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当他再次回到冥王宫,当千年欲过,她流尽千万滴泪时,他冥王终于慢慢苏醒,一声喘息过。
那小女子便雀跃得翩翩起舞,水晶般双眸绽着一样光彩,仿佛整个冥王宫阴暗,皆承载在那两抹笑容中。
那一刻,当他微睁开眼,仙草化作有缕白烟,换成一颗元神时,当他双脚坠落地面嘴角勾起淡漠笑容时。
他第一次伸出手从身手抱住了她纤细腰身道:“嫁我作冥王妃吧!”
醉恋的一滴泪滴入他冰冷大手,十指交握时,面上挂满笑,她不敢回头,亦不会回头,只呆呆任他环着。
她怕万一一回头,便还是那株仙草,还是那抹无形的影子,一切若真成空,证明不过是她一场梦,她不若不分真实与虚幻,让这略冰冷的环抱化成永恒的记忆。
“冥王……”
他加重手上力度,却不敢再用力,因怕那泪流过多的身躯,会愈加柔弱。只能凄凄抱着她,低声道:“恋儿,做我的冥王妃吧!”
“你果真心甘?”
他眼中窜过一抹苦涩,勾起嘴角微冷笑道:“几千年了,一切不甘早化成痛,甘如何,不甘又如何?”
“若恋儿不信你会忘了睡神呢?”
他微错愕!
却不知该做何回答,他看透了爱与被爱,总会存在受害一方。若爱的人爱,便会永远相爱,若爱的人不爱,便会相痛。
几千年前,当他第一眼见到睡神,便深深爱了下去,可最终当他将两颗元神献出时,换来的不过冰冷的死吻。
他对睡神的爱,早在两千年间挥霍尽,如今空空的双手,甚不知该拿何再去奉献。而眼前的水仙精灵,却只需他一颗心即可。
爱过了,痛过了,不怨不恨,轰轰烈烈过,凄凄惨惨过,亦曾为爱伤过,哭过,死过。便让那循环从此终止,让他爱上眼前同他一般痴痴懂爱的小女人吧!
那一千年灌注他的泪水中,有着爱与等待,而他可还来的便是不再执著,爱着爱他之人,放他爱的人爱其所爱。
“夫君……”
他不语,应了!
“夫君若真爱我,便先断了你的情!”
他依旧不语,将手臂怀得更紧,将那颗小脑袋贴入胸膛,将满面泪痕的面颜转过,温柔以手擦干。
“恋儿可以等,等带夫君爱我那一天,若那一天千年来临,恋儿再等千年,若万年来临,恋儿便可等万年。若我可长生不轮回,便会等夫君一辈子。”
冥王微微一笑,任微风拂过,将颊旁黑发吹上她美丽的面颜。多痴情的女子,似他冥王一般,义无返顾去爱,不过他伤了痛了,不会放任她再去伤再去痛。
“我会爱上你!”
醉恋轻点点头,将头靠得更近,仿佛欲嵌入他跳动的心中……
千年前那一幕,至今依旧在脑海中盘旋不去。依稀中他承诺过会爱,而此刻望着那纤细的手抓住另一只大手时,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
双臂收拢,在波澜中荡漾涟漪,寒气扑面而过,却带走了忧郁。冥王双足微动,七彩云浮动,载着冷漠的气息飘扬……
爱的这条路上,他冥王走得艰辛,望这一次,可还他一份该属于他的爱,不会苦,不会累,不会伤,不会再次牺牲这条命!
恋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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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之二
清澈的泉水,山花烂漫,爽朗的歌声余音渺渺,仿若一片人间仙境,令醉恋不自觉沉溺其中。挽着冥子茗大手,却在湖边停住了脚:“傻大个,我想洗脚啊!”
“啊?”
“为何那般惊讶,恋儿脚不甚脏,不过想泡一泡而已,这水如此清澈,脚底一定很舒服。”
“啊?不、不要吧?”
醉恋嘟下唇,半响望向他澄澈双眸道:“你眼里写着‘老实不敢’四个字。”
“可、可这是村里人喝的人,你若泡脚,我会被打得满村跑。”
醉恋“噗嗤”一声大笑道:“早看得出来,但你为何总喜憋在心中,非要我喝一喝,方肯老实交代?”
