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苏沫看一眼脸上有些发红的乌木,觉得她将乌木从慕容寒身边捷足先登的抢了过来实在是造福于民的一件事情,这也不知道会好了嵊州城的哪个姑娘。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看自己这两个丫鬟有没有谁有这个能耐,找到个这么好的夫婿。
虽然乌木谈不上太英俊,但是高大威猛。五官也端正。比起慕容寒和凌霄来说,更有一番粗矿的男人味道,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类型。更重要的是善良老实。忠诚不二。这样的人无论对朋友还是对家人,都是绝对忠诚的。爱上便是爱上,一定会一生一世的只对一个人好。
“我倒是觉得,小姐不要担心乌木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倒是要小心看着他,别让他被那些民女强抢了。”翠秀一本正经道:“瞧瞧咱们乌木。这身高,这长相,这气质,以后也一定前途无量。其实一点儿不比什么嘉恩候凌公子差。只要一放出去,肯定一眨眼就被嵊州的大姑娘们瓜分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沫和翠枫翠秀一块儿打趣乌木。只叫老实小伙子简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半响说了句我先出去了。便落荒而逃。
乌木不是汉人,小时候生活在偏远的部族里。稍微大一些,在一次跟着父母外出的时候走失,接着,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除了印象中的父母之外,从来不曾与什么人有过太亲近的接触。也不曾有什么人和她开过这种,似乎是肆无忌惮,却没有丝毫恶意,反倒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而在一场意外跟在苏沫身边后,苏沫从不将他当做下人看,两个小丫头也在短暂的陌生疏离后,善意的接纳了他,闲暇时的打趣,认真时认真的为他着想,甚至于,为他的未来着想规划,不是一个永远只能站在苏沫身后的下人,而是一个可以站在明处,可以风光自在生活的人呢。
这种真心实意的着想,有时候叫他觉得,恍惚中有种家的感觉。
翠竹轩里,几人有说有笑的聊得轻松。荷香院中,春梅却是忧心忡忡的将盒子和拜帖都让小丫鬟小丫鬟拿了出去,又再轻声的走回到床前。
不过是一夜之间,王慧好像老了十岁一样。脸色苍白,发髻凌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额上搭了块热毛巾,两鬓的头发,竟然有些花白。
王慧的年纪也并不大,今年也才三十五而已,又一贯保养的好,日子过得精细,打扮起来,说是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可现在躺在床上,乍一看,却像是个四十岁的妇女,再没有一点昨日的风韵。熟悉的人见了会吓一跳,不熟悉的人,简直会完全认不出来。
从西街回来后,王慧就一病不起,大夫来了好几个,但是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检查出有什么病。最终只能说是在外面受了冲撞,被惊吓了,精神不济。但具体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被什么人冲撞了,王慧又说的含糊的人,怎么也不肯细细的说。
王慧不肯说,大夫们也面面相觑,最终只好叮嘱好好的休息休息,精神上受了惊吓吗,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苏家的条件好,吃的一贯滋补,也不劳累,再也没什么可多补的,只能是靠时间去安抚惊吓了。
略抬了下眼皮,王慧无精打采的道:“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事,是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新店开张,来送拜帖。”春梅道:“夫人,我已经告诉她们了,近期这些事情就不要来烦您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恩。”王慧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侧了侧脸:“天色有点暗了,在屋子里再点两盏灯。”
“再点两盏灯?”春梅有些迟疑:“夫人,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
桌子上已经点了两盏灯了,而且,靠着床极近。屋子里的门和窗户都打开了,房间里此时是很亮的,再点灯并没有什么意义。
“点上,点上,我说点就点上。”王慧睁大眼睛:“春梅,今天晚上你别走,你搬个榻来,就在我跟前睡。”
“好好好。”春梅见王慧有些暴躁,连连的应着,赶紧让小丫头再点灯上来。
屋子里又在明亮了一些,王慧按捺着心里的烦躁,勉强闭上眼睛。她连春梅都没有告诉,昨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四个血淋淋的字,血债血偿。
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她做的天衣无缝,当年就没有什么人知道,时隔十六年之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而宅门里其他的那些事情,不说滴水不漏,也都是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有人翻出旧案。苏沫一个当年不过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就更不可能知道。
“乱说的都是乱说的,我是自己吓自己。”王慧胡乱的安慰着自己,不一会儿,便又陷入了混乱的睡眠之中。
