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喝着红茶的迹部被小小呛了一下,虽然他和源千代早有约定,他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但听源秀乡这样说,总归会有些不情愿,碍于对方是“未婚妻”的哥哥,只得压着,也不加以反驳,清了清嗓子,默默喝茶。
倒是源千代握起小拳头,浅浅锤了源秀乡一下,苍白的脸颊硬是泛出些许晕红来:‘不要这么说迹部君,他很好。’
“恩?”源秀乡皱起眉,很不爽,非常不爽,“现在就帮他说话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值得你这么护着他……”
源氏依存的法则,是阴阳分合,这也是天地万物的存续之理。
自古以来,源氏便被称为“神之一族”,历代家主都是有着极阳或极阴的体质,而如今源氏的下代家主源千代为女性,其联姻的对象势必要是阳刚之气极重的家族的男子,例如,迹部家族。
这便是源氏选中迹部家的理由,为的就是这个向来以华丽而著称的家族的继承人,那个足以媲美于阿波罗的少年,迹部景吾。
源秀乡仔细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神情怡然的少年,这家伙,除了容貌漂亮外,在他看来,简直是一无是处!
哼了一声,源秀乡眯起眼睛,撇去温和的外衣,他银色的眸子狭长而倨傲。
万物循环往复,似无休止,却自有始终。
奈落明白这个道理。
现任的家主,也明白。
所以他自见到奈落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为源氏的后路做打算,将源氏的主体家业分离出去,全权交由源秀乡处理。
源氏的未来,一半属于源千代,而另一半,属于源秀乡。
因此,不仅仅是因为兄妹的关系,就算是为了源氏家族,他们两个人,也只能分离。
这是源氏的生存法则和求生之路。
而属于源千代的源氏,终究会随着源千代的陨落,而消亡,归入尘土,归入历史的回忆。
唯独由源秀乡全权掌握的那部分源氏,脱离了古老的世家外衣,依旧会活跃在这个世界的商界抑或是政界的舞台上,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源秀乡懂得这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千代将同眼前的这个混账小子结婚。
但即便如此,也不愿让这个叫做迹部的家伙太顺利。
没错,是男人的嫉妒心,他承认。
“迹部景吾……”源秀乡站起身,温润清朗的青年微抬下巴,颇有些挑衅之意,“据闻迹部学弟,呵,”他顿了顿,“素善西洋剑术……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当然可以。”迹部的骄傲不容他回避这样明显的挑战,抬手轻抚泪痣,少年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甚是耀眼,“那就请源前辈,多多指教了。”
“没问题……”源秀乡握了握拳头,笑得日月无光,“我一定会……好好指教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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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切磋的结果,奈落是没有机会得知了,源秀乡以“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为理由,将她打发走,但事后,他看迹部的眼神中倒多了一份淡淡的欣赏。
而坠楼事件的后续,也在奈落的坚持和传说中的“圣母气场”下不了了之了,但不论是源秀乡还是迹部都严肃表示,倘若有下次,定然彻查严惩。
一切都看似欢乐平静地收场了,然而一场由另一个人策划的更大的风波却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
……
这一天,阴沉沉的,秋雨卷携了几缕沁骨的凉意,不轻不重地击打在残花枯叶上,不多一会儿,便有了满地的狼藉破败。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除却偶尔撑伞而过的几个神色匆匆的行人外,只剩下一辆辆毫无留恋地驶过的车子,车轮飞速转动着,溅起一片水渍。
坐在自家公司车子的后座上,迹部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沉郁的疲惫倦怠。他刚从一场谈判会离开,双方的协商着实不甚令人满意。
少年将手臂伸直,朝后搭在靠背上,舒展着,不经意地向窗外一瞄,却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
奈落素来喜欢这样潮湿淋漓的天气,她的这具身体淬炼于地狱之火,未免偏于干燥虚灼,这样说来,她对水润气息的喜爱,也是不无缘由的。
于是,在这样不讨喜的天气里,奈落难得兴致盎然地外出闲逛,顺便帮自家厨房打打酱油,不要怀疑,是真的打酱油,真的!
