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命难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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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命难从(上)-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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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要陈生去替他托媒求亲。

    “大人这就对了!”见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陈生高兴极了,拍胸脯说:“我保证秦家会接受大人的提亲,不说别的,就光是大人年轻有学问,前途无量这一条,就得把所有提亲者都比下去!”

    “就是,这才是大丈夫所当为。”黄茳极力赞成,他可打从心里不愿意再继续看着大人心情郁闷、沉默寡言地过日子。

    “不过,得让媒人口气和缓些……”罗宏擎仍有丝迟疑。

    “我明白。”陈生自信满满。“大人就等着听喜讯吧!”

    “慢!”罗宏擎阻止他,谨慎地说:“我还是先修书一封,你让媒人带着先去探探秦大哥的口气吧,如果秦大哥那里没问题,再到秦府正式提亲。”

    “行,大人文采飞扬,有您的墨宝,亲事准成!”陈生喜孜孜地说。

    当夜,罗宏擎捉笔洒墨,一展当年廷试风采,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长信给秦啸阳,其中尽抒自己对啸月的仰慕之情,也没忘提及自己的寒门出身。

    笔落封缄,他依然彻夜未眠,但心中有了期待,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空虚。

    第二天一早,陈生取了信,衔命去找媒人。中午回来后欢天喜地的说,找了一位当地颇具名声的媒人,那媒人一听是为提举大人保媒,当即就笑开了眼。

    听了他的讲述,黄茳兴奋地开始打点聘礼。但身为当事人的罗宏擎知道,按礼俗,这个纳吉问名的过程起码需要十日半旬方可有结果,所以他得耐心等待。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傍晚,他刚由市舶司回到戒然居,就看到秦啸阳正坐在小厅里等他。

    “秦大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对着秦啸阳抱拳施礼。“大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你的书信都到了我的手上,我还能不来吗?”秦啸阳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一向自持冷静的罗宏擎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哥见笑了,那是小弟莽撞……”

    秦啸阳打断他的话。“先去换装,然后我们兄弟再说话。”

    罗宏擎点头。“那请大哥稍坐片刻,小弟这就来!”

    等他进房后,秦啸阳对陪同罗宏擎回来的黄茳和陈生说:“这么多年了,你们大人还是那么拘礼守法。”

    黄茳和陈生都知道秦啸阳与大人的关系,因此他们也对秦啸阳很尊重。现在听他这么说,黄茳笑道:“没错,大人自小如此。”

    他们随意地在外面聊着天,进屋更衣的罗宏擎却无法像他们那样轻松,他心里惴惴不安地猜想着秦啸阳今日来此的原因。

    大哥刚才提到了信,那是不是说媒人已经见过他了呢?可是信是陈生昨日才交给媒人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他思忖着换好衣服,匆匆出来与秦啸阳相见。

    “好你个宏擎老弟,跟大哥也来这一手!”

    才进入小厅,还没开口,肩头就挨了秦啸阳一拳。但那一拳对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不过是轻风拂水,没什么影响。可是秦啸阳的话却如平湖沉石,顿时在他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秦啸阳一见换了青衫儒巾的罗宏擎,一改往日拘礼的神态,送他一记老拳再责道:“喜欢啸月,直接开口不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多圈子,又是托媒,又是修书?不过,这也得怪大哥愚钝,没能早些看出老弟的心思。”

    罗宏擎抱拳作揖,惶恐地说:“大哥恕罪,小弟实在情难自己,绝无冒犯尊府令妹之心……”

    秦啸阳往他肩上再揍一拳。“你说什么啊?秦罗结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说是冒犯呢?难道你后悔提亲啦?”

    “不后悔!不后悔!”罗宏擎喜出望外地连声道:“大哥是说……贵府允诺了小弟的求亲?”

    “当然!”

    “太好啦!”罗宏擎对笑逐颜开的黄茳和陈生说:“明天得去重谢媒人!”

    “得了吧,那不是媒人的功劳。”秦啸阳纠正道:“虽说媒妁之言不可废,但这次可不是媒人的功劳,而是你那封信。”

    “信?小弟写给大哥的那封信?”

    “没错,正是那封信。”秦啸阳笑了。“老弟的书信可谓洋洋洒洒,虽不及万言,但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堪称天下求亲之一绝!昨日愚兄已与爹娘议过此事,爹娘都说,贤弟为人刚正严谨,早已心喜,如今贤弟求亲,好事易成!”

