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上早就打算带她去了。」
他一干而尽。「下次有机会,朕再带爱妃去。」
就算心里嫉妒得要死,菀妃也不能表现在脸上,那只会让王上生厌。
「那么臣妾就先谢过王上。」她媚眼如丝,诱人的舌尖轻舔下唇,「王上好些天没来臣妾的寝宫了,臣妾好想念王上。」
「王上!」外头的内侍很杀风景的插嘴。
菀妃的媚容登时黑了一半,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太医也是说这几日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日子,要是错过了,还得再等下回。
琅邪沉声,「什么事?」
「是皓月姑娘。」
听到皓月,他立即从席上起身,作势往外走。
见琅邪刚来就要走,菀妃自然心有不甘。「王上不留下来吗?」
「朕改天有空再来看妳。」说完便匆匆离去,走得很急,好像迫不及待的想去私会情人。
改天有空?
她何时落到这样的下场?才短短一年多,她就失宠了吗?
贴身宫女此时上前,「娘娘,丞相求见。」
「快请他进来!」菀妃收拾起脸上的妒恨,先将心思按捺下来,看着熟悉的亲人进门,正要上前见礼,她连忙含笑阻止。「舅舅不必多礼了,赐坐!」
待宫女铺上花纹精美、色彩艳丽的席子,菀妃便示意她们全退到寝宫外,好能和舅舅单独谈话。
丞相坐在席子上,等没有外人在,这才看向自己的外甥女。「方才听说王上在娘娘的寝宫里?」
「刚来一会儿又走了。」想来就气闷。「舅舅可曾见过那位新来的美人?她生得如何?可有比本宫还要美?」
他发自肺腑的说:「她当然比不上娘娘,王上只是贪鲜,再过些时候便不会再理会她,娘娘不必担心。」
菀妃这才稍稍安了心。「若真是这样就好。要是危害到本宫的地位,可得想个法子,不能再把她留下来了。」
「这是当然了,娘娘。」丞相不假思索的说。「上回微臣送来的几帖补药,娘娘可有按时服用?」不管有再多女子出现,只要有了龙种,坐上王后的位子,大事就成了一半,虽然曌国的君王是由神界的天帝所挑选出来的,不过在没选出下一任之前,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她点了下螓首,「这是当然,只要能早日怀有龙种,本宫当然会照做了,不过也得要王上的临幸才行。」
「微臣明白。」
「舅舅,你真能确定神界不会这么快选出曌国下一任的君王?」她问。
丞相老谋深算的分析。「这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的。娘娘,其实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前一任苍帝照光并不是由神界所选出的,只是因为当时在任的苍帝意外遭人毒杀身亡,又迟迟等不到新的君王降世,大臣们便以瞒天过海的方式拥立照光为伪王;伪王照光继位之后,也想以同样的方式将君王的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无视天帝的旨意,派人追杀当时刚出生的琅邪。」
她听得惊心动魄。「那么王上确实是被天帝选出的君王了?」
当时琅邪起兵叛变,诛杀了那时已经病卧在床的苍帝,夺取王位,人人都在背地里说他是造反篡位,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没错,听说琅邪出生的前一刻,众人亲眼目睹从天而降一道光芒,穿过屋檐,射进产妇的腹中,甫一出世的婴孩居然就能开口说话,这就是成为君王最好的证明,却也因此惹来灭门之祸。」丞相据实以告。
菀妃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可是万一……」
「娘娘,任何事都有微臣顶着,妳就不必烦心了。」丞相温和的笑脸后头藏着居心叵测。
她咽下心中的疑虑。「那就全听舅舅的。」
出发在即,皓月才得知自己也得同行,这让她大为不满,原本还想趁琅邪不在,想办法逃离王宫,却没想到他早就料到了。「我不要跟你去氐宿城。」
他捧起她抗拒的小脸,眼底的笑意冷冷的。「妳以为朕不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吗?这辈子妳是休想逃离朕,就算朕驾崩了,妳也得跟着陪葬!」
皓月气结。「你!」他真的疯了!
