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有婚约了?”闻言,皇上微微眯细黑眸。
“是,初秋时微臣将迎娶民女月系过门,望皇上成全。”轩辕颎不卑不亢地回答。
“哼!”皇上冷哼,他面色铁青地踅回龙座,修长的指尖不住敲著书案。御房里倏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静默堂下的轩辕颎坚硬如山不发一语。
“既然你已有婚约在身,朕也不好太过苛求。”缓缓的,皇上终于开金口。
“谢皇上恩典。”
“慢,朕话还没说完呢!”皇上挑挑眉,仿佛做了最大让步。“不如这样吧!朕总不能让你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你所说的月系,朕就容你收她做偏房,这样总行了?”
“皇上,恕微臣无法从命!”轩辕颎身躯一僵,毫不犹豫地道。
“大胆轩辕颎,难不成你要堂堂芙蓉郡主做小!”皇上勃然大怒地站起。
“回皇上的话,芙蓉郡主金枝玉叶,怎能委屈……”
“哼!要不然你想怎么做?”
“只不过微臣与月系先有婚约在前,微臣万万不会再娶其他女子进门,”轩辕颎牙一咬,“望皇上成全。”
“该死的轩辕颎,”俊颜微微扭曲,皇上恼怒地指著他,“芙蓉哪一点比不上贱妇月系,竟容你如此糟蹋!”
“芙蓉郡主身娇体贵,是微臣高攀不上。”
“你──”气得眼前一阵晕,皇上怒气冲冲地步下堂来,“你胆敢违逆朕的意思,难道不怕朕拔你官勋?”
“即便如此,微臣甘愿承受也不会娶芙蓉郡主进门。”
“轩辕颎!”
“恕微臣告退。”他不留情面的当场转头走人。
“轩辕颎!”
不理会身后龙颜震怒的皇上,轩辕颎长腿一跨迈出御书房,却不料正面迎上面色苍白的芙蓉郡主。
“轩辕将军。”芙蓉盈盈一福,颤抖的声线泄漏她不稳的情绪,她勉强挤出笑容。
方才他和王兄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冷冷瞅她一眼,轩辕颎拂袖而去。
滚烫的泪珠无声无息地滴落颊边,芙蓉咬紧唇,心好痛,像是碎成千片万片,他不曾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她。
原来啊!轩辕将军早有心仪的女子,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王妹,你怎么来了?”皇上匆匆追出房外,一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模样,他不免慌乱。“唉!你别哭,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
“别难过,王兄一定帮你作主,叫轩辕颎迎你过门可好?”
“算了,皇上,”轻吸一口气,她朝他绽开一抹苍白的笑容,“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强摘的瓜不甜,既然轩辕将军心仪月系姑娘,我们应该成全他们……”
※※※
“不好了、不好了,”福儿匆匆奔过长廊,面色慌张地登上镜花拱月桥,“大事不好了。”
“福儿,有话慢慢说,”芙蓉拉住福儿的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慌慌张张?”
“是轩辕将军战情告急,”福儿苦著小脸,“因为百凤国地处沙漠中心,我方大军面临军粮断绝的窘境,轩辕将军还中了毒,听说是被敌军派去的奸细所伤。”
“你说什么?”脸色微变,芙蓉郡主倏然起身。“皇兄呢?皇兄怎么决定?”
“皇上他……”福儿吞吞吐吐,“皇上并没有要派粮的意思。”
“是吗?”芙蓉郡主敛下美眸。她的皇兄真的很疼她呢!为了帮她出气,不惜让轩辕大哥困守沙漠,分明想用另一种方法逼死他。
“福儿,我要去找皇兄,”芙蓉郡主才想走下镜花拱月桥,立刻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立刻过去。”
“郡主,您现在的身体──”福儿连忙扶住她。
“我一定要去。”她坚持。
她如果不去求皇兄,轩辕大哥肯定会……
“不必了,朕已经来了,”皇上轻哼,大步跨上桥,“芙蓉为什么想见朕?别说又是为了轩辕颎。”
“芙蓉见过皇兄。”她盈盈一福。
“免礼,”皇上连忙扶起她娇弱的身子,“瞧瞧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帮他说话,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害病了。”
“皇兄,请您派军粮好吗?”芙蓉郡主幽幽低语,“听说前方战况危急。”
“百凤国离这里有千里远,就算朕派军粮,远水也救不了近火。”皇上冷哼。
“可以的,只要皇兄肯派出军粮,一定能救轩辕将军。”
“要朕派粮,你是为了军情告急,还是为了轩辕颎?”
“两者都要救。”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别傻了,朕是不会派粮的,”皇上黑眸眯细,“轩辕颎既然敢拒绝你的婚事,他就必须想到有这一天。”
“不能嫁给轩辕将军,是皇妹福薄,”芙蓉悄悄将方才宫女削梨子的小刀握在掌心,“与轩辕将军无关。”
“皇妹不必再说,皇兄心意已决。”他摆手。
“皇兄真的不肯派粮?”
