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陈生大骂,作势要往河里跳,却被罗宏擎一把拉住。
“算了,他们顺风,追不上!去泊船处,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陈生黄茳立刻往刚才小船停泊的地方跑去,罗宏擎则奔到被扔在草丛里的啸月身边。茅草里,她正瞪着因受惊而睁得更大的眼睛看着他。
“妳怎样?”他扶起她,注意到她的面色青白,鼻子和嘴角都很红,那是被人粗暴按压的结果。
啸月虽然受了惊吓,但还记得不久前他才给过她的打击,于是她很不领情地将他推开。“谢谢大人,我没事。”
罗宏擎无暇在意她的神态,急切地问:“妳是否认出那两人?”
啸月摇摇头。“只露出眼睛,又那么突然,我哪认得出?”
她想站起来,可是脚一滑,她又跌回茅草上。
她冷淡的语气和惊惧的神色让罗宏擎心里很难受,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抱起她往堤上走去,啸月因无力反抗而顺着他。
这时,黄茳和陈生回来了。
“大人,那里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但从河泥看,船是涨潮前就停在那里了,看来他们等了不短的时间。”黄茳报告道。
罗宏擎看看远去的船帆,再看看怀里的啸月,沉思地说:“那麻袋里的帆布和那艘船都很普通,但是船桅有新斧痕,这就是线索,我们一定要找出那艘船!”
当他们走上石桥时,五儿也跌跌撞撞地奔来了,一看到大人怀里的啸月就哭着说:“姑娘,吓死我了!”
行馆内的杨姑娘和几个士兵也围拢过来。
看到杨姑娘,啸月挣扎着下地。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排斥,罗宏擎只好放下她。
“五儿,我们回家吧。”啸月拉着五儿。
“等等,让车送妳回去。”罗宏擎拉住她,此刻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她独自回去,可是他得去追查这件事,因此他让黄茳用马车送她们回去。
把她抱上车后,他再次抓着她的手。“我希望能亲自送妳回去,可是我得趁早查出绑妳的是什么人,所以就让黄茳送妳回去,我晚上来看妳。”
啸月不说话,挣脱了他的手,将脸扭到另一边。
罗宏擎无奈地叹息一声,跳下车,目送她离去。
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啸月?
他思考着,对已经站在他身边的杨姑娘说:“我现在得去查一件事,拜托姑娘跟恩师说一声,宏擎随后一定前去请罪!”
“宏擎哥客气了,你去忙吧,爹爹不会责怪的。”杨姑娘通情达理地说。
罗宏擎颔首,再回头交代其他士兵保护好杨大人,他则往海卫所走去。
有人竟敢在市舶司门前偷袭啸月,这让他很不安。必须尽快找出那艘渔船和船主,否则时间长了,所有的线索都可能被破坏掉。
为了不惊动家人,马车到秦府门口时,啸月就让黄茳停了车。“黄大哥,就让我在这里下车吧,那些人绑架我也许只是一个误会,还是暂时不要惊动人的好。”
黄茳虽然不认为那是个误会,但觉得她暂不惊动人的建议是对的,于是他让她在大门口下了车,看着她进门后,才策马离去。
回到家,啸月避开了所有人,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交代五儿不可将被人绑架的事说给家人听后就筋疲力尽倒在床上。
在戒然居的大爆发和被人劫持的惊吓,加上罗宏擎的严厉话语,都让她备感疲惫和痛楚,不仅全身都酸痛,心更酸痛。
五儿为她送来水,让她清洗,再替她换了睡觉穿的单衣裤后,让她躺下。
午饭时,她因为很不舒服而没去吃。
就这样,她带着失意和后悔的心情,醒一阵、睡一阵,迷迷糊糊中就到了晚饭时分。可是她仍然没有胃口,更不想离开房间。
她的脑子里还在因为戒然居里发生的事而乱七八糟的,全身更是疼痛不已。可也说不清到底是心里痛,还是身上的皮肉更痛?
此刻,她没法去想更多的事,只是在烦乱的心情中希望大家让她安静,最好是能让她就这样死掉。
可是她无法安静,更不可能就这样死掉。
“月儿,怎么啦?怎么一天都不吃饭呢?哪里不舒服吗?”晚饭后,秦夫人担忧地坐在床沿用手摸摸她的额头,似乎没什么异常,可是看她脸色却苍白不已。“不行,得找郎中来看看……”
啸月急忙拉住她。“娘别急,我没病,只是累了。”
“累?妳做什么了?”
“到处跑去玩也是会累的呀。”啸月理直气壮地回答。
“是啊,啸月妹妹就是玩累了。”门口传来秀云的声音。“娘,您不要担心,让她歇够了,再喝了这碗粥就会好的。”
“不要,我不想吃。”看到嫂子端来的食物,啸月将被子盖在脸上。
“不行,妳若不吃不喝的,娘这就去让妳哥请郎中。”秦夫人威胁她,又对儿媳说:“秀云,把碗给我,我来喂她吃。”。
“不要,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娘喂,那不笑死人吗?”啸月抗议。
可是她的抗议没奏效,秦夫人拉开她盖在头上的被子。“笑什么笑,儿女再大在爹娘眼里还是孩子!起来,妳乖乖听话,自己吃,娘就不喂妳!”
