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我们早就认识花子了,不过没有深交罢了!”
疯丐拦住岳霆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之后,含笑说:
“你终究成器了!”
“全凭前辈们栽培!我义父怎么与梅五朵、司空略遭遇的?”
疯丐长叹一声,对岳霆慢慢说:
“丐帮从打救你之后,总舵便从临安迁走。司空略这贼人,一直不死心!派人四处搜捕丐帮长老和众徒。在你学艺的二十年来,我丐帮五大长老竟被司空略、夏侯清明杀了三位,弟子死伤也有数百名!帮主命我在湖北襄阳设立分舵,联络武当、少林各派,一旦遇难,可求援于他们。我在襄阳忙着筹备分舵的事,你义父匆匆找来,相谈之中,知你已下山去了。老朽款待贺道长盘桓几日。”
疯丐喘口气,接着讲出事情的原委。
刚才背贺长星上山的人,叫周九英,乃周三畏远族之弟。周家乃汉相周勃之后,祖居沛县。周三畏因岳飞被害,辞去大理寺正卿,率全家出走临安。他自己微服为道,辗转十数载,终不敢回沛县落户,最后只得投奔湖南宁远县的族弟周九英。
周九英祖先都在九嶷山舜庙后的舜源峰下定居,数代相传,聚户成村。村民因周家是这里的老户,故起名为“周家垞;”。
周三畏全家投来,周九英热情款待。定居之后,日子平平安安,过得倒也舒心。
不料,近日内也不知怎么的,事情便泄露了出去。司空略派人给周三畏送信,限他半年之内,把岳飞尸首埋藏之处交出,并命他连同岳飞的湛芦剑也一起交出。
周三畏根本不知道这两桩事的下落,没法子,便派周九英前来找袁明。他来时,正遇上贺长星在此。
于是他们带领周九英,赶紧来到九嶷山上。
正行在百草山下时,恰遇司空略和梅五朵。他们一伙人挡住去路,扬言要抓活的!贺长星当场受伤,袁明已打得力不能支,九英处境更是危险。
正在这生死难卜的节骨眼儿上,有一蒙黑面纱的女子,举手投足间,便把云飞踢开二丈,又把梅五朵背上狠击一掌。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西天鬼王的单轮也震得脱手而坠。司空略知道再打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便率领同党逃去。
司空略他们走后,因贺长星伤势严重,就让九英背着,前来投奔傅白桥医治。
“那蒙黑纱女子究竟是何人?”岳霆问袁明。
“她来无踪,去又无影,没等我二人问她,早已走得老远了!”
“我父被奸相秦桧勒死于风波亭,难道还会不留尸首?”岳霆又问袁明。
“秦桧害死岳帅之后,命家人冯忠、冯孝把死尸送回大理寺狱中。随后又杀了冯氏弟兄,以灭口毁证!你父尸首被抬回大理寺狱中后,突然不见了,吓得狱官曹和服毒,狱卒宋成自缢,牢头聭;顺也吓疯了。丢尸一案,至今未破,成了个不解之谜!”
“那剑呢?”岳霆又问袁明。
“那湛芦剑,乃战国时欧冶子所造。此剑有三绝四艺之奇,真是价值连城之宝。是周三畏赠给你父亲的,你父岳帅临死之前,传于何人,也是个疑团。所以奸相至今还在四处打问,与岳帅尸首一同列入搜查目标!”
雷鸣远恍然大悟似地说:
“花子,别扯了!我们赶紧去九嶷山搭救周三畏要紧!”
岳霆将义父留在傅白桥家里,让周九英侍奉,自己随同众人欲走。傅白桥说:
“不必将九英留下,我尚能支持。他去可给你们带路!”
“那也好。人多不便行动,大家可分道而行,约期而会!”
大家约好在九嶷山周家垞;相会的日期后,立即由疯丐袁明带周九英先行,雷殿二人相继其后。岳霆又与义父相谈了一夜,次日拂晓起身。
秋风飒飒,细雨绵绵,通往九嶷山的大路上,急驰而过两辆大车。车上拉载着大小四口棺木,小棺材绑在大的上面,顶上坐着四条大汉。
岳霆隐在路旁的林子里,向那车上望去,有两个人他认识:展翅神雕云飞和夏侯清明。他们扮成车夫模样往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
正思忖着,又见对面也有两辆车驶来,都是带篷的。四车相对,马嘶车止。
先前那两车上的一个壮汉下来,大声问:
“这篷车往哪里赶?”
