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来凌霄也不会介意的,苏晟自觉看人很准,觉得这小伙子绝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因此心情很好的开了自己私库的门,手里拿着账册,一排排的看了过去。
凌霄送来那么些好东西,可见家里条件极好,苏晟抬头嫁女儿,自然不用回那么多,但也得送个足够值钱的宝贝才行,不然拿不出手。
正挑着,门外脚步匆匆,听着小厮喊了声孟管家,然后孟春的声音道:“老爷在房里吗,我有要紧事情找他。”
孟春可不是毛毛躁躁的新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一般的事情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因此苏晟一听他有要紧事,心里一咯噔,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晟放下东西便走了出去,道:“我在这里,什么事?”
“老爷。”孟春快步过来,低声道:“大事不妙。”
”什么事大事不妙?慌里慌张的。”苏晟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到书房来说。”
说着,苏晟将库房门锁上,领着孟春进了书房。
书房的桌上,还摊着织锦布铺的账册,孟春眼睛扫过,脸色更难看。
当下,不用苏晟再催,孟春便将今日的消息都说了一遍。于是紧跟着,苏晟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说掌柜和账房合伙将几仓库的布都偷偷的卖了,携款跑路,这只是个意外。那么今天同时发生的这几件事情放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是个意外了。
孟春说完,看着苏晟阴沉的脸色,斟酌道:“老爷,这嵊州城里,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跟我们作对,抢这一块布庄的生意。但这人是不是和李庄杨福合伙的,现在还不好说,也有可能是店里的消息走漏了,甚至是这两人在开始计划卖布的时候便走漏了消息,所以被人听见了,想要乘虚而入。”
“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苏晟想了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查一查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你派人去嵊州城繁华一些的街道查一查,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开业的铺子,如果有,再打听打听这铺子是做什么的,老板是什么人。别说是我们府上的,找个机灵的去打听,别走漏了风声。”
“是。是明白。”孟春应了,顿了顿,道:“老爷,这嵊州已经风平浪静很多年了,苏家的地位无可动摇,您说,还有什么人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生意呢?”
抢生意可不是件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事情,不但要能力,还要钱。嵊州城虽然是个商人云集的地方,也有不少外地客商在此。可苏家是嵊州的老字号,人人都知道这是几代的事业,铜帮铁底,个个都想和他们合作赚钱。而想从他们手上将生意抢走的,几乎没有。
不是没那个心,而是没那个胆。
这自然不是说苏家是天下第一的商家,别的不说,就说京城,比苏家有钱的商家是绝对有的,但是有什么必要千里迢迢跑来嵊州抢苏家的生意呢,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也未必能讨到好。
这边,苏晟和孟春两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翠竹轩里,苏沫却同时收到了两份消息。
一个,是外祖父家派人从京城运来的布匹到了。足足有二十两大车,二十万匹布料,从各色绸缎刺绣到寻常麻布棉布,一应俱全,已经到了城门外,不时便能进城,下人快马来报,询问入城后卸在何处。
苏沫叫人带了去当时买下的酒楼,现在已经改的差不多的布庄后,乌木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乌木这几日被苏沫打发出去办事了,可见来回赶得很急,虽然不是一脸的疲惫,却也不见平日的齐整。
乌木进了院子,见了苏沫,来不及喝口茶歇一下,便急道:“小姐,打听出来了。”
苏沫摆了摆手,让他先别说,却叫翠枫从房间里拿了两个盒子过来。
一个大些的长方形,一个小一些的,依稀是个首饰盒的样子。
乌木疑惑道:“小姐这是?”
“这是我送你的。”苏沫笑道:“打开看看。”
虽然乌木知道苏沫的下人很好,特别是亲信,比如翠枫翠秀两个小丫头,如果看上了什么喜欢的首饰衣服之类,只要不是太夸张的,苏沫都会满足她们。自己的就赏给她们,外面的就买了送,从来也不计较。
但自己也没表示过想要什么东西啊,苏沫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东西呢?
