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的消息,要求田乐附近的村民配合从清州城来的人进行工作,他也是村民中唯一知晓整个计划的人,为了不让今川军起疑心,其余无关的村民都没有被叫醒,我们则被说成外地过来贩酒的行商,在村长的屋子里借住。在我们过来之前已经命本家的人搬出地窖里珍藏多年的美酒,准备提供给即将到来的今川军队。
我暗自打量了一下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布皱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勇武,只有眼珠偶尔转动时显出一股久经战阵的军人特有的杀气,五十三岁的年纪腰板还挺得笔直,走起路时的稳健不输于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来到村长的家里,这是一个四周用半米高的土墙围起的小院子,正中是五间很破旧的木板屋,正对房屋的地方有一扇两米宽的木板门,院子里种着的一畦萝卜幼苗刚刚出土,靠墙的地方放着水桶锄头等农用工具,屋前空地上支起两条长长的竹竿,上面搭着几件换洗的衣服。
我们随竹下正胜走进正中一间房屋后各找位置坐了下来,他把我们随身携带的长刀藏在里屋的地板下,过了一会,十几个壮汉抗着八个大木桶走进来,在竹下正胜示意下将木桶放在空地上,随后走了出去。他说这是田乐村民所酿的普通清酒,虽然不是十分珍贵,但比起普通士兵喝的浊酒要好得多了,还有两桶精心酿造的美酒放在另一间房内,到时专供今川的高级将领享用。
竹下正胜为我们收拾好了三间空屋,我们三个和吉田春一郎、五名锦衣卫一间,恭迟尚和另外九名锦衣卫一间,服部小平太、毛利秀高和其他八名足轻一间。进屋后吉田春一郎赶忙走过来把外衣铺到地板上,我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靠着木板墙坐下,静等今川军的到来。
李彰和锦衣卫一坐下,马上睡了过去,以便保持充沛的体力应付今川军。
“大哥,挺沉闷的,不如唱首歌怎么样?”张宏也和我一样睡不着,见我瞪大眼睛发呆,向我提议。
我笑笑,没有回答他。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开始有点喜欢上了这里。”张宏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一直在不停的逃亡,从中国到海上,又从海上到日本,居然做了那么多以前做梦都想不到事,有性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杀戮呢?他们那短暂的生命真的能够承受那么多的欲望吗?呵呵,我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有性人。”
我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接过张宏的话,“物质和精神上的贫乏让他们团结,最终也让他们解体,甚至导致灭亡。这个宇宙中还存在很多我们没有接触过的生命,所以1104他们才要我们过来学习了解。我很讨厌和战争牵连在一起,对他们的欲望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我一直迫使自己去适应这种生活,也只有这样才能更接近我们的目标。我并不后悔来这里一趟,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正了解他们的欲望到底是些什么。”稍微沉默了一会,“其实我们居住的防卫圈非常薄弱,自从有性人类灭亡之后,为了自身的安全防卫圈系统才被我们中性人研究开发出来,一百年来我们都处于和平的时代,防卫圈并没有经过战火的考验。按照核战前储存的资料来看,只有几千年历史的有性人类制造出来的一百枚千万吨级当量的核弹共同爆炸时所产生的能量就足以让防卫圈灰飞烟灭,更妄论像敖广他们那些进化史以亿年计的高等生物,我相信只要他们想的话,一万多个中性人根本就不够他们杀的。有时我甚至认为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他们让我们过来这个时空根本就是在疏散人员,以免在危难来临时被一网打尽。”
“大哥,别这么悲观,敖广不是说有星云联盟吗,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说高等的生命体未必会像有性人这么醉心于侵略杀戮……”张宏随即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所有的协定协议只是一纸空话,谁的实力强谁就有发言权。我认为,现在存在的高等生命体都是在优胜劣汰的激烈竞争中保存下来的优秀品种,他们的原始基因中已经烙下那种发展自己淘汰对方的信息,就像有性人,每一个授精卵细胞的合成都需要淘汰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精子,强者为王的本性在他们被赋予生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并终身相随,终结于身体的死亡。而我们中性人属于无性生殖,一般都是由一个细胞分裂成一个有机体,由于繁衍的过程里没有经过竞争,先天的危机感远远不如有性人,向他们学习也是理所当然的。有时候,欲望就等于生存。” 我透过破烂的窗格望着天上的繁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张宏也沉默起来。
窗外属于夜晚的黑暗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淡蓝色,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清晰起来。天亮了。
