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书琪来到吕家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对於吕任翔的生活作息都已经十分的明了,就连吕家这栋大别墅里其他人的生活作息也有一定的了解;虽然她很少和其他人接触,但却对这个家里有三、四个特别护士感到有些好奇。
那些特别护士的年纪都比她大上许多,看起来既严肃又冷漠,在这里一个星期,她竟然都还没和她们说上半句话,还真是令人纳闷,而且她竟觉得那些特别护士对她好像有些不友善,似乎在责怪她侵入了她们的领域一样。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可是她发现吕家其他人似乎都消失不见似的,每个人的传话都是透过他们的特别护士,连三餐饮食也得仰赖她们送进送出,吕氏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在一起吃饭。
这一个星期里,要不是有吕任翔陪她一起用饭,她还真会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死人城,吕家大宅完全没有一丝的人气,不论白天或黑夜,这种肃穆而冷清的气氛完全没变过。而佣人们则各司其职,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做著自己分内的工作,从不互相聊天、谈笑,待工作完成後,又都各自缩回自己的世界里,真是沉闷极了。
这一天,她正端著餐盘往吕任翔的房间去,准备和他一起在房中的小客厅用中饭,但当她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而入时,身旁突然多出两个老人,他们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她,这让她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他们。
一看到他们时,她忍不住微愣,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他们、他们这是什么装扮?其中的老奶奶穿著一身大红的长洋装和高跟鞋,花白的头发系著一个大蝴蝶结,脸上化著五颜六色的彩妆,而一身浓郁的香水与珠宝首饰,完全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打扮。
而另一个则是穿著白色西装,头上还抹著厚厚的发油,打扮得十分的新潮、年轻,可是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现在这两个老人家竟绕著她转,前後上下不断的打量著她。
乔书琪对他们绽开一抹友善的微笑。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两位老人家相互对看了一眼,然後老奶奶先开口说话:「小姑娘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进去谁的房间哪?」
「当然知道啊!」
「咦?」
「啊?」
她的回答让两位老人家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然後用著一种怪异的目光看著她,接著两人又同时以责怪的眼神看著对方,然後又开始说些让乔书琪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臭老头!一定是你瞒著我、没让我知道,趁我发病的时候,偷偷的把任翔的大事给办了,对不对?」
「你胡说,老姑娘,明明就是你爱出风头,趁著我神智不清楚的时候,替任翔将人给带回来,要不是我精明发现得早,不就要一直被你给蒙在鼓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责怪对方,就连手指头都指到对方的脸上了,眼看气氛愈来愈火爆,乔书琪忍不住出声说:「你们两位老人家别这样……呃……」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这两位奇怪的老人家突然转头同时瞪著她,目光之凌厉,还真让她感到有些可怕。
「你在叫谁?我们可不是什么老人家,我们还很年轻,什么老人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老了?」
两人乾脆连架也不吵了,还异口同声的将炮口对准她开火,让她对此突来的阵仗感到有些愕然。
看来,这两位老人家似乎挺忌讳人家说他们老的,也对,看他们打扮成这个样子,就可以知道他们有多么不服老了,乔书琪忍不住低声咕哝道:「我两只眼睛的视力都是一点二,当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你们的老态,这样还不叫老啊?」
「小丫头,你在说什么啊?」两位老人家怀疑的瞪著她,「该不会在说我们的坏话吧?」
听出他们语气里的不悦,乔书琪连忙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急急地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是说我从没看过像你们这么登对的帅哥美女组合,是小女子眼拙,一时错认、一时错认。」
「嗯!这还差不多。」她的话安抚了两位老人家的不满情绪,「看来,我们家任翔娶的这个媳妇儿倒是挺不错的。」
「什么?」媳妇儿?这……她什么时候成为他们的媳妇儿?「你们……」她的问话倏然停顿,猛地转身看向身後大开的房门,只见吕任翔正倚靠在门边笑得不可自抑,还边笑边咳,俊秀白皙的脸颊都涨红了。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她不悦地瞪著他,因为她发现他似乎在看她的笑话。
「原来你的视力那么好,咳……两眼都一点二耶!」他故作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笑得十分开心,那表情就像个孩子似的,让乔书琪怎么样也无法生气。
「你……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他们是你的谁啊?」她睨了两位老人家一眼,朝吕任翔发出疑问,若非和他有关系,又如何能在吕家大宅里来去自如?吕家大宅的严密保全系统可是出了名的呢!
