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与同梦在形式上差不多,而实质上却相差甚远;一个人强入另一个人的梦,这就等同于强迫自己灵魂混入别人的精神世界,而此人因为居心为此,所以即便入了主宰的梦也会保留清醒的头脑,不会随着主宰的脚步而忘却这是一个梦,所以入梦人会清醒的知道这是一个梦,而并非现实。
这世上不也有一种科学也无法探究的能力:控梦,不过这个技能大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至于真假,大家且当个故事便是。
这种强入的痛楚并不比忘川河来得轻,要摆脱这痛只有等与那少年的精神不排斥为止,而这个时间或许是一瞬间也或许到了梦醒仍旧未能融合。
顾妙音边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边享受这‘飞’一般的下坠,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她终于落在了这梦中的世界。
梦的世界一切都很真实,除了体力与痛。不过顾妙音的痛与梦中不尽相同,因为她是强入梦导致,所以这时候摔了一下她还真没感觉到痛。
起身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轻衫,只是抬眼的一瞬顾妙音就傻眼了。
她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城池的中心部,四周多是二楼高的酒馆客栈茶楼,可此时已经是人去屋空,街道上跑着一队队身沾泥土脸如锅灰的士兵,瞧那身邋遢,就可看出这群人似乎几日夜都没空收拾自己了;而夹杂在各大酒楼中的狭小民居,则都诡异地开着一道小小的窗缝,几双滴溜溜的眼时不时地打量大街上的情形。
顾妙音四处张望了番,并没看到那白衣少年的踪影。此时一列军队从她身边跑过,走在最后一位的士兵本已跑远,可想了想还是折身回来冲着顾妙音喊道:“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快回屋子里去!他们就快来了!”
“他们是谁?”顾妙音当即反问着那个士兵,可士兵已容不得听她的问题,早就快步跑远了。
顾妙音望着漫天繁星的夜,这个夜宁静的太过诡异,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夜晚,诡异的让人心生恐惧。
“娘,我们是不是快死了?”稚嫩的童音从一处民居传来,顾妙音被其吸引,缓缓走向了那半开着窗的屋前。
屋内只有一位夫人与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子,屋内的摆设极尽简单,不大的供台上平放着三个灵位,夫人抱着孩子轻轻晃身温柔道:“怎么会呢,皇上会保护我们的,你的爹爹大伯也会保佑我们的,那群该死的鬣狗一定不会攻入城的。放心,娘在这儿,谁也伤害不了咱家的虎儿。”
顾妙音着手轻抚着窗台,本来她是想问这对母女点什么,可此时的她已经改了主意,她突然觉得不想去打扰这母女间片刻的宁静,于是轻步地离开了这家民居。
她怅然地走在这座城中,明明是夜,那城外的天却亮如白昼;如方才那对母女的对白,她这一路并没少听,说话的大都是些女人妇人与幼童,至于男人,这一路除了那些官兵就再没见到一个。
止住步伐,遥遥可见远处的半山腰坐落着一栋略显残败的宫殿,或许,那就是这城中的主城了吧。
事实证明,那少年黑暗的很彻底,就在她望着主城发愣时,这一切宁静终于被城外射入的‘星光’所点亮,民居一栋接一栋的燃烧,威严的城门处也开始喧闹起来。
她回过神,想都没想就折身向回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或许她只是想看看那对母女是否还活着,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梦,一个极为悲伤的梦。
如方才一般伫立窗前,屋内已然成为一片火海,那慈祥的夫人正用双手撑着地,任由燃烧滚滚的横梁压在她并不宽阔的身躯上,她的皮肉散出一股焦糊味,不看也知她已经死了。
而她用生命维护的那个孩子,此时已经被浓烟呛得晕了过去,顾妙音冲入屋内只是触摸了那孩子的一瞬,她就已经知道这孩子死了。
带着一股莫名的哀伤步出这栋民居,就在她最后一步踏出时,身后的房屋轰然倾塌化为了一片废墟。
那个少年会是在哪,会不会不知这是个梦而在哪悲泣着?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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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一段只为剧情需要,大家不必深究,另外,兔子又来求收藏啦!
☆、第九章 末日下的少年
顾妙音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城中徘徊,她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每一处房屋与废墟,可就是迟迟不见少年的踪影;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少年为哪般,或许是为了活着吧,也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
散放着苍凉气息的偌大城门发出一阵咚咚之响,由此想来,大概是敌军开始破门了;无数异装士兵攀上城楼与城楼上的守军厮杀成片,血如河流般顺着城楼淌成一幕刺目的血帘,甚至这血都能染红天边的碎星,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异常碎心可怖。
她跌撞的后退数步,亦或许是被人堆的尸山吓得,亦或许是被人类的疯狂吓得。
不过是一个城池而已,如此血战值得吗?真的值得吗?杀的如此惨烈,这孽债那皇帝还得起吗?
