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位大臣叫寇准,经常批评丞相王旦的过失,可是王旦却一直赞扬寇准的优点,君王感到奇怪,就问他说:『你老说寇准的好处,他却只说你的坏处。』丞相王旦便说:『这是很自然的事!微臣身为丞相,缺点一定很多,寇准从不奉承微巨,不正说明他很正直吗?』你认为呢?」
其实这个故事是在告诉大家,宽容的人以天下为怀,可以为天下人做事;自私的人,眼睛直盯着别人的不是,计算着自己的短长,所以只能为自己做事。她希望琅邪能听懂其中的寓意。
说完,皓月期待的看着他。
琅邪一声不吭,她也没有开口催促,静静的伴着他在御花园中游赏。
过了半晌,「前几日司天监的司历来跟朕禀奏,因为一个月后天象出现异变,不适宜举行任何仪式,爱妃的册封典礼只怕要延后了。」
「没关系。」她不是很在意。
他直视前方,大掌紧握了下皓月的柔荑,「朕现在才明白,要当个好君王不是件容易的事。」
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她知道他听懂了。
满眼柔情的睇着琅邪那看似俊美冷漠的侧脸,其实内在有颗良善的心,对他的爱不知不觉中也加深了……
第二章
「爱妃!爱妃!」
两天之后,琅邪忽然十万火急的冲进璎珞宫内,身上穿着一般老百姓的粗布衣裳,满脸笑容又神秘兮兮的大叫大嚷着进门。
宫女慌慌张张的到门口迎接,「见过王上。」
「免礼了!」他大手一摆,一迭声的叫唤。「爱妃!」
皓月从内室走出来,瞥见他的模样,不禁瞪大了眼,「你怎么穿成这样?」害她差点认不出来。
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子婴也从外面匆匆的赶来,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王上,万万使不得!王上……」
他没好气的横睨一眼,「你烦不烦?」
子婴苦笑,「王上,这事真的非同小可。」
「你别净是泼朕的冷水。」琅邪不悦的瞪眼,然后笑着问皓月。「妳说朕穿这样像不像普通老百姓?」还故意在原地转个圈。
喷笑一声,皓月上下打量两眼,「嗯~~不怎么像。」
琅邪有些失望。「不像吗?」
「比较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钱公子。」她实话实说。
噗哧!子婴在旁边捂嘴偷笑。
「朕已经很努力了,你们两个就不会夸朕一下吗?」他撇唇抱怨。「朕天生就长得贵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吃吃的笑。「是、是,是我错了。」
「还笑?」琅邪不满的斜睨她,不过很快的连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爱妃也快去换衣服吧!」
皓月一怔,「换衣服?」
「妳不是想出宫走一走?」真是没默契。
「你、你答应了?」一颗心霎时都融化了。
他满眼宠溺,「朕怎么忍心让妳失望,不过妳要先答应朕,绝对不会乘机逃离朕身边才行。」
「我答应你绝不离开。」皓月动容的承诺。
琅邪瞅着她的眼,似乎想确认什么。「好,朕愿意相信妳这一次,不要让朕失望了知道吗?」
「嗯。」她颔首。
子婴在旁边急得不得了。「王上,可是您就这样微服出宫,也不让禁卫军跟在身边,万一出了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请王上三思。」
「如果朕连自己和爱妃都保护不了,还配当男人吗?」琅邪有他自己的想法。「有那么多人跟在身边,老百姓不起疑才怪。」
