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推出厨房,拉上拉门,他仍隔着玻璃,傻笑地看着我,大声说: “小可知道。”
我有种想笑的冲动,边忙着手中的活边问他:“哦——小可又知道什么了?”
“思文姐姐是因为没有和姐姐在一起,所以不开心,像小可,天天和姐姐在一起,所以好开心、好开心,怎么会哭。姐姐——对不对?”
我一愣,小可竟把我看得如此的重要。我不由笑道: “对!对极了,小可说的当然对。”
小可满意极了,奔回房间又在玩他的太空船了。
那一夜,思文一直躺在房中不肯出来,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知道了点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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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等我下班回来时,思文安静地坐在客厅里,桌上是她煮好的晚饭。难得吃到现成饭的我欣喜万分。小可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
“姐姐——你为什么不煮饭给小可吃?”他嘟着嘴,万分不情愿地扒着饭。
“思文姐姐煮好了,那姐姐就不用再煮了啊!”
“哼!小可只喜欢姐姐煮饭。”他一扔饭碗,赌气似的坐在沙发里。
我无奈,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 “小可别生气,明天姐姐煮,好不好?”我耐心地抚着他的头,几个月的相处,我了解他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端起饭碗,我把菜夹到他口中, “来,小可乖,今天是姐姐不好,姐姐向小可道歉,吃一口。”
他见到我要喂他,便笑逐颜开。
“我看你是把他给宠坏了。”思文已吃完,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调着电视频道。她眼光有意无意地瞟着小可, “奇怪!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他的背影、他不说话时的神情——洁衣,你难道不觉得他很熟悉吗?”
“他是我的小可,我当然熟悉。”我笑着,等他吃完,跑进厨房,想把碗给洗了。
“洁衣——”思文叫住了我, “碗放那吧!明天我来洗——我们说说话。”
我一听她要和我聊天,一怔,飞快地擦干手,奔回她的身边。她看着我笑道: “洁衣——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想听故事写小说啊!”
她的笑让我轻松万分,不由打趣道: “哦?今天倒会笑了,昨天不知是谁哭得眼睛肿得吓死人的?”
“洁衣,你完了——”她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我又是一怔,本能地道: “怎么?”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和他睡在一起?昨夜你没与我一起睡哦?你这个样子还打不打算嫁人?”
“姐姐不嫁人!”小可站了起来,大声说。站在沙发上的他高得吓死人,我抱住他的腿,让他坐下。
思文扬起眉,笑道: “哦?你姐姐不嫁人,那嫁给你好不好?”
“当然,姐姐本来就是小可的。”他坐了下来,环住我的腰,用力地把头挤在我怀中。
思文瞪大眼睛, “瞧!他倒蛮大男子主义的。”
我笑着不语。
“洁衣,你们有没有?”思文神秘兮兮地探过头,对我的事她似乎很感兴趣。
“有什么?”小可已换了个姿势,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头则枕在我的腿上,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的短发。
“那个啊?不会你们同床共枕几个月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思文!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我陡然明白思文的所指,不由脸上一热,活了二十二年的我,怎么样也懂得男女之事的吧。
“自欺欺人!哪个孩子像他这样的?”思文翻了翻眼。
我打断了她: “思文我们不谈这个,谈你吧!这几个月你发生了什么事?”
思文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愣了愣,才缓缓地痛苦地说: “我不知道!”她把头埋在臂弯里,久久才抬起脸道: “明珠号爆炸时我不在船上,我和小惠遇到了——他们,在爆炸前我们上了直升机——”她又停了下来,似乎很痛苦。
“等等!他们是谁?”
“是——他还有——方正。”说出这个名字似乎很吃力,可我很奇怪她说得吃力的并不是那个“方正”而是那个“他”。
“他是?”
我想问她“他”是谁,思文再次地摇着头继续道: “三年前的事,你是知道的,再次遇见他并不是我所愿意的,方正——我自以为从十六岁起便爱上他了,为了他我曾哭过、醉过、自杀过。为了他我甚至跑到美国去追他,为的只是想见他,可洁衣——我没有想到会同时遇到‘他’和方正,而当他们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我发现我对方正竟然那么陌 生,似乎,似乎他的身影早已被另一个人所代替了,那个我只见了一次却被他强占了的男人。洁衣,我真的不敢相信,难道我的爱竟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吗?”她哭泣着,我愣愣地注视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的不快是因为方正。原来另有其人,是啊!我也不懂,曾经如此深刻的爱恋竟会轻易地被抹平。
我低下头,看了看小可,他已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我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良久,她才站起身,望着我悠悠地道: “洁衣,也许你是对的,爱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她说完,便走进房间,门关上的砰然声惊动了小可,他转了一个身,梦呓了一声,继续睡。也许做个弱智真的很好。我摇摇头,摇去那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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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文一天比一天郁闷,她整日地躲在房中不肯见人,住我这已经一个星期了,她甚至没有踏出门半步。
她烦躁、不安,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她不是小可,我无法左右她的思想。
这天假日,我答应了小可陪他去海洋公园,他早早地准备好了。他兴奋地牵着我的手,急欲出门。
我想叫上思文一块去,她的房门关着,我轻轻地走了进去,意外地发现她瞪着眼,愣愣地注视着窗外,正在流泪。
“思文——”我轻轻地叫她。
她飞快地擦掉眼泪,转头看了看我, “你们出去?”
