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暗处的浦原喜助身体一僵,随即慢慢走了出来,头顶绿色条纹的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阴影下,只露出了胡须拉碴的瘦削下巴,他沉默地随奈落往外走去,不发一言。
黄昏时分,夹在大厦转角处的这座商店显得更为破旧暗沉,顺着店门口绵延而出的道路很宽,没有水泥的铺垫,路旁枯黄的草衰败着漫了一地,风吹过,有几缕灰尘从枯草间泛起又跌回。
奈落停下,转过身,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并没有丝毫审视的感觉。
浦原喜助默然而立,一手按着头顶的帽子,另一只手抄进口袋里,淡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软趴趴地垂着,无精打采。仍是一身灰绿的短衣裤,外罩墨绿长褂,他的领口极为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内里泛着光晕的莹白肌肤,在夕阳余晖的掩映下,甚是诱人。
“呵……”奈落低笑,灵压微起,有浅色的灵络从手臂蔓延到指尖,一步一步走到浦原面前,抬起手将他的衣襟合拢,理直,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滑过他的皮肤,带起点点颤栗,“我要回去了。”
“……恩。”
奈落的手掌按着他的帽子,声音低沉而温存:“改掉你空着肚子饮茶的习惯吧,那样不好。”
“恩。”
“早饭一定要吃,知道吗?”他这样关切地叮嘱着,眉目温和。
“恩。”
“叫你起床时,不要任性,乖乖起来。”
“恩。”
“啊还有,我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在房间里,偶尔换换风格吧。”
“恩。”
“那……我走了。”
“……恩。”
这个银发青眸的男人犹豫着拿开手掌,转身,墨蓝和服的下摆在空气中滑过一个冰凉的弧度,风起,破碎的枯草与尘埃纠缠着混杂在视野中,模模糊糊地迷了眼,看不清,却也移不开。
“真是……绝情啊。”浦原喜助垂下唇角,如是说,眼看着距他不远的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方才闭上眼睛,掩去一切情绪,弯□,恭敬地,尊敬地,对着那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夜一猫慢悠悠地从商店中走出,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说:“他走了。”
“是啊。”
他们怎会不知,能够那般笃定地说出“灵王他,可是一直在看着呢”这样的话的人,不是王族专属特务零番队,便只能是灵王本尊。
突然有种无力而委屈的感觉啊。
夜一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再次重复道:“他走了。”
“我知道啊。”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依旧弯腰垂首,维持着那个姿势,浦原喜助低着头,不宽不窄的帽檐遮住了那双难得泄露出几丝茫然的眼睛,是啊,人都已经走了,他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向来灵光的脑袋,此刻空白一片。
难道说,他还在希冀着什么……
别开玩笑了!
“……啊哈哈,只是突然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了……”浦原笑笑,直起身来,掏出小扇晃了晃,“啊拉啊拉,晚饭时间了,今天没人煮晚饭呢~”
夜一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轻甩尾巴往屋内走去:“轮到铁斋了。”
“哦……”轻触胸前被理好的衣襟,浦原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夜一桑,我们之前的猜测,好像是对的呢哈哈……”
夜一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说……”