啸月知道拗不过娘,只好坐起来,接过嫂子手中的碗。
还好,嫂子煮的粥一向好吃,才吃几口,她就有了胃口。
看她吃得香,秦夫人这才放了心。
秀云说:“娘,啸月妹妹这里我会照顾着,您去歇息吧。”
秦夫人看看儿媳妇,满意地说:“好吧,反正月儿也喜欢妳,这里就让妳们说话去,娘还是去逗孙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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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等婆婆出了门,秀云在刚才娘坐过的地方坐下,看着啸月把那碗粥喝光。
“还要吗?我可是煮了不少呢。”
啸月摇头。“不要了,已经饱了。”
等五儿把碗取走,秀云用布巾为她擦拭手脸,突然抓着她的胳膊惊叫起来。“啸月,这里怎么了?”
啸月举手看,才发现手腕内侧有一道很明显的抓痕,再往上看,胳膊上也有被捏压后的指印。她明白了,一定是那两个想抓她的坏蛋留下的。她隐约记得,当他们抱着她奔跑时,她的腿好几次都撞在石头上。
她坐起身,掀开被子,将裤腿撩起。果然腿上也有多处瘀伤,靠近臀部的地方还有较大一片黑青瘀伤,那是碰撞在桥墩上留下的。
秀云惊呼:“老天,怎么这么多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啸月轻描淡写地说,她还是不想让家人知道她差点儿被人绑架的事情,那样只会换来家人的穷紧张,对事情一点好处都没有。
“哦,妳怎么不小心点呢?看,都摔成乌骨鸡了!”
“没事的,反正我是从小摔到大的。”她笑着安慰嫂子。
秀云不容她敷衍,再细查她身上的伤,并不安地问:“罗大人动手了吗?”
“没有!他让我打,没还手!”啸月赶紧否认,她不能冤枉了罗大哥,虽然她还是很气他。“这些伤是我不小心摔跤摔的。”
“真是摔跤摔的?”秀云对她的说法半信半疑,但见她说得认真,心想罗大人那么疼她,也不可能下得了手,也就信了。
“妳为什么对罗大人生气?”
啸月面色一变,滑下床头,想钻进被子里去,但被秀云阻止了。
“跟嫂子说实话。”
“嫂子去问五儿吧,我可不想再说他!”啸月懒懒地回答着,闭上了眼睛。
“问过了,可她也说不清。”秀云扳过她的身子,点着她的鼻子说:“妳这下可真让人开了眼界,大姑娘居然会打人唷。”
嫂子的话让啸月原来苍白的脸霎时红了,她转头用胳膊盖在脸上。
“妳干嘛那么生气?打了罗大人也就算了,还连那位杨小姐也打?”
啸月先不想说,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罗大哥陪着她,他们笑得好开心,可我每次去那里都找不到人!”
秀云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吃醋!于是她笑了。
看到她的笑脸,啸月的脸黑了。“嫂子,见我失意妳很高兴吗?”
“不,哦,是的,我是高兴……不许生气,不然我就不告诉妳为啥高兴。”
啸月果真不再噘嘴,张着大眼睛看着她,等她解释。
“妳生气是因为罗大哥陪着那个杨姑娘说笑,没理妳,是吗?”
啸月想否认,可那又是实情,于是她开不了口。
秀云见她沉默,便说:“妳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现在,妳得先听我说。”
啸月坐直身子,曲起腿,把被子抱在胸前面对着嫂子。
秀云在她心目中一向有独特的地位。她钦佩嫂子的勇气和聪明,虽然大姊也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大姊出嫁时,她才六、七岁,跟大姊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倒是嫂子从她十岁出头嫁进来后,就一直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她、陪伴她,所以对这位嫂子,她有特别深刻的感情,此刻听嫂子说得认真,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了。
“罗大人喜欢妳、爱妳,这妳是知道的。”
“他才不呢!”啸月抢白。
想到他一再冷落自己,今天还那么凶地对自己说话,啸月可不同意嫂子的话。
秀云对她摇摇头。“不许插嘴,等我说完!妳要说什么前,先仔细想想。”
啸月立即紧抿嘴唇,秀云才接着说:“如果当初不是妳逃婚,逼迫大人退了亲的话,此刻你们早已成亲,妳也早就住到戒然居去了。那么妳也不必成天为见不到大人生气,也不会每天跑去戒然居堵人……别插嘴!”
看到啸月又要张口,秀云立即阻止她。
“也别否认,妳就是为了堵住大人,才每日那么早就跑去的。”
回想一下,好象真的是那样,啸月无话可说了。
“当初,罗大人是剜着心退的亲,是为了成全妳才舍弃妳的。可妳不知感恩,硬要缠着他做朋友。妳这傻丫头,天下哪有女人像妳那样跟男人做朋友的?”
