,立即召开军事会议,我要马上夺回敖仓粮仓。
郦食其拦住刘邦:“大王等一下,我的发言还没有完。”
刘邦:“……还没说完?那你接着说。”
郦食其:“大王,现在的国际形势,是这个样子。南方是项羽的老巢,有我们的几支游击队,在楚国的腹地添乱闹事。而北方则是我们双方的主战场。此时赵国和燕国都已经平定,成为了从侧面压制项羽的强大力量,让项羽憋得透不过气来。但是项羽也仍有足够的残存空间,这就是齐国对他的支持。再说齐国的情形,齐国,是田氏的老地盘,北靠着大海和泰山,以黄河和济水为险阻,与楚国紧密相连。这属于兵家险地,易守难攻呀。大王你即使派出几万人的部队,也未必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齐国。只要楚齐两国相互支撑,我们就缺少足够的胜算。所以我请求带着大王的诏令出使齐国,说服齐国归附汉王,以为屏藩,不知大王以为然否?”
刘邦大喜:“好,就依你。”
于是郦食其拿到刘邦的亲笔诏令,就兴冲冲地出发了,要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齐国不战而降。
但是,刘邦和郦食其,这两人却都忘了一件事——刘邦已经下令让韩信攻打齐国。这时候又派出说客,按理来说,这么重大的政策调整,是一定要通知韩信那边一声的,以便双方更好地配合。
但是,打仗这种事,说起来真是千头万绪,要考虑的事情无以数计。以刘邦的脑子,打到最后都把自己打乱了,打糊涂了,连为什么不断地争战荥阳都给忘了。现在派了郦食其去游说齐国,又忘了告诉韩信一声。
悲剧总是在信息沟通不畅的情形下发生。郦食其此次,原本是打算扬名天下、夸耀百世的,却因为沟通不足,不幸遭遇到个竞争对手,满腹的名利之心,竟然化为一锅水煮白肉。
同行是冤家
此时,韩信正统师向齐国进发,但因为刘邦夺走了他的军队,他只能自己再想办法凑人手。结果搞到最后,后主动请缨的郦食其,反而比韩信更早出发,而且已经抵达齐国。
现在的齐王叫田广。齐国英雄,俱在田氏,自陈胜王起事以来,齐国的国王走马灯也似的换来换去。但无论怎么换,换上来的齐王始终是姓田的。田广亲切接见了郦食其,听这个说客忽悠。
郦食其开口了:“大王,给你出道智力题:你可知道,这天下最终归谁所有吗?”
田广:“不晓得,请先生告诉我答案。”
郦食其:“这天下,必然是归属汉王。”
田广:“证据?先生这么说,可有证据?”
郦食其:“大王想要证据,就请先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夺得天下?”
田广:“这个……我更不知道了。”
郦食其:“那么我来告诉大王吧:得人心者,得天下!”
田广:“听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没错!”郦食其重重地一拍手,“历史的规律,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既然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歧义,那么,我们就可以以得人心这个关键指标,给楚王项羽和汉王刘邦两人做个打分评比,比一比谁的分数高,谁的分数低。这个天下,必然会归属那个得分高的人,不知大王以为然否?”
田广:“打分……好新鲜呀,请先生打分来看看。”
郦食其:“好,请大王听我一一道来:
“我们从开头说起,灭秦时,汉王先入关中,得一分。楚王却违背盟约,不封汉王为秦王而改封汉中王,楚王得负一分。
“楚王以下犯上,流放天下共主义帝并暗遣人于江心截杀。而汉王却痛哭流渧,起兵为义帝复仇。汉王加一分,楚王减一分。
“以上两条是从道义上来说,汉王总分得二分,楚王是负二分。现在咱们再来比较他们的人品:
“汉王收聚天下兵卒,立诸侯的后裔为王,得到财物分给士卒,跟天下的人同享财利。而项羽狼子野心,自私自利,立了战功得不到奖赏,打下城池也没有功劳。所以天下人都愿意追随汉王,而讨厌楚王。于是汉王再加一分,三分了。楚王再减一分,负三分了。
“比过了人品,再来比较双方的能力:汉王平定三秦加一分,渡过西河加一分,攻占北魏加一分,井陉灭赵加一分,夺得敖仓加一分,阻塞成皋加一分,扼白马津、阻太行道、扼飞狐口,再加一分。汉王每加一分,楚王就减一分。目前汉王得十分,楚王得负十分。”
郦食其掰着手指,跟齐王计算完毕,问道:“我已经替大王把汉楚两边的优势劣态,分析到了不能再清楚的地步,请问大王,面对这鲜明的比分,你何以自决呢?”
齐王吓呆了:“那……我该怎么办?”
