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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到了下班时分，陆少敏收拾完毕往车间门外走。杨金花跟他擦肩而过，竟然没有理他。陆少敏道：“喂，怎么了？生气了？”杨金花回头嫣然一笑，道：“谁生气了？谁象你们那么小心眼儿呢。”陆少敏正担心闹出这样的风波，杨金花会不理他了。现在听杨金花讲话坦然，他才放心了。也笑道：“不生气就好嘛！”
然而，郭文彬却因此生气了。一连几天，郭文彬脸色阴沉，见了陆少敏也不爱搭理，神情中充满怨恨。这一来，陆少敏惴惴不安起来。
原来，陆少敏能被青工们尊为“老大”，并不是因为他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赢来的，而是郭文彬吹捧出来的。诚然，陆少敏是一个很出色的青年，受到人们的推崇也是可能的。但在同事关系的人群中，要得到“老大”这种带有宗派色彩的称谓，还是不太可能。除非有一个在人群中说话很有影响的人带头这么叫，并坚持叫下去，这种称谓在人群中才会流传开来。郭文彬就是这样的人。在其他方面郭文彬很稀松，唯独在人群中说话最具煽动性。可以说到了左右机加工车间舆论的地步。当初，他一叫陆少敏老大，便得到了青工们的响应，并迅速传播开了。
开始，只是机加工车间一同进厂的青工们这样称呼陆少敏。渐渐地发展到分公司属下的冲片、清砂等车间的工人们都知道了。见了陆少敏也以“老大”戏称之。最后，分公司上上下下无不知道机加工车间有个“老大”。陆少敏也觉自己不同一般，算得上分公司的“知名人物”了。每天听着青工们一口一个“老大”地叫着，得意之情自不必言传。
如今，“老大”称号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对他不满了。陆少敏马上觉出他这老大的地位岌岌可危了。惟今之计只有消除郭文彬的怨恨，与之言归与好，才可保住他“老大”地位的稳固。
另外，陆少敏事后回想起来那天杨金花与郭文彬的对话。当郭文彬问杨金花是谁告诉她的时，杨金花只应了一句：“就是你！”立刻便转而质问郭文彬讲过她什么坏话，有意叉开了话题。陆少敏想：“若是确有其事，杨金花何必叉开话题呢？看来，倒真是自己错怪郭文彬了。”
想来想去，陆少敏觉得只有去向郭文彬道歉，才能挽回二人的关系。也才能保住自己“老大”的称号。不过，主动向人道歉对陆少敏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他颇犹豫了一番，才鼓起勇气。
一天，陆少敏乘郭文彬一个人干活的时候，走了过去。郭文彬装作一本正经开车床，看也不看他。陆少敏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怎么，老郭，生我的气了？”郭文彬道：“没有，我看车床呢。”陆少敏道：“老郭，你要生气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我不对，很对不起你！”郭文彬突然一下就豪爽起来，道：“嗨！老大，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了。”陆少敏道：“不不不，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是我错了。”郭文彬道；“我这人也不好，嘴贱！听见点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给人家乱说。”陆少敏道：“老郭，快不要这么说，快不要这么说。”
接着，陆少敏又道：“杨金花也够鬼的，明明是假话，却那么嘴硬，弄得我心里嘀咕了好几回。”郭文彬道：“我早就看出来那妮儿不好对付了。”随即，压低声音道：“老大，我跟你说，杨金花说不定已经不是处女了。”陆少敏听着心就是一揪，忙问：“你怎么知道的？”郭文彬道：“你就瞧她那样，我估计她不是了。”陆少敏此刻正对杨金花有兴趣，不愿听别人这么议论杨金花，一再摇头道：“老郭，这话可不能给人家乱说！”
