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喜欢他,说他迷恋美色。可我很喜欢八皇兄,每次不管去什么地方,他总会给我带些礼物。”
韶华说得眉飞色舞,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语气不如适才轻快,似乎有些害怕,“其实,我最怕的人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是七皇兄,他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沈云舒一直默默听着韶华的叙述,在心中与南轩皇子一一对应。南轩皇室中,成年的皇子一共有四位,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三皇子温和,四皇子沉稳,七皇子肃杀,八皇子风流。四位皇子性格各异,但不可否认,他们都很优秀,是整个南轩帝国最优秀的男子。
韶华说完这些,眨眨眼睛,仔细看着沈云舒,发现她神情自若,似乎对她说的话不感兴趣,于是有些懊恼。在她看来,她的哥哥们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她很喜欢沈云舒,觉得她配得上她尊贵无比的哥哥们。三皇兄已经娶妻,剩下的四皇兄、七皇兄和八皇兄却还未成亲,她心里更喜欢八皇兄,所以便想着让沈云舒嫁给八皇兄。
“我八皇兄真的长得很好看,而且他很聪明,虽然喜欢美人,但他并没有纳正妃,我觉得他很好。”韶华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沈云舒会无动于衷,但她很自信,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优秀的哥哥们。
沈云舒明白韶华的想法,但她不赞同,于是她摇头,“公主,我知道你的皇兄们很优秀,可我并不喜欢他们。”她称呼韶华为公主,表示她态度很认真。
韶华哑然,她有些生气,更多的是迷惑,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她的哥哥们。这种迷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了下来,直到宴会结束,韶华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她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夜宴结束,沈云舒目送韶华坐上皇家马车离开,转身也上了马车。马车行至转角处,沈云舒挑开车帘,回望三皇子府。
月光下,皇子府冷硬的外墙照出重重黑影,像一头狰狞的凶兽,欲择人而噬。
沈云舒盯着那影子,眼底晦暗不明,她想起三皇子府内的姑姑,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厌恶。
皇天贵胄,看似风光,真正走进这座皇城,才知道这只是一个华丽的樊笼,困住了一生,埋葬了信仰,只能沦落在黑暗深处,苦苦挣扎痛哭。
如果没有情意,即使再尊贵,也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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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上貌美少女几只,诸位看官中意否?
☆、第五章 且争一争
马车平稳前行,穿过大半个京城,行至一座老宅,终于缓缓停下。
那的确是一座老宅,从开国皇帝那一代始建,历经春秋,到如今已经有几百年。朝代变更,换了一轮又一轮主人。到这一代,属于南轩望门,薛家。
此刻明月高悬,薛府位置较为偏僻,四周空旷昏暗,唯独薛府灯火通明。黑夜里看去,温暖无比。
沈云舒由丫头扶着,进了府内,立刻有一位中年妇人上前行礼,“小姐,您回来了。”那妇人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含笑,眼角荡开细碎的皱纹。
沈云舒也跟着笑起来,“玉秀姑姑。”随即轻轻扶起玉秀,向后院走去。
眼前这位正是沈云舒母亲薛慧歆的贴身婢女玉秀,母亲过世后,玉秀跟着沈云舒回到了薛府,却坚持不肯嫁人,只是日复一日照看小姐。
十四年光景,可以说,陪伴沈云舒最久的人就是玉秀了。所以在沈云舒心里,玉秀和普通婢女是不同的。
沈云舒一直向内走,走过游廊重重,走过庭院深深,玉秀和丫头跟在身后,一行人走进内院。沈云舒当先走进北院西侧书房,一进里屋便躬身行礼。
“祖父,云儿回来了。”
书房内陈设简单,只一张桌案、一架书柜用上好的楠木制成,刻着金边密纹。除此之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墨画。屋内色调素净,多是淡淡的青白之色。空气中有种清幽的香气,带着微微的苦涩,却令人闻起来心情舒畅。
案前站着一位老人,说是老人,其实看起来并不如何老。虽然鬓发斑白,偏偏身姿挺拔,毫无佝偻之态。老人神色极为专注,似乎并未听见沈云舒的话。手中羊毫笔不疾不徐,起承转合之间落于纸上。
这位老人家正是沈云舒的外祖父,当朝太傅,薛明德。说起这位薛太傅,着实是个有名的人物。此人身为帝师,身居高位,按理说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奈何薛太傅为人太过古板固执,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因此鲜少有人与之亲近。
半晌,薛太傅放下笔,吹干墨迹,方开口说道,“回来了。今日在三皇子府如何?”神色严肃,语气也算不上温和,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问上一句。
沈云舒却答得轻柔,“和姑姑叙了会话,席间遇到韶华公主,谈论了几句。”
薛太傅点点头,似是不经意般,又问道,“宴会上可曾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人?”