郦食其一拍大腿:“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立即表态向汉王投诚,这样齐国就可以保全。否则的话,惹火了汉王,派军队打过来,他那边又加了一分,齐国可就不复存在了。”
齐王说:“好,我已经命了华无伤和田解两位将军,统帅齐国的二十万大军,前去迎战汉军。现在我听你的,把军队全部撤回来了,再派使者去汉王那边表态效忠。”
郦食其大喜:“这就对了嘛。”
于是齐王田广决定归附刘邦,就摆下酒宴,和郦食其喝了起来。这工夫,韩信正统率他临时凑出来的人马,向东进军,还没有渡过黄河,就遭到齐国二十万大军的阻拦,正在为难之际,齐军突然派人来报信,说是齐汉两国已经决定交好,双方不打了。说罢,齐国军队就开始络绎后撤。
韩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传令安营扎寨,不打了。却不想,这时候旁边忽然转过来一人,面貌奇特,服饰古怪,问韩信:“将军,你为何突然停止了进军?”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名字叫蒯彻。但史书上都故意把他的名字写错,写成蒯通。这是因为后来有个汉武帝,名字叫刘彻。“彻”这个字,被汉武帝用了,普通民间人士就不允许再用,连老祖宗都不能用,都得改名。于是史家就把蒯彻给改名为蒯通。但他就是蒯彻,改了名也叫蒯彻。
还有,有关蒯彻这个人的籍贯,《史记》上有两种说法,一说他是齐国人,一说他是范阳人——想知道他到底是哪国人,听听他对韩信说了些什么,大致就清楚了。
当时韩信对蒯彻说:“先生,是这么回事,齐国已经臣服了汉国,不需要再打了。”
蒯彻问:“齐国臣服汉国,跟你打仗有什么关系?”
韩信:“这个……应该有关系吧?”
蒯彻:“屁关系也没有!齐国臣服是齐国的事,你打齐国是你的事,你快接着打吧。”
韩信:“……不是先生,人家齐国已经投降了,咱们再打,没理由啊?”
蒯彻:“怎么就没理由?理由太多了!我来问你,你奉了谁的命令进攻齐国,奉了汉王的命令,这没错吧?现在汉王命令你撤军了吗?没有吧?既然没有命令让你撤军,那你就只能接着打,这有什么犹豫的呢?”
韩信:“错,汉王是命令我进攻齐国,但现在情况有变……”
蒯彻:“变你个头!将军,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做人呢,真的不能太缺心眼。你看明白了你的处境没有?那个郦食其,单只凭了三寸不烂之舌,就轻而易举地收复了齐国的七十多座城邑。而你韩信呢?你率领了几万人,几历生死,经历了一年多的血战,才刚刚打下赵国的五十多座城邑。跟郦食其一比,你就是个典型的废物点心!”
韩信:“……不是先生,你到底是啥意思?”
蒯彻:“这意思还用说吗?郦食其表现得太好,就没你韩信混的了。你韩信要还想在汉营里立足,就必须把郦食其的风头打下去,不能让他压倒你。”
韩信:“明白了,传令,三军即刻出发,与我追杀撤退中的齐兵。”
情商低的人易被利用
郦食其说服齐国举七十城邑而降,不想韩信那边,突然间跳出来个蒯彻,要求韩信趁齐国投降之际,继续攻击。这件事,足证蒯彻其人,是地地道道的齐国人,而不是什么范阳人。
只有生为齐国人,长在齐国,却因为情商低、脑子笨,始终被人鄙视,抑郁而不得志,才会对齐国如此怨憎,恨不能将本国同胞,通通杀光。
一个外地人也可能在仇恨的教育之下,对某一个陌生的城邑或国家产生强烈的憎恨。但这种憎恨,因为缺少感性认知,只是一种虚妄的观念,一旦遭遇现实,就会迅速瓦解冰消,化于无形。只有日积月累,点点滴滴所形成的怨怼和仇恨,才会形成炽烈的毒火,熊熊燃烧在心里,永世也难以熄灭。
所以我们断定,这个蒯彻九成九就是齐国人。只是因为成长时期遭受了太多的伤害与羞辱,形成了他对于本国人民无可化解的仇恨,所以才会在这时候突然跳出来,挑唆韩信继续进军。
而韩信呢,他却是最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的类型。这类人分析起事件来头头是道,唯独对人性人心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一个建议是否对自己有利,却无法看破对方提出建议的真正用意。所以智商高、情商低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只要你将他的利益摆在面前,他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而立即行动起来——他永远也不知道,通过他的行动而获利最大的,并非他本人。
于是韩信利用齐兵正在回撤,没有丝毫防范的机会,周密布置,突然出击,向齐军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可怜的齐军,由于没有防范,一下子就被韩信端掉了指挥中枢,失去指挥的军队,沦为了待宰羔羊,让韩信杀了个痛快。
齐军二十万,竟被韩信通通歼灭了。
这一仗,虽然是杀人杀得凶,但史家却都不愿意提起这场战役,这根本不叫战役,这是地地道道的打闷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比的就是谁心眼更肮脏。
这一仗同样也暴露出了韩信的致命缺陷,他这个人,好像没什么道德底线。
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是不可预测、难以捉摸、无法控制的。像这种智商高、情商低,又没有道德意识的类型,必然会列在第一个清除的名单上。太危险,哪怕只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感觉到极度的不安全。
一句话,历城之役,铸下了韩信最终被清除的症因。
但韩信还算是够幸运的,最倒霉的,当然要属还在齐国的郦食其。
郦食其只凭了一张嘴,就说降齐国七十城,此时正在齐国恣意享受人生。忽然听齐王叫他过去,郦食其小步颠颠跑来,看到朝堂上有一口巨大的鼎,里边满满的清水,士兵们正往鼎下添干柴。就听齐王热情地招呼道:“先生来了,来来来,快脱了衣服,跳到锅里去。”
“跳进锅里……”郦食其很吃惊,“大王,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我是认真的”。齐王回答。说话的工夫,郦食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士兵剥除,抬起来丢进了锅里,郦食其心中的惊恐,已经到了极点:“大王,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嘛!”
就听齐王道:“先生可知道,我在历下的二十万雄师,只因听了先生的话而撤回,却被你们汉军乘机包围,全都给歼灭了。”
“这……不会吧?”郦食其惊呆了,“这这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齐王道:“先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