    得到他的这番肯定,悬挂于罗宏擎心头数日的石头坠地,他安心了。

    “谢谢大哥玉成!”他再次向秦啸阳作揖,表示感谢。

    秦啸阳豪爽地拦住他,奉劝道:“得了,我们兄弟俩就免了这套礼仪吧。日后与啸月相处也一样,她更受不了读书人的穷酸言辞和繁文缛节。”

    “是、是,小弟谨记在心!”罗宏擎连连点头,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思绪也很混乱。

    秦啸阳理解他的心情。“你也别担心,秦氏既已答应亲事,就不会改变。”

    “小弟不是担心,而是太高兴!”罗宏擎局促地说:“明天,我会到府上去下聘,一定当面谢过老太爷和老夫人。”

    “下聘后就得改称『岳父岳母』了。”秦啸阳纠正他。

    “大哥说的是,依礼当如此!”罗宏擎面色微红,因为羞涩,更因为兴奋。

    秦啸阳见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便告辞离去。

    知道他很忙,又是个恋家恋妻的男人,罗宏擎没有挽留,随即送他到门外,看着他上车离去,才返回居所。

    当晚,他再次失眠,但不再是因为忧虑和烦恼,而是因为太高兴!终于美梦成真,得到了秦家的允婚,他怎能不高兴?!

    ※※※

    可是让罗宏擎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下聘、以女婿身分与未来的岳父岳母相见并定下迎亲日子后没几天,他未来的娘子就登门给他泼了盆凉水。

    这天,当他在司衙忙碌时,大门守卫来报,说有位秦姑娘要见他。

    “秦姑娘?”他一愣。自定亲后,他时常想起她,若非礼法的限制,他很想去看看她,此刻听她来了,心中自然有丝喜悦。“她独自一人前来吗?”

    “是,独自一人,就坐在门外石狮子上。”

    坐石狮子上?罗宏擎的心一沉,听说她独自前来,他的喜悦之情立减,再听她居然放肆地坐在官府大门前象征威武与尊严的石狮子上,他更加心生不快。

    “胡闹!”他低咒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搁下。

    “大人,那小的去把她赶走?”见他生气了,守卫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他一摆手,对黄茳说:“你去把她带到戒然居等我!”

    黄茳应了一声,随同守卫离去。

    罗宏擎重新握起笔,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后,留下陈生守候,自己则穿过后堂甬道,往戒然居走去。

    虽说心里暗恼她不合礼仪的行为,但想到她正在住所等着他,仍让他期待又兴奋。

    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大出意外的情景。

    “罗大人,我不能嫁给你!”

    他前脚才跨进院门,耳边就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宣告。

    “秦姑娘?”他疾步进门,站在院子中四处张望,想找出发话的女孩,却不见人影,就连黄茳也不在。

    就在他纳闷时,一道俏丽的身影从身侧的假石山上跳落眼前。

    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俏佳人秦啸月又是谁呢?今天的她依然是一身素雅装扮,但脸上的那份顽皮让他看了既是喜爱、又是头痛。

    “秦姑娘,妳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该合乎礼仪体统,怎么可以坐石狮、爬石山呢?”他轻声责备她。

    啸月仰起脸来看他,红扑扑的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表情,反而做出了一连串让罗宏擎瞠目结舌的动作。

    首先,她毫不理会他的说教,用力拍拍衣襟,极不斯文地抬起一只脚踏在石头上,然后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将双手交抱在胸前,晃动着肩头,故意模仿街井市民的粗鄙声调大声说:“大人说的是,可是我秦啸月天生就是这等模样,做不来大家闺秀,更做不来大人的老婆!”

    她大剌剌的神态和粗鲁的口气果真让罗宏擎看直了眼睛。

    他期待与她见面,也想过再与她见面时她可能会有的各种表现,但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副粗野模样。

    而啸月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当几天前听到爹娘向她宣布已经为她定亲,而对象就是这位让她又怕又烦的大人时,她气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更没有想过要嫁给这样一个老古板!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怎么跳,爹娘就是不改口,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无奈之余,经过几天的思考,她决心亲自出马,像当初跟嫂子去破坏哥哥的相亲一样,破坏这桩不能被接受的亲事!

    此刻见自己的这一手果真震住对方,她得意极了。于是更加夸张地噘起下唇,吹开了滑落在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

    而她这一着立即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站在她面前的罗宏擎一向四平八稳的面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他的眉头猛跳,脸色铁青。

    原来“大海礁石”还是会有感觉的!啸月得意地想,并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再放肆一回,彻底吓他一吓,看他还敢不敢三个月后娶她!

    她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下腿,走到罗宏擎的身边,学着船工们的动作,举起手拍打他的肩,油腔滑调的说:“看见没,我秦啸月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大人要找大家闺秀的话,那是找错人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改变主意吧。”

    这下她再次得到了超过预期的效果,罗宏擎的脸色更加难看,好象突然患了重病似的。

    不过,这也吓着了第一次对男人“出手”的啸月,心想别是自己过于大胆的举动把他吓出病来了?于是等话一说完,她赶紧收回手,转身想离开。

    “等等!”罗宏擎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拦在她身前。

    他得承认,他确实被这个粗鄙无文的秦啸月吓着了,不过还没有到被吓得失去思考能力的地步。

    因此见她要走,他努力克制住心头的震惊和愤怒,也努力漠视她拍打他肩膀时在他生理和心理上造成的影响,只想拦住她,绝不能让她如此突兀地来去,他得纠正她不合礼数的言行。

    被拦住的啸月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开他快速的动作,只得静静地站着看他要怎么说。

    迅速恢复冷静的罗宏擎耐心地说:“男女婚事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礼法。在下父母早逝,因仰慕姑娘已久,故自托媒人到府上求亲,如今承蒙府上不弃,已定下婚期,姑娘与在下鸳盟已成,如今无缘无故,如何能自毁婚约?”

