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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有人敲门。
是那个人!我拉住爸爸的衣袖,“爸爸,那个人来要钱了,别开门。”
“别怕,是爸爸的朋友。”爸爸拍拍我的手,打开门。
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我好像见过他。
“尉恒,怎么样?”那个男人说。
爸爸摇了摇头,就是嘛,爸爸又不叫“卫横”,当然不会理他。
“你是谁?”我瞪着他。
“怎么,你不记得了?我是雷未央。”
我为什么要记得他?哼,他又不是我的谁。对了,“明光呢?明光在哪里?”
“谁是明光?”那个叫雷什么的男人问我。
“明光是我的男朋友啊,我在北部认识他的。我们一起在便利店打工,他还给我买了一辆机车呢。”我甜甜地笑了。
那个雷什么的看看我又看看爸爸,“怎么又冒出个明光?”
爸爸摇摇头。
爸爸当然不知道啦,我离开乡下,到北部,一直没有和爸爸联络,他不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呢。“爸爸,”我拉住他的手,“我会带明光去看你的,你一定会喜欢他。他对我可好了,用机车载我去上班,还把泡面分给我吃。”
爸爸深深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怎么了,爸爸?你不喜欢明光?是不是因为他没有钱?”我困惑地望着他。
“唉。”那个雷什么叹了口气, “医生说梦是现实的反映。当人急于逃避现实带来的伤害,就会躲进一个保护壳里。”
他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要找明光,“明光怎么不来?他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爸爸看了看我,“未央,拜托你了。”
“放心。”雷什么的站起来,“我会查清你要的资料的。”说着往门外走。
“雷大哥,你叫明光来看我好不好?”我冲他喊。
他们两个都回头看着我,样子很古怪,然后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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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坐着,一直等,一直等,等爸爸,等明光。
有一个男人来了,他高高瘦瘦的,胡碴青青的,长得很好看,但我不认识他。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问他。
他好像愣了一下,说:“我……是爸爸呀。”
“不对,你不是爸爸,爸爸掉进海里淹死了。”
“我……”他的表情好古怪,像木头一样。
“你也不是明光,明光娶了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要我了。你不是王老板,他也死了,他们说是我克死了他,不准我住他的房子,说我是扫把星,叫我滚远一点……”我的眼睛模糊了。
“别哭,宝贝,别哭,我在这儿。”
是谁在安慰我?我看不清,不是爸爸,不是明光,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只要钱。爸爸到海里去找金鱼了,因为金鱼会给他变很多很钱;明光去娶有钱的女人了。他们不要我了,因为我没有钱……
“你是谁?”
“我是……”
“不管你是谁,给我钱好吗?”
“好,我给你钱。”
“好多好多钱哦!”
“好多好多钱。”
他身后面有两个人在看我,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很年轻,他们是谁?是明光和那个有钱人的女儿吗?我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他们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又是来骂我的吗?我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哼,我就知道她只会要钱。”那个女人说。
我好害怕,我把脸埋在那个陌生人温热的胸膛里。她又会骂我痴心妄想,勾引她的男人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勾引明光……
“尉芳,不许胡说!”那个陌生人说。
“大哥,你干吗护着她?也许她只是在假装。”那个女人说。
陌生人说话,我偷偷抬眼看他,他低头对我笑一笑。
“大哥,难道你真的……”那个女人说,“你疯了!这是乱伦,我决不答应!”她干吗恶狠狠地瞪我啊?明光已经要娶她了,不要我了,她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呢?我害怕地又缩缩身子。
“尉芳,你吓着她了。你们先出去吧,我以后再和你们解释。”
“大哥……”女人还在叫。
“走吧,尉芳。”和她同来的男人拉着她,“这是大哥的私事,让他自己考虑吧。”他们走了。
“他们是谁?”我抬起头问。
“我妹妹和她的未婚夫。”
“可是……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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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整天睡觉,床是白的,被单是白的,墙也是白的,除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天天陪着我,还有一些穿白衣服的人来了又走了。
好奇怪,我的家不是这样的,这也不是我和明光租的铁皮屋。我掀开被单坐起来,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个白色的地方,那个男人都不让我下床,趁着他不在,我要逃走,逃到他们抓不到的地方。
走廊里也有好多穿白衣服的人走来走去,他们看见了我,但谁都不理我,我走出了大门,阳光好刺眼。
有花、有树、还有可以坐的椅子,有些穿白衣服的人在走,还有人坐在有轮子的椅子上,让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推着走。
我看见他了!我看见那个总是陪着我的男人,我高兴地笑了,向他跑过去。可是……要是他看见我偷偷出来,没有乖乖听话待在床上,会不会很生气?我放慢了脚步,犹豫起来。
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好像是……姓雷的,雷大哥,我想起来了。可是我总是记不住他叫什么。
“……十七岁时被她父亲以一百万的代价,嫁给了村里姓王的土财主。这个人又老又丑,还是个虐待狂。据邻居说常听到她的惨叫……”雷大哥在说话。
那个人好像很生气,眼睛里都在冒火光。
“……大约一年左右,她逃走了,逃到北部,到处打零工为生。这期间她结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刘明光。他们租了一间楼顶的违章建筑,住在一起,一起打工的人都说他们很要好,她很乐天,很可爱……”
“后来呢?他们怎么分手了?”