“君无戏言。”
“那么芙蓉只好用命偿给将军,”芙蓉用刀锋抵住自己的颈项,神情坚决,眼睫泪光闪动,“既然将军是因芙蓉而死,芙蓉当然以命相赔。”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威胁朕?”皇上龙颜大怒,气怒地瞪著她。
“芙蓉请求皇兄派粮。”她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锐利的刀锋在颈旁划出淡淡的血痕。“皇妹拜托皇兄。”
“好、好、好,亏朕如此疼你,你却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朕,”明白她固执的性子,皇上愤怒地拂袖而去,“朕让你这一回,朕会派出粮草,但是你最好身强体健的活著,只要你稍有差错,我绝对拿轩辕一家赔你的小命。”
“谢皇兄恩典。”芙蓉泪眼迷蒙地谢恩,难过的哭倒在地。她不是故意要伤皇兄的心,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啊!
※※※
“咳咳……咳咳咳……”
“郡主,夜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福儿连忙帮跪在佛堂前的芙蓉披上外衣。
“福儿,有轩辕将军的消息吗?”
“听说自从皇上派粮后,我军士气高昂,拿下百凤国只是时间早晚。”
“那么轩辕将军呢?他的伤势可有好转?”她担心地握住她的手。
“奴婢有将郡主吩咐的药材托人带过去,将军不会有问题的。”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芙蓉眼前又是一片晕眩,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来她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但是她好担心自己若是走了,向来言出必行的皇兄真的会要轩辕大哥一家偿命。
“轩辕将军福大命大,当然不会有事,”福儿喉头微微发紧,“郡主,您还是先歇息吧!您已经跪在这儿大半夜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不行,我睡不著……咳咳咳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猛咳让芙蓉咳弯了娇躯,站在一旁的福儿急急轻拍她的背,却难过的发现原本就纤细的郡主变得更瘦了。
“啊!是血!”赫然看见白绢上腥红的鲜血,福儿大惊失色的低呼,连忙搀住她孱弱的身体。“郡主你……”
“嘘,别说,别跟任何人说,”芙蓉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的温度令人心惊,“尤其是皇上……”
“奴婢明白。”
“你先帮我铺床吧!我等一下就睡了。”
“是。”福儿小心翼翼松开手,不料前脚刚离开,芙蓉却软绵绵地直接倒向地面。
“郡主──”听见声音的福儿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扶起她,却感觉到芙蓉的生命一点一滴在急速流失,她梗声大喊,“快请御医,郡主晕过去了!郡主、郡主,您快醒醒,别吓福儿呀!”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地不断急旋,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轩辕将军不爱她呀!连带她的心也死了。一个心死的人对人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活著也只是具空壳而已。
只要轩辕将军没事就好,只求他平安无事……
※※※
她像是作了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她总是在哭,就算醒来后不复记忆,那份悲伤还是深深留在心底。
若易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美眸。
原来她还活著啊!
陌生的床顶、陌生的地方,还有疼得仿佛像被重新拼回过的身体。
夕阳余晖斜斜照进房里,映满一地金光,若易想坐起,一阵剧痛立刻蔓延四肢百骸,她闷哼一声,吃痛的倒回床榻。
听见细微的声响,假寐中的轩颎倏然惊醒,急急靠近床边,眸底尽是不会错看的担忧。
“你终于醒了。”他喑哑地开口,略显冰凉的大手覆上她额际,一向态度平静的他难得狼狈。
“……嗯,”见到他关心的俊颜,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间,若易不由红了眼眶。“我竟然还活著。”
“笨蛋!你胡说什么,”咬紧牙,他忍不住低骂,声音是连自己都意外的沙哑。“我曾说过不许死在我面前。”
那种感觉……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准备百年后再来一回。
“我本来就是薄命的人呀!你应该比谁都了解。”若易朝他挤出灿烂笑容,却有种好想哭的冲动。
她到底是怎么了?还是梦见什么了?所有的记忆断断续续,无法拼凑完整,她只知道心好伤好伤,难过得无法自己。
“不准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轩颎警告,最不想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不会懂这些日子来他有多提心吊胆,那是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原来痴痴等一个人清醒的日子会是如此煎熬,直到她终于能开口和他说话,他压在心中的大石才放下。
“轩颎,我昏睡多久了?”
“一个多月。”
“原来这么久啊!”若易眨眨明眸,显得有些失神,“难怪我觉得作了好长的梦。”
“嗯,你的确睡了很久,久得让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最后一句话梗在喉间并没有说出口。
“轩颎,你真的是护国大将军吗?”怔怔望著床顶,若易故作不经意的问。
“嗯?”