    “我不是你想要的人,这还不是缘故吗?”听他言谈儒雅得体,见他举止磊落大方,啸月无法再继续自己粗鄙的表现,不由深感挫败地大吼。“大人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告诉你的话吗?没看见我的言行举止粗野无礼吗?我用弹弓打伤过你,撞过你,惊吓过你的马,我天生不是淑女,又喜欢四处乱跑,我还会说粗话……我这样的女人,你要吗?”

    “要!”罗宏擎肯定地点头。

    就是在她急于表现并寻找理由证明自己是个粗野无礼的女人时,他恍然明白了她的动机,她是想用那样的方式来吓退他,让他放弃她。

    明白了这一点,他又怎么会让她得逞呢?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何况他相信自己的眼力,相信自己的直觉,认定她就是他要的女人。同时他也相信,啸月现在也许还没有喜欢上他,但只要她了解他后,她会喜欢上他的,就像他对她那样。

    要?!听他答复得如此干脆,啸月十分懊恼,但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要如何说服他呢?

    心念电转间,她决定改变策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男人不都喜欢恭维吗?

    于是她神态一敛,不再大吼大叫,而是以钦佩仰慕的口气说:“罗大人学富五车,文采过人,啸月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女子,如果大人娶了我,日后定会后悔!”

    她贬低自己,抬高对方的作法让罗宏擎笑了。他是如此聪明的人,怎能看不出她突然改变态度的真正用心呢!

    “在下保证不会后悔。”他忍住笑,严肃地回答她,还毫不客气地说:“至于学问,那也不是问题,在下娶的是妻子,不是师徒门生,故妳毋须才高八斗,只要温柔贤淑即可。”

    见自己的策略没有奏效,不仅没让他改变初衷,似乎还取悦了他,啸月沮丧得想大叫,更想狠狠揍他几拳,可想起先前拍他肩膀的感觉,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人身上不是肉,是石头,我才不去自找苦吃呢!

    她暗自想着,心里烦躁不安,口气不佳地说:“我缺的正是温柔贤淑,难道大人看不出来吗?”

    “不,姑娘不缺温柔贤淑,只是玩性太大。成亲后,为夫自会约束妳。”

    听他一副夫子口气,特别是那句刺耳的“为夫自会约束妳”的话,让啸月完全失去了耐心。“我讨厌被约束,没有人能够约束我!”

    可是对她的咆哮,罗宏擎彷佛没听见,只是交代道:“今后如果有事,姑娘可托人捎信来,不可再独自到此,这样做不符合礼法。”

    “少跟我讲礼法!”啸月气得大吼。“大人要的是大家闺秀,不是啸月这样的女人,请大人速去找我爹娘退了这门亲,另聘大家闺秀吧,我不想嫁给你!”

    “姑娘真的要在下退亲?”听到她最后的宣布,他的心口发紧。

    “没错。”啸月瞪着明亮的眼睛,眼里的火花似乎要将对方烧死。

    她果决的语气让罗宏擎觉得彷佛被人猛击了一拳,他阴郁地问:“姑娘的理由是什么?难道在下惹姑娘心厌?还是姑娘心有他属?”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他觉得自己的拳头在发痒。

    “不,我心里没有人。”

    “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嫁人。”啸月任性地说。可是在看到他布满阴霾的眼睛时,她又感到心中不忍,便缓和地说:“大人,您是好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我这样任性顽皮的女人肯定不符合大人的要求,你若是娶了我,我会让你家里鸡犬不宁的。所以请大人趁早退亲,另找合适的大家闺秀吧。”

    见她神态认真,一心只想解除他们的婚约,罗宏擎很失望。

    难道他真得放弃她吗?看着这双燃烧得更加美丽的眼睛,他无法接受。

    “不,我要娶妳!”他简单地说,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痛。

    “为什么?天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娶我?!”啸月气急败坏地吼。

    “因为我喜欢的只有妳!”他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却让啸月愣住了。

    “喜欢我?”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当面说喜欢她。

    罗宏擎同样愣住了,因为他竟说出了心里话。而话一出口,他顿时觉得心潮起伏,似有万道激流涌入。

    “是的,我喜欢妳。”他重复着,用一种坚定的,誓言般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你不该喜欢我。”他硬如礁石般的目光让啸月收敛心神,赌气地说:“不管怎样,你都得去退亲!”

    她的神态刺激着他,他是那么喜欢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她那样打动过他的心。可她却急急忙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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