「可是……」
他举起右掌,「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接收到子婴投来的求救目光,皓月好声好气的劝道:「不如让玄枵跟着,这样也比较安全。」
琅邪沉吟片刻,「好吧!就听爱妃的。」
「娘子,妳看看这个!」
俊伟挺拔的男人携着清丽出尘的爱妻来到在市集摆摊的玉器铺子前,拿起一支玉簪子,就往她的发髻上妆饰,旋即又摇了摇头,「这种东西配不上妳的气质。」说着又搁下,看着其它东西。
卖玉的小贩嘴巴可甜得很。「这位老爷对夫人真好,小的这儿东西多,你慢慢看。」
「不要买了,相公,这些东西家里多的是,不要浪费银子了。」当妻子的自然要勤俭持家了。
可是当人家丈夫的更不能小气了。「有什么关系,只要喜欢,朕……相公我都买给妳。」
不想扫他的兴,妻子只好乖乖的顺从。
「咦?这是……」他霎时注意到一样「罕见」的物品。
小贩见状,马上用力的鼓吹。「这位老爷眼光真好,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玉蝉,大家都知道蝉的生命力强,破茧而出、生生不息,所以人们都期望能像牠一样死而后生,不断轮回……你看这色泽翠绿中还带着几条鲜血般的红丝,这可是十分稀有,要是夫人喜欢,小的愿意卖便宜一点。」
「你这是从哪一座墓里盗挖出来的?」琅邪冷凛着脸孔问道。
只见小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这怎么会是死人的陪葬品呢?老爷恐怕搞错了,呵呵……」末了还想用傻笑蒙混过去。
琅邪可没让他顺利过关,脸色冷峻,「就因为蝉被认为是『上饮甘露、下伏黄土』的神物,所以才会成为墓中主人含在口中最吉祥的玉殓物品……我还听说朢国的君王黑帝半年多前才死了王后,而且那名王后入殓时口中含的就是类似这样的稀有玉蝉。」
「呃……这……小的只管卖东西,不管东西从哪儿来的……要是你们不想买的话就请便。」小贩翻脸不认人了。
他沉下俊颜,「你……」
「相公,我们到别处逛一逛好了。」皓月不由分说的拉走他,真怕他一时气愤泄漏了身分。
「真是岂有此理!」他满脸不悦,「那些盗墓贼也太嚣张了,连王室的陵墓也敢动,要是哪一天朕驾崩了,不是也得提防被那些盗墓贼闯进去盗挖宝物?朕非下旨严办不可!」
皓月淡淡的笑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之后,还是会有人去挖的。」
「朕就不信。」琅邪闷闷的说:「朕就造一座任何人也闯不进去的陵寝给爱妃看,哼!看谁有那个本事。」
她柔柔的安抚,「好了,别生气了。」
在皓月的温言笑脸下,他的气渐渐消了。「朕难得出宫一趟,是应该开开心心的,走吧!再到其它地方走一走。」
在大掌的牵引下,她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紧紧跟着。
「今儿个人还真多。」琅邪原本就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而且以往都有禁卫军在前头帮他开道,这时才体会到寸步难行的滋味。「跟好!」
整个市集挤满了人,各个摩肩擦踵。
「抱歉,借过一下。」
原本皓月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朝那人睇了一眼,那人就走在左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可能有急事赶着去办,不断的跟路人道歉,瞥见他不经意的转过头,让皓月看到他的长相,一时之间,整个人震住了。
爸爸?
