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严君黎从杨文彬手里拿过日记,也往后翻了一遍,但的确没有任何字,“看起来感觉他这一页的日记并没有写完吧。”
“被人撕掉了。”杨文彬平静的说,指了指日记后一页书缝里的痕迹,“撕书的人虽然很小心,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有被撕掉的痕迹。”
严君黎“啪”的一声合上了日记,思索道,“那撕掉日记关键页的人到底是谁呢?还有,他既然能够拿到日记本,为什么不直接把整本日记都毁掉呢?”
“那样做反而会引人怀疑吧。”杨文彬说道,“从肖阳的日记内容来看,他应该是越狱的时候就带着这本日记,那么警方只要稍微一询问,或者查询一下监控记录很容易就知道日记本的存在。这种情况下销毁本子更加引人怀疑,所以犯人选择了涂改和撕毁吧。只不过这个犯人也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
“怎么一说?”
杨文彬耸了耸肩说道,“首先日记本在肖阳死后去过几个地方,一个是鉴证科的警察们手机,然后是警局的证物室,监狱方面也接手过,接着就是肖静蓉的手里了。可以排查一下这几处地方能拿到日记的人,就有嫌疑人人选了。另外还有一点,你知道如果要销毁字迹,需要撕掉两张纸吗?”
严君黎一愣,“什么?”
“不然的话,就会像这个犯人一样,暴露出本来想掩盖的内容。”杨文彬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的空白页,手指在白纸上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最后被撕掉的一页在写字的时候肯定会因为用力而透过纸张,在下一页空白上留下痕迹的。看这个样子估计肖阳在写的时候非常用力,后面这页上面都凹凸不平的。”
“原来如此啊,你是说……”严君黎恍然大悟道。
“没错啊,我们小时候都玩过的。”杨文彬向严君黎伸出手来,“有铅笔吗?”
严君黎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支铅笔递给杨文彬。没多久那张空白纸上就被铅笔涂出了一张完整的文章。
————————————
xx年x月x日 天气:晴
陈松来找我了!不知道为何,他似乎料到了我想告诉警方真相的想法!他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说如果我把真相告诉警察,就立刻射杀我的母亲。
我知道他做得到,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我知道从我还在监狱的时候,他就贪污公款、虐杀囚犯。是典狱长柯岩揭发了他的罪行,但他为了自保不惜对那位正直的狱长痛下杀手。他想要我替他背这个罪名,然后以帮我越狱为条件交换。
我真后悔答应了他,现在他要卸磨杀驴了。
他给了我一瓶毒药,要我在三天内服毒自杀,否则就杀死我母亲。我还特意又跑去她那里想要警告她,但依然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家门。
现在我回不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丝毫的容身之处了。我怎样选择,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三章 真凶
读完最后一篇日记,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先说话,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陈松?”严君黎深吸了一口气,“杀柯岩的凶手,是那个副狱长陈松?那个看起来就很软骨头的——”
“……”杨文彬却还是一语不发,盯着那篇日记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
严君黎瞥过去一眼,说了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值得为之一搏的东西吧?”
“他是个罪犯。”杨文彬把日记本放在了桌上,如是说道。
“罪犯又怎么了?你也看到他对自己的母亲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了。就算是犯下过杀人案的凶手,被冤枉了也一样是受害者,他没必要去背负自己没犯下的罪孽。”严君黎十分认真的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不是救死扶伤或者世界和平那样大义凛然的理由。只是求个公道而已。这世界上当然有很多罪恶和黑暗的东西,但说实在的,这不是你拒绝追寻光明的借口,因为我觉得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里,总有那么一两件是让你触动到的吧?”
“不是全部,但是……你说的没错。”杨文彬叹了一口气,一副心甘情愿败下阵来的表情说道,“总有那么一两件。”
比如不顾一切爱着王建树的顾衍。
比如红枫树下无法长眠的尸首。
比如被宿命的锁链紧紧束缚着的南岛邮轮。
比如庄园中宛如天使的双生子。
严君黎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搭档,心知对方已经从那片浓郁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想通了?”严君黎揶揄道。
“就事论事,你别找准机会就讽刺我。”杨文彬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把日记本塞到了严君黎怀里,连珠炮一样说道,“陈松,如果凶手是陈松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还记得肖阳在下水道里写的那个信息吗?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个大写的‘b’,但是如果不是呢?想想看,如果是你死到临头,想要向什么人留下讯息的话,你会写什么?当然是凶手的名字!肖阳想写的字其实是‘陈松’,但也许由于毒药药效太快导致他没有写完,或者由于水流冲击,信息只留下了‘陈’字的偏旁部首,也就是左耳旁。陈松是监狱的副狱长,想要拿到肖阳的遗物也易如反掌,他肯定是趁肖阳遗物检查的时候拿到的。柯岩的办公室恐怕也是陈松给动的手脚。赶快,派一队人去监狱抓人,如果幸运的话,他可能还没来得及把马钱子丢掉,然后重新彻底把柯岩的尸体和肖阳的尸体检查一遍,别放过任何可能的细节!对了,那封信,肖阳寄给警局的那封剪贴信,我要再看一遍!”
