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尖叫,刘瑞希掉进了碧青苑的水里,虽是春日,但是春水极寒。刘瑞希直呼“救命。”
“放肆,我还在这里呢,你们都闹成这样,要是我这把老骨头不在了,这庹家还不得翻天。”庹老太太不知何时竟然在碧青苑的亭子里。
☆、第二回:暗藏波涌〔下〕
庹鹜宽跳下水里救起刘瑞希,李连芳慌忙跪下:“娘,您息怒,连芳也全全是为了庹家的规矩。”
“要是大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也别想活了,身为当家太太竟这般斤斤计较,你是在怪二姨太没来给你奉早茶啊,还是在提醒众人你才是当家太太。”庹老太太双目发红,像是快喷出火来般。
李连芳跪在地上,碎石子扎得自己的膝盖生疼,深色的下裙已经有斑斑驳驳的血迹。
庹鹜宽在春寒碧水里救起了刘瑞希,碧青苑水并不深,若是成人站立其中,最多没过膝盖之处,平日里就是用来种植些睡莲和荷花儿。
“你也别装了,这碧青苑,水深水浅你还不知道吗,你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大爷因为你着了凉,我是断断不会轻饶了你去。”庹老太太斜目,瞧着依偎在庹鹜宽怀里瑟瑟发抖的刘瑞希,厉声喝斥道。
“娘。”庹鹜宽皱着眉头搂着二姨太。
“女人心,海底针,儿子,娘是怕你被他们利用。”庹老太太立即柔声道。
“宽儿,回去换件衣服吧!”庹老太太在香儿的搀扶下离开了。
庹鹜宽抱着刘瑞希速速踱步离去,李连芳直起身子来,双手握拳,指甲钳进了皮肉里。
已经快过去两天了,蒯家还没有凑足钱。若是蒯家付还肖天龙的定金,那么蒯家今年茶叶就不能摘采了,若是不还,那么蒯家将信誉扫地,在商场再无立足之地。
肖天龙的弟弟肖天发,带着一伙人到信子镇,蒯家绣庄滋事,放言若是三日之内蒯家还不能加倍还清定金,定会将蒯家的绣庄、茶园夷为平地。
蒯家倒是有底子,但是眼下采茶当即,若是没能准备足够的钱损失定会很大。
墨婉身子好了许多,下了阁楼瞧见蒯华笙正在和钱庄的张老板讨论借钱的事情。赵老爷开的钱庄,在镇上放印子钱是无人不知。
“张老弟,看见哥哥有难弟弟是不是该帮蹭。”蒯老爷笑呵呵呵的端坐在那里,托着茶杯喝着茶叶。
但是很明显言语之间再无强势之气,变得委婉求人了。
“蒯老爷还记得当日我赠与的西域夜明珠么,那可是值不少钱。”张老板挑挑眼睛笑呵呵呵的。
“张老弟送与我蒯家的东西,我哪能动赎卖的念头。”蒯华笙搁下茶杯,有些激动的说。
“那蒯老爷不会是找我张某借钱吧!”
蒯华笙一听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为情:“正是此意。”
张老板抹了抹胡须凑上前去:“那这个规矩,蒯老爷不会不知道吧?”
墨婉一听急了,在后堂叫恋蝶前去说有事,需亲自请老爷过来一趟,蒯老爷过去墨婉:“老爷,千万不可借印子钱,你就相信墨婉的话我这就前去辞了他去。”
墨婉不顾蒯老爷的反对,推开老爷便独自前去,“赵老爷,蒯老爷突然头疼的厉害,张老爷还请改日再来叙兄弟情义。”
张老爷瞧着墨婉,立即起身:“墨婉小姐怕是误会了,蒯家现在可急需我帮助。”
墨婉走上厅前双目瞧着远方:“张老爷可知太湖里的宝石,由于长年水浪冲击,产生许多窝孔、穿孔、道孔,形状奇特竣削。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它才千姿百态、玲珑剔透。”
张老板走向去:“小姐的意思是?”
墨婉转过头满脸笑意:“张老板是个明白人,蒯家现在正在太湖底下接受大浪的洗礼,过不了多久就会千姿百态了。”
张老板双手放置身后嘻嘻哈哈的阔步走了:“没想到蒯家绣娘不仅手艺好,性子更倔。”
蒯老爷在后厅瞧着张老板走了立即上前:“墨婉,不要逞一时之气,而置自己于死地。”
墨婉跪下来:“老爷,虽然我是蒯家的绣娘,但是你却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这事儿因我而起,我有责任承担,即刻开始我就到蒯家绣庄去和修娘们一起绣苏绣!”