尽管郭文彬领头叫陆少敏“老大”，但却很难说他是尊重陆少敏的。郭文彬是一个缺乏自信，遇事不敢独立承担的人。他很害怕独立面对群体。因为那样他就必须履行一个独立的人所应承担的一切责任和义务，并承受一个独立人所应承受的一切风风雨雨。他总希望自己比别人少承担些责任。若是他和中年人一起工作，他心里会觉得踏实些。年龄的差距可以使他在工作中躲避和推诿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该向谁推诿呢？所以，他急切地盼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一个比他大的人作依靠。当他发现陆少敏比他大两岁时，便情不自禁唤起了“老大”并坚持叫了下来。郭文彬的这一心理从他肯尊陆少敏作“老大”，自己甘作“小兄弟”这件事上可以得到充分证明。若不是需要依靠，谁愿这样自觉地居于人下呢？
因此，郭文彬叫陆少敏“老大”，只是为了让陆少敏分担他的责任和义务，并为他遮风挡雨。陆少敏只是他心理上的老大，而不是他情感上的老大。他只是在利用陆少敏，实际上并不尊重陆少敏。这可以从平日他与陆少敏的相处当中看出来。别人攻击或取笑陆少敏，他会附和。他心里压抑需要发泄时，发泄的对象也是陆少敏。
但是，陆少敏还不懂郭文彬的这种心理。他只觉当“老大”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至从发生了上边那件事后，为了能保住“老大”的称号。他对郭文彬总是尽量忍让，凡事尽量按郭文彬的意愿做。可是时间一长，陆少敏也头疼起来
正文
到了下班时分，陆少敏收拾完毕往车间门外走。杨金花跟他擦肩而过，竟然没有理他。陆少敏道：“喂，怎么了？生气了？”杨金花回头嫣然一笑，道：“谁生气了？谁象你们那么小心眼儿呢。”陆少敏正担心闹出这样的风波，杨金花会不理他了。现在听杨金花讲话坦然，他才放心了。也笑道：“不生气就好嘛！”
然而，郭文彬却因此生气了。一连几天，郭文彬脸色阴沉，见了陆少敏也不爱搭理，神情中充满怨恨。这一来，陆少敏惴惴不安起来。
原来，陆少敏能被青工们尊为“老大”，并不是因为他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赢来的，而是郭文彬吹捧出来的。诚然，陆少敏是一个很出色的青年，受到人们的推崇也是可能的。但在同事关系的人群中，要得到“老大”这种带有宗派色彩的称谓，还是不太可能。除非有一个在人群中说话很有影响的人带头这么叫，并坚持叫下去，这种称谓在人群中才会流传开来。郭文彬就是这样的人。在其他方面郭文彬很稀松，唯独在人群中说话最具煽动性。可以说到了左右机加工车间舆论的地步。当初，他一叫陆少敏老大，便得到了青工们的响应，并迅速传播开了。
开始，只是机加工车间一同进厂的青工们这样称呼陆少敏。渐渐地发展到分公司属下的冲片、清砂等车间的工人们都知道了。见了陆少敏也以“老大”戏称之。最后，分公司上上下下无不知道机加工车间有个“老大”。陆少敏也觉自己不同一般，算得上分公司的“知名人物”了。每天听着青工们一口一个“老大”地叫着，得意之情自不必言传。
如今，“老大”称号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对他不满了。陆少敏马上觉出他这老大的地位岌岌可危了。惟今之计只有消除郭文彬的怨恨，与之言归与好，才可保住他“老大”地位的稳固。
另外，陆少敏事后回想起来那天杨金花与郭文彬的对话。当郭文彬问杨金花是谁告诉她的时，杨金花只应了一句：“就是你！”立刻便转而质问郭文彬讲过她什么坏话，有意叉开了话题。陆少敏想：“若是确有其事，杨金花何必叉开话题呢？看来，倒真是自己错怪郭文彬了。”
想来想去，陆少敏觉得只有去向郭文彬道歉，才能挽回二人的关系。也才能保住自己“老大”的称号。不过，主动向人道歉对陆少敏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他颇犹豫了一番，才鼓起勇气。