这话问得隐晦,但薛太傅确信沈云舒能够听懂——所谓感兴趣,是建立在看入眼的基础上,这话是在问她在宴会上有没有中意的人。
沈云舒规规矩矩地答,“老国公家的孙女蒋清苒是个很有趣的人。”
薛太傅一听,顿时拧着眉头,瞪起眼睛,长长的胡子微微翘起,显然对沈云舒不合作的态度很不满意。
孩子大了,眼看就要及笄,作为外祖父,薛太傅自然希望外孙女能觅得如意郎君,即便不能百般恩爱,至少也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万万不能再像女儿一样,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外人都道薛太傅是个怪老头,然而在沈云舒看来,外祖父虽然严肃了一些,脾气古怪了一些,却是个很可爱的人,这故作生气的样子,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于是她也睁大了眼睛,歪着头看着薛太傅,微笑不语。
于是薛太傅胡子翘得更厉害了,真真是吹胡子瞪眼。然而,要对疼爱的外孙女发火是不可能的。薛太傅为人古板严苛,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曾宽和一分,唯独对独女疼爱有加,如今女儿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薛太傅自然是百般呵护,不舍得让外孙女受一点委屈。
沈云舒见外祖父强装出愤怒之色,觉得实在好笑,于是她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祖父这样问,莫不是烦了云儿,所以想早点把云儿嫁出去?”
薛太傅立刻板着脸道,“女儿家的,不嫁人难道要一辈子赖在娘家不成!”这话听着严重,只是神情怎样也做不出严厉之色。
话音未落,眼见沈云舒皱起眉头,立刻转换了口气,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若没有喜欢的,再等上两年也无妨。”
沈云舒含笑应声,私心里,她总想再多留两年,外祖父年纪大了,不知还有几年天伦光景,失去母亲是他心中最痛,自己自然也该在他身边多陪伴些时日。
薛太傅有些乏了,微微摆手,于是沈云舒行礼离开。
今夜月色很美,沈云舒走出几步,抬头望天,望着那冷冷的月,忽然觉得身上也有些凉。身后玉秀上前一步,将一条披风围在沈云舒颈间,手腕一翻,指尖一勾一拉,便打了个精巧的双花结。
披风领间加了一圈银白狐尾,沈云舒摸了摸,觉得细腻柔滑又温暖无比。这披风针脚细密,花纹精致,是玉秀熬了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沈云舒心中一暖,然后又是一酸——这样的心意,总让她想起母亲。
大约是月色太美,看得人心情格外柔软些,沈云舒轻轻叹了口气。
“玉秀姑姑,我总盼着时间能慢些,可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身后玉秀看着沈云舒纤弱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一日,将军去世,小姐惊惧哀恸,从此缠绵床榻,月余后终于还是撒手人寰,自此留下年幼的小姐,于这十年光阴中渐渐长大,虽有薛家庇佑呵护,终究还是难逃宿命。
世家大族之间互相倾轧,盘根交错,政治上的联姻总被当做最好的攀附手段。因为家族利益,便要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牺牲了无数女子的幸福换回的表面风光,却让那些权贵深以为荣。
越是显赫的家世,越容易带给女子不幸。皇家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何况还有身为太傅的外祖父、身为三皇子妃的姑姑,以及身为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两位舅舅。
沈云舒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亲事要权衡各方关系,用以维持世家间的平衡。帝王权术,最讲究平衡二字,当今皇帝陛下英明睿智,自然深谙此道。若是寻常世家贵女,或许会愿意遵从,但沈云舒不同。