随着问,下来三个人,一个是员外,两个是家人。员外约有五十多岁,相貌端庄,态度安详。他紧走几步,凑在那壮汉身边,抱拳说道:
“小老儿带领家小往宁远县探亲!”
“周三畏!你不当老道了?”壮汉冷笑一声,继续说,“你乔装成这模样,能瞒得过谁?我家总管限你交出岳飞尸首和湛芦剑,你只要有一件东西复命,我就可以为你说情,留你一条狗命!否则,哼!你看着办!若想携家潜逃,此地就是你周三畏全家的葬身之处!”
原来,周三畏派周九英求救,至今无信,心急如焚。家人周财献计,不如逃往别处,暂避一时再说。今天这样濛;濛;细雨,正是机会,量贼人不能冒雨出行,于是他们打点收拾便上了路。没想到还真是碰上了!
这二十多年来,周三畏带全家奔走逃命,已是家常便饭,真可谓沧桑历尽,心机使碎。今日与贼人当道相遇,料到难以活命,于是挺身答道:
“你既然认出了我,那我只好实说!我就是周三畏,车上是老妻、儿妇等七口。你们所要搜捕的两件东西,绝对不会有:此事我周三畏一概不知!要杀便杀!”
说话的壮汉正是大内锦衣卫二等侍卫风雷掌韩烈。他的伤已痊愈,武功又深造了一步,现已提升为一等侍卫。
听完周三畏的话,韩烈狂笑,说道:
“没那么便宜!你别以为杀了你事情就算完了!总管吩咐,把你捉去,叫你慢慢受用,多咱儿问出端底,多咱儿叫你归天!”
“好毒的计呀!”这话是从棺材中传出的。
咔叭一声响,前车上的小棺材盖飞出老远,里边跳出个蒙黑纱的女子!
吓得车上的四个壮汉纷纷跳下车来。
韩烈一看,这女子穿白戴素,面罩黑纱,手中有把又小又薄的竹片刀,没有刀鞘。
“骚娘们儿!什么时候进的棺材?”韩烈骂。
“你在棺材铺买棺材时,就对人说:‘他妈的,应当叫周三畏先试试大小再来买,是不?’我当时在场,一听,也合理:一个人在临死前,是该试试棺材的大小才对,要不,怎知合适与否?这不,我就先来试试这口小的了!”
韩烈见夏侯清明、云飞和其余三个壮汉已成三角之势,将这厉害的黑纱白衣女子围住了,便壮起胆子问:
“你躺进去怎么样?还……”
“我进去小了一点儿,我看你进去最合适不过了!”
又一个壮汉似乎还聪明,赶忙接上去说:
“放屁!韩大人比你高大多了,你都不合适,韩大人躺进去怎么能合适?”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说:
“可以把他大卸八块嘛!”
说着,面纱一抖,现出令人畏惧的神情。
“骚娘们儿!你有这个本事吗?”韩烈风雷掌突起,直扑白衣少女。
“等等,我先问你一件事情!”她并不慌。
韩烈收掌问她:
“什么事?”
“杨再发全家可是你杀的?”
“是我又怎么样?”
“那好!我说卸你八块,你说屈不屈?”
随着话音响起,风雷掌惨号之声连起—;—;韩烈的右臂已飞入那口小棺材之中。刹那间,左臂、双脚、头颅、尸身……也一块一块地掷入棺材中。
白衣女子一连串拔刀、断臂、削头、飞尸,动作快似闪电,令人目不暇接!
一直在树丛中观察的岳霆,也为之震动。
三个壮汉见头儿被割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办。其中一个人大喊:
“上!”
他们一起飞扑那少女。三个人脚刚落地,就见身子踉跄,五官歪斜,每个人嗓子眼都插入一把竹片刀!
见此情形,西天鬼王鲍不肖、风流羽士夏侯清明也当即出手!