遥不可及的山林中,庄重的鸣钟声悠然而起,那正是佛家的钟声;或是寺庙之人见到这方惨烈于心不忍,所以想要超度这些战死的英灵吧。
顾妙音折身遥望半山腰的宫殿,碎念着:“该不会是在那吧?”
话还没说完时,脚已经先头脑一步开始迈动起来;在梦中还有一点是极好的,那就是不会感到疲劳;此时与她一起向那儿奔逃的人并不少,应该是家园尽毁,都想去天子脚边寻一个庇佑吧。
庄重的鸣钟仍在持续,这场战争也因城门倒塌迎来了第一次高潮之战;后方厮杀呛耳,怒吼、咆哮、痛呼混在一起让她这个局外人都不由跟着紧张,紧张自己下一刻就交代在这儿了!
走完最后一步阶梯,顾妙音望着面前辉煌气派的宫殿不由的发起了呆;莫非这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而是一个国家!
此时的宫门正大敞着,宫里的人早已迎战的迎战逃生的逃生,所以让这座偌大宫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也或许是故意敞开的,大概是想给那些百姓最后一处藏身所吧。
一路走过后花园,园里铺着的是精雕的大理青石,几尊及腰的龙头白玉烛台仍亮着微弱烛光,为这条极尽精美的小路照出一点余光,园内散着山茶花特有的喷鼻浓香,一朵朵红的滴血的山茶在夜幕中微微摇曳,就似一个个小精灵混入凡间立在枝头起舞一般。
路的尽头,伫立着一个白衣背影,他右手抵在后腰,久久没有动身。
顾妙音放慢步伐接近那白衣少年,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抬手轻拉他的衣袖,少年却在她快要碰到时风一般的跑开了,至始至终,少年都未回头看过一眼,也或许是少年根本没发现她的存在。
顾妙音追上他的步调,乱乱地迷失在这迷宫般的皇宫,她的视线紧紧地锁定那相距甚远的少年;她极怕把他跟丢,因为她知道在这里跟丢了他,或许直至梦醒都会再也找不到了。
月光下、末日时,少年的背影如翠竹般挺拔硬朗,偶尔的一个拐角,完美的侧脸朦胧一现,更将谪仙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如墨染过的青丝飘扬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柔软弧度,步履如风。
她只感觉自己与他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在这黑暗不见五指的空间中,她只能看见那闪烁着无尽光芒的少年,他是那般的耀眼。
赫连谨跑到一处宫殿的内门后终于停住了步子,再次僵在原地。
她也放慢步调走到他的身后,轻扫了眼殿内情景。
宫殿正中的软椅上侧躺着一位白发老翁,老翁身着一袭黄绸绣龙内衫,盖着一床八宝盘龙锦丝被,头顶着龙雕的发箍,不难得出,这位大概就是这座国家的皇帝了。
在老翁的身边有一位看起来清雅恬淡的嫔妃亭亭而立,嫔妃的左手托着一碗褐色汤药,右手捻着帕子轻拭去老翁唇角的药渣,耐心地一勺一擦地喂着那碗汤药。两人应当感情很好,即便老翁已重病无力,可一听到那嫔妃的言语,还是能偶尔的回应几声,只是说什么就完全听不清了。
她侧头望向少年。
他的脸颊正挂着未干的泪痕,黑如提子的凤眸里流连着一抹化不开的忧伤,皓齿轻咬薄唇,一双手暗中攥的极紧,很是怀念地看着殿内两人。
她不好在此时打扰少年,只好陪着少年一起站在这儿观望那对老夫少妻。一时望去,两人就如殿中的两尊石像,他默默的留着泪,她陪着的流泪的他。
也是此时,就连这幽静的内宫都开始骚乱起来,嫔妃们的尖叫此起彼伏,不必想她也知道这宫中发生了什么;即便那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临近这座宫殿,她仍如磐石般立在少年的身边。
一,这是个梦,二,她不想在此刻打扰少年跟他讨论入梦一事。
凶神般的异装官兵踢门而入,每个人的手上都持着一把滴血长刀,为首之人身着一袭将军战袍,他望着两人邪邪一笑,快步冲着软榻而去!
此时一个缩小版的赫连谨撞着她的腰侧跑过,在下一秒就被一个高猛的男子逮住捂住了嘴,身躯娇小的他又怎敌得过这个男子,所以愣是拳打脚踢也没再发出一丝声响或向前一步。
嫔妃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裂个粉碎,她折身跪在为首人的脚边,一双柔弱无骨的娇手轻扯着他的衣摆,道:“皇上年事已高,今日已病疾难愈,官人还且顾顾人道不要对皇上痛下杀手,贱奴以性命为保,即便你们今晚不动手,皇上也定活不到明日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软椅上的老翁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就口型来看,老者大抵是说:青儿,莫求他们!