“是啊,”浦原喜助无奈摊手,垂眸道,“他们的灵压,还真是相似啊……而且……”领口处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子,浦原苦笑一声,“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掩饰什么……也没想过要解释什么。真是无情……”
……
尸魂界,瀞灵廷,朽木家。
朽木白哉走进庭院,面含冰霜,一如平素。
“祖父大人他身体怎么样。”他招来一个下人,问道。
“是,大人他好多了,现在在棋室,和藤原先生下棋呢。”
朽木白哉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
想了想,朽木白哉还是抬脚往棋室走去,不经意抬头看到艳红落尽的樱园,停了一会儿,垂下眼睑继续走着。
刚刚下过一场凉雨,卷曲枯败的落红被狠狠地砸进了泥土中,夜色方临,明月初升,将庭院樱树林斑斑驳驳的影子晃在了高高的墙壁上,繁华逝去只余枝干,枯瘦衰败的样子,显得颇为寂寥。总容易让人想起,一些逝去的人和事。
朽木银铃前些天生了一场大病,好在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年纪大了,烦心的事也不愿意去掺和了,现在的这位朽木家的老老爷最喜欢的便是呆在茶室棋室中,品品茶,下下棋,乐无忧,心祥和,平静安宁。
“先生,您看我这一手,用得如何?”须发鬓白的朽木银铃抿了一口茶,有些得意地问。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紫发紫眸的棋士,头戴乌帽,和服雪白,紫红里衬,端得是一个文雅俊秀,他手持一把浅黄色纸扇,长长的流苏顺着袖口滑落,他掩嘴轻笑,艳丽的唇色被遮在纸扇背后,一时间,竟有种落英缤纷般错落的幽静美艳。
“不错,只是……”纤长润洁的指头捻起一粒黑子,落盘,发出金石相击般铿锵悦耳的响声,“这样……你的这一招,便破了。”
老人细看,随后开怀大笑:“啊,是啊,哈哈,先生果然好棋力!老朽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藤原先生是百年前来到尸魂界的一位棋士,名为藤原佐为,在现世魂葬后极为幸运地被分派到了润林安的富足区,当地恰好有一处围棋会所,也就是俗称的“棋社”,藤原先生凭借过人的棋力很快在棋社中安顿下来,指导社员修习。
据说,这位先生一直在追求着围棋中的“神之一手”,是位难得的棋痴,被界内人士誉为“棋圣”,他是个真正的为围棋而生的男人。
百年的时间,足以让“棋圣”这一圣名传遍整个流魂街,传进瀞灵廷,多年来,一直有瀞灵廷内贵族世家邀请其前来指导教授,好在这位藤原先生的灵力不弱,而且似乎经专人指导懂得控制收敛,频繁进出瀞灵廷对身体也造成不了伤害。
“祖父大人。”
清冷的声音传来,朽木银铃从奇招的奥妙中回神,抬起头:“啊,是白哉啊,进来吧,让先生指导你一局。”
“是。”朽木白哉脱下木屐,踩着足袋走进棋室。
“小白哉?来吧来吧~下一局~”
这般欢快跳脱的语气和鼓鼓的包子脸让朽木白哉眉头微抽,他也是最近才知晓,这位看起来十分沉着冷静的先生竟有一副十足的小孩子心性,撇去他围棋上的造诣不言,其他方面真是单纯得可以,还有,先生他控制灵压的方式,当真是,十分奇异(其实是奈落在给佐为魂葬时,凭借外力直接抑制了他灵压的外泄——就知道这娃子会一心系在围棋上,根本就不想学习什么死神的技能╮(╯_╰)╭)。
“请多指教,藤原先生。”朽木白哉将棋盘清好,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门外,树上,有一个人影,墨蓝和服同渐浓的夜色糅杂在一起,不辨彼此。
奈落淡淡地看着点起的烛火将屋内映亮,那些不过十米远的熟悉的面容却仿佛隔了一层纱似的,朦胧飘渺,失了真切。
唉唉,时间飞逝,如月如梭啊。
奈落低叹。
前往现世的时候,他秘密派人搜寻藤原佐为的下落,据会所的人说,藤原先生会时常进入瀞灵廷,但此次的时间稍稍有些过长了,而他们一般也不会过问他的去处。出于担心,奈落便命藏身于瀞灵廷的下属查探一下他的情况,如今看来,尚属安好,想必是朽木家的老老爷病了些时日,棋力渐疏,遂邀其终日对局了。
明月如霜,洒在这片早已枯败的樱花园中,虽说是寂寞凄凉,倒也漂亮。
奈落坐在枝干上,隐去了自己的气息身影,以灵力化出一朵粉艳的樱花来,放在指间把玩,他握着花朵端详了好久,恍然回神时,棋室内一局终了,已开了另一盘。
这样也好。
无论是佐为,还是朽木白哉,或是其他的一些人,就当做奈落这个人早就死了吧。
手指收紧,嫣红的樱花被捏散,他抬臂扬起,任散落的花瓣随风消陨,站起身来,消失在了这片空落落的樱花园中。
“恩?”朽木白哉放着棋子的手微顿。
“怎么了,白哉?”