“喂。”少年低沉悦耳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华丽的腔调,成功地让撑着粉色小花雨伞,正纯洁地伸出手接着雨丝的少女停住了脚步。
奈落回过头,却见坐在车子后座的大爷放下了车窗,倒是极为友善地和她打着招呼,神色间甚至带上几分喜色:“去哪儿?本大爷送你。”
去哪儿?恩,这是个问题。
她能够对他说,她只是出来打酱油的么?这也太不华丽了……
奈落沉默地思考着这个高难度的问题,迹部也不恼,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有些苦恼的纠结成一团的小脸。
突然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他们旁边,从车子里冲下来几个黑衣人,在迹部家司机还未反应过来时,车门被打开,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紧接着,一名黑衣人将司机打晕,另一名把迹部少年拖出车外塞到他们的车子里,连同那个被无辜牵连的满脸纯洁的撑着粉色小花伞的银发少女。
“你们是谁?”迹部沉着镇静地问道,这样的事情他是经历不少的,但这次偏偏连累到源千代,恐怕有些苦手了。
“还记得森川企业吧,大少爷。”领头的黑衣人十分给面子地冷漠地说了一句,“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迹部心中一寒,森川企业在半年前被迹部家收购,而其原来的所有人森川太郎向来是以阴狠毒辣闻名于商界,也正是因为如此,森川企业招致了不少中小企业的仇视以及联合打压,所谓蚁多咬死象,摇摇欲坠的森川企业最终没有撑住,被迹部家捡了个便宜,但这样的过节也不过是商场争夺罢了,成者为王败者寇,哪知森川太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从他历来的行事手段看,这一次,当真是十分危险的。
森川太郎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源千代。
这样想着,迹部心中后悔起来,只怪他连累了源千代,转头有些歉疚地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却忍不住眉毛狠狠一抖。
只见少女一脸的天真纯净,仿佛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般,她双手虚虚握着拳,撑着脸颊,一副期待的样子……期待啊……期待你妹啊!拜托你搞清楚好伐!我们是被绑架了啊被绑架了啊!不是去旅游啊!你不要一脸期待满面春风好不啊好不好!
而事实上,奈落现在的神情简直可以用“荡漾”二字来形容了,虽然与女孩的天真烂漫扯不上边,倒也真是难得地清澈澄然了。
嗷——她还从没遇到过传说中的绑架事件呢,所以,忍不住稍稍兴奋了些,这样狗血的巧合,为她在这个世界注定狗血的旅程添上了光辉闪亮的一笔。
“……大哥,”终于,许是因为奈落的目光太过真挚纯洁,坐在驾驶座上不小心从后视镜中瞄到她的表情的男人憋不住吐槽道,“这女的不会是个傻子吧……”
“……”带头大哥——我们姑且这样称呼这位很给面子的冷漠的黑衣男人——凛冽冰冷的面容也忍不住抽了抽,而后强作镇定地斥责道,“胡说什么!她是迹部的未婚妻!迹部家总不能娶个傻子的……”大哥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那个秀气的女孩,被她纯洁的神情亮瞎了狗眼,有些不确定地接了声,“吧……”
……
“把他们带进去。”带头大哥保持着凛然的神情,吩咐了声,满脸无语的迹部和一脸烂漫的奈落便被从车子里扯了出来,丢进这个荒无人烟的郊外的一座灰蒙蒙的小房子的一个偏僻小房间里。
虽然少女很不给他们面子,但身为绑架者,咱得敬业是不?而这样的小房子,则是绑架一事中必备之物。
昏暗潮湿的阴雨天使得这个小房间显得越发陈旧衰败,迹部和奈落靠着墙边坐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说的也许就是这样的小房间了,迹部嫌恶地撇去落到脸上的一只不知名灰黑色小虫,道了声:“真是太不华丽了!”
奈落见此,默默扭头,偷笑,这个小房间让她突然就想到流星街——那个在记忆中沉寂已久的地方,只不过比起流星街来,这里真是足够干净了。
“喂,”迹部别扭地看向另一边,“这次是本大爷连累你了。”
奈落摇摇头,示意他会没事的。
然而迹部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面色深沉道:“森川那个家伙……怕是会杀了本大爷……”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这个少年依旧冷静镇定,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奈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装文静的眼镜,不错,她开始欣赏他了,如此的理智沉稳,明明是害怕着的,却又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迹部默然想了想,神情越发凝重起来,“只恐怕……又会牵连到你……”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吱呀”一声,破旧的小木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男人。
“哎哟,”其中一个身着蓝色条纹西装的中年男子偏着头看向两人,挑起一边的嘴角,“这不是迹部家的继承人嘛~哟,是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啊?迹部老爷找不到他的宝贝儿,可要急死呢~”
“森川。”迹部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眉宇间一片睥睨之意,即使身处这个破败的小屋,少年身上的帝王之气依旧不减。
森川太郎显然被少年的气势震了一下:“……怎、怎么,大少爷您还搞不清状况吗?”这样说着,他又邪笑起来,摊开手,向身旁的人一伸,“拿来。”
跟在他旁边的带头大哥会意,恭敬地掏出一把手枪,放到男人的掌中。
“你说……”森川太郎把玩着手中的玩意儿,语气轻松,神情却极为阴狠,“要是它不小心走火了……会怎么样?”
很显然,他想要杀人灭口。
见势,迹部不着痕迹地将奈落护到身后,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水,言语依旧审慎镇定:“这样做,你得不到什么。”
“消我心头之恨,足矣。”森川打开保险,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少爷,你,和你的小美人儿,就在这里做一对苦命鸳鸯好了,今日我成全你们,可不要太感谢我呐~偶尔的好人,我还是喜欢做做的~”
“你!”迹部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愤怒,“放了她,我任你处置,倘若你想要回森川企业,也可以,甚至,资产翻倍也可。”
呀呀,奈落勾起了唇角,真是让人无法继续沉默的对话啊。
她垂下头,缓慢地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轻轻带过,将鼻梁上架着的红丝边眼睛取下,捏在手指间。
“可是我现在不想要那些了呢……”森川抬起眼看他,仇视地咬着牙,“我只想……要你死!”