二十余年前,盛京之中广为流传的佳话,正是将门嫡子沈明远和薛家独女薛慧歆之间的金玉良缘。男子丰神俊朗,十三岁起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名动京城。女子艳冠京城,德言容功无一不精。二人青梅竹马,是京城少有的佳话。
在沈云舒的记忆中,父亲经常外出远行,与母亲的感情却是极为深厚。父母去世后,沈云舒在薛家长大,薛家和京中其他望族最大的不同便是专情。薛家历代都只有一位主母,少了妻妾相争的戏码,让薛家形成了团结一致的家风,因此日渐鼎盛。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沈云舒自然希望能像长辈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暂且不说皇命如何,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像薛家人这样的异类终究是少数。
世间难得有情郎。
所以外祖父与姑姑才如此急切打探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抢先将自己的亲事定下来。有了长辈的支持,起码能为自己在亲事上周旋一些,虽然皇命难违,但总要争一回,方不负这人生可贵。
晚风渐起,吹起了长发,也吹散了愁思。沈云舒伸出一只手,旋即她指向明月,指尖薄甲在月光下泛起冷光,虽软弱易折,却也坚韧冷然。
命运让我幼年悲苦,一生颠沛,受制于人,然而我不愿认命,不愿屈服天意,只愿顺从本心。
忽有黑云飘过,遮住半边明月。月微残缺,边角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嘲笑这世人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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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文一点点肥起来,感觉好欢喜呐
☆、第六章 薛家门风
天色刚刚微亮,薛府下人便忙碌了起来。虽然忙碌,却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了主子们休息。
一片寂静中,东院阁楼里,门帘晃动。一位俏丽少女,正指挥小丫头们准备一应洗漱用具,衣袖摆动间隐隐有潋滟波纹浮动,比起寻常丫头穿着更精致一些。
眼前这位少女,正是沈云舒的贴身婢女,名为妙可,年纪不大,却是性情沉稳,因此昨日三皇子府宴会便是带了她去。
过了半晌,见准备妥当后,妙可屏息进了里屋。薛府上下都知道,小姐性格温和,从不苛待下人,但只有一条,睡觉时不喜欢被打扰。
屋内床榻上,沈云舒翻了个身,醒了过来,望了望窗外明朗的天空,慢慢坐起身来。妙可忙上前,服侍她穿衣漱口。
擦了脸,沈云舒坐在妆奁前,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妙可一手托起秀发,一手拿着梳篦慢慢梳着,手腕一动,挽起发髻,斜插入一只琉璃簪。
沈云舒肤色白皙,唇色红润,不大喜欢擦粉,所以只沾了些胭脂,抹在脸颊两边,如此就已经很美。微微勾起唇角,镜中美人巧笑倩兮。
此时各院都热闹了起来,沈云舒拢了拢衣领,向外走去。
薛府秉持的第一条家训就是团结,因此一日三餐,各房总是聚在一起用膳。沈云舒到时,大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见她进来,都面带微笑。
“云儿来了。”
沈云舒走过去,一一行礼。坐在上首的是外祖父薛明德,往下依次是薛家大爷薛宏志、大太太林月玫、薛家二爷薛宏哲、二太太韩玉琦,再往下是大少奶奶谢瑜、二少奶奶叶锦熙,以及三公子薛承智。
薛太傅看了沈云舒一眼,见她坐下,便扬手示意布菜。薛家家风节俭,膳食都是些家常菜色,不算精贵,但味道很好。况且家人围坐一起用膳,总是格外温暖些。
