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草样情- 第17部分

　　　　她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还在怀念着我们一起过的那个夜晚？还在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说不出什么理由，我竟忍不住叫了声：“梦蝶。”

　　　　她惊喜地望着我，她没想到我也会到这里来，她更没想到我还会叫她的名字。她再没有犹豫，她向我奔了过来，她跌进了我的怀里。她伤心的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子潇……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我知道嫂子的事……让你很悲痛……可我们哪个不伤心呢？可你为什么……要牵怒……到我呢？”

　　　　我不知为什么还那么心痛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要表现得异常的冷淡。我说：“你回去吧，不要让叔叔和大妈在家里担心你。”

　　　　然后我竟转身离开了那个旅馆，我没有回头。

　　　　任凭她在身后哭泣，任凭她在那里问：“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从此以后我再没去那个旅馆，我也不知道梦蝶有没有回家。我心安理得地住在了护士的家里，这段日子，我一直没看到那个老院长和护士的妈妈。

　　　　有一日下午，我买了些菜准备晚上和护士一起做晚餐，这段日子晚餐都是我和护士一起做的，我们边做边聊天，这样我竟渐渐少了些痛苦。

　　　　回到楼下，我正准备上楼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竟是阿虎的爸爸和他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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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满脸堆笑，说是听梦蝶回家说在城里见过我，但梦蝶却没说我具体在哪里。这么大个城市，他们找了好几天才把我找到。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我，我只知道我很讨厌他们。不过从他们的话中知道梦蝶已回家了，我也放了心。

　　　　我也懒得问他们找我什么事，我只想离开，却被他们拉着进了常去的那家餐厅。

　　　　他们点了很多菜，要了很多好酒，他们不停地热情地招呼我吃菜喝酒。

　　　　我其实并不喜欢和他们喝酒，但我不想和他们说话，所以我老是端起酒杯，把酒往肚里灌。

　　　　我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菜，尤其是他们两人，决不会大老远地来城里找我好几天，就为了和我喝酒。

　　　　果然阿虎的舅说话了：“子潇，我知道你恨阿虎，可阿虎也是一时冲动，才酿成如此大错。你是懂理的人，你知道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叶眉的死让大家都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怎样惩罚阿虎，也无济于事。我们何必让活人为死人受罪呢？你就放过阿虎吧。在法庭上你就说阿虎是酒后误杀了叶眉，我们会对你感激不尽。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有什需要的地方，只要给我说，没有什么事办不好！”

　　　　原来他们是为了阿虎的事。我怎么可能饶了阿虎！我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我心里早盼着法律惩罚他的日子到来，我怎么会听阿虎他舅的话？再说，既然阿虎他舅那么有本事，又何必来找我？！

　　　　我没有理他，我只是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阿虎他爸说：“法律会惩罚阿虎的，我们只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他是酒后误杀，并不是就没事了，只是可以留他一条小命而已。你就答应我吧！”

　　　　以前在村里那么自以为是的村支书，竟也成了这个样子，似乎在讨好我，似乎在求我。

　　　　但我一点也没心软。

　　　　阿虎的舅见我没多大反应，竟从包里拿出一叠东西来，塞在我手里，连说：“这只是小意思。”

　　　　我打开一看，全是钞票，一叠厚厚的钞票。我知道这些东西是多么的脏，尤其是从阿虎的舅手里拿出来的，决没有干净的东西。我觉得我好象受了莫大的耻辱，我狠狠地把钞票甩给了他。我借着酒劲，愤怒地吼道：“你以为有钱什么都能做吗？你想用钱买回阿虎的命，那叶眉的命呢？叶眉的命能用钱买回来吗？！”

　　　　我用手按住胸口，我忽然觉得好想吐，我仿佛看到眼前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让人恶心的怪物。

　　　　他们望着我，他们好像有些恼羞成怒，但他们又不便发作。我想他们是想软硬皆施了，但他们又知道我不是那种怕硬的人，他们终于还是忍住了，他们还是对我笑着，可是那勉强的笑容是多么的丑陋！

　　　　我不知道护士是什么时候到餐厅里来的，只是忽然听到她关切的声音：“子潇，你怎么又喝酒了？看你醉成这个样子。”

　　　　我于是摇晃着走到了护士身边，我让她搀扶着向她的家走去，把那两个可恶的人傻傻地留在了那里。

　　　　回到家里，护士问我是怎么了？那两个人是我什么人？怎么那么不高兴他们还要和他们在一起？

　　　　我却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夜我没有吐，也没有做恶梦，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从那天起，我再没看到过阿虎的爸和舅，他们大概知道找我也无用，我是决不会饶了阿虎的。