蒯老爷扶起墨婉双目里满是慈祥之意,墨婉面色淡定,“蒯家虽是眼下有难,但是很快就会过去。”
蒯老爷叹息着:“都是我造的孽,现在竟需你来为我偿还。”
蒯老爷欲言又止,墨婉心意已决,转身便朝绣庄去了。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这样下去等过了梅雨时节便可以采茶了。
庹家老太太早就在张罗着了,若是往日蒯家也该打点了,但是今时确是为此事缠身,而且越陷愈深像是置身于荆棘野草之中不能自拔般。
今年风调雨顺,不仅茶叶新鲜嫩绿,庹家出产的甘草也是茁壮碧青。庹家的妙手回春堂早已开始忙活了,庹家的独门秘方“甘草丸”虽还未制好,却早已有不少阔手之人上门预定。
☆、第三回:重重之(上)
又是月圆之夜,在庹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传承了上百年的,只要是每个月的月圆之夜这天,庹家全家人定是要一起在团圆桌上吃饭的。
今日是三月十五,庹家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可是忙坏了。庹家老太太早早的命下人把团圆桌拼起来,团圆桌是两个半圆而成的,平日里是分开的只有家里聚宴的时候才合起来,寓意团团圆圆和和睦睦。
已是黄昏时分了,庹老太太带着香儿正往大厅去,路过彩波亭见着二爷房里的福子便冷冷的叫道:“福子,福子!”
福子没有听见,专心致志的打扫着亭子。
“扫地的,太太叫你呢!”香儿扶着庹老太太上前扯开嗓门吼道。
福子转过身,面部微微颤动,支支吾吾道:“老太太叫我,实……实在是……!”
福子扔掉了扫帚,慌忙跪在采波亭的太湖石地板上。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庹老太太微微昂头,面色严肃。
“今日是月中,庹家上上下下吃团圆饭。”福子有些哆嗦,头也不敢抬。
“既然如此,回去传你家二爷打点着去大厅吧!”庹老太太双目冷若冰霜,言语更是像一把利剑似的。
福子趴着低头不语,庹鹜阔是庹家的二少爷,是妾室所生,他的生生母亲是老爷最爱的女人。但是去的很早,老爷走后二爷在庹家更是没有地位。
李连芳是庹家的当家太太,自是一早便起来张罗着庹家家宴的大小事宜。刘瑞希倒是闲着,睡到晌午才起来。
庹鹜宽的三姨太君碧早早的起来帮着下人们洗洗衣服,君碧生的小巧玲珑的素日里也很少说话,只是默默的帮着庹鹜宽收拾屋子偶尔帮着丫鬟婆子们洗洗衣服。
但是在庹家是最没有地位的,丫头婆子们岂是善类,只看谁是大爷最喜欢的或是谁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人,其余的一概不认。
庹薇薇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学也不去上了,说是要去置办一身儿衣裳。庹薇薇是庹老太太和庹老爷的生生女儿,素日里性格犀利飞扬跋扈。
庹鹜宽素日里也是最忙的,庹家的妙手回春堂里看病的人不少,抓药的人那更是多。妙手回春堂是信子镇最大的药铺,庹老爷医术极高,归西后便由庹家长子庹鹜宽打理妙手回春堂。
天边暮色黄昏,一片片云彩像似涂抹了血一般。
庹家门前清脆的鞭炮响起,众多丫鬟婆子双手托着精致的食盘依次站立在厨房门前,厨房的顺子一声吆喝:“家宴开始,上菜!”
几十号丫鬟双手托着精致的盘子和器皿小心翼翼的朝大厅走去,大厅里庹老太太笑容满面,但是双眸里仍透露着寒气。
团员桌上,庹老太太坐在最上边,左边是庹鹜宽右边是李连芳,庹鹜宽左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其余的姨太太和庹薇薇按辈分依次有序的坐在团圆桌上。
团圆饭开始了,李连芳站起来,拿起精致的青花瓷筷子:“娘,这是我一大早起来为你炖的小炒瓜丝老鸭汤。”
庹老太太细细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李连芳:“娘,你喜欢就好!”