冥子茗愣了愣,咬着下唇放下扁担,将她小手抓了牢,左顾右盼后,方扶坐在湖边,慢慢脱下她鞋子,将那双小脚放入清澈的水沿……
“傻大个……”
“咦?”望着他缩回的脚,他傻傻一笑,尴尬红了红脸道:“我、我不会有意的。”
“女子的脚,是不会轻易给人看。”
“额……对不起,傻大个就是笨头笨脑,要不恋儿打我两拳,否则心里好象很不舒服啊!”
醉恋越笑越甜,仿佛一入冥王村,每日便笑口常开,不知是忘却记忆之功,还是眼前总憨憨可笑的男子之功。
“罢了,罢了,不过这可是村民喝的水啊!”
他侧过脸,不愿被看到愧疚尴尬的神情,不知为何,他本便善良傻笨,却在听那柔语入耳时,手顿了顿,无法不去听从。
即使他知,若是这一失足,便是成千古恨,村民定会追赶着拔光他粗黑的长发。“是、是呀!”
“好吧,那麻烦傻大个帮恋儿洗洗脚喽~~~”
冥子茗憨笑两声,轻柔欲抚上那鲜嫩美丽的脚面,却在下一瞬却一双修长冰手抵挡,愣了半响,方知转眸相望……
水面波澜上浮着一位身着黑衣,似冷漠无情的英俊男子,眉宇间印着坚定,薄唇性感而散发寒气。
凭其多年阅历来看,实在翻不出有谁可比其更俊美,有谁可比其更冷漠,更有谁那双手皆带着电性。
本能该收回,可望向醉恋迷惑的表情,冥子茗便硬是覆着,不动亦不撤,憨憨道:“请问,你是从水里钻游来的?”
“额……傻大个,他浑身不带水。”
冥王闻言,不怒不喜,只独独打开那双覆在她脚踝上大手道:“她的脚,我来洗!”
“你是谁啊?”
冥王不语,亦不愿多废一句话,只单单将冰冷的手浸泡在湖水中,待其有一定温度后,再慢慢覆上白嫩脚面。
他知他的手究竟多冷,亦如他冷漠的心,可此刻他愿其带着温度,一如他想因醉恋而暖下那颗千疮百孔之心。
“……”
醉恋不语,任那双略温的手覆盖,在她白嫩的脚上游移,每一分动作都那般轻柔。他一直低垂着头,让她看不清究竟眼中藏着什么。
仿佛一股熟悉感,让她不想去追究,配合得抬起小脚,待他一点点以手掌吹干。那微热的风在手心间拂动,带着一阵阵酥麻感。
“你是谁?”醉恋还是不忍问道。
“我是你夫君!”
夫君?
此刻不止她愣,冥子茗更是大愣,仿佛谁在他背后砍下一刀,滴滴的血流淌,伴着疼痛肆虐。他再傻再笨,亦会明白心底最深层渴望。
“恋儿有夫君了?”
“额……我哪多出个夫君?”醉恋不信,缓缓轻启唇道:“请阁下将头抬起如何?”
“你的脚还未洗完。”
醉恋扁了扁嘴笑道:“既是我夫君,倒令我看一眼啊!”
“穿上鞋!”
冥王一边抬高眸,一边温柔穿上她鞋子,冷冷道:“你的眸子看得出我未在撒谎。”
“恋儿……”
“傻大个,你先等等,我要问他两句。”
冥子茗低垂下头,半响吭哧道:“好,傻大个等着你。”
“你到底是谁?”
冥王冷笑了笑,再伸手扶起她娇躯,自然抚上纤细腰身,一把纳入怀中。醉恋晕了晕,却不知作何反应,将头轻搭在冰冷的肩侧。
仿佛世界皆在停滞,呼吸声渐蹙,当冰冷与清雅相遇时,不知是冷还是淡?醉恋轻推开他,再以手梳理开发丝道:“你到底是谁?”
“冥王!”
呆楞!
冥子茗又呆楞住,揉了揉凌乱的发,心烦意乱道:“可、可这是冥王村啊!”
“呵~~~傻大个的意思是,冥王村的人最尊敬冥王,你一称冥王,谁还敢拿你如何?”
冥子茗忙点点头!
“换句话说,便是你在说谎!”
冥王不语,半响方冷冷一笑,执起她纤手道:“你是冥王妃!”