　　　　日子慢慢地过去，我还是住在护士家，我似乎没有想过要离去。在和她的相处中，我得到了快乐，暂时忘记了忧伤，她的笑容也似乎更甜了。我还是没看到她的爸妈回来过。

　　　　我天天下午都要去买菜，天天晚上都要和护士一起做晚餐。饭后如果天气好，我们还会到处走走。我对这个城市越来越熟悉了。

　　　　这天下午护士还没回家，我照例去菜市。菜市上好多人，我买菜从不讨价还价，和往常一样很快就买好了，我向菜市门口走去，我要回去等护士下班。

　　　　我却忽然感到背上受了重重一击，我感到好痛，我用手一摸，全是血。我看到一个黄发青年提着一把刀，正往人群那边跑去，我知道我是被他砍伤了。我没有想过，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伤我。我什么也没考虑就向他追了去，不想却有几个青年过来拦住了我，我料想他们和那砍我的人是一伙的，所以我狠狠推翻一个，拼命地追上了那个提刀的青年。

　　　　我一把攥住他，我想狠狠地给他一拳，不想他却把那把刀子插入了我的肚子。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我好像在哪见过？我怎么觉得这刀子剌入我的身体的情景，和阿虎的刀子剌入叶眉的身子的情景那么相似？

　　　　啊，我想起了，我真的见过这个黄发青年，就是那天在网吧和阿虎打架的那次。我知道了，他一定是阿虎的爸或舅叫来的。他们要给我一个警告，他们要我知道阿虎一家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叫我怕他们，叫我饶了阿虎。

　　　　可是那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为这点威胁就忘了叶眉的惨死，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威胁就消除了对阿虎的痛恨？

　　　　一想到这个人与阿虎一家有关，我就恨不能揍扁他。可是他的刀插进了我的肚子，我再不能动手了，我只能死命地攥紧他，我决不能让他逃走。

　　　　我想，我一定要把你和阿虎一起关进牢房，我要你们再不能作恶！

　　　　和他一起的那几个青年已赶过来，他们要拉开我，我不丢手，他们的拳头便雨点般向我砸来。

　　　　我是不会丢手的，我知道我如再坚持下去，我就会死在他们手里，但是，死有什么可怕？死了才好。

　　　　我甚至觉得我就要死了，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我就要看到叶眉了……

　　　　但是，我看到的是几个警察的到来，我看到其他几个青年放下我逃跑了，而我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那个黄发青年。

　　　　然后，我不但没有看到叶眉，我甚至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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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醒来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看到了白白的墙，白白的被单，还有坐在我身边的院长的女儿，那个这段日子天天和我在一起的护士。

　　　　我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我看到了挂在我头的上方的输液瓶，我看到了护士眼中的晶莹的泪水。

　　　　她问我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被警察抓走的青年要砍伤我？这段时间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要我一定告诉她，不要让她担心。

　　　　她憔悴了许多，我才知道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在我昏迷的日子里，她几乎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很感激她，可是我不能告诉她这段日子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是一个快乐的女孩，我不能把悲伤带给她，我不要让她看到这个社会的黑暗，我只想她永远只看到阳光，永远是个单纯美丽的天使。

　　　　我在医院治疗这段日子，她一直陪着我，老院长也来关心过我几次。我觉得这是一家多么好的人，他们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报答他们。甚至我的一切费用，都是这个可爱的护士出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难道是因为那次在车上我帮了她？可那是我恨丽儿他们，才那样做的呀。就算不是，她也范不着对我这么好呀。

　　　　我觉得我这一生是多么值得欣慰，有那么多真正的朋友，比如叶眉，比如凌云，比如这个白衣天使……

　　　　想到这些，我心情竟是那么好，虽然我身上的伤还在痛，虽然我对阿虎的恨越来越深。

　　　　我在医院这段日子，接到过爸妈打给我的电话，他们问我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家里人说说，怎么也不理梦蝶了，梦蝶这段日子常打电话问我回去没有。

　　　　我告诉爸妈，我在一个朋友家，我很好，不用担心。爸妈也就放心了，毕竟我在外面漂流过这么多年，爸妈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不知道兰香和思颖是怎么知道我被人砍伤了的，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我住在了这家医院。有一天，她们两个竟出现在了我的病房里。

　　　　难道是那个和阿虎有关的青年，被警察抓住的消息传到了她们耳里？但愿我的爸妈不要知道，我不要让他们担心。

　　　　思颖看着病床上的我，脸上竟也有些伤心，她沉默着。

　　　　兰香更是泪流满面，我轻轻地用手为她拭泪，我觉得她比我还可怜。我好想看到我从前的表妹，可她再也不是了，她是一个杀人犯的老婆，她是一个与我不清不白的淫妇，可她有什么错呢？她什么也没做错呀，她是清清白白的呀。想到这些，我禁不住流出泪来。

　　　　兰香不知道我在伤心，她以为我的伤口在痛，她以为我泪水是痛出来的。她哪里知道那痛是来自心里，而不是来自我身上的刀伤，她叫来了那个天天陪我的护士。

　　　　护士看着我，护士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然后我扭过脸去，我不要让她们看出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这样伤心，思颖还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哥呢？为什么还要让我给她哥一条生路呢？好像是我在把她哥往死路上逼，好像我一开口就能让她哥死或是生。