「朕就是要跟妳生死相随、永不分离。」琅邪眸中异常的坚决和疯狂的执着令她打了个寒颤。「不要再排斥朕了好吗?」
她怔愕地说不出话来。
琅邪眸光一闇,情难自禁的俯下头颅,含住皓月微启的粉唇,咬囓轻吮,想要用热情来软化她的心。
「我不要!」她惊叫的推开他,视他如毒蛇猛兽。
他嗄哑的低吼,「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皓月无法接受被像琅邪这样专制独裁的君王求爱,她心目中的理想丈夫人选必须是个温柔善良、认真负责,就像死去的父亲那样的男人才对,绝对不是他!「我不能勉强自己去接受你。」
「妳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妳。」
皓月真怕他会使出激烈的手段,尽量跟他讲理。
「感情是不能用东西来衡量的,琅邪,就算你是君王,也不可能凡事尽如你意,尤其是人心,硬是要改变它,只会让大家更痛苦而已。」
「朕是君王,没有什么事是朕办不到的。」双眼因怒火而发红,他将几案、屏风一一推倒,上头的花瓶玉器全都摔成了粉碎。「明天一早朕会来接妳一起出发前往氐宿城,朕会让妳改变心意的。」
话声未落,琅邪便像阵狂风般卷出璎珞宫。
他在玉石雕砌成的长廊上快速奔走,以发泄心中的熊熊怒火,就连头上那顶缀着十二颗五彩玉石的爵弁都险些滑落也不自知,经过身旁的太监和宫女连忙屈膝下跪,连气都不敢喘太大声。
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他是苍帝,堂堂曌国的君王,难道要个女人的心有这么难吗?她就这么讨厌他?
琅邪发狂似的走遍了大半座王宫才停下脚步,脑子终于清醒了些,走得也酸了,这才随便找了块可以歇腿的玉阶坐下。
「王上该回紫微宫了。」忠心不二的内侍总管始终形影不离。
「子婴。」琅邪嗓音透着挫败。
几乎可以说和他青梅竹马的内侍总管躬了下身,「奴才在。」
他自嘲的问:「你说朕是不是真的疯了?为什么就非得到她不可?曌国有多少女人,比她还美上百倍的比比皆是,为什么朕会对她如此执着?」
「奴才想应该是缘分吧!」
「缘分?」琅邪对这二字嗤之以鼻,「缘分这种东西捉不着也看不到,朕可不信。可是朕也无法解释内心的感觉,好像有把火在朕的体内烧着,让朕见了她便无法思考,得不到她,心中的火焰就无法熄灭。」
子婴依旧卑顺的立在一旁,「王上,男女之间的感情奴才也不很明白。」他是太监,永远无法去爱女人。「但是奴才明白要得到女人的心其实很简单,只要耐心和诚心,相信皓月姑娘也会被王上感动的。」
「耐心?诚心?」他喃喃自语。「朕的耐心和诚心还不够吗?你也看到她对朕的态度,一再的拒绝朕,朕已经够容忍她了。」
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忙。
琅邪搓着眉心,头一次被名女子搞得心神大乱。「子婴。」
「奴才在。」
他正色的瞅着可以说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你觉得朕是个好君王吗?」这是琅邪从未认真深思过的问题。
子婴一时辞穷。
「你也认为朕不是?」琅邪绷声问道。
「奴才不敢。」
「朕要听你说实话!」
「在奴才心中,王上当然是位好君王了。」
琅邪不讶异他的话,当年子婴的父亲受主人所托,带着幼主逃亡,躲过重重追杀,后来被名路过的商人所救,收养了自己,主仆俩好不容易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跟着娶妻生子,生下子婴,父子俩依旧忠心的伺候他,直到他夺回王位,还让自己的儿子进宫成为太监,不惜从此断了子嗣,这份忠贞他是永志难忘。
「朕在你心中也许是,那其它人呢?在他们心里朕恐怕只是名唯我独尊、难容异议的暴君吧?」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觉得这两字如此刺耳。
子婴听了于心不忍。「不是的,王上。」
「自从登基之后,朕努力治理朝政,让百姓过得安居乐业,更要使曌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可以凌驾在其它国家之上,让朕成为曌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君王,而她居然敢当朕的面,说朕不懂得当个君王,还说朕不顾百姓死活,朕没有!」琅邪双手在空中挥舞,抽紧下颚的低咆,「朕没有她说的那么暴虐无道!子婴,你说!你老实跟朕说!」