那双眸子冰冷若霜,令人望上一眼便寒,可奈何眼中多了丝忧郁,像是受尽了伤痛。醉恋忽心生不忍,再跨前一步,将他轻轻纳入怀中。
她自然看得出他所言非虚,但却无法回转过头凝望,仿佛一深深望着他,便会觉得心好痛,像曾被撕开过一般。
或许他们之间确实有渊源,又或许曾彼此错过。他言她是他的妻,但从那双眸子中,却看到了一样光彩。
那是歉疚,亦是惋惜,或许曾经他们相互伤害过,此刻……她只能慢慢抱着他,抚平那狰狞的伤口。
“恋儿,跟我回冥王宫吧!”
她摇摇头,答案是不!
忘记了一切,要重新追回,既能忘却,证明从前伤过,她不想如此轻易便随着他。对她来说,眼前俊美冷漠的冥王是陌生,除了心痛感知,她寻不出那么多爱。
“恋儿,我们该回家了啊!”
冥子茗慢慢伸出大手,那张英俊而憨厚的面颜,在我面前闪闪发亮,仿佛一颗璀璨的星,照亮了整个身躯。
缓缓叹了一口气,醉恋移开脚步,覆上那双大而厚实的手道:“不想回到从前!”
“恋儿……”
“我暂时不想回到从前,因为那会感到陌生,我有一双透视世事的眸子,看得出你心中的伤。或许回头便是悬崖,我宁愿选择短暂快乐。”
冥王静静立在风中,让狂舞的发张扬!
“啊……”
一声尖叫滑过,一村村民皆匆匆始过,此起彼伏的大叫声:“有人用湖水洗脚……”
糟了!糟了!
醉恋在心中怪叫,匆匆拉上冥子茗大手道:“傻大个,我们快跑啊,一会儿要成人肉包子陷了。”
“额……”
“站住臭小子,村长儿子就能给心爱女子用湖水洗脚?”
冥子茗愣了愣!
五指微扣,若一阵风拂过,脚下生风匆匆逃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醉恋微回了回头,再深深望向一眼,分明扫过了一抹伤,那般触目惊心……
“呀……傻大个跑了?”
村民们虽善良热情,却是火暴性子,一见水被人洗脚,个个额上几条黑线,拿着刀叉斧道:“这小子也是合伙人……”
“是我!”
众人惊!
一人拿着岔子,半响方反过神道:“敢惹我们冥王村的村民,就这一个湖,也拿来给女子洗脚,你、你简直太可耻了!”
“是呀,是呀,怎么这么不道德?”
“哎呀,又来个天外飞仙,个比个的麻烦精,亏我们还好心相待,竟污染圣水。”
“我们冥王村……”
“我是冥王!”
众人愈惊!
半响风儿萧萧,水儿流淌,一道银白光乍现,载着这具冷然身躯飘扬。悬在半空中,许久传来一声:“我是冥王……”
他是冥王,而水仙精灵是冥王妃,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即使她亦不再记得。他不再放手,因其不想铸成错爱。
他留给她喘息的时日,待一月后八台大轿来迎,她醉恋注定是冥王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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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之终
半年后:
时过半年,冥王转眸呆望灵镜,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却深情的笑,若雪山山颠高傲之梅,散发着冰冷的独魅……
敛上黑椤衫,腰系金丝宝带,镶嵌着翡翠湖绿神玉,每一丝光皆集仙气于寸宝。长发飘扬在肩侧,额系珍珠宝带,翠绿妖邪,将那冰冷而高傲的双眸,衬得愈加夺目绚彩。
俊美面颜上冷若冰霜,却眼角剥啄到丝丝深情脉脉。白昝肌肤不显弱质,手持一把冥王剑,古老神秘斩遍妖魔鬼怪……
一道七彩云飘上,靴下轻踏,冥王眯了眯双眸,冷冷笑道:“恋儿……”
曾用两千年无悔的牺牲,成全了睡神的爱,让广阔的碧海蓝天,抚慰冰冷的心扉。
现以一千年苦苦的挣扎,成全了水仙的爱,让冥王宽广的胸襟,抚平伤痛的心扉。
他的爱长途跋涉,曾以两千年的苦,换来最后死亡那刻无谓的甜。痴吗?傻吗?若痴若傻,却不曾悔过。
爱这一条路上,他不是个万能的神,只能顺着命运行下去,直到鲜血淋漓那刻。当看到深爱不悔的人展颜一笑,心中是苦亦是甜。
冥王啊冥王,多希他是一世凡人,错过百八十年即可,而如今却徒徒耗了两千年,才将不属于他的爱推向幸福,将属于他的爱挽留……
半年前,他留给他忘却前缘,留给她去尝试忘却痛,而如今望向那大红喜字,他不得不皱着眉——抢一次婚!