“等等,你等等。”严君黎连忙伸出手打断杨文彬的话,“你难道忘了吗?我现在已经不是刑侦队长了,你要我怎么调动警力?”
杨文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严君黎,“那你就变回刑侦队长啊,白痴!”
这下子严君黎没有犹豫,抓起桌上的日记本就往刑侦科的方向跑,一边回头喊道:“在这等着我!”
——————————————
没过多久,李鸿被突然闯进来的严君黎给吓了一跳。
“严队!你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李鸿从桌子后面探出个脑袋来,“肖阳的尸检报告杨医师没拿到吗?”
“跟那个没关系。”严君黎大踏步的走进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唰”的一声亮出了自己的警徽,周围所有的警察都愣住了。
“刘敏博和张浩跟我去市立第二监狱抓捕凶手,王坚去验尸室找一下刘法医,让她再把柯岩和肖阳的尸体重新检查一遍,交叉对比伤口和死因。至于你,李鸿。”严君黎向李鸿露出一个微笑来,“我很抱歉你要被降职为副队长了。”
李鸿的表情由惊讶转变为惊喜:“严队长!你终于决定回来了吗?”
“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了。我们很可能冤枉了肖阳,杀死柯岩的真正凶手是副狱长陈松。带上你们的枪,我们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严队,那我呢?”李鸿追问道。
“你去找杨文彬,看看他有什么计划。”严君黎从椅子背上拿过李鸿的外套,隔空给他扔了过去,“快去,都把你们的屁股动起来!”
说来也奇怪,当一件案子的思考方向是错误的时候,无论怎么调查和推理,案情就是没有进展。而一旦确定了正确的怀疑方向,你就发现,不久后就有数不清的线索指向了那个人。
严君黎带着手下,没花费多大力气就把陈松给逮了个正着。应该说陈松看到来势汹汹的警察的时候,立刻就心虚起来,拔腿就跑,反而正好证明了他的罪行。随后没多久,严君黎就在陈松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许多贪污受贿的文件证据,以及在他刚倒掉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残余的马钱子毒物。另一方面,法医重新验尸之后发现,柯岩的咽喉部伤口中同样含有微量的马钱子毒,不至于直接导致死亡,但却足够使柯岩晕厥,以便于杀害。
就这样,副狱长陈松被警方带走,一路押到了审讯室里。而这里,等待着他的是比严君黎还要可怕的怪物。不用说,当然是那个看起来十分温和无害的医生了。
“在你开始为自己辩解之前,我想先讲个故事给你。”杨文彬站在房间的中央位置,后背微微倚靠着墙,这个角度正好完全面对着戴着手铐、不停颤抖的陈松。他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性,但不知道怎么的,陈松就是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颤抖。
“从前有两个蠢贼,有一天夜里,他们从一家有钱人家偷了一些珠宝,但很快就被这家人给发现了。于是他们跳上房梁逃跑。在遇到房檐间隙的时候,一个胆子很大,直接跳过去了。另一个胆子小,站在房檐上发抖,迟迟不敢跳过去。这时候胆子大的对胆子小的贼说道,‘快跳过来!’另一个说,‘我不敢!’胆子大的贼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这样,我把手电筒打开,照着你的脚下,你就可以踩着手电筒的光走过来啦!’”
杨文彬笑了笑,问道,“你猜那个胆小的贼怎么说?”
陈松咽了口唾沫,几乎不敢看杨文彬的眼睛,“怎、怎么……”
“他说,‘我才不相信你!等我走到一半的时候你就会把手电筒关上了!’”杨文彬淡淡的讲道。
“扑哧……”一直沉默着站在边上的严君黎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干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
可陈松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神躲躲闪闪。
“别紧张,我只想活跃一下气氛。”杨文彬轻笑着,拉开了陈松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了上去,“你怎么看那个蠢贼?”