尚且不知道凌霄已经成了准姑爷,并且大手笔全府送礼的乌木,在觉得一头雾水,很不明白。
“这是凌公子送你的。”苏沫好心解释一句,随即觉得自己解释的似乎有歧义,又加了一句:“凌公子给府里送的礼,除了王慧,人人有份。我也帮你挑了两样,看看喜欢不喜欢。”
像是要证明苏沫的话一般,翠秀摇了摇脑袋,笑嘻嘻的给他看头上的一支簪子。刚拿到手的,她就迫不及待的插了起来,很是觉得美。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凌霄要给全府送礼,不过既然人人都有的,乌木也就释然了,伸手将盒子打开。
只见大些的木盒里,摆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乌木有些意外的伸手拿起来,拔出刀鞘,只见一阵刺目的寒光。
“我想送你金银珠宝什么的也没有意思,便替你选了这把匕首。”苏沫道:“据说这兵器叫承影,削铁如泥,是把名刀。你贴身带着,或许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虽然一把名刃也是很值钱,甚至是价值连城的,但乌木还是觉得,凌霄给苏府送礼就已经很奇怪了,还送把刀,简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至于另一个盒子,翠秀干脆伸手帮他打开,里面却是一副极其精致的黄金镶五色宝石的项链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当年事
乌木更茫然了,要说送礼送把匕首,也还勉强说的过去,毕竟对他来说,那是非常实用的。但是这项链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苏沫又不是不知道他独在异乡,也没个姐妹娘亲什么的,完全没有可能用的上。
“这是给你留着的。”苏沫笑道:“你现在是用不上,但你总有一天要碰上个心仪的女子吧。这项链很独特,不会有重款,精致又不夸张,我想,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苏沫说的很实在,可这话,却叫五大三粗的乌木一下子脸有些红了。
拿了匕首,将装着项链的盒子往前推了推,乌木道:“小姐,这个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要?”苏沫奇道:“你可是我的亲信,若是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一点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岂不是丢我的人?”
翠枫翠秀都知道乌木老实,有时候也喜欢打趣他几句。但苏沫一贯都不帮她们,一副公正的样子。好容易这会儿,苏沫开口跟乌木说笑,她们两也乐得听着,顺便落井下石一起开开乌木的玩笑。
闹了半响,乌木最终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正经谢了,这才说正事。
苏沫留下翠枫和翠秀,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道:“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乌木从怀里掏出张药方放在桌上,道:“公孙大夫过世后。只剩下一个女儿,邻居只知道她卖了家产远嫁他乡,但是完全不知道嫁去了哪里。不过我打听出来。公孙大夫曾经有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也是个大夫,是他的师弟,就在邻县,于是,我跑了一趟,找到了一家叫做悬壶医馆的地方。”
苏沫有些疑惑道:“公孙大夫去世的时候。已经七十多了。跟他交好的师弟,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如今又过去了十几年。他还在世?”
“还在呢。”乌木道:“而且也才五十多,还硬朗的很。虽然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但就是那么巧,公孙先生是最大的弟子。这个杨大夫是最小的弟子,当时也正是特别崇拜自己的师兄,所以才没事便来找公孙先生,也是想学点东西吧。”
如此倒是也说的通,苏沫点点头:“那你打听出什么了没有,既然这杨大夫和公孙大夫很熟,这药方,他见过么?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们想知道的,却都知道了。”乌木很是绕口的说了这么一句。
翠秀听的云里雾里,不由的拿个果子丢了乌木一下:“乌木现在也会绕弯子说话了。一点儿也不老实了。”
乌木咧嘴笑了笑,道:“小姐,我想,这事情,杨大夫心里早有怀疑,而且。一直埋在心里,就在等着这一天。”
“哦。怎么说。”苏沫道:“你详细说说。”
“杨大夫比公孙大夫有儿孙福,他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继承了他的医术,现在的悬壶医馆,就是他儿子在管。”乌木道:“我找去的时候,他儿子说,父亲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出来看病人了。于是我想着,如果是一脉传承下来的,说不定他儿子也懂,于是就将方子给了他儿子看。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
苏沫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翠枫和翠秀两人都并不太清楚苏沫让乌木去办了什么事情,但是见苏沫如此的紧张,却是也静静听着,并不敢多问。
乌木道:“小杨大夫看了这方子后,说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养胎安神的方子,因为上面所有的药材都是安神补身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问题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子,所以也并不敢肯定。”
“估计是做大夫的但凡看见自己没见过的方子,就会起兴趣吧。”乌木接着道:“小杨大夫冥思苦想了半天,还翻了半天的医书也没翻出个结果来,于是让我稍等,进里屋去请教他父亲。没过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了,说他父亲要见我。”
苏沫让翠枫给乌木倒了杯茶,慢慢的说。