冥王村今日算是热闹非凡,若几百年难见一次的祭祖,想来也不怪,毕竟村长之子冥子茗大婚,纷纷来客礼品相赠。
108家村民无一不来,个个脸上挂着喜悦笑容,冥村长一面招呼客人,一面催促着儿子将新娘从花轿上抱下。
吹拉弹唱,喜迎连连,冥子茗大踏步将醉恋抱入喜堂,上方家长笑意荧荧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互拜,送入洞房……”
仪式甚简略,醉恋只需移移脚步,再跪拜几次,便被轻松抱入新房。然而接下来的便是一场浩荡闹洞房。
冥子茗醉醺醺推门而入,床上女子微巧笑,爱煞了他憨厚单纯模样,忙隔着红盖头探过手,却不料门忽大敞而开,一群村民蜂拥而入……
“傻大个……”
醉恋自行掀开红盖头,略有不解埋怨道:“洞房花烛夜,为何众人齐闹?”
“额……”
“你傻大个你一人进来,还是随众人出去?”
冥子茗刚欲刚严门,忽“砰”一声摔碎,他呆楞半响方被推至床边,众人齐喊:“苹果……苹果……”
床上方一根长长细绳,其下掉着鲜红苹果,两人被推至两侧,纷纷用力一怼,苹果正巧被咬下两口。
众人失望推了推道:“怪了,平日都是嘴对嘴很多次才吃得上,这一次倒乖巧,奇了,怪了~~~”
“恋儿,我、我不是故意的。”
醉恋唇一扁苦笑道:“我知你是鸭子赶上架,门也碎了,苹果也吃了,你想如何吧?”
望着冥子茗呆傻惊惶的模样,醉恋“噗嗤”一笑,随即温柔道:“额……各位一定要望一望好戏吗?”
“是!”
“可否明日再看?”
“不行!”闹洞房哪有次日为之?
“罢了,罢了,傻大个凑过来吻恋儿一下吧!”
醉恋渐渐阂上双眼,那傻人儿半响愣住神,双手揉搓得紧,浑身颤抖颤栗,额头流淌着冷汗,脚下若生了根一般。
醉恋浅笑,静静等待着,这傻大个人蛮好,个性讨喜憨厚,总会给人塌实之感,虽无“砰砰”心动,却令他每日笑颜大开。
于是半年了,感觉慢慢深,似习惯了那天真的笑颜,有时别扭的神情,以及总默默耕作的真诚。
他表白求婚,她便二话不说点头应允——嫁吧!
不好亦不坏,不喜亦不悲,倒觉得理所当然,似等待了半年,那该出现之人未出现,心头涌上莫名的失望。
嫁吧!
嫁作人妻,无惊无险亦无伤过一世!
当强烈若雷鼓的心跳靠近时,当那炽热的唇欲碰触时,房中鼎沸喧腾,忽一到银白光乍现,七彩云化作一朵艳红玫瑰。
正中矗立着冷漠却俊美的男子,一袭黑衣潇洒若旋风,长靴踢踏夺目,额前闪闪泛光,一手持长剑,凛冽而夺魂……
他是神?
众人怔住!
半响方闻到微弱呼吸声,冥村长得信慌忙闯入,望着此情此景,深深叹了口气道:“冥王村自古有冥王庇佑,你是神是魔可否绕路前行?”
冥王不语,冷冷眸子扫向一侧,醉恋心一惊,满腔血液倒流,水晶眸子中影射得是勾魂深情男子。
她深深记得,湖边那为她洗脚穿鞋,那冷漠却温柔的男子,那自称是她夫君之人,更是她莫名等待之人,便是此刻矗立若上神的他……
“他、他到底是谁?”
村民大惊!
那俊美的容颜,每一寸皆是高傲威严,深深的眸中散着极冷寒气,望向一眼,便如同置身冰窟中,颤入拂柳。
“随我走!”
冥王缓缓伸出那只冰冷的手,探向一旁凝望的醉恋,薄唇角上布满希冀。“恋儿……”
最后一次探出手,只为抓住那份沉甸甸的爱。尽万年孤独,因多了苦,多了泪,多了除冷漠外的痴情,而强支撑下冥王微冷威严。
这一次若得不到所爱,那他宁愿从此消失,化作一缕幽魂,待何时断了情绝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