“据说刘明光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就甩了她。她那时一无所有,就离开北部回乡下了。这期间她的父亲遇海难死了。她只好回到夫家,姓王的土财主也已经死了,亲戚已经瓜分了所有的财产,见到她,就指责是她克死了丈夫,把她赶了出去。这就是她的第一次婚姻。”
“该死!”那个人低声咒骂。他在骂谁?
“她以打工为生,换了很多工作。后来在南部一家电子工厂当女工时,老板很喜欢她并娶了她,这就是她的第二个丈夫,姓费。费先生对她不错,可是她总是郁郁寡欢。据当时费家的佣人说,她很少笑,而且总是闹着让费先生给她钱。但她自己却又很少花钱,给人的印象很古怪……”
费……费……头好痛,是谁,是谁在叫我想起他?我捧着头,好痛!好痛!我不要想了……
“你怎么在这里?”有一个女人拉住我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穿着白衣服,头上戴着白帽子,两边还向上翘着,很好看。我也有一顶白帽子,是孝文给买的。对了,孝文……
“你快回病房吧。”她扶着我走。
“是孝文叫你来的吗?”孝文让佣人叫我回房,他总是要我陪他看电视。
“什么孝文?快回去吧,一会儿医生查房发现你不在了,我会受罚的。”
“医生……”是他,是那个坏人!“不!我不去!放开我——”
“别发神经了,快走!”她用力拖我。
“不!我不去!坏人,放开我!孝文,救我——”我大声尖叫,我不要见那个坏人,我好害怕,害怕他眼镜后面的光……
“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这儿?”两个男人跑过来。
“是孝文,孝文来救我了。”我用力甩开坏人的手,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全身颤抖看。
“笪先生,是她自己跑出来的,我想带她回去,她就拼命尖叫。”那个女人说。
“算了,我会带她回去的。不过以后要小心点,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疏忽,就请院长向我解释。”
“对不起,笪先生……”
他们在说什么?我在孝文耳边小声说:“孝文,你快叫坏人走开,我怕……”
“别怕,我在这儿。”他拍拍我的背,“你走吧。”
那个女人没说什么就走了。
呼,幸亏有孝文在,那个坏人没法做坏事了。“孝文,你真好,只有你对我好。”
“孝文?”他干吗叫自己的名字?还看着另一个男人,脸上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费孝文,她第二任丈夫的名字。”另一个男人说。
“孝文,你忘了自己的名字?”真笨!
“是啊。”我放开他的颈项,改拉住他的手,“咱们回房看电视去。”
电视卡通片真好看,我看得使劲拍手。
“孝文,你怎么都不看电视,光看着我呢?”
“因为……”
“我知道,因为我比电视好看。”孝文总是这么说。“他又是谁?”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叫雷未央。”
我狐疑地看着这个叫雷未央的人,他对我笑着挥挥手,“嗨,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朋友?他是孝文的朋友?我全身紧张起来,坏人!孝文的朋友是坏人……
“不!”我一下子扑到孝文怀里,他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怎么了?”
“孝文,你会相信我对不对?你会相信我?”我心慌地寻找他的眼睛,想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
“相信什么?”
“我没有勾引他,我真的没有勾引他。是他抱住我,要亲我,拉我的衣服,还说我是尤什么物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拼命地摇头,想把泪水摇落,可是孝文看起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我要抓住他,抓住他,求他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相信你,相信你,你没有勾引他。好了,乖,安静下来……”他哄着我。
“不!不!你不相信我,你相信他,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你不要我了……”我放声大哭。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据说费孝文有一个医生好友,经常到费家走动。一次费孝文亲眼看见好友与妻子的奸情,气得心脏病发作,送医院后不治身死。这位医生指责是费夫人勾引他,他一时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错。因为这件事,她又被费家赶出了大门。”
“事实真的如此吗?”孝文问。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不过这位医生好色是出了名的,多次被护士和女病人指控性骚扰。几年前被叛有罪,现在还在服刑。”
“该死!”