远处青黑的山道上显露出一星火光,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最后汇成了一条长蛇,蜿蜿蜒蜒顺着山道向村子延伸过来。今川的前锋部队终于到达。
我叫醒大伙,做好迎接的准备。不一会,村中锣声、木梆声大作,和村民们杂乱无章的跑动声、嘈杂声混成一片。我拉开隔门,竹下正胜正向我们这边跑来,“今川的部队来了,各位大人请跟我一起到村边迎接。”
我们和竹下正胜一起走到东边村口,路上很多村民都低着头跪在自家门前的地上,身体不停的发抖,女人把孩子搂在怀中不让他们到处乱跑。我站在村长下首学着他的样子跪下,旁边的恭迟尚低声咒骂了几句,一边问候着今川军的祖宗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做着下跪的动作,其余人都有样学样跪在路口的两边,做出迎接的姿态。
这队今川前锋大概有三、四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二十来个武士,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极为傲慢,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列成四排的足轻,步伐散乱的朝我们走来,不少人因为长途行军的关系,眼圈浮肿还打着呵欠,甲胄上有不少灰尘,但没看见血迹,应该没有参加过什么战斗。
骑马武士中的一个突然催马向前,脱出部队一路小跑着来到我们身边不停的绕着圈子,从腰间拔出太刀,刀尖指着我们大声问道:“谁是村长?”竹下正胜将头压低,应了一声。
“听着,我们是骏河今川大殿的部队,这个村子已经纳入今川大殿的势力范围。马上把所有人集合起来清点人数,女人为我们做饭,男人去伐木造屋,这些破烂的旧屋根本不适合我们这些高贵的武士憩息,限你们在中午之前把屋造好,否则就杀光你们所有人。”武士的马刀在半空耍了个刀花,虚斩下来。
竹下正胜大声应了声“哈”,等武士拨转马头归队后,站起来带我们一同返回村内。他马上集合起村民,分配好工作后村子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除了我们三个留在竹下正胜外,其余的人都被分配去伐木运土。
作为前锋的今川士兵已经进到村里,足轻士兵挨家挨户的搜索着可疑人物,武士们在竹下正胜的住宅里安顿下来。刚进屋,为首的一个满脸胡茬、大概三十余岁的将领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停在我们身上。他指着我们向竹下正胜问道:“他们也是这条村里的村民?”
“回大人,他们是来村子里贩酒的行商,因为天黑路险,在这里留宿一晚,本来预计今天将酒运走的,没想到各位大人天没亮就来了。小人现在就将他们送走。”竹下正胜跪在一旁回答。
看到张宏一副典型的商人笑脸,将领鼻中“哼”了一声,“你们酿有酒?拿出来给我们尝尝,这几天一直行军,没什么机会喝到酒,现在正好一解酒瘾。”
竹下正胜转身入内屋抱出一桶酒,倒进六个酒瓶中用木托端过来放在榻榻米上。将领拿起一瓶,皱着眉浅尝一口,刹时间眼睛瞪得滚圆眉头舒展开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酒灌完,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闭上眼睛呼出一口酒气,睁开眼大声称赞道:“好酒!好酒!我酒井敏人自懂事以来,这么好的酒还是第一次品尝到。村长,这些酒还有多少,我们全部都要了。”
竹下正胜满脸为难的样子,“小人只剩下这么一罐了,昨天这些商人已经把酿好的酒都买了下来,实在没有多余的了,还请武士大人多多原谅。”他指着我们说道。
酒井敏人一听,转头向我们道:“既然你们已经把酒买下,不如转送给今川大军以作为犒军之用,我们也不为难你们,等攻陷清州城后就放你们走人。”
张宏一脸哭相,跪在酒井脚下拉着他的绑腿,苦苦哀求道:“武士大人,这批货我们还要运回去出售,这都是我们的血汗老本,要是给大爷拿去犒军,我们又没钱再买货,以后怎么做生意啊,这些钱都是父老乡亲夹份凑起来的,没有把货运回去哪有面目见人,只好自杀了。”
酒井敏人在榻榻米上大力一拍,酒水四处飞溅,“你们这群贱民,让你们把酒拿出来已经是老爷们开恩了,还敢罗里八嗦的还嘴,想找死是吗,大爷我就成全你们。”说着把腰间的太刀拔出来一半,声色俱厉的喝道。
“小人不敢,这些酒、这些酒就请武士大人们拿去享用吧,我们心甘情愿奉上犒军。”张宏见状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跪在酒井面前不停的叩头道歉。
酒井敏人把刀推回鞘中,皮笑肉不笑的道:“老爷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刚才你这贱民冒犯我身为武士的尊严,本大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是,是小人的过错。这里还有五十贯钱,还望武士大爷笑纳,请大爷不要将小人的胡话放在心上。”张宏掏出钱高举过顶,送到酒井面前。
酒井敏人站起身,反手一巴掌把张宏连人带钱打翻在地上,抬起一腿踏在榻榻米上。“想求饶?行,从我腿间钻过去吧。”说着朝自己的腿弯一指。
李彰见状大怒,手指节握得格格直响,我怕他一时按撩不住前功尽弃,忙按住他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
张宏也不出声,弓起腰,慢慢从酒井敏人的腿间爬过,周围观看的今川武士发出了一大阵哄笑声。
“孬种!活该你是个低贱的商人。本想将你一刀杀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酒井敏人哈哈大笑道。
第十九章 桶狭间之战四
我向酒井敏人恭敬的鞠了一躬,“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出去一下,这些美酒,还请各位慢慢享用。”酒井敏人点了点头,我拉起张宏和李彰一起走到屋外。