他举起枪,慢慢对准了少年,十分欠抽地游移着:“你说……先打哪里好呢?”
就在这时,那个站在迹部背后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她低垂着头,将表情埋在阴影里,唯独露出的是,她弯着完美弧度的淡粉色的唇。
“恩?”森川挑眉,下一秒却见微笑着的少女抬起了头,直直地注视着他,她的眼睛很漂亮,却是银白空茫的,没有丝毫笑意,一片死寂,甚至溢出浓烈的死亡气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可以感觉到丝丝寒意从脊骨升起,冷汗顺着额头滑下脸侧,森川拿着枪的手一抖,黑色的手枪就那么跌落了地上。
迹部吃惊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就在刚才,她伸出手臂温柔而坚定地将他揽到自己身后,轻轻说了句:“放心,会没事的。”
少年抿了抿唇,心下泛起一阵复杂的感觉,他好像,被保护了,而且,是被极为体贴地守护着……
“你、你要干什么!”森川慌慌张张捡起枪,对准几步远处那个赤手空拳的少女,带头大哥也同自己的老板一样掏出了枪,手臂有些颤抖。
“不要害怕嘛……”少女轻柔绵软的声音响起,却另森川两人越发惊恐,脊背上一阵阵寒意升起,她注视他们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倒是迹部有些破坏情调地问了一句:“你能说话了?”
“是啊。”奈落并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看着颤抖持枪的两人,唇角的笑容越发华美,也越发地令人生畏。
“不、不要、不要过来!”森川太郎大喊道,精神似乎已经临界崩溃,晃动着手臂要开枪。
少女看到他这副样子似是有些失望,也似是玩够了,敛去了虚无死寂的眼神,淡淡一笑,曰:“不要动。”
她的声音温和柔美,却像一道道枷锁,蔓延过四周的空气,将面前的两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你,”奈落指指带头大哥,“打电话给迹部家,讲清地点,让他们派人来解决一下。然后,叫外面的人老实一点。”
带头大哥冷汗直流,不受控制地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然后僵硬地向门外走去。
“哦,还有你……”看向恐惧的森川,歪头想了想,奈落纯洁无辜道,“没什么要你做的,就先扇自己五百下吧。”
“……妖、妖怪啊啊啊!”森川嚎叫着,布满茧子的手掌“啪啪啪”地直往脸上扇,本就不怎么华丽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好了,”奈落并没有戴上眼镜,而是就这样转过身,面向迹部,“有什么要问的,趁现在吧。”
“你……”少年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呵……”奈落抿唇笑了声,银色的眼眸满是温和包容,她抬起头,触上少年柔滑的面颊,轻捧着,端详着,直到镇定如迹部也被看得红了脸,方才慢悠悠说道,“抹上了点泥灰。”说罢,用手指擦了擦他的脸。
“喂……”
“叫我千代。”无奈地叹了口气,奈落有些挫败地说,“迹部你不是答应过叫我名字的吗?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叫过啊……我不叫‘喂’,我叫源千代,千代……难道‘千代’就那么难听么……”
“不是……”迹部有些不自在地道,“只是不习惯……千代。”
“恩!”少女愉悦地笑眯了眼,微微上挑的银眸越发地明亮秀美,细长的眉梢甚至带上了些娇俏妩媚之色。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汽车停驻的声音,奈落收拢了温文的笑容,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坚定而冰冷:“方才的两人……忘掉发生的事。睡吧。”
森川太郎为自己掌掴的手顿时停下,他颓然地睁大了眼睛,倒在地面上,脸上布满血渍,惨不忍睹。
随着迹部家的保镖们不要命地往屋子里突破猛冲,奈落戴上眼镜,收回温润柔和的神情,换上一脸的娴静婉约:“关于今天的事,以后会和你说的,身为我源千代的未婚夫,源家的事情,有资格知晓。”
“……可是,”迹部犹豫着开口道,“你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
言外之意,他们的婚约不过是戏一场,戏散场,婚约也会解除。
少女一愣,没有掩饰住的悲伤表情被迹部尽收眼底,她微红了眼圈,嗫嚅着:“说的,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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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冰帝学园。
学生来的不多不少,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始第一节课,除了在教室里埋头攻克昨日作业的忙人,在初等部教学楼的走廊里,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谈天说地或观赏风景的闲人。
早园千夏,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是个哑巴而已,千夏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一个棕发的女孩拍了拍早园的肩膀,或真或假地出言宽慰道。
早园千夏站在走廊的窗户旁,看着窗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