“是啊——和我们一块去吧!”我希望她点头,可她马上摇了摇头,眼里闪着惧意。
“不!我不去了。”
“思文——”我坐到床沿上,抓住她的手, “思文你到底在躲避什么?你害怕什么?”
“洁衣——”她的眼神闪着凄楚,看了我好长时间才道: “洁衣,你不知道,他神通广大,他说他要的东西绝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洁衣——”她哭了,哭得痛心又沉重。
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原来她在躲避着她的心,她矛盾、她挣扎、她恐惧原来都是为了逃避着一些不争的事实。
“思文,你要明白,爱就是爱了,再逃避,再不愿承认,那也是不争的事实,容不得你不承认。你曾经如此执着地去追求那分对方正的崇拜,怎么,如今倒反而退缩了。那可不是你啊!”我的话令她眼中一亮,可那分光马上又被阴霾遮去,她长叹了口气。拉高被子,我想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我出去的。
小可又在外面叫了,我无奈,只得替她关上门,任她在被窝中理她那份理不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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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记挂着思文,所以整日无精打采的,小可却很开心,在我身边蹦跳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闲聊。
“姐姐,海洋公园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小可的天真引来很多人的眼光,我知道他们不是因为小可的可爱,而是因为他的残缺。
“小可,是因为今天是假日所以来玩的人很多啊!”对于小可,我也尽可能地保持着耐心。
“哦——”他听懂了,一蹦一跳地跑在人群中。我呆呆地看着他,在人群中他是如此的出类拔萃。他高大、健壮、魁梧。在他不说话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在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无意识的深沉气质。
他到底是谁,思文说见过他,或许思文也看到了那种气质。他不应该是弱智,他也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些平凡的人群。他是谁?
“姐姐——”他奔了回来,满脸的汗,我掏出手巾替他擦拭着。
“小可,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知道了吗?”
“好——”他顽皮地绕着我转了一圈,又跑开了。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释然了,是的!我为什么要管他曾经是谁,如今,他就是小可,我的小可而
已。
他很快又跑了回来,摊开手,他的手心有张字条。
“哪来的?”
“是那个叔叔给的。”小可顺手指去,我向前一望,人影重重,在他迷惑的脸上,我知道那人已走了。
我拿过字条,打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不管你在干什么?已有人注意你了,请小心。
我一愣,那是什么意思?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由莞尔,也许是小可捡的或是有人塞错了吧!我把字条扔在废纸箱里,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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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想着思文,所以我很早就带小可回家了,一路上小可还一个劲地问我: “姐姐,太阳还没有下山为什么要回家?”
他很不情愿,直到到了门口他还嘟着嘴,嘀咕着: “我不要思文姐姐住在小可的家里——”
门虚掩着,我一怔,难道思文今天出去过了?
门内传来思文的声音: “走开,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谁?
她在和谁说话?我拉住小可,心里下意识地感觉到也许是方正,也许是那个“他”在吧!