不!爸爸已经死了,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可是他们真的长得好像……
彷佛见到死去的父亲本人一样……
空白的脑袋霎时盈满那人的身影,所有的怀念全部涌上心头,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脚步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
发觉皓月的小手挣脱自己,琅邪倏地旋身要抓牢她,可是晚了一步。
「爱妃?!」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潮给吞没了。「皓月!皓月!」该死!在心中低咒一句。「玄枵!」
如影随形的玄枵立即拨开人群上前来听候吩咐。
「快去把她找回来!」琅邪心急如焚的低喝。
玄枵迟疑了一下,「可是王上……」他最先顾虑到的是主子的安全。
「朕待在这儿等候消息,快去!」
他脸色一整,「遵旨。」说完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尽管潜意识里知道那只是一名五官和父亲神似的男人,不过对皓月来说,能看到如此相像的脸孔,未尝不是聊表思念之情。
皓月努力跟紧对方,就怕会跟丢了。
她好想再见到爸爸……
那份思绪已然凌驾了一切。
不知不觉的,皓月远离了人群,目光须臾不离那具瘦长斯文的背影,浑然未觉自己明目张胆的跟踪早就被对方发现了。
当前头的男人突然拐进巷子,皓月本能的追上去……
「夫人为什么跟着我?」因为见她绾上已婚妇人的发髻,所以如此称呼。
对方已经在那儿等她自投罗网了。
终于看清对方的脸孔,就跟童年时的记忆一模一样,有着学者的温文儒雅,尽管年轻了几岁,又是做古代打扮,不过还是让皓月倏地双眼泛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夫人?」秋纬纳闷的问。
泪水扑簌簌的下,她吸了吸气,「对、对不起,我只是……」
「妳没事吧?」
皓月在莹莹的泪水中瞅着他,「只是你长得很像一个人……看到你就让我想到他,所以才会……」
「原来如此。」眼中的防备少了一半。「是夫人的相公吗?」
她又是哭又是笑,「不是,是我爸……我爹,他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因为太想念他了,所以看到公子才会忍不住跟上来。」连口气和态度也是同样的温和有礼,让皓月心情更是激荡不已。
秋纬一脸了然。「孺慕之情人皆有之,很遗憾令尊已经不在了。」
「谢谢你,打搅公子了。」皓月知道该走了,毕竟他不是真的父亲,只是原以为失亲之恸已经平复,想不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刻。
「秋大哥!」
「秋大哥!」
这时,几个年轻人从另一头奔了过来,似乎是等他不着,专程出来找人。
「我在这儿。」秋纬招手。
「你怎么还在这儿?大家都在等着你……咦?她是……」几双好奇的眼睛同时看着皓月。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其中一名年轻人瞪大双眼,因为太过兴奋,连手指都在颤抖,更别说声音了。
「她、她、她是……」
皓月脸色微惊,转身要走。
「天女!妳是天女!」
心脏一阵狂跳。「你认错人了。」她的表情、口气尽量保持镇静。
「可是……妳长得跟天女好像……简直一模一样。」那名年轻人说着又有点不敢肯定了。「可是天女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的同伴马上吐槽。「所以说你认错人了。」
「打扰你们了。」皓月不敢久留,连忙快步离开。
秋纬定定的看着她的身影,「你真的认为她跟天女长得很像?」
「秋大哥也知道我是氐宿城的百姓,因为半年多都没有下雨,要不是天女的关系,苍帝怎么可能亲自驾临,大家早就渴死、饿死了,虽然我只是远远的看过两次,不过真的太像了。」他嘟嘟囔囔的说。
听他说完,秋纬有些半信半疑了。「阿耀,你现在就暗中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再回来跟我说。」
「我这就去。」既然他这么说,那名叫阿耀的年轻人飞快的追了过去。
另一名年轻人总认为是同伴看错了。「秋大哥,如果那个女人就是天女,怎么可能逃得出宫?我们安排在宫里的眼线不是说苍帝把她看得紧紧的,任何人都靠近不了她吗?」
「凡事小心求证,我们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放慢脚步,皓月这才发现她迷路了,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才只顾着追人,便和琅邪走散了,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不过他此刻铁定暴跳如雷,以为她是有计划性的要逃离他身边,她得赶紧跟他会合才行。
路长在嘴巴上,她得快一点找到人问路,心想琅邪应该还在市集里找她,只要回到那里应该就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坐在醉仙居二楼窗边的一双看似微笑的玻Р'眼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存在,赶紧去通风报信。