“没什么,祖父大人。”他抬手捻起落在肩膀上的一片粉红,是……樱花?
下意识地抚上腰间的斩魄刀,朽木白哉柔和了眼神,千本樱,是你么?
……别担心,我没事。
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卡得有点久了。我一直在想,以奈落的处事方式,她会怎样对待这些记在心里的人,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她是会默默为他们做一些事,而后静静离开的那种人,撇去遗憾不谈,我想,这是奈落最好的选择……给不了,便离开,不纠缠,不拖延,直接的,冷静而理智地,同这些可爱的人们,一刀两断。这样的话,对那些她在乎的人,最好……给不了未来,便绝不施予希望……
后记
神大人说过,史上记载着的“剧情”是不可改变的,可以改变的却是,他们真实的命运。
这样的说法有点书面化,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大家觉得蓝染死了,那么蓝染实际上死没死都不重要了… =
所以,蓝染依旧与崩玉融合了,依旧同一护打得鱼死网破,依旧被浦原封印。
重新组建起来的中央四十六室依旧宣判:尸魂界罪人蓝染惣右介,将囚禁于地狱两万年。
此诏一发,皆大欢喜。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宣判的那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灵王大人突然出现,说是要亲自将蓝染送入地狱,并命中央四十六室将此事保密。
四十六室的数位老家伙面面相觑,灵王大人要亲手处决他,没什么不合理——只是既然这位大人能够走出灵王殿,又为何偏偏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轻松莅临,难道灵王不是尸魂界最强大的么,为何当初他不亲手解决这个反叛的罪人,反而要耗费他们这么多的鲜血和生命——有种荒唐至极的感觉。
他们的那些努力和挣扎,都算什么?
看着这帮人复杂的神情,饶是奈落也有些沉郁,就是因为这样啊,他才要和那些在乎着的人一刀两断,即使是命中注定他不能插手,还是觉得,他轻贱地毁弃了那些人的信仰和努力。
抱歉啊,他只能这么说。
闭起眼睛,长袖一挥,缚着蓝染的封印自动脱落。
“灵王大人!”众人惊呼,不知他意欲何为。
奈落一手负于身后,垂下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威严尽显,气势万千,特意放出的灵压压得他们透不过气,他淡淡说道:“本王自有安排。尔等,暂且退下罢。”
“……”
中央四十六室的老人们显然被震慑住了,愣了愣,齐刷刷地俯身下跪,恭敬畏惧地回答道:“是,大人。”
待他们退离后,只剩下蓝染和奈落两人了。
“惣右介。”奈落叫他。
“恩?”蓝染转了转久缚的手腕,回了一声。
“我送你去地狱吧。”
“好。”他淡笑,温文如故。
“……”奈落默。
喂喂,你就没有什么疑问么?不至于答应得这般轻松吧… =
地狱和人界,位于同一空间不同的层面,因此,这比不得同一层面的空间转移,进入地狱容易,但想要出来,则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这家伙,真是信任我……”奈落撇撇嘴,不改变蓝染处刑场所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地狱中有太多对于人界之人来说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会喜欢那个地方,绝对会。
“喂,记得那次祭典你说过‘你在那里等着就好,我会找到你的’。”
“记得。”
“那么这次,”奈落笑着划开空间,“你在那里等着,我去找你。不会太久。”
“好。”
“哦,对了差点忘了,崩玉借我用用吧~”
“……”
“呀呀,不要装了,我知道它在你那里~”
“……好吧。”
……
“大人,走吧。”送走蓝染,奈落轻说。