一天，陆少敏乘郭文彬一个人干活的时候，走了过去。郭文彬装作一本正经开车床，看也不看他。陆少敏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怎么，老郭，生我的气了？”郭文彬道：“没有，我看车床呢。”陆少敏道：“老郭，你要生气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我不对，很对不起你！”郭文彬突然一下就豪爽起来，道：“嗨！老大，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了。”陆少敏道：“不不不，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是我错了。”郭文彬道；“我这人也不好，嘴贱！听见点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给人家乱说。”陆少敏道：“老郭，快不要这么说，快不要这么说。”
接着，陆少敏又道：“杨金花也够鬼的，明明是假话，却那么嘴硬，弄得我心里嘀咕了好几回。”郭文彬道：“我早就看出来那妮儿不好对付了。”随即，压低声音道：“老大，我跟你说，杨金花说不定已经不是处女了。”陆少敏听着心就是一揪，忙问：“你怎么知道的？”郭文彬道：“你就瞧她那样，我估计她不是了。”陆少敏此刻正对杨金花有兴趣，不愿听别人这么议论杨金花，一再摇头道：“老郭，这话可不能给人家乱说！”
尽管郭文彬领头叫陆少敏“老大”，但却很难说他是尊重陆少敏的。郭文彬是一个缺乏自信，遇事不敢独立承担的人。他很害怕独立面对群体。因为那样他就必须履行一个独立的人所应承担的一切责任和义务，并承受一个独立人所应承受的一切风风雨雨。他总希望自己比别人少承担些责任。若是他和中年人一起工作，他心里会觉得踏实些。年龄的差距可以使他在工作中躲避和推诿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该向谁推诿呢？所以，他急切地盼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一个比他大的人作依靠。当他发现陆少敏比他大两岁时，便情不自禁唤起了“老大”并坚持叫了下来。郭文彬的这一心理从他肯尊陆少敏作“老大”，自己甘作“小兄弟”这件事上可以得到充分证明。若不是需要依靠，谁愿这样自觉地居于人下呢？
因此，郭文彬叫陆少敏“老大”，只是为了让陆少敏分担他的责任和义务，并为他遮风挡雨。陆少敏只是他心理上的老大，而不是他情感上的老大。他只是在利用陆少敏，实际上并不尊重陆少敏。这可以从平日他与陆少敏的相处当中看出来。别人攻击或取笑陆少敏，他会附和。他心里压抑需要发泄时，发泄的对象也是陆少敏。
但是，陆少敏还不懂郭文彬的这种心理。他只觉当“老大”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至从发生了上边那件事后，为了能保住“老大”的称号。他对郭文彬总是尽量忍让，凡事尽量按郭文彬的意愿做。可是时间一长，陆少敏也头疼起来
第一章
晴晨，太阳高高地升起在榆次工业园区的上空。明媚的阳光尽情洒向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一座座崭新的厂房排列有序，布局规范。高耸的烟筒里飘出渺渺的白烟，处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工业园区的中央大道上，潮水般奔涌着上班的人流。陆少敏夹在上班的人流中，匆匆地赶往工厂，时间还早，他却走的很急。昨天，他们厂里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厂的事件：一个年轻工人喝醉酒之后，拿刀把自己的老婆给捅了。而被捅伤的女工，正是和陆少敏同车间的王春花。当陆少敏听到这消息时，王春花已被送进医院去了。他们车间的董燕被派去照料。陆少敏等一班青工对此无不感到既吃惊又好奇。谈论起来，都表示要去看望一下王春花。可是，他们不知道王春花住在哪家医院。派去护理的董燕临到下班也不见回来，他们只好打消了去看望的念头。为此，郭文彬非常遗憾，临回家了还一再强调：“一定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