　　　　还有兰香，为什么那么傻呢？为什么她也要替阿虎求情呢？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会让我有多受伤，多受伤吗？她不知道她为阿虎求情的话语，比那个黄发青年的刀子还要锋利，比那刀子剌入我的身子还让我痛吗？

　　　　我的心要炸了，我好想对她们吼叫：不是阿虎，叶眉还快乐地活着！不是阿虎，我也不会这样躺在床上！

　　　　但是我没有，我用被子蒙上了眼睛，我竟像一个女人样偷偷地哭了。

　　　　护士示意她们出去，不要影响我休息，我情绪有些激动。

　　　　护士是多么理解我。兰香，你亏了还是我的表妹，你竟然……

　　　　在没有旁人的病房里，我不是女人，却像女人一样终于哭出了声音。

　　　　我忽然觉得好孤独，好像这世上若没有这个护士，便再没人理解我了。这天我伤心了好久。

　　　　兰香和思颖还在医院里陪了我好几天，只是她们再没有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但是我看得出，她们还对我存着一丝希望，她们还在期盼奇迹出现，她们还在期盼我回心转意。尽管她们知道，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兰香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她似乎对我有所顾忌，她好像觉得我不再是那个疼她的表哥。

　　　　可是兰香她哪里明白，看着她那样我有多心疼。她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啊，她又多么善良，阿虎那么对她，她竟然还要为阿虎求情。兰香啊，你怎么这么傻？

　　　　后来兰香和思颖回去了，她们回去时都望了我好久，她们那眼神让我迷糊了好几天，好像对我有无限的关爱，又好像有其它的，我不愿意去想的，某种不愿再说明的深意。

　　　　兰香和思颖走后没几天，梦蝶又出现在了我的病房门前。是院长的女儿带她进来的，她一进来，院长的女儿就出去了。院长女儿出去时，望着我笑了笑，但她笑得似乎并不像以前那么开心。她是认识梦蝶的，她知道梦蝶是我的女友，但她哪里知道梦蝶和我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梦蝶坐在我身边，她默默无语。但我看得出她有多关心我，她心有多痛。我知道是兰香把我受伤的事告诉她的，我想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定难过极了。我禁不住想起了我第一次受伤，也就是在网吧被阿虎剌伤后她来看我的情景，那时我是多么的快乐。现在呢？现在我恨不得我再受伤些，恨不得那黄发青年的刀子在我身上剌的伤口再多些，剌得再深些。我要让梦蝶难过，让她痛苦，让她为自已和阿虎做的事后悔。我甚至在想，要是那黄发青年把我剌死了该多好，那样梦蝶将会为永远失去我而痛苦。这种痛苦将折磨她一生，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她越爱我那痛苦就越能折磨她！

　　　　我怎么有这种想法？是我怨梦蝶吗？是我恨梦蝶吗？我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沉默伤心的梦蝶，我心里又那么不忍起来。但是，我不要她知道我还疼她，我不要让她知道我心软了，我只冷冷地道：“你怎么来了？我受伤的事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我爸妈知道吗？”

　　　　我是真的怕爸妈为我担心。

　　　　虽然只是几句冷冷的话，不想梦蝶却那么激动起来。她没料道我还会问她话，她以为我永远也不会理她了，她连说：“叔叔和伯母不知道的，是兰香悄悄告诉我的，兰香要我劝劝你……”

　　　　她看我脸上有不悦之色，便不再说话了。

　　　　我其实不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我是知道兰香要她劝我什么，我是想起了阿虎，让我痛恨的阿虎。

　　　　我没再说过一句话，梦蝶也没再说话，她和兰香思颖一样，在这里照顾了我好几天。

　　　　她在这里呆了几天，我们就沉默了几天。有时我也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做对不起我和叶眉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终于没有问。也许我是怕吧，我怕那是事实。我不问她，我还可以用叶眉的话安慰自己：是阿虎在骗我，梦蝶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决不会对不起我和叶眉的。

　　　　后来梦蝶还是回去了，就是回去那天她也没再和我说一句话。但我看得出她对我有多依依不舍，我别过脸去，我不是不愿看她，我是觉得眼里有热热的东西就要流出来了。

　　　　病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我是多么希望她又回来呀。但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进来的却是院长的女儿，那个可爱的护士。

　　　　以后无论病房的门打开多少次，我也没再见到过梦蝶。

　　　　我无聊的时候很少，那个护士一有空就来陪我。她有时向我问起梦蝶，她好像很想知道我和梦蝶。但不知为什么，我极不想提起梦蝶，所以我总是沉默不语。护士似乎觉得我对她有些见外，但她哪里知道，在我心里我早把她当作了自己可爱的妹妹。我发誓，我决没把她当作外人，我会对她很好很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