“不,我不要你死。孝文,求你,求你别死,别死……”我抱着孝文的身子摇,哭得声嘶力竭。
“我没有死,我好好的……”
“孝文死了……死了……躺在那里……不动了……孝文……别死……”我看见孝文躺在地毯上,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我摇他,喊他,可他不回答我。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相信我……再也不要我了……
周围好多声音,有一个男人皱着眉,紧紧抱住我在说什么,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尖尖的东西。我不要他们,我要孝文!他们都是坏人!坏人!只有孝文对我好,可他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我听见一个女人在哭喊,声音好大,好大……
我的手臂一痛,周围的声音都不见了……那些人也慢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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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了一段很贫穷的日子,三餐不继是常事。甚至卖过血……”
有一只手在抚摸我的头发。
“因为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笪伯父,被安排进达贤工作。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差点撞上伯父的车。进达贤以后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是啊,她担任总裁秘书,纯粹的花瓶角色,台下其实是总裁情妇。听说一开始还常被另一位总裁秘书兼情妇欺负。不过她很聪明,两年后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挤走了情敌。再过不久,就爬上了总裁夫人的宝座。”
“听说她还常参与公司决策……”
“是事实。她没有高学历,但很好学,又有野心。她的杀罚决断、铁面无情甚至让男人也自叹不如。她其实很有才华……”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吗?也许她永远也好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抚着我头发的手停住了。
“你不要笑我痴,笑我傻,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声音听起来好苦。
“我联系了未果,她说这种案例很典型。心理上受创太深,积累的压力太多,一旦失去了控制痛苦和压力的某个关键,或是突然再受打击,就会全面崩溃。”
“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她大发雷霆……”接着是低低沉沉的叹息。
“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尉恒。”
“别说对不起。未央,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不希望我爱上不该爱的女人。只是,你们都不了解她,你、尉芳、杰尼,还有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她的内心。在内心,她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拼命想抓住什么令自己心安的东西的小女孩罢了……”
“尉恒……”
“她总是被人出卖、被人抛弃、被人玩弄,对人她也许已经没有信任了。惟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只有金钱了。”
“尉恒,等未果回来再说,她已经是有执业资格的心理医师了……”
“不,你不明白。心理医师也许会暂时治好她,但不能永远消除她心里的阴影,不能恢复她对生活的信心。”
“难道你能做到这些?”
“也许吧,我总要试试看。”
“别傻了,尉恒。还是交给未果吧,你不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能有什么办法?”
“给她爱,给她安全感,我相信这比最高明的心理医师都有用。”
“你真的要……你疯了!想想你们的身份,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未央,别用这个劝阻我。”
“就算不在乎身份,但别忘了她在外面的风评多差。”
“她只是个无辜又脆弱的女人……”
“是,我很同情她,明白她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可这也改变不了她狡猾、拜金、声名狼藉的事实。这样的女人值得你爱吗?纯真可爱的女孩多得是,你为什么偏要爱一个嫁了三个丈夫的女人呢?”
“我不在乎她是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还是历经沧桑,我爱的是她。未央,爱如果有条件就不是爱了。 ”
“你以为你是十七八岁的纯情少男啊?拜托,你已经三十岁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尉芳、杰尼会怎么想,还有达贤上下,还有外界,报刊杂志怎么说,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好一阵,没有任何声音。那只手把我的发丝绕在手指上又放开。
“你真是固执!”另一个声音很懊恼,“真不明白你究竟爱上她什么?她是很美,可比她美的女人也多得是。”
“她转着眼珠想诡计时,样子可爱极了;她聪明,让人觉得和她斗智,一点也不乏味;她对金钱的追逐那么执着,而且从来不掩饰;她虚伪,端庄、友善、娇媚都是伪装的,可是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善良、纯真的天性。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没有人能让她成为好女人,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变成一个坏女人。”
“你是同情她。”
“不,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世,我根本不会同情她。可是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前,我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了。”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算了,你中了毒了。我劝你也没用,你打算怎么办?”
“也许把公司交给尉芳,我回美国去。”
“尉芳肯吗?她可是最讨厌她的。”
“我会说服她的。”
“别硬来。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谢谢。”
“朋友嘛,谢什么。”
眼泪凉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她哭了,她流泪了。小如,你醒了吗?”我听出这是笪尉恒的声音。
“也许是在做梦。”
是啊,做梦,好长好长的梦。我紧闭着眼,默默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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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了好多已经遗忘的事。我梦见了爸爸,梦见了他把我当小公主一样地宠着,梦见他那么慈祥地爱着我,可是突然又变了脸,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梦见他为一百万把我卖了……
我还梦见了王老板,梦见他打我,咬我,梦见我痛得惨叫;梦见王老板死去,我一点也不伤心,我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