【哟,这次这么积极主动呐,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
“……”奈落温柔浅笑,和气地说,“快点到下一个世界吧,还有请您不要用这种扭捏的口气和我说话啊你妹。”
连爆粗口都如此淡定温和有礼貌,我说奈落你真的没救了… =
【……嗨。】
神大人为他安排的世界,从来都是依据需求的,而这次他需要的是自由来回地狱的能力。且不论蓝染的问题,若是他将来成为了冥王却不能自由出入地狱,那岂不是会很无聊?所以,这一次不仅是为了蓝染,更是为了自己。
【是犬夜叉的世界哦~】
“哦。”
【我想你需要的是“冥道残月破”。】
“哦。”
【话说,奈落酱,这个世界有个人和你重名呢~哦呵呵~】
“哦。”
【……】神大人似乎噎了一下,而后兴致缺缺地说【好吧,这就送你过去……真是无趣啊奈落酱……】
“哦。”
【……】内伤。
作者有话要说:要下一卷了啊,乃们知道的……
战国1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女孩子脚步轻悄,她身着古时仆从衣饰,圆圆的脸蛋上还带了些许未退的稚气。
女孩端着一盆水,放到架子上,而后走到桌案旁,将早已燃尽的红泪枯烛清理干净,细细刮去滴到烛台外的蜡油。而后,打开窗户。
正是清晨,柔和的阳光洒进室内,并不刺眼。春风和煦,天气晴好。
“小姐,该起床了。”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拍着躺在床上的人,轻唤道,“夫人说今天要拜见城主大人,所以小姐要早些用餐。”
被子动了动,身着白色睡衬的女子伸出手臂,放到眉间。
“……是秋梅啊。”女子似是尚未睡足,半眯着眼睛,模糊地辨识着,而后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微微低头,“对啊,是今天呢……”
“是啊。”秋梅小丫头很是乖巧地点点头,替自家小姐套上素白的布袜,扶她下床洗漱,而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长长的衣柜边,打开,满目的绮丽和服齐齐排开,“小姐你今天要穿哪套衣服啊?”欢快期待的语气,倒是比她家小姐还要上心。
架子上小巧的瓷盆装了水,掬一捧,拍打到脸上,清醒了不少,遂取下毛巾拭去水珠,女子将洒落至脸颊两侧的发丝挽到耳后,又取清茶漱了口,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看那套樱色的如何?”
秋梅眨眨眼,盯着那套浅樱衬底的连花镶边振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真的在想象自家小姐穿上的样子,继而拍掌,笑得单纯喜悦:“很好诶!而且和小姐的名字恰好是一样的~”
女子浅笑,对小丫鬟这般反应迟钝的举动似是甚为习惯了,她淡淡吩咐道:“秋梅,把它取出整理好。”
“嗨~”秋梅愉快地答应着,小心地取出和服,将其置于床上,俯□来整理。
“樱姬。”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走进来一个妇人,衣着仪态端庄得体,只是被眼角的一些细纹流逝了青春。
“母亲。”女子这样称呼她。
“夫人。”秋梅丫头屈身行礼。
“恩。”妇人见女儿已起床,在梳洗打扮了,满意地点点头,“早些收拾了,用餐过后便去拜见城主。”
“是,母亲。”女子双臂微弯,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娴静和顺的样子,“女儿知道了。”
送走母亲大人,女子有些无奈地坐到了梳妆镜前,镜中映出了一张绝美的倾城容颜,银色长发及腰,发梢微卷,与发色相同的罕见的银眸让本就略显苍白的脸更添了一份娇美,当真是我见犹怜,敛去平静漠然的眼神,乍看上去,无害而柔弱,像是雪中一朵颤颤抖动着的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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