「王上当然不是。」子婴看得出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知这样的情形是好是坏。「王上累了,该回紫微宫歇息了。」
他抡起拳头,捶向镶嵌着各色珠宝的梁柱。「如果朕不配当个君王,神界就不会选上朕了,既然祂选了朕,就代表朕有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上,朕要证明她错了,一定要证明给她看!」
不小心打了个盹,又被辇车的震动给惊醒,感觉到有只手掌在抚摸她的头发,动作十分轻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趴在琅邪的大腿上睡着了,顿时满脸窘迫的移开,吶吶的道歉。
「对不起。」都怪这阵子没睡好,精神不济。
琅邪缩回手掌,斜倚在镶着玉片的漆几上,眼露嘲讽之色,「怕什么?朕要是想对妳做什么,妳怎么抗拒也没用。」
她勉为其难的说:「我很感激你的尊重。」
「朕不要妳的感激。」火气又不自觉的上升。
皓月在心中轻叹,「我不想再跟你争论同样的话题。」
「妳就不能……不能给朕一点好脸色看吗?」他从未想过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去要求一个女人。「就算只是小小的微笑也行?」
一脸错愕的皓月瞪着他。
不知怎地,心无端被撞了一下。
不行!她不能心软!
「算了!」琅邪自我嫌恶的别开俊脸,「妳什么都不用说,朕知道妳的意思,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还要大半天才会到氐宿城。」
甩掉心中突如其来的杂念,她不再强撑,蜷缩起身子,闭眼假寐。
在王宫禁卫军的前呼后应下,不徐不疾地朝氐宿城前进,前车青帜朱网辂,驾着两匹白玉骢,后面的金饰辇车,则驾着四匹黄骝,炫耀着一派贵气。
「王上?」马蹄声来到辇车旁。
琅邪眸光瞟向似乎已经睡着的皓月,刻意放轻音量。「到了吗?」
「就快要进城了。」玄枵禀告。
「嗯。」
玄枵又说:「不过可能会遇到些阻碍,请王上待在辇车中,其它的交给微臣来处理就好。」
「什么样的阻碍?」这可是君王乘坐的马车,在曌国境内自然可以通行无阻,谁敢挡住他的路。
外头没有声音,让琅邪心中起疑。
听见两人的谈话,满脸困意的皓月努力保持清醒。「什么事?」
才要回答她,他便感觉到辇车静止不动,不再前进。
皓月坐直娇躯,「怎么不走了?」
「有朕的禁卫军在,不会有事的。」就不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敌对他不利。「过来朕身边!」朝她伸出手臂,保护的意味浓厚。
她犹豫了几秒,才慢吞吞的挪身过去。
一手将她紧揽在身前,另一手握住随身的宝剑,琅邪一直知道有不少叛逆之徒想置他于死地,这次离开禁卫森严的王宫,便有心理准备,随时可能发生状况。
外头不时传来纷扰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有哭喊、有怒吼,有男、有女,还有孩子,让皓月实在坐立不安。
不假思索,她突如其来的打开落下的门闩,推开其中一扇绘制花纹的漆门,饱含凄厉痛苦的哭叫、大喊,宛如海水般猛地灌进耳膜,震撼了皓月整个人。
当她适应车外的光线,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让她呆了、傻了……
第六章
至少有数百人,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孱弱无助的他们用尽全力想突破重围,企图挤到辇车这边来,却被禁卫军排成一列挡住了,只得就地跪倒,不断的扯着喉咙大声嘶喊,即便嗓子哑了、使不出力气了,仍拚命的吶喊。
「救救我们。」
「救救我的孩子。」
「王上。」
「求王上救救氐宿城的百姓。」
终于听清楚他们在哭些什么、喊些什么,灼热的泪水在皓月的眼眶中翻涌着,随时可能夺眶而出。她可以看到被抱在大人怀中的孩子,全身脏兮兮的,不解事的跟着跪在地上,有的则是哭着跟爹娘要东西吃,爹娘却只能泪眼以对。
就算在她的世界,电视上常报导非洲国家的人民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需要国际人士的帮助,还有美国开战,导致伊拉克将出现两百万的难民,必须选择逃离自己的国家,却从来没有此刻真实的出现在眼前来得震撼。