「喔!他们呀——」吕任翔这才止住笑,然後从她的手上拿过餐盘,一手扶在她的腰上,边拥著她走进房内边对她解释说:「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乔书琪跟著他走进房间後才又转头看向两位老人家,疑惑地对他说:「咦?他们怎么不进来?」
吕任翔於是朝两位老人家一喊:「想进来就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两位老人家竟然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的身後走进房内,然後像是从没来过似的,四处东看看、西摸摸,还好奇的东问西问,也不要求吕任翔回答,只是聒噪地说个不停。
这种现象让书琪感到讶异极了,於是她趁著和吕任翔坐在小客厅吃饭时,小声的对他提出疑问:「任翔,他们好像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他们不是有点怪,而是生病了。」
乔书琪感觉到他在回答她时,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黯然,「任翔,你不要告诉我,他们生病和你有关系。」
这些天来,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有时候他会告诉她吕家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她除了深觉不可思议外,由他的谈话之中,她可以感受到他对於自己可能因为带煞而殃及家人的这件事感到深深的自责与难过。
所以他才选择让自己与家人隔离,虽然这样并没办法改变己发生的现况,但是他却认为唯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再被他的煞气影响,也才不会加重他们的病情。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对家人说过,也无法告诉他们,因为他们都认为他生性自闭又孤僻,根本无法与人沟通,而且他根本就不允许他们进入他的世界呀!
「本来就和我有关。」他苦涩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又继续说:「他们得到的是老年痴呆症。」
乔书琪看了两位老人家一眼,然後对他反驳道:「胡说!像他们这种年纪……」
「在我刚出生时,他们的年纪还不足以老到得到这种病,但他们却得到了,而且一得就是二十几年,也因为这种时好时坏的病症,才会混乱了他们的记忆力、错乱了他们的时空,所以他们才会打扮成那副模样,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那他们……」她愕然地看著两个老人家蹲坐在她和吕任翔身边,听著他们说话。「你们……」
他们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嘿嘿!」吕爷爷突然贼笑的看著她,「小丫头呀,你和我们家任翔在这里谈情说爱呀?要不要分我这位帅哥听听啊?」
吕奶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并对他斥责道:「你这个老不修,人家小俩口正在风花雪月,你凑什么热闹?」她训完他之後,迅速地对乔书琪露出一个贼兮兮的微笑说:「小丫头啊,你真是不简单哪!我们家任翔一定很爱你喔!」
「啊?」爱?这老奶奶是从哪里看出任翔爱她的?何况,她又哪里不简单了?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在这里?
「别装傻了啦,我们家任翔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和你说话呢?我们就算再怎么胡涂,也不会忘了他是从不开口说话、也不允许我们进来这里的,可是他现在却为了你开口说话,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明显什么?乔书琪怎么觉得这个吕奶奶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痴呆,反而还精明得很,她语气里的暧昧与笑意,好像在诉说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她将疑惑的眼光调往吕任翔的方向,却见他露出笑容直直地盯著她看,让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极了。「你看什么看呀?吃你的饭啦!」她将准备好的饭往他面前推去。
吕任翔却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对她低声调侃道:「你脸红了喔!真没想到,书琪小亲亲也会不好意思耶!」
「你……」乔书琪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调情!
他朝她挤挤眼,然後突然咳了几声,并对她说:「你叫他们出去。」
「什么?」
她圆瞪著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意思,却只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既疏离又陌生,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想再理会任何人。
这样突然的改变,让乔书琪有些无法适应,当她正想叫唤他时,却发现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他无声息的靠近方式,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陌生男人虽然气质不凡但却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让她有些排斥,於是她忍不住微蹙起秀眉,而他则静静的站在他们的面前,用著一种无礼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乔书琪突然觉得他有些面熟,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正当她想要开口时,他却比她早一步开口道:「乔小姐?」
「我是。」
「请你先出去,我有要事要和任翔谈,一个外人不方便待在这里,请你顺便把吕老爷和太太一起带出去。」他的语气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而他说完之後,就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而看向任翔,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的幽光。
「我……」
乔书琪对於他命令式的口吻十分的不悦,正想要对他抗议时,吕任翔却冷冷的开口:「出去!通通都出去!」