“你若真是轩辕颎,那我该怎么办呢?”眼神有些空洞,她低语。
她最最景仰的轩辕颎、只爱月系的轩辕颎、不可能分心给她的轩辕颎……
可恶!连问他对她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勇气都没有,泪水悄悄顺著眼角淌落,她连忙用力抹去。
她的问题深深刻在他的心版,他却没有答案。
“轩颎,夜魈伏法了吗?”
“嗯。”他轻轻颔首。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他的灵魂若是百年前的轩辕颎,那么他会爱她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远了。
怎么办?他不懂她的问题。
“你想去见转世后的月系?”她轻声问,语气好空洞。
闻言,轩辕颎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你曾说有个很想见、又不敢见的人,其实就是月系对吧?”她的语气好酸涩。“也对,曾经那么深爱她的你,当然会想去见她。”
“嗯。”迟疑了半晌,轩颎终于应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不安地咬紧唇,若易的声音好低,却刚好让他听见,“如果我不希望你去见月系,你会答应吗?”
别去见月系,把她当成他现在最重要的人可以吗?他和月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的他是轩颎而不是轩辕颎啊!
他可以把爱分给她吗?
“我不能答应你,”这一回不再犹豫,轩颎无声叹息,“我一定要去见她。”
※※※
“爷爷!为什么我额头上有这个胎记?隔壁的小毛笑我是丑八怪。”小若易踮起脚尖不开心地问。
“别理小毛,你有这个胎记代表前世的小若易是很幸福的,”兰爷爷笑呵呵的抱起孙女儿,“因为有个人很爱很爱小若易,所以在你的额心留下一滴泪,有一天他会凭著这滴泪找到你。”
“那个人会来找我?”偏著头,小若易不确定地问。
“会,他这么爱小若易,他一定会来找你。”
爷爷骗人!
根本没有人在她额心留下一滴泪,根本没有人会来找她,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孤伶伶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看到眼前苍白的小脸若有所思的望著远方,轩颎轻声问道。
回过神,若易深深凝睇他隐藏在黑巾后的俊颜,熟悉的心痛又起,脑中想起让她心碎的回答。
我不能答应你,我一定要去见月系。
“没什么,也没什么好想的,”若易的语气还是同样轻快,她将失落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她踢踢马腹,让它走得更快些。“我们这一路不断向西走,难不成你已经知道转世后的月系在哪儿?”
“景鸣城。”顿了下,他回答。
“在沙漠的另一边啊!”若易轻轻讶了声,淡无血色的粉唇扬起一抹飘忽的笑意。
“你笑什么?”
“轩辕将军,你还记得景鸣城吗?”若易回眸望他,平静的神情瞧不出心思。“你最后一场战役。”
“嗯。”没明说他讨厌听她用轩辕将军称呼他,感觉把他们的距离都拉远了,轩颎不著痕迹的蹙眉。
如今他是轩颎,而不是轩辕颎。
“景鸣城易守难攻,让向来无所不利的你在景鸣城遇到最大困难,苦攻三月,身负箭伤,军粮断绝……”
“你如何知道?”向来不动声色的俊颜终于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嗯?”
“你如何知道我在景鸣战役中曾身负重伤?”他眯细黑眸。
知道景鸣城久攻不下不足为奇,但是知道他曾受重伤则启人疑窦,那时他受伤一事是军中机密,消息并没有外泄,就怕传出去会影响军心。
“我就是知道,”若易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
那样清澄透亮的眸光总觉得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在谁身上见过,轩颎眉头锁得更紧。难不成他恢复的前世记忆里遗忘了什么?
“轩颎,”咬咬唇,若易欲言又止,说来说去还是同样的老问题。“你就这么想去见月系?”
“当初不是你要我放手去做才像大男人吗?”笑了笑,他四两拨千金的回答。
是,她是曾经说过。若易从来不曾如此后悔自己的大嘴巴。但是那时她还没有……
爱上他!
“轩颎。”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又唤。
“嗯?”
“我额心的胎记,真的不是你留下的?”她的声音很低,他却听得很清楚。
有些吃惊地扬眸,冷不防迎上她复杂难解的眸光,他定定看著她额心的朱色胎记半晌,一时间自己竟也迷惑了。
“轩颎,你还没回答我。”
“不是我。”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直觉回避她的视线。
“是吗?不是你。”他的回答让她的心好伤,有种好深好深的怅然,若易黯然敛下美眸。
是的,她问了蠢问题。独钟月系的轩辕颎,怎么可能是在她额心留下印记的男人?但是如果那个人不是轩辕颎,她面对他时满溢心问的哀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不懂。
“若易,此去景鸣城路途遥远,你病体初愈,能受得了吗?”清清喉咙,他换个安全的话题。
“你想抛下我吗?”若易反问。
“我不是──”
“曾说过不知道能陪我多久的你,现在打算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吗?”原来他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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