可是,这二人在白衣少女面前走了不到一百个照面,也手忙脚乱,那高手的武功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大棺材里又蹦出来两个人:司空略和梅五朵。司空略的追魂八式连施,剑光陡起。梅五朵对他大声说:
“司空大人,不可放她逃走!她肯定是岳霆的老婆!”
呼哨一声,路北树丛中蹿上来一道一僧。和尚摆动手中的亮银双戟,敌住了司空略;老道一扬手中的亮银双嫞;敌住了梅五朵。
白衣少女得此二人相助,略有喘息功夫,她怪啸几声,只见夏侯清明被竹刀刺伤。西天鬼王双轮同时出手,力图挽回败局。
那女子岂肯罢休,蹿步进身,竹刀已到西天鬼王的脖颈。仅有毫厘之差时,一道白影闪过,听得一声:
“师弟,手下留情!”
一位银发者道闪身而出。
树后的岳霆看得真切,暗忖:小小的白衣少女,竟会是天下一流高手、白衣道长的师弟!
白衣女子撤步,对老道人笑道:
“师兄认识他们?”
“岂止认识,还是至交呢!”
“看在师兄面上,你领他们走吧!”
司空略似要再说什么,嘴唇微张,白衣道长生气地说:
“还瞧什么?快走!”
几个人只得跟在司空略身后,垂头丧气地走了。
白衣女子回身对周三畏说:
“前辈,你发财了!”
“此话从何说起?”
“这两辆拉棺材的车,全归你了!”
“老朽连性命都难保,还敢贪取身外之物?这……”
“前辈,本姑娘对你如何?”
“恩重如山!敢问姑娘贵姓大名?”
“我就是说出来名姓,对你我都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有一事相求,此事却是非常重要的,不知前辈应允否?”
“只要老朽能办到的,定当尽力!”
“我只和你要件东西!”
“慢说东西,就是此刻取我老朽的人头,我也决不贪生!”
“没那么严重,前辈言过了!”
“但不知姑娘你……要我的什么?”
“湛芦剑!”
姑娘将这三个字说得嘎吧响。周三畏听后浑身一颤,然后强振作一下精神,才恢复先前那平静。
“我早已把它赠给岳元帅了!至于岳帅遇害之前,把剑交给何人,老朽便不知了!”
白衣女子脸色倏变,说道:
“哼!我们有确凿的消息,岳飞死前,曾打发一个狱卒,把剑送还给你,物归原主!你还想抵赖吗?”
“不论姑娘怎么说,反正湛芦剑确不在我手,难道我还能存剑舍命吗?”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跟我走一趟吧!”
“到哪儿去?”
“见我家教主!”
“什么教主?我周三畏与他素不相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去,我就只好将你和你全家都杀死!”
“那,姑娘随便吧。”
“剑在我手!”
说话的是岳霆,他见时机已到,一个“鹤起云影”,落脚到姑娘面前,又说:
“姑娘息怒,我就是湛芦剑的主人!”
白衣少女打量一番岳霆,说:
“你就是近日才出江湖的铁伞怪侠岳霆吗?”
“‘怪侠’二字不敢当,不过,我正是岳霆!”
“拿来!”
“拿什么?”
“湛芦剑!”
“岂有此理!剑乃先父之物,怎能轻易送人!”
“那我是非要不可,又怎么样?”
“抢?”
“不给就抢!”
“好大的口气!你抢个样儿让我看看!”
“收拾你,还用不着本姑娘我亲自动手!”
“阿弥陀佛!贫僧足矣!”和尚凑前说道。
“大师父,”岳霆三年早知道地说,“你不就是阴阳教神龙堂的堂主追风戟古月禅师吗?”
“知道便好!”
双戟起处,银光迸射,一个“双龙出水”直取岳霆。
戟光扬了数次,连岳霆的影子也不见。和尚一惊,岳霆已到他身后,出手如电,点住了和尚。
老道见势不妙,也想上去打。白衣女子止住,说:
“道长,你且退后,待我会他!”
说罢,她在老道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伸手便解开了和尚的穴道。
“姑娘,”岳霆近前说,“我念你对周伯尚无害心,加上我也不愿与阴阳派作对,咱们还是各行其道吧!”
“不行!不交出湛芦,你就别打算走!”