他莫名爆发的怒气让每个人都是一愣,尤其是乔书琪所受到的冲击最大,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所以她一时之间难以承受,可是其他人却在微愣过後,全都恢复了正常。
那位陌生男子马上对吕任翔道:「任翔,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但吕任翔却像是听不进任何话似的,突然激动的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并且开始激烈地破坏身边的每一件东西,如此耗费体力又伤害自己的行为,让人看了、心惊胆眺,尤其是乔书琪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吕家两老看到这种情况,连忙异口同声的对他劝道:「任翔你别这样,我们马上出去,马上离开,你千万不要伤害到自己呀!」他们边说边退了出去,还拉著乔书琪的手臂往外走。
但她根本就不想离去,她不仅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也担心他会伤了自己,尤其他的身体又是那么的虚弱,若是他伤了自己,那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吕家两老年纪虽然大了,但力气加起来却不输人,他们硬是将她给拉了出来,而且在出去时还不忘对那个男人道:「恩裕呀,不要再刺激任翔了,快点走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两老护孙心切的模样,看在倪恩裕的眼底,让他有了另一番顿悟,他转身和他们一起走出去,并对他们说:「既然你们会这么说,就表示你们现在是清醒的,那事情和你们说也一样。」然後三人就转进书房里,独留下乔书琪一人,但吕家两老进入书房前还提醒她要她千万不要去找吕任翔,一切等他心情平复之後再说。
可是她却无法等待,她在他们进入书房後,马上又往吕任翔的房间走去。
她在门边细细的凝听著,发现里面没有半点声响之後,马上推门而入。
满室的狼藉让乔书琪忍不住蹙起眉头,而那个始作俑者正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让她看了真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大步的走到他的面前对他破口大骂:「你这个可恶的王八蛋!」她虽然骂得很凶,可是在他背後轻拍的手却是温柔的,「你以为自己很行是不是?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乱发脾气,把自己搞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以为谁会替你担心啊?你这种任性的行为,真的很令人生气!」
她对吕任翔的破口大骂,非但没有惹他生气,反而还让他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也白得吓人,可是他的笑容却是真挚的。
他这一笑又揪疼了她的心,让她忍不住骂他:「笨蛋!笑什么笑?还不快回床上躺著。」
她扶著他想要让他回到房间的卧室里去躺著,可是他却整个人都靠在她的怀里,根本就不愿意移动身子,她忍不住对他埋怨道:「你快点动一动嘛!」
她语气里的焦急与关心让他觉得好温暖,他勉强的对她轻声说道:「你真的关心我……从来没有人……没人会这么真心……咳……」
乔书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眶不争气的红了一圈,但是她却极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友谊了,她再也无法忽略内心里对他日益加深的情感。
所以,当她看到他的脆弱时,她的心就难受得揪紧,更恨不得能替他疼、替他痛,「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扶你去休息。」
吕任翔却动也不动地闭上眼睛,直接躺在她的怀里休息,他不愿动也不想动,因为她怀里的温暖透过她的衣服向他传来,让他感觉舒服极了,他觉得这里才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
看他动也不动的闭目偎在她的怀里休息,而他那苍白得吓人的微青面容与微微喘息的紊乱呼吸,都在在显示他虚弱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走到卧房里去,但又担心……
她轻抚著他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恨不得能替他承担他的痛苦,「翔,我去帮你拿药来。」
他紧蹙著眉头,对她的提议充满不赞同, 「那些药没用的。」每一次他病发,总是得在床上躺个好几天,但他却都坚持不吃药,因为药物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效用。
他费力的拾起眼来,费力的对她笑著说:「从我出生以来……这病就一直跟著我……像是天生的……没药可医……没法可治却也死不了……」他的笑转为无奈的苦笑,「这样要死不活的活著……习惯了……」
他断断续续的,没啥力气的一边说著,还一边想要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只能颓然放弃,「不必担心……我不会好起来……但也不会死的……」
看到他硬撑著身子也要安慰她,让她感动的无语,却不忍再见他咳得如此的难过,她不假思索地把唇迎向他微仰起的青紫唇瓣。
她主动的亲吻让吕任翔微微一愣,轻启双唇却触到她微怯的舌尖,虽然生涩却坚定,彷佛要诱惑他回应似的,努力的在他唇内不断的轻探、撩拨……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明白她的用心,他的心一紧,倏然攫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推离自己的身上,但她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坚持,硬是不肯从他的身上离开,连唇舌也不愿稍离。
两人气流相通的情况再度发生,他感到自己的体内因为吸入她的气流而有了改变,胸口的吸呼显得顺畅多了,就连体力也慢慢地回复,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於是硬是轻推开她。
贴在她唇上的青紫色双唇转为苍白,他开口对她轻斥道:「别这样……我情愿受病痛之苦,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她笑著摇摇头否认道:「我不会受到伤害的,你看,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上次也是这样,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损伤,所以请让我帮助你。」
「不行!」他的体力在吸取了她的气之後恢复了不少,让他不禁暗暗吃惊於她的神奇力量,但在明白了她对他的重要性之後,他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