「大人……」来到正在上等厢房内与几个大臣喝酒谈笑的丞相身边,在他耳畔说道:「小的该怎么做?」
丞相诧异的抬头看着亲信,「你确定是她?」
「没错,确定是她。」他在宫里见过,可以保证不会认错人。
目光陡地阴沉,「你现在……」旋即低声交代了几句,待下属走了之后,又状若无事的跟其它人继续把酒言欢。「干杯!」眼底闪着诡诈的笑意。
「皓月姑娘?」
听见有人叫她,皓月本能的回头。「你是?」
说话的中年男子长得不高,有着一张爱笑的脸孔。「姑娘当然认不出小的,小的只是个奴才,专门帮主子办事的,有一回跟着主子进宫,有幸与姑娘见过一面,不过姑娘大概不记得了。」
她一脸歉然,「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
「没关系,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中年男子笑得好亲切,很容易让人失去戒心。「王上知道妳出宫了吗?」
皓月有些困窘,「知道,因为我不小心迷路了,正好要回市集去。」
「要是姑娘不嫌弃,那由小的来带姑娘过去好了。」
「当然好了,谢谢你。」
他比了个手势,「请往这边走。」
「麻烦你了。」皓月吁了口气说。
中年男子状似谦卑的微弯着腰,「哪里,姑娘不要这么客气。」
就这样,皓月跟着这名中年男子走了。
在经过几个左弯右拐之后,感觉好像渐渐远离了热闹的街道,她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心生警觉。
皓月直觉的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姑娘不是要去市集吗?」他依旧笑容满面。
她悄悄后退一步,「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那怎么行呢?」中年男子收起笑容,整张脸像是瞬间变了个样。「小的是奉我家主子之命特地来送姑娘一程,若是没办好,小的可没有脸回去见主子。」
「你家主子是谁?」
他阴阴一笑,「去问阎王老爷吧!」原本不想这么快动手的,不过既然被她发现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见对方亮出随身携带的刀子,皓月知道自己上当了,也怪自己太不小心,没有早点发觉。
皓月盯着那把刀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要杀我?」她在脑中过滤可能的人选。
「因为妳碍了我家主子的路,不死不行。」他步步逼近,皓月则是不断的往后退。「要怪就怪妳不该用妖术迷惑了王上。」
她脸色微白,还是断然否认。「我没有!」
「只要妳不在就没事了。」中年男子发起狠来,朝她冲了过去,不过让皓月狼狈的避开,这让他出手更为凶狠。「妳去死!」
「啊……」
中年男子一刀划过皓月的右手臂,痛得她脸上的血色尽失。「妳跑不掉的!」
「嘶……」小脸因为吃痛而皱成一团,皓月用手按紧受伤的部位止血,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的顺着手臂往下滴,双眼却只能直瞪着对方,随时注意他的动作。「好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思索着逃脱的方法。
他大吼一声,「去死!」
皓月索性往对方冲了过去,他登时吓了一跳,结果她就趁这空档将对方猛力的推倒在地,然后转身就跑,毕竟她只学过简易的防身术,不可能有办法制服他,还是先想办法逃命要紧。
「不要跑!」中年男子很快的爬起来,锲而不舍的在后头猛追。「妳跑不掉的。」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跑,可是因为失血的关系,头开始昏眩。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儿……
「啊!」左脚不慎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仆倒。
听到身后奔跑声来到,皓月转头,眼睁睁看着在阳光下射出锐利光芒的刀子闪烁着,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有人大叫,「你在干什么?!」
「可恶!」中年男子瞥见被人发现了,只好放弃追杀,连忙跑开。
皓月眼前一片黑,霎时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
「姑娘,妳醒了?」
从惊悸和痛楚中幽幽醒转,脑子还浑浑噩噩的。
一张熟悉的男性脸庞就在眼前对她微笑着,就像记忆中那般柔和温雅,让皓月忍不住悲从中来。
「爸……我好想你。」
从小她跟父亲的感情最好,好到连母亲都会嫉妒,父亲的骤逝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皓月不禁忘情的扑进对方的怀中,梗声的呼喊,「爸……爸……」她好想再听父亲叫她一声小公主,只要一次就好。
「呃……」一脸尴尬的秋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