薛府虽然家大业大,但对于规矩这种酸腐条例总是格外宽松些,饭桌上从不会刻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说辞。府中虽然人多,但男子经常外出,只有在用膳时才能齐全些,因此总喜欢在饭桌上相互说说话。
薛大爷薛宏志,任工部尚书,多数时间都呆在京中,但若是出现旱灾洪水这些祸患,便要根据情况考虑到各个地方治理工程。薛宏志擅长实践,因此为人谨慎理性,且目光长远。
薛二爷薛宏哲,任户部尚书,管理一切礼制事宜,长于外交,最是能言善辩,且学识渊博。
薛家男子虽然性格不同,但长相都格外出众,都是浓眉大眼。且薛府是有名的清贵世家,文风浓厚,薛家男子个个腹有诗书,气度自华。
因沈云舒昨日去三皇子府上赴宴,众人心中都知晓这宴会背后的深意,因此都想探听沈云舒的心意。薛府男子众多,鲜少有女儿家,因此沈云舒深受宠爱,长辈们都极为关心其亲事问题。
长辈男子不好明着打听,便由女眷们开口。大太太林氏和二太太韩氏都出身京中名门,自然是贤良淑德,打理府中事务井井有条,只是林氏为人更爽朗些,韩氏则更精明些。
两位太太收到夫君眼风,彼此相视一眼,大太太林氏朗声一笑,开口问道,“云儿昨日去看了三皇子妃,她近日如何?”
沈云舒微笑着答,“姑姑气色很好,还让我向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们问好。”
薛太傅正夹了一块香汁豆腐,闻言筷子一错,豆腐碎成几瓣。
二太太韩氏一见父亲黑着脸,眼中精光一掠,立刻明白了什么,拉住正要开口的林氏,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前几日我得了一把好剑,等得空了正好给三皇子妃送去。”
三皇子妃出身将门沈氏,在京中最有名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武艺。嫁入皇家后,虽然渐渐闲置了,但对名剑的喜爱依旧没变。
沈云舒微笑谢过,韩氏点头,不再多言。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两位少奶奶相视一笑,说起了一则流行的笑话。二少奶奶叶氏娓娓道来,落落大方,大少奶奶谢氏在一旁抿唇微笑,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神情略有些羞涩。
薛大爷夫妻育有两子,分别是大公子和二公子,二人一位外出游学,一位投身军中,此刻并不在府中。两位少奶奶虽然受了些冷落,却从未有过怨言。
两位少奶奶中,大少奶奶谢瑜,出自望族谢氏,生得娇小动人,一双明眸总是带些羞涩的笑意。二少奶奶叶锦熙出身不高,但端庄大方,很得薛家众人喜欢。
玩笑间,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沈云舒刚咬了一口香酥鸡,三公子薛承智探过身来,高高的长眉一挑,漂亮的眼里满是促狭。“妹妹眼光这样高,竟是谁也看不上,真不知道是怎样优秀的男子,才能入得了妹妹你的眼。”
薛二爷夫妻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三公子薛承智。三公子其人,生得英俊漂亮,肤色白如玉,比一般女儿家还漂亮些,且聪慧异常,是个优秀少年郎,偏偏性情风流洒脱,凡事总喜欢藏拙,因此在京中声名不甚显赫。
沈云舒头也不抬,把口中的鸡肉细细嚼了咽了,才用帕子擦了擦嘴,回道,“云儿如今还小,总能细细挑选喜欢的,只是三哥年纪大了,再不娶回个嫂子来,二舅母可要着急了。”
薛承智眼睛一眯,也不恼,仍旧笑道,“所谓高嫁低娶,我要找个如意的女子总是要简单一些,妹妹你要找个比你优秀的男子可就要难上许多了。”
沈云舒微微一笑,“世间优秀男儿何其多,云儿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比三哥差便可。”
二人你来我往,不动声色间交手几回,却是谁也奈何谁不得。紧挨着的两位少奶奶坐得近,听着二人的唇枪舌战,扑哧一笑,引得几位长辈顿时将目光投注过来。
薛大爷眼角一扫,目光掠过沈云舒,定在薛承智身上,沉声说道,“承智最近书看得如何了,明年科考可有把握?”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