乌木沉声道:“杨大夫今年年纪也不小了,似乎腿不太好,见到我之后,拿着这张药方沉默了许久,然后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跟我说话,很是感叹了一番,说他以前有个很敬佩的师兄,他敬佩了许多年,一直将他当做是自己的榜样。但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师兄并不是想象那般的妙手仁心,而是,做了一些让他很难接受的事情,让他难受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比如你一直很崇拜一个英雄,觉得他完美无缺,是正义的化身。一直也想成为他那样的英雄。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其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好,在私底下,他做坏事,赚昧着良心的钱,为非作歹。
那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几乎让人绝望,苏沫曾经感同身受。她曾经对慕容寒的爱慕,就是那种付出全身心的尊崇,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好的,是这时间最令人敬仰爱慕的男子。但这梦幻最终支离破碎,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死不是种惩罚,而是种解脱。
乌木道:“杨大夫并没有说太多,也并没有告诉我这张药方到底是有能治疗什么疾病,或者是会让人如何。但是他很慎重的告诉了我一句话,他说……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一味补药是补,十味补药便可能是毒。一味毒药是毒,十味毒药可能就是福。”
乌木一个字不差的重复着杨大夫的话,苏沫静静的听着,沉默不语。
乌木道:“杨大夫说了这些之后,便再不肯多说一句,我也不好勉强老先生,便告辞了。不过临走的时候,我见医馆总有穷人上门也不收费,就拿了点银子出来算是一点心意,小杨大夫很是很是感念,跟我聊了半天,我便引着他说了些以前的事情。虽然他知道的不多,但是据说,当年杨大夫确实和公孙大夫的关系特别好,经常往京城跑,一住就是好些天。但有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回去,然后从此再也没有来过京城,我详细的问了问,那时间段,似乎就是先夫人过世后没有多久。”
“若这么说,就能说的通了。”苏沫长长的呼出口气:“杨大夫对公孙大夫一向的非常尊敬,一直以为他个好大夫,是值得自己尊敬和学习的。但是突然间,发现了这张药方,一张貌似治病救人,其实内有玄机的药方。我想,杨大夫当年一定非常仔细的研究过这个药方,然后知道了一些内幕,发现自己尊敬的师兄正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他很失望,但却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又涉及到苏家的私密,因此也没有拆穿,只是回家之后,再不和公孙大夫来往。而公孙大夫也怕自己的行为暴露,是以在自己过世后,让女儿卖了家产远嫁。”
“他计算的倒是周祥。”乌木道:“如此一来,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他当年这么大的年纪,估计也是想捞上一笔留给自己的女儿,莫说这很难被人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人已经死了,我们又能如何,总不能去找她的女儿算账。”
“不错,他算的很周祥。”苏沫道:“我确实不能耐他如何,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去找他女儿算账,但既然我知道了这药方另有隐情,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替我去找人将这药方抄上几百份,贴通告悬赏,不用说为什么,只说如果有大夫见过次方,能够准确的说出这药方的来龙去脉,重金酬谢。”
乌木吓了一跳:“小姐,那岂不是会被二夫人发现?”
到目前为止,为了防止有人从中破坏作梗,这一系列的调查都还是暗地里的。
“没叫你用我的名义发。”苏沫道:“虽然我和王慧已经撕破脸了,但我现在还不想和爹闹僵。当年的事情,到底他是否知晓,我心里还有些乱。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对于苏沫来说,苏晟和王慧是完全不同的。王慧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只有单纯的仇恨,因此不需要一点顾虑。可苏晟却毕竟是血脉之亲,至少,在她的记忆中,虽然不特别的好,却也有许多疼爱的往事。只要当年的事情苏晟不知情,她就可以继续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而不是在失去了母之后,再度失去一个最亲的人。
乌木沉默片刻,道:“是,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沫点了点头:“我想,那方子贴出去后,一定会引起一些轰动,也许,爹也会注意到。我也会去试探试探爹的反应,若是当年的事情他也有参与,一定会表现出来。”
只不过,苏沫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她可以原谅父亲不爱自己的母亲,却不能原谅存心的伤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探一探
知道苏沫的纠结和挣扎,虽然乌木很想劝一句,但是想想,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这毕竟是苏家的家事,无论劝和不劝和,都难开口。即便苏沫一定知道自己是为她着想,为她担心,也没有意思。
苏沫揉了揉眉心,将这事情暂时放在一边,道:“还要辛苦你跑一趟,外组家的布已经运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卸在了店里,你去看看王山全是不是能忙的过来,要是没什么问题,明天一早就开张,热热闹闹的,让全嵊州的人都知道。”
本来苏沫身边没人,便想着让王山全去销那几仓库的布料。但是舅舅来了之后,顿时那边的问题就解决了。她想来想去,还是将王山全留了下来。商场如战场,分秒必争。
本来,苏沫是打算将从织锦布铺低价买来的布卖了之后,再顺路买一批布回来的。这样无论资金还是路程都刚刚好,但自从和薛家联系上之后,这事情就变得更加的简单了。
钱不紧张了,可以不等这批货卖了,也有充裕的资金。而且,舅舅人还没走时,便已经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京城是薛家的大本营,资源充足,只要诚信相助,腾出这么一批货来,一点儿困难也没有。
而且新店开张,他们也不需要一下子将货全部备足。只要是足够应付这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