李连芳的贴身丫鬟凑向前去细细道:“老太太你有所不知,我们大太太为了这道汤,五更天儿就起床了。先是把这鸭子用盐水和枸杞,人参几味儿补药浸泡了,然后亲自前去厨房细火慢炖呢!”
“是嘛!连芳真是有心!”老太太斜着眼睛瞧着李连芳说道。
刘瑞希撅着嘴也不甘示弱:“娘,你尝尝这道乳鸽汤!我是用茶叶上的露水炖的,掩盖了那一股子腥味儿,且汤汁细腻,入口就似清泉入肺腑般!”
“茶叶上的露水,那瞧着,为了这些汤汁岂不是一夜未睡!”庹老太太左手拿着象牙筷子轻轻的掰一点鸽子肉慢慢的放入口中,“恩,还勉强可以,肉炖得入味儿!”
李连芳瞧着庹老太太陶醉的样子,自知又输了刘瑞希一筹,双目瞪明左手握拳指甲深深的掐着掌心不做声。
刘瑞希瞧着李连芳咳嗽一声,李连芳也不甘示弱,瞪了刘瑞祥一眼。
君碧瞧着团圆桌上一股火药味,她是素来都不争不抢,大爷都瞧在眼里,平日里大爷最见不得家里人相互争斗,所以素日里对她也是不错的。
“娘,君碧没有大姐二姐细心,就敬娘一杯酒,以作孝心吧!”君碧站起来双手托着精致的酒杯,款款温婉的笑容不容人拒绝。
庹鹜宽瞧着君碧,君碧着一袭粉色的上衣,双眸恰似一汪清水,密卷的睫毛扑散在红橙色的灯火之中,红唇微微抿起。
庹老太太托起酒杯瞧了瞧君碧:“三姨太好似越发的夺目动人了!”
君碧温婉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这是全是托娘的福!”
庹老太太甚是开怀缓缓站起来和君碧共饮,刘瑞希双手使劲儿的缠绕着手里的蚕丝手绢,手绢上碧青的水草被挽得扭扭曲曲,不堪直视。
李连芳倒是高兴了,心里琢磨着终于有人为自己出了口恶气,上次在碧青苑自己为了刘瑞希被罚跪,膝盖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呢!
“三妹嫁进庹府的时间并不长,要是缺东少西的千万不要跟我这个当家太太客气才是!”李连芳站起来踱步走到君碧旁边双臂搭在她肖若的肩上笑得十分温和。
刘瑞希盛了一碗乳鸽汤,使劲喝了起来。
庹薇薇捂住嘴笑了,“唉!二姨娘,你慢点!”
☆、第三回:重重之(下)
大厅的灯笼上满是如意图案,红红的高高挂着,庹家二爷庹鹜阔站在门外瞧着庹薇薇哈哈哈大笑。庹鹜宽瞧见了庹鹜阔连忙站起来,“二弟,家宴才刚刚开始,请入座吧!”
庹鹜阔着一身儿浅蓝色的马甲,眉目微蹙,一只手放在身后侧着身子若有所思的站立在不远处。
“他呀,永远是一幅别人欠了他的样子!”庹老太太斜着双目瞧着灯火辉煌下的庹鹜阔冷言冷语道。
庹鹜宽站起来:“娘!”
庹鹜宽笑着踱步向前拍了拍庹鹜阔:“二弟,怎么这么晚才来,快些入席吧,坐在我旁侧!”
庹老太太始终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庹鹜阔也没有太多的言语。
“等过了这阵子,我又该忙了!”庹老太太低着头用手绢擦拭着嘴角。
庹薇薇用筷子敲了敲脑袋:“娘,你怎么会忙呢!”
“你这丫头,到是会享福!等梅雨时节一过初夏就该采茶了,你哥哥在妙手回春堂里已经够忙了,采茶的重担当然就落在我肩上了!”庹老太太拍着桌子道。
庹鹜阔站起来:“娘,在庹家好像不单单只有大哥一个儿子吧,还有我庹鹜阔!”
庹老太太抬起头把庹鹜阔从上看到下一怔一怔的笑了起来:“你,你一天除了游手好闲,画些胡乱的东西,你还会些什么!”