香染坊的开业可比锦绣布庄要热闹了很多,本来只是一间不大的铺子,现在却将后面的院子也打通了,楼上也重新布置了一番。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容纳个四五十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开张这天是个好天气,苏沫还是第一次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到自己的铺子,虽然表面上表现的还挺镇定,但其实多数有些激动,早上早早的也就起了。
梳妆打扮一番,换了身偏红色的衣服,虽然年轻姑娘家穿艳丽点的颜色很正常,显得青春靓丽,但苏沫一向偏向素色,最多也不过是淡粉淡蓝之类,常常被翠枫取笑少年老成。
看着苏沫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翠枫笑道:“很好看,小姐,我第一次见您穿红色的衣服呢,恩,以后要多做几件这样的,穿着显得人特别精神。”
“是吗?”苏沫转了圈,也觉得衣服不错,自己穿上也不错。
花一样的年纪,又天生丽质,苏沫虽然不像是王慧那么在意保养,但苏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什么苦都没受过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淡妆稍抹,想不美艳动人都不行。
打扮好了没一会儿,穆寻芳的丫鬟便来询问,见苏沫也准备好了,便一同备了轿子出门。
本来这样的出门,带着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也就行了,但是自从苏沫屡屡遇事之后,乌木便叮嘱再叮嘱的,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无论是有什么事情,都要让他跟着。虽然王慧王峰现在都已经有些自顾不暇,慕容寒也应该不会再低苏沫出手做什么,但总是觉得不安全。
香染坊今日很热闹,门前一地红色的鞭炮碎屑,苏沫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小姐,而且往往都是和交好的姐妹结伴前来,两个小姐身后,往往要跟上四个丫头。
香染坊门口,站着两个迎宾的小姑娘,接过苏沫的名帖后,眼前一亮,福了福身子道:“请苏二小姐稍候,我马上喊我们老板出来。”
“喊老板出来做什么?”苏沫笑了笑:“今天你们老板一定忙的不可开交,我自己先看看就行。”
“不行的。”小丫鬟认真道:“老板特意说了,要是苏二小姐来了,一定要马上通知,千万不能有一点怠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家路窄
说着,一个小丫鬟已经一转身迅速跑了进去,另一个将两人往里让:”苏小姐,您先里面请。”
穆寻芳站在苏沫一起,也没料到竟然被这么特意的欢迎了,不过无论怎样,也是有面子的。当下轻轻碰了碰苏沫,笑了笑。
苏沫无奈,也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不大的铺子里和当时苏沫第一次上门时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若非她不时的听乌木带消息回来,说起香染坊做了哪些改变,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眼花,或者以前那个寒酸拥挤的小铺子,是做梦梦到的呢。
可见丁槐对苏沫多有多重视的,她才由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呢,里面丁槐便急匆匆的小跑着迎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他夫人。
苏沫心里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得不绷着表情,由着丁槐特别热情真挚的好一通敬仰佩服。
丁槐自然不会傻到表现出和苏沫认识的样子,而是一上来便相逢恨晚的拱手道:“这位小姐,就是苏府的二小姐吗?”
苏沫得体的笑了笑,道:“早上临时有事,来迟了,还请见谅。小小心意,祝丁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说着,翠枫连忙将备好的礼品拿了上来。
人家开业请你上门,自然是要带些礼物的。也不用说多值钱,总是讨个彩头,大吉大利。
丁槐笑盈盈的将东西收了,递给身边的丫鬟,然后道:“我夫人一向对苏小姐敬仰的很,这次小店开张,二小姐能够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
说着,丁槐将自己的妻子介绍了出来,虽然他是老板,但是男女有别,寒暄几句还行,说太多就不好了。若是有嘴碎的人,难免会说闲话。
丁夫人今日也是特别打扮过的。跟在丈夫身后。招呼上门的太太小姐,十分自然得体。
丁夫人是个有心的,也经常去别的胭脂铺子里看看。可每每却是看一回,郁闷一回。这年代的铺子,大多是前面经营,后面加工的模式。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是如此。丁夫人在嵊州城看了这么多年。看看这家看看那家,这觉得没有一家的手艺比的上自己家。可偏偏,没有一家的东西比自家更便宜。
丁夫人原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将就的过下去,谁知道这时候苏沫突然出现了,送来了他们求之不得的本钱。让他们得以有机会一展身手。
看着铺子里放在精致盒子中顶级成色的胭脂水粉,想着刚才惊艳的一群太太小姐,哪怕是这店里每一盒胭脂的价格都令人咂舌。但也不妨碍他们爽快的掏出银子。更甚至,有些大包大揽的要了十几盒几十盒用来送人。
一辈子只待在嵊州的小姐们。自然没见过这么好的成色。连那些去过京城见过世面的太太们,也赞不绝口,表示即便是在京城里,这也是极好的东西。就算是送给皇亲国戚,那也是送的出手的。
丁夫人在一旁听的是几乎掩不住矜持的笑意。
女人的购买能力永远是惊人的,店里的现货远远不够,丁夫人当即便记下这些太太小姐的姓名地址,收了一半的货款作为订金,表示新货一做出来,就亲自给送上门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家二小姐给的,若不是有苏沫找上门来,想攒齐这么多上等的原料,可能还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于,有些原料,若不是苏家财大气粗,有钱也不好买。