“大哥,刚才我的演技还不错吧。我可没有钻别人裤档就是奇耻大辱的这种思维定势,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就是普通商人。”张宏在旁边低声笑道。
李彰“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我不觉得下跪有什么大不了,但是那种人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以后落到我手里,看怎么玩死他,保证让他后悔曾经做过人。”
我眼睛往两边扫了一下,道:“看来问题没有那么简单。酒井敏人只不过是在试探我们,以日本人的一贯看法,武士永远是将荣誉摆在第一位,刚才要是忍不住动手的话他可能会认为我们是织田家派来的武士,这样对我们的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和他们进行正面较量没有任何意义,看看那些士兵,”我指了指着那些上窜下跳,不时拿着从村民手里抢来的战利品向同伴炫耀,将整条村庄弄得鸡飞狗走的今川士兵,“一点纪律都没有,基本上就是一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兵。今川义元派他们过来,其实就是一个放出很香的饵引诱织田的部队将它吃掉,这支部队只有几百人,对付织田的游骑斥候绰绰有余,但是要面对主力部队的时候却稍嫌单薄,只要这支前锋被击溃,今川就基本锁定了织田主力部队的动向,所以这个饵虽然很香,却绝对不能吃下去。听刚才那些武士说话的口气,这里的破屋他们根本住不惯,假如今川义元也这么讲究排场的话,他可能连这条村都不会进。”
“大哥,那怎么办?要是在这里留不住今川义元的话,那这个计划就会半途而废。不过话说回来,假如让我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来领军,也不会在这个偏僻且地形险恶的地方多作停留,像今川义元这样的乱世中大名更不用说了。”李彰摇摇头,他的意思我们明白——这个计划成功的机率实在是非常小。
血红色的旭日已经从群山的顶端显露出来,驱散了早晨笼罩在山间的那层雾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们也有一个很有利的客观条件,就是这里的酒。织田信长说这里酿造的米酒闻名日本看来不是假话,酒井敏人能够统领四百人的队伍,可以算得上是中级将领,刚才他还说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的酒,这话间接证明了今川的领地内是酿造不出这种酒,甚至今川义元本人都没喝过几次。日本人大都好酒,当酒井敏人把酒献上去的时候,相信很多将领都会食髓知味,劝今川义元停下来休息一会,期望能喝到更多的好酒。”
李彰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我们来这里其中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了解人的欲望,既然人有欲望,就必然存在缺点。刚才我怎么想不到呢?”
张宏在旁边补充道:“以前我看过一篇古代资料,里面有个叫吴用的人设计抢一批珠宝,他让人将麻醉药品放在酒里送给让押运官兵,结果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那批珠宝拿到手。现在我们不妨在酒里做点文章,加点麻醉品之类的药物进去,让今川义元睡个够就行了。唔,干脆就下毒,简单方便见效又快,就是不知道那些锦衣卫有没有随身带着含有氰化物的药品。”
“你说的是水浒传里的吴用智取生辰纲?”李彰问道,“这里的情况和小说里是不同的两个概念,杨志只有十几号人马,一包麻药两桶酒就可以放翻他们,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上万的今川军,几桶酒又能毒得死多少人?像今川义元那种大名,献上的酒和食物都要有亲卫尝过才放心,毒药放得太多反而达不到目的。”
我看了张宏一眼,道:“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成事,白痴都能统一日本了。你去找恭迟尚过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张宏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找人。
过了不多久,俩人走过来,张宏在前面,恭迟尚肩膀上扛着一段刚砍下来的原木在后边跟着,来到我身边,恭迟尚将木头放下装作擦汗的样子,低声道:“大人要的东西,我们的人身上都有,只是不太多,几十个人的份量。”
我问道:“能不能延迟药性发作时间,人喝下去以后隔一个时辰左右才让药力慢慢发挥出来?”
恭迟尚盘算了一下,道:“这个属下不清楚,控制药效药量方面张信是行家里手,我叫他过来,大人问一问便知。”说完抬起手,中指和拇指搭成一圈,其余三指向上,朝远处的一名锦衣卫缓缓摆动。确定那名锦衣卫看到后,恭迟尚放下手,道:“刚才在山林里伐木的时候看到几个穿青色紧身服的人藏在树上,有可能是今川的忍者。这里耳目众多,属下先告退。”说完扛起木头低头走开。
我们三个走到一间木屋旁坐下。一个肥胖的武士穿着缀满铁片的具足(注:日式盔甲)手捧着筋兜(注:头盔)肩上扛把太刀满脸淫笑的从我们身边走过,看了我们一眼后走进屋内。随即一阵衣衫碎裂声和女子的哭喊声传了出来,酒井敏人带着一群武士匆匆走出竹下正胜的住宅,小跑着奔进我们身边的木屋。
“妈的,田村!老子警告过你多少次,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打完仗随便你干什么都行。你精虫上脑啊连具足都脱下来,不如脱光去打仗算了,看你能挨得多久,现在还是在织田家的势力范围,那女人说不定就等你干到兴头上时一刀把你杀了。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