「朕不是叫妳待在里头──」琅邪身躯往前一探,想将她拉回辇车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同样的,也被外头的景象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
皓月手心捂住嘴,喉头梗住了。「他们是氐宿城的百姓吗?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如此严重。
「朕也想知道。」他奋力的推门而出,双脚踏在地面。「玄枵!玄枵!」那该死的郡守!朕要他的脑袋!琅邪怒不可遏的心忖。
看到那些宛如见到救星的百姓激动起来,一一伸长手臂向他们求救,皓月忍不住跟着下车,此时此刻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听见叫唤,玄枵策马回头,迅速的翻下马背。「王上!」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玄枵沉吟一下,「回王上的话,这些人全是氐宿城的百姓,因为城里没有食物可以吃,原本想逃到其它城去,不过家人之中有的病了、有的饿死,根本就走不了,只能待在这儿等死。」
「该死!」他怒红双眼。
就在这当口,抱着婴孩的妇人不顾生命危险,冲出警戒线,虽然好几天没有进食,但凭借着满腔的母爱,气喘吁吁的往他们这边跑来,却被随后赶到的禁卫军粗蛮地抓了回去,母子俩摔成一团,尽管妇人本能的护住孩子的头部,免得撞到地上,但受到惊吓的婴孩还是哇哇大哭起来。
看到这粗暴的画面,皓月霎时怒火中烧,不假思索的冲上前将该名禁卫军奋力推开。「你还是不是人?没看到她手上抱着孩子吗?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受伤了,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禁卫军当场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皓月连忙蹲下来察看这对母子。「妳没事吧?孩子怎么样了?」当她看到婴孩的模样,应该才一岁多的样子,哭得声嘶立竭、小脸涨红。「是不是哪里撞到了?要不要紧?」
「姑娘,救救我的孩子……求求妳救救我的孩子,他一直高烧不退,我找不到大夫。」妇人找到可以哭诉的对象,泪水直往下掉。「这是我和我相公唯一的孩子,他不能死啊!」
她伸手摸着孩子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再烧下去,就算没有得到肺炎,也会伤到脑袋,在这个世界恐怕是无药可医。
「妳等一下,我去找太医过来。」说着她便匆匆折了回去,情急的抓住琅邪的手臂,「有个孩子在发高烧,快叫太医过去帮他看看。」
琅邪脸色一沉,「这些人的事朕会另外派人处理,先进城再说。」
「那孩子都快死了,不能再等了!」皓月开始找寻太医乘坐的马车,「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气她老是要违抗他。「朕叫妳走!」
皓月泛红眼圈,直直瞪着他,既痛心又失望。「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他们不是跟你不相干的人,他们是仰赖你的百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他们的君王,就有责任照顾他们。」
「朕没有不管他们的死活。」
皓月气极的冲口而出,「你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当然不知道没有东西吃、天天挨饿的滋味。」
「妳!」琅邪气结。「难道在妳心目中,朕就这么冷血残酷吗?」下颚抽搐着,他不甘心被如此不堪的看待,一口气堵在心头久久不散,扬声大叫,「太医!把太医给朕找来!」
不一会儿,坐在最后面马车内的太医被紧急的召见。
「微臣参见。」
「不必了,快过去看看那个孩子的病,务必把他治好。」
太医虽然讶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