丁夫人是个感恩图报的人,她知道苏沫虽然能够帮助他们,但是自身却陷在困境之中。看似风光的苏府二小姐,如今颇有些内忧外患。当然,她并不非常清楚苏家如今王慧和苏沫的力量已经发生了一些改观,如今的王慧,才是更内忧外患的那一个。
丁夫人知道的是,苏沫现在已经不再甘心做默默无闻被打压欺辱的小姐,而要自己出来创一番天地。
而即便苏沫有一定的私家,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想做出自己的事业,还是要比男人难的多的。所以丁夫人想尽最大的能力回报苏沫。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苏沫做大,搭上这条大船,才能将香染坊发扬光大。
丁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但丁夫人便在苏沫身边生了根,一直陪着,看她的眼睛看到哪里,便介绍到哪里,和对旁的小姐太太比较,明显要重视一些。当然,苏沫也大方的要了几套胭脂水粉,让翠枫付了钱,包了起来。
所谓冤家路窄,苏沫看着往里走着,没走几步,便正面遇上了也正看着东西的苏辛。
苏辛和苏沫虽然是一个父亲,但是长相却孑然不同。
当然双十年华的女孩子,只要是五官端正,装扮适宜,就没有不好看的。但是相比而言,苏辛却还是要比苏沫更俏丽一些,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姨太太免不了争风吃醋的缘故,衣服穿得虽然都是极好的料子,却有那么点过于艳丽了,所以看起来,少了那么点端庄。
苏辛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听了杏儿的建议,不但没有进一步扩大矛盾,反倒是主动的带了礼品上门,向四姨太袁海情表示了歉意,说完全都是自己的不是,大家姐妹日后还要天长日久的相处,希望能够不计前嫌种种。
袁海情也不是傻的,虽然她半个字也不相信苏辛说的,但既然姿态已经做出来了,也就只能应着。现在苏辛跋扈,有理的是她。若是苏辛低头了,她再高姿态,可就有理变没理了。
于是借着香染坊开业的契机,苏辛亲亲热热的约了袁海情一同前来,两人此时正笑语盈盈的边看边说,乍一看上去,还真以为是情比深海的姐妹俩呢。
苏沫和苏辛,这一下子撞了个正对,颇有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一瞬间,连苏沫身边的穆寻芳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倒还是苏辛先开了口,她对苏沫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因此只顿了顿便笑道:“这不是沫儿么,没想到你也来了。前几日被歹人掳走在山里过了一夜,想来受到了惊吓,姐姐还想着,多买一套送过去给你呢。”
苏辛的声音一点儿不小,不但不小,而且还很大,基本上这一嗓子,半个香染坊的人都听见了。
被歹人掳走过了一夜什么的,这种事情虽然不是苏沫做下的坏事,但对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来说,却实在是不能更糟了。
穆寻芳在苏辛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里火气直冒,忍不住的道:“大小姐,你说话注意些……”
此时她真是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这种张口便伤人的话,苏辛是怎么说的出来的。更不要说,这事情本身就是苏辛参与做的,不但不掩着藏着小心被人发现,反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但苏沫却抬了抬手,让穆寻芳不用再说下去,然后抬腿便往前走,似乎是搭理也不想搭理苏辛一下。
苏辛愣了下,一步拦在了苏辛面前:“苏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虽然也没想着要在这里和苏沫大吵一架什么的,但是她这些日子对苏沫的不满可谓是积压的要满出来了。既然碰上了,可不得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最好是闹得嵊州人人皆知。彻底坏了苏辛的名声才好。
当然现在苏沫似乎已经找到了夫家,名声好坏也不太会影响到她的婚嫁,但是,让苏沫声名狼藉,在苏辛觉得,总归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却不料苏辛半句也不搭她的话,而且,也并不是以前那种怯懦的低头受着不敢反驳的样子,而是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得理自己的样子。
要知道这世上最叫人伤心的事情,不是我恨你,而是你是谁。你念念不忘的,别人却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只冷冷清清,好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你。你上蹿下跳,对方却云淡风轻。
“听见了,但我不想理你。”苏沫淡淡看着苏辛:“我们在苏府便不合,只是那时候,好歹是一家人,寒暄几句是难免。而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嘉恩候府的姨太太了,你的话,我还有必要理会吗?与其关心我为什么来了,倒不如去关心一下,二夫人为什么没来?”
听着苏沫这话里有话,苏辛不由的便道:“为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苏沫笑了笑:“儿子关在衙门,女儿关在禅房,二夫人自家的儿女都关心不上。又怎么会有外人管这闲事。”
说着,苏沫转身往另一边走了,丁夫人连忙紧赶着跟上。苏沫前几日遇险的事情,她也听乌木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觉得十有*跟这个苏辛是跑不了关系的。
一个能做出如果坑害妹妹,还要嚷嚷的人尽皆知的女人,可见其不但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