“你一定要跟我走,你不跟着我还想跟谁,方正吗?”原来是“他”。
思文提高了声音,几近尖叫: “是!那又如何——”
傻思文呵!你为什么如此的言不由衷。我不知道思文说了一半的话因何而断,房里传来挣扎的声音与衣物撕裂声。思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轻了好多,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皓哥,放了我,别再折磨我了,皓哥——求你——”她痛哭着,那哭声令谁听了都会心碎,我冲了进去。
有个人影在我眼前一闪。
“皓哥,别伤她——”思文尖叫着。可好像已经晚了。
我还没回神,就被一股大力挥了出去,撞上了一道肉墙,小可就在我的身后,本能地接住了我。他总有那些习惯性的本能。
我惊魂未定,定睛一看,面前就站着罪魁祸首,是个与小可不相上下的男人。他阴霾着脸,原来应是爽朗的眼睛里,怒火交织着,一身的黑色无形中给他增添了一股神秘的阴沉,他是属于黑暗的,这是我惟一给他的评价。
他的身上有傲气,有狂妄,有暴戾,但最多的还是那种诡异。
思文焦急地看着我,她的衣衫零乱,脸上泪痕狼藉。
“思文——”我想跑过去,安慰她一下,一条胳膊挡住了我。后面的小可冲了上来,我想他是以为那男人又要对我不利了。
“不许碰我姐姐——”小可大叫着,就向那男人扑去,男人微微怔了怔,便一矮身,躲过了小可,小可见目标已失,便利索地一转身,跨了几步,一拳向那男人挥去。
我愣愣地注视着他们,小可的身手我曾不止一次见识过,可从未感觉他对搏击技术竟会如此的熟练。
朱瑞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他的身手那么好,也许以前就是流氓或是更坏的人。
他们的格斗很快就结束,那男人一掌击向小可,却被小可抓住拳头,我一惊,脑中猛然想起,上次小可在花园中捏碎了两人的骨头。
“咯”一声轻微的声音,不过小可也只能得逞那么多了,那人赶紧缩回左手,而右手一掌又向小可击去。
“砰!”小可退了好几步,抵住书柜,而那人也退了几步。
他们似乎都不想再打了,彼此站着喘气。
“你还是那么喜欢捏断别人的骨头。”那男人冷哼一声,伸手入怀,小可也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摸腰间——又是那个动作。
那男人掏出了手枪,指住了小可,而小可却什么也没摸到。
“小可——”我惊恐地看着那支枪,几乎看到了子弹穿透小可时血肉横飞的身躯。
“皓哥——”思文哭叫着,扑下床,跌倒在地。
她爬到那人的身边,抱住他的腿,哭得泣不成声,“皓哥,你不要杀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放了他们吧——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他没有收回枪,却枪口一转对准了我。我的脑中“刷”地一片空白,黑洞洞的枪口,只有电影里才有的东西。
“姐姐——”小可冲了过来,用他那庞大的身躯整个盖住了我,当然也挡住了那个可怕的枪口。
我浑浑噩噩,依稀听到那男人痛楚地呼唤着:
“思文——我的思文——”
思文还是在哭, “皓哥,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是彼此爱着的,对于这一点我清楚地感觉到了。
临走时,那男人满含怀疑地盯着小可老半天才说: “你在搞什么鬼?”
门“砰”地关上,惊动了我们,我一跳,小可也是一跳。
我们双双坐回沙发里,彼此瞪着眼睛,我想我们都吓坏了。小可没有如往常哭叫,他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愣愣地出着神。这样的神情,竟让我感到万分的陌生。
客厅里没有半点的声音,沉默一直维持到第二天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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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见的朱瑞,再一次出现在我的家门口,是思文走了一周后的事了。他的这一意外出现也让我对小可第一次发了火。我从来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如此难受,但是如果可以给我选择,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我绝不会那么做,绝不会——
那一天,刚好也是假日,小可一时兴起,想去逛街。当然,这一小小的建议我是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于是一大早,我们便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服出门了。
在公寓的大门口,遇到了朱瑞,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小可跑得很快,我想跟上他,所以没注意朱瑞的神情,只急急地对他说: “嗨!朱瑞,我们去逛街,一起去吧!”
“好——”他看了看前头的小可,沮丧地与我并排走着。
“小可!看好车子。”我的眼睛始终未离开小可。
“洁衣——”身边的朱瑞吞吐着开了口。
“什么?”
“洁衣,我失败了,我没考上。”他的语气挫败,我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他竟如此的憔悴。
“朱瑞,考不上,明年再考,这没什么,你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你不觉得我很笨吗?”
“当然不会,你是聪明的,朱瑞,早在大学的时候,你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知道吗?那时我还认为你聪明得有些过分,甚至越过了界线变得狡猾了。”我的话令他眼睛一亮,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兴奋地拉起我的手。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鼓舞似的用力回握他,想给还他一分自信。就在这时,小可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朱瑞,朱瑞的力气自然不能与小可相抗衡,顿时被推得跌倒在地。
满是人群的大街上,这对朱瑞而言是何等的难堪。他的脸一下子刷白了,呆在那儿竟忘了站起来。此时,我几乎看到了他那分好不容易才找回的自信
“呼”地被风吹得一干二净。我一下子火就冒了出来,推开小可,向朱瑞走去。
“姐姐——”小可几乎立刻就感到了我的气愤,低低地哀求似的叫着我。
“小可,这次你太过分了,我没有你那样过分的弟弟——”我的声音不带温度。思文说得很对,我是太宠他了。扶起朱瑞,我们往前走去。
“姐姐,是他拉你的手——”小可追着我们,我不理他。他当时就哭了出来, “姐姐——”
“不要叫姐姐——”我仍然冰冷着声音,当然,这次我是真的很生气,但很大程度上我也只是想用这次教训让他记住不可以这么无礼。我的神情似乎吓到了小可,他颤着声音,紧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出了汗,却是冷的。
“姐姐不要小可了吗?姐姐——”小可止住了脚步,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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