庹鹜阔左手握拳重重的打在团圆桌上:“娘,不是我不会,是你从未把庹家的事情交与我过!”
庹老太太站起来,香儿连忙上前搀扶着,“放肆,那是你没那个能耐!”
庹老太太气势咄咄逼人,双目像含有火光一样,面部严肃至极。
庹鹜阔“啪!”的一声扔掉筷子,全身发抖,转身就疾步走开了。
庹鹜阔走到庹老太太面前,“娘不要忘了庹家还有一个儿叫庹鹜阔!”
庹老太太一怔,庹鹜阔亢奋的走开了,恰巧撞了庹老太太的左肩,庹老太太一阵踉跄,香儿用力的搀扶着。
“娘,你也太过分了些!”庹鹜宽瞧着庹鹜阔远去的背影紧眉道。
庹鹜宽素日里最无奈的,就是庹老太太处处为难庹鹜阔,字字句句间满是讽刺,瞧着弟弟远去的一袭孤影,庹鹜宽甚是难受,心头堵得若闷天雨前。
“娘也是为了你,难道你想让他来跟你分家产吗!”庹老太太在香儿的搀扶下坐在主位上,刘妈立即端着茶杯递上前去。
家宴结束了,庹老太太独自踱步前来庹家的废苑,蒯家千金难求的《陶春图》正摆在废苑破旧的屋子里,和着昏暗的光线,朵朵桃花绚烂无比。
尹碧华抬起左臂,轻轻抚摸着《陶春图》,眉心紧蹙,双目闪烁着泪光。虽未言语,但是心间,却是犹如有冰凉的刀片划过般疼痛。
蒯俊杰为了还肖天龙的定金,把蒯家绣庄账房里所有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颜墨婉也日日夜夜的在蒯家绣庄帮着绣些绣作,蒯老爷还有些商场上的朋友,倒是有好些人都愿意帮忙。
蒯家绣庄几年前舍不得卖掉的绣作全拿出来卖了,价格比正常的价格低了几倍,总算是凑足了一万块大洋的定金。
这天儿晴得甚好,蒯俊杰出去准备招一些工人付好定金以免到采茶的时候有什么变数。
蒯俊杰走访了几户以前的工人,那些都是蒯家的老工人了,每年都会来蒯家采茶,但是好几户茶农都说今年不能再为蒯家采茶了。
蒯俊杰觉着甚是奇怪,瞧见了张大爷,立即踱步前去,“大爷,你这般急匆匆的是打哪里去啊!”
张大爷兴致极高,摇手阔步:“去西桥,瞧瞧招工的去!”
蒯俊杰觉得甚是奇怪,西桥那端闹哄哄的一片,众人吆喝不断。
蒯俊杰迅速的走上前,拨开人群勉强的探出身子。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留着胡子坐在一张方桌前,桌子上有一个锦盒,细细一瞧锦盒里全是大洋,嘴里还吆喝道:“庹家招工了,今年正逢庹老太太60大寿所以茶农的工钱是往年的三倍,先报名先拿定金啊!”
蒯俊杰脚下一阵踉跄,心里默默道:“原来是庹家在搞鬼啊,难怪蒯家招不到工人呢!”
蒯俊杰瞧着张伯伯笑呵呵的迎面而来,忙迎向前去:“张伯伯,今年风调雨顺,眼下就快采茶了……”
“蒯少爷,我们已经拿了庹家的定金,你去老陈家瞧瞧去吧!”张伯伯手里正握着一袋大洋,摇起来“噌噌”直作响。
蒯俊杰瞧着老张兴致冲冲的背影,急忙踱步到老陈家。
蒯俊杰未言语,掏出数块大洋搁放在面前的木桌上:“陈伯伯,这是今年采茶的定金!”
陈顺富邹着眉头:“蒯少爷,庹老太太前儿放话,若是我们陈家不为庹家采茶,就将我们陈家赶出信子镇啊!”
蒯俊杰不语,心中怒火扑面而来,低垂着头踱步走开了,陈顺富摇着头叹息。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
颜墨婉瞧着蒯老爷病卧在床,蒯俊杰还未回来焦急之下带着两万块大洋便亲自前去旺富客栈了,肖天龙约定傍晚时分在那里交还定金。
墨婉带着恋蝶咬牙便出去了,来到旺福客栈便被人认出来了,肖天龙瞧见是墨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