“我……我不知道。”陈松咽了口唾沫。
“你当然不知道。就像那两个贼不知道人是不可能走在光线上一样。”杨文彬双手合十,指尖对在一起,颔首逼近了陈松,“就像我们都知道是你杀死了柯岩。”
“不!我没有!”陈松大叫道。
“那你怎么解释毒药和那些贪污文件?”杨文彬问道。
问到这个问题,陈松出奇的反而冷静了一些,“关于贪污……我承认,我的确贪污过公款,那些文件都是真的,这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没有杀人!至于那些马钱子,是入药的。上周监狱里发生过一次暴动,我的胳膊被一些囚犯打伤了。你是个医生,你应该知道马钱子的种子可以炮制后入药,治疗肿痛吧?”
——看来是早就有备而来啊。杨文彬勾起了唇角。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杨文彬靠后坐了坐,手指放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那么让我们从头开始吧。再说一遍,柯岩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陈松十分不耐烦的说道,“我和警卫在办公室里打牌。”
“哪个办公室,哪个警卫?”
“这还用说吗?是我的办公室,警卫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警卫,名字叫刘磊,你们可以问他,问他那时候是不是跟我一起打麻将。”陈松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杨文彬笑了笑,又继续问道,“那时候是几点?你和警卫打麻将的时候?”
陈松一愣,“凌晨二点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你告诉我们的情况是这样的。你们打着牌的时候警铃忽然就响起来了。于是你和警卫就立刻从房间里冲出来了。然后警卫发现了尸体,而你去检查了另一侧的牢房,对吗?”杨文彬的手指仍然不疾不徐的敲打着桌面。
“没错,那又怎么了?”
“警铃响是因为肖阳的越狱吧?毕竟我还没听说过死人了会响警铃的。那么事情就很奇怪了。”杨文彬耸了耸肩,“你们只听见了警铃,却没有听到叫声吗?”
第十四章 审讯
“这……那是因为凶手动手的时候太快了,我是说,割喉啊,肯定一下子就死了,根本来不及叫的。”陈松有些慌乱的说道。
“我并不是说被害者。我说的是他的女儿,那个六岁的小女孩。”杨文彬平静的说道。
“什么?”陈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严格来说,柯岩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并不是你的警卫,而是他的小女儿柯月秋。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倒在血泊中都会下意识的大声尖叫吧,更别说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了,可怜的孩子。”杨文彬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而你刚刚说了,你和警卫是在你的办公室里打牌。而据我所知,你的办公室和警卫室离的很近,和肖阳的牢房正好是斜对着。如果事实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除了警铃之外你们应该还会听到小女孩的尖叫声才对,那你又怎么会跑到另一侧的牢房去呢?”
“这……我……”陈松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柯岩被害的当晚时间是凌晨两三点钟,这个时间对于值班的警卫来说是个很容易犯困打盹的时间。”杨文彬徐徐道来,“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所谓的‘和警卫一起打牌’恐怕是警卫打着打着牌睡着了吧。你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悄悄溜出办公室,杀害柯岩。没过多久,打盹的警卫听到了小秋的叫声,这才惊醒过来赶去了案发现场,是这样没错吧?”
陈松虽然已经相当慌乱,但却依然死死的守住底线:“你不能这么说……你、你没有证据!证据呢?”
“噢,是吗?”杨文彬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乎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我真的没有证据吗?”
杨文彬的手指仍然在桌面上敲打着,不疾不徐,不快不慢。只是轻轻的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陈松的目光开始漂移不定,时不时的飘到杨文彬敲打桌面的手指上去。
“首先,作为一个公务员,你贪污的公款可不是一点半点啊。”杨文彬忽然说道,“我和严君黎调查了那些文件,结果发现你近五年来都打着公益建设的名号,大量挪用公款,修改账目。你贪污的钱款数目总计下来足可以让你坐上**年牢了。你肯定不希望这种事情被暴露吧?但是呢,事情总是不能让人如意,是柯岩发现了你的丑恶罪行,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的!”陈松猛地抬起了头,惊恐的脱口而出。
杨文彬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作答,而是继续说道,“你在坐牢和冒险杀人之间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了杀人。而且说实话,你还算是有点小聪明,因为你想到了让一个杀过人的囚犯来替你背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趁和你打牌的警卫睡着,悄悄的溜到了肖阳的牢房前,把他放了出来。然后,你带着从囚犯那里买来的马钱子和锋利的刀杀死了柯岩,又把柯岩连拖带拽的扔进了肖阳的牢房,伪装成了五年前连环割喉案凶手的报复。这个借口的确很成功,以至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人去怀疑事实的真相。人类就是这样的,习惯于给其他人贴上标签,认为杀人犯就肯定会再度杀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谎言,就必定会露出破绽。从一开始我来到监狱查看现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牢门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门口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痕迹。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肖阳并不是自己越狱的,而是有人故意将他放出来的。然后,我们刚刚在你的办公室文件里发现了这个。”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