啸月不语,可心里却受了震动,迫使她不得不去思考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当初听说他退亲时,她只考虑到自己自由了,确实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坚持要跟他做朋友,也是因为不想离开他,而且爹娘哥哥没反对,最后罗宏擎不是也默认了吗?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秀云正色道:“爹娘和妳哥可没赞成过妳那荒唐的提议,只是因为妳刚经历了倭贼绑架的事,大家心疼妳,便由着妳,想等妳慢慢习惯后,自己离开罗大人。
可谁想妳缠着大人就不放,那样没名没份地纠缠在一起,妳不当回事,别人可是会说长道短的。再说像罗大人那样的斯文人,能这样不清不白地跟妳胡混吗?日子长了自然是要躲开妳,否则日后,妳如何再许配人家?”
“我不要再许配人家!”啸月立即反对。
“不许配人家怎么行,女子大了都得出嫁,这是祖宗定的规矩,没人能违抗。况且,妳不嫁,人家罗大人也得娶妻啊!妳那么缠着他,将来罗夫人如何进门?”
“罗夫人?!”啸月惊讶地问。
“当然,罗大人一表人才,文雅稳重,是男儿中的英雄,妳不愿嫁给他,可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他呢!”
嫂子这话可戳到了啸月的痛处。她眼前闪过杨姑娘对着罗宏擎灿笑的情景,不由心里慌得紧。
“我不要他娶别的女人……”她茫然地说。
秀云立刻接口。
“他也不想娶别的女人。他一心一意要的是妳,可是妳不愿嫁给他,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
想到罗大哥会疼爱另外一个女人,啸月浓黑的眉毛全聚在了一起,她抓着被子的一角咬在牙间,仿佛克制着即将出口的尖叫似的。
秀云靠近她,将被子从她手里拉下来,轻轻提醒她。
“傻妹妹,妳难道不明白吗?妳今天在人家家里大发脾气,那是在吃醋!”
啸月红了脸,心虚地争辩。“我不是吃醋,只是气罗大哥不理我……”
“妳那么在乎他理不理妳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我想见他!”啸月的回答毫不迟疑。
“那妳不是也喜欢秀廷吗?可是为什么妳从不在乎秀廷理不理妳,他不来看妳时,妳也不想他呢?”
“这是因为……因为……”啸月混沌的脑子似乎透出了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秦啸阳的声音。
“秀云,妳能出来一下吗?”
“行。”秀云答应着,对啸月说:“妳哥回来了,我去去就来。”
看着房门在匆匆离去的嫂子身后关上,啸月靠在床头上回味着嫂子的话。
吃醋?我会吃醋吗?
她自问,旋即回答:不,我那不是吃醋!只是因为看到他跟杨姑娘那么高兴地说说笑笑,却几天都不理我,所以我生气!
她给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理由,觉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并没有吃醋。
可是当她放松身体靠在床头时,又想到嫂子的问题。
为什么同样是喜欢的人,可是罗大哥不理我,我会很生气,几日不见他,心里就会想得慌,而秀廷几个月不来,我也无所谓呢?
她坐起身来,把玩着被角,开始认真思考。
是的,她不能否认她对罗大哥的感情是比对秀廷的要深一些,而且她绝对相信如果罗大哥娶了别的女人,她会一辈子都不快乐,也会很难过,就是此刻想到罗大哥再也不理她时,她的眼睛都会热辣辣的。她无法容忍他与其他女人说笑,更无法容忍他对其他女人温柔!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自己在看到他跟杨姑娘说笑时才会那么生气,甚至气到出手打人吗?
想起自己上午在戒然居里的表现,她的脸发烧了。
唉,真丢死人了,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竟然出手打人?!
她叹息,都怪罗大哥,都是他不好,如果他不要不理她,好好跟她相处,她怎么会那么粗鲁呢?都是他害她丢人!
想到这,上午他冷酷地对她说的那番话和那时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她心头不由再次涌上酸楚的滋味,尤其是那句“妳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我只能对妳好,不能对杨姑娘好”的话让她霎时心灰意冷,眼泪盈眶。
在他心目中,我跟杨姑娘是一样的,哦,不,也许连杨姑娘都不如,否则怎么他能与杨姑娘说笑,却连理都不想理我呢?
她自怨自艾地想,嫂子如果看到那一幕,就不会再说他喜欢她、爱她的话!
想着怨着,心里一阵难以克制的伤心,眼泪不由潸然落下,她缩进被子里,将头脸罩住,委屈地发誓:“我才不要喜欢他呢,既然他那么对我,我以后再也不去想他!”
离开啸月的秀云一出门就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啸月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她说累了。”秀云轻声回答,又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帮忙去了。”
“帮忙?帮谁的忙?”
“走吧,一会儿再说。”秦啸阳揽着她的肩往外走。
“去哪儿?”
“小书房。”
秀云不问了。她知道小书房是夫君的私人地方,要谈重要事才会去那里。
一转过屋角,秀云就看见黄茳、陈生守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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