她把窈窕的身子一晃,利索地拔出竹刀,来一个“彩凤翔空”,刀攻岳霆的八路。忽而翔若真龙飞舞,忽而凝作刀光大海,忽而又如神火、闪电在半空徘徊。穿插神奇,形如穿花蝴蝶。
岳霆先前观战时,本没将她放在眼里,现在看她那咄咄逼人的气焰,毒辣辣的心肠,特别是与她交手之后,就更觉得此女子非同小可。但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这次出道以来,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的,实为罕见。
岳霆经过缜密分析之后,立即抖擞起精神,稍加认真地对付她了。因为他明白,对手既是如此凶狠,大有来头,那么必是有充分准备的。自己就应在战术上多加注意,稍一疏忽,就有败北的危险。
他把修长的身影蓦地伏低,竖掌如刀,伸指如剑,回环劈斩而出:一招通天八卦掌的七式“地覆天翻”,紧接八式“海底扬波”。顿时,掌影如波涛排浪,掌风如山风呼啸。“鬼影附形”,神鬼莫测,搞得白衣少女难躲难藏。
突然,听周三畏惨号一声,和尚已挟起他向后山奔逃,老道紧跟在后、白衣少女趁此机会,也飞身往山下逃窜。
岳霆几个起落,已追到老道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快讲!如若不说实话,我会叫你惨死!”
岳霆说着已擒住他。那老道知大祸临头,伸手拿药,没等往嘴里搁,就被这一重重的大手钳住了,只好实说:
“我,我是阴阳教飞虎堂的堂主追命铁关明。”
“阴阳教的地址在哪儿?”
“在……在舜源峰后山!”
“爪牙有多少?”
“高手云集,知名的三百多人!”
“将周三畏拿去,究竟为了什么?”
“追查岳飞尸骨,索取湛芦剑!”
“受谁的指使?”
“秦丞相!”
“阴阳派派长叫什么?”
只听关明闷哼一声,便翻身栽倒,后心插进一口短剑。
这桩事了结,岳霆有心追赶和尚,但又怕周三畏家属被杀,又飞身回到车前。
周三畏的妻子姚氏,率家小给岳霆连连叩头,说道:
“谢恩公救命之恩!”
“伯母,我乃岳飞之子岳霆!”
岳霆下跪,泪流满面。姚氏抱住他也放声大哭。
“伯母息痛!伯父虽被贼人拿去,眼前不会有伤害。伯母放心,小子粉身碎骨,也要搭救伯父出险!”
周家垞;村里,周九英、袁明、雷鸣远、殿光天已聚齐,岳霆和姚氏也己赶到,周九英正和妻子徐氏、管家周成大发雷霆。安顿好周三畏家小后,岳霆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雷、电妖魔大怒,骂出了口:
“他娘的!什么阴阳教!老子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
“诸位莫吵!老朽倒晓得一二。”袁明说。
“花子快说!”还是雷鸣远迫不及待。
袁明拉开架子,一五一十地说开了:
“阴阳教,是最近在武林中兴起的一个武术门派。教主一人,不知名姓,也不晓得男女!不过,武功之奇,高深莫测,可是真的。恐怕当今武林之中,还未有敌手!……”
雷鸣远一拍桌案,震得茶具乱响,吼着:
“花子!你究竟想干什么?是替他们吹糖人吗?”
“兄长,听老前辈说下去!”岳霆劝止他。
袁明呷口茶,接道:
“两名总管,一男一女。男的叫奇剑飞仙高风,女的叫幻影嫦娥周黛。三大护法,五大堂主,外加巡阅使三人,全国分二十四处分舵!”
雷鸣远又不耐烦了,催促袁明:
“嗳!我说袁老帮子!咱们说说他们的名字好不好?”
“这些,老朽我也并不尽知!”
“前辈是如何知其概貌的呢?”岳霆问。
“阴阳教一成立,便广撒绿林帖,当然也有我丐帮一份喽!我家帮主不予理睬,哪知竟由此引来一场横祸!”
“什么横祸?”
“绍兴二十一年秋八月,我丐帮设在临安的总坛,突然接到一封信,上写道:今夜血洗丐帮总坛!尔等若惧怕,可在门上竖一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