陆少敏回到家，对此事也是念念不忘，一大早就赶往厂里。
陆少敏工作在兴隆泵业公司，是座落在榆次工业园区中的一家企业。一进公司大门，中间是一条水泥路面。路两旁相对排列着四座高大的厂房。分别是兴隆公司的冲剪、金工、模具、总装四大车间。陆少敏不在这四大车间里工作，进了公司大门后，他毫不停歇地驱车朝厂区里边驶去。
再往前走，迎面是兴隆公司三层高的办公大楼。水泥路到这儿分成两条，一东一西向办公楼后边绕去。就在陆少敏快到办公楼前时，一眼看见在他前边不远，一个身体匀称，衣着朴实的姑娘正缓缓地向前走着。那姑娘正是被派去照顾王春花的董燕。
陆少敏忙紧蹬自行车赶上董燕，招呼道：“喂，董燕，回来了！”董燕没有防备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陆少敏，笑道：“是你呀！吓了我一跳。”陆少敏问：“去看王春花了？她怎么样？”董燕道：“她伤的倒不重，不要紧。”陆少敏道：“昨天我们还商量要去看王春花呢。”董燕忙问：“是不是我们车间的人全知道了？”陆少敏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董燕道：“春花就怕让人知道呢，她说真不想在车间干了。”陆少敏道：“这有啥？谁都有遇上倒霉事的时候，再说也不能怪她。”
说着，俩人已走到办公楼前。董燕回过头道：“走吧。”陆少敏问：“干什么？”董燕道：“你不是要去看春花吗？”陆少敏不解地问：“现在就去？她在哪儿？”董燕道：“春花已经回来了，在她家呢。”陆少敏道：“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董燕道：“春花说在医院住着还丢人呢！”接着又道：“走吧”。陆少敏吱吱唔唔地道：“嗯……我一会儿和他们一块儿去吧。”董燕道：“那我先过去了。”
说完，董燕转身往西边的路上走了。陆少敏把车头一拐，朝东边的路上走来。其实陆少敏不是不愿去，他心中有顾虑。设想一个女人被自己的丈夫捅了，外边忽然跑进个大小伙子来探望，那女人的丈夫是何感想？该不会恼羞成怒，图谋报复吧？陆少敏心想：“他连自己的老婆都敢捅，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所以陆少敏没跟董燕去。他想等车间的青工们聚齐了，大伙儿一块去。他夹在中间不声中响地进去看一看就行了。他和王春花也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年轻人好奇，想看一看被自己丈夫捅了的人，现在该是什么样。
拐过办公楼，道路又成了南北走向的，直伸到厂区的尽头。路西是兴隆公司的材料库，沿着路基排列着，一共四座。路东先是兴隆公司的毛坯库。再往前去是一座二层楼的车间。说是楼，比起前边的四大车间来，还少矮那么一点儿。占地面积也只有一个大车间的三分之一左右。这是刚刚组建的兴隆公司分公司所属的车间。兴隆公司因业务扩大，于是将一些小型水泵的生产项目分离出来，成立了这个分公司。陆少敏就在这里工作。
楼里东西走向的，门在西边。门旁有车棚，陆少敏把自行车停在车棚，进了车间。
一进门，右边是楼梯通到二楼。楼梯过去是一排排列整齐的车床，直排到东墙边，有二十几台，车间是刚刚组建的。陆少敏和他的工友们是这里的第一批工人。他们进厂才一个月，刚刚结束了上岗前的培训，现在正在熟悉车床的操作。
陆少敏沿着车床走了几步，一个人闻声从车床中间站了起来。陆少敏一瞧是郭文彬，忙走了过去，开口道：“老郭，王春花从医院回来了。”郭文彬问：“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陆少敏道：“我刚才在办公楼前碰到董燕了。她告诉我的。”郭文彬于是道：“老大，那我们过去看看。”陆少敏道：“行，等大家来了，我们一块儿过去看吧。”
郭文彬称陆少敏为“老大”，其他青工也这样称呼陆少敏。进公司时间不长，就博得这样的响亮的称谓。陆少敏心中很得意。这使他看起来俨然就是青工们的领袖了，他也真的就这么做了起来。
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