赫连谨轻轻一颤,梦境边缘在此时开始以极慢的速度碎化起来,看来,梦是要醒了。
那被扯住的将军并没听这妇人唠叨什么,只见手起刀落不出刹那的功夫,嫔妃的胸口就猝然溅出了一道殷红的鲜血,他一脚踢开身亡的妇人,只是斜了一眼怒喝道:“哼!你的命可值几文钱?呸!”
榻上的老翁见到这一幕忽的用手捏住了胸口,一口气愣是喘了半天也没喘上,带着满满心疼的眼久久望着身亡的嫔妃,一脸哀伤。
赫连谨也是此时颤抖的开始激烈起来,梦境边缘碎化的速度也加快了,几乎是一瞬,梦的世界就变为了几个人所处的位置,其余部位就如火烧宣纸般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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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怒放的彼岸花
为首将领吩咐两个属下将老翁从软榻上扯了下来,再以砍头的姿势跪在榻前将头摁在软榻。
“只要你给爷爷我磕个头,爷爷我就赏你一个痛快!二十年来你不是一直很高傲不可一世吗?!你在高傲一次看看啊!”他的长刀在老翁的脖颈上轻掂、在老翁的脸上左右衡量,留下一道道伤不致命又血流不止的伤口。
此时的老翁再也不复方才的虚弱无力反而神采熠熠,或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吧,只见他对着那将领啐了一口吐沫,滚滚如雷的嗓音骤然砸在了整个宫殿:“寡人岂会向你这种鬣狗磕头!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寡人绝不挑一下眉头!”
将领一怒刀光频闪数下,几块极大的皮肉从老翁的身上剥离而开,老翁也应了他的那句话,当真是眉梢都没动上一下,硬硬地抗住了这切肤之痛!也是此时,老翁吐出了一口黑血,那鹤顶红终于起了药效了。
是的,那嫔妃喂给老者的药并不是什么治病良药,而是浓度极高的鹤顶红!两人都知以熬不过今夜,况且城败后敌国肯定会把老翁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在那之前,老翁还不知要受多少磨难,所以双人早就服下了鹤顶红,可惜,青儿的药是白吃了,早就死在了毒发之前。
将领面容一变,当即喝道:“哼,你竟服了毒药想要图个痛快?哈哈哈!想死在毒药之下,没门!”
将领用双手举高那把染血长刀,眸子里升腾起浓重的杀机!
几道细微的裂痕开始出现在这本就不多的画面上,顾妙音望着痛苦不已的少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直接握住了少年的手,在梦中,她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他的手掌有如阳光一般温暖,让人觉得很安心。
赫连谨微带诧异地回过头,也是此时,将领手起刀落将老翁的头整齐地割了下来!也是这一刻,本应破碎的梦境迅速的完整了,顾妙音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为他渡过了最熬不过的一关,这梦还没结束。
可心里的愧疚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或许这时候让他梦醒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可自己却把他留在了梦里,这岂不意味着要让他接着体会心中的痛?可若是不留,明日死的就将会是自己,她也是逼不得已啊!
赫连谨望着面前的女孩神智开始清明起来,他想起了那个戏言般的约定,也想起了这是身处梦中。可他仍旧不敢回头,他不想去看那血染的大殿,他不想去看那卧于殿中的母后,更不想去看身首异处的父王!
此时缩小版的赫连谨已经彻底不挣扎了,任由身边的男人将其拖出了这座宫殿消失无踪。
顾妙音斗着胆子拽他向后门跑去,她知道他并不想留在那,她总觉得这一切并不像一场梦,反倒是像真实发生过的。虽不知那殿中二人是他什么人,但看他的行为举止,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到了花园顾妙音方才止步,赫连谨也不失时的甩开了她的手。也只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有勇气甩开她的手,即便坚强如他,偶尔还是需要一个依靠的,就好比方才。
“为什么是你入梦,不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赫连谨头脑足够清醒,虽心还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可关于自身利益的一些事,他还是清醒的很的。
“我离魂了,所以你看到的就是真的我。”顾妙音直视赫连谨平淡道。
“你死了?”死了就无可畏惧了,那她还入梦做什么?为了给自己证明世间有鬼吗?不过此时瞧她好像不太一样,总之是跟那个没头没脑的稚嫩丫头不一样。
“是谁告诉你只有死了才可以离魂的?这些事儿我解释不清,我只问你一句,你认是不认?”顾妙音难得的正经了。
“男人之言落地为钉,我认。不过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不是做梦梦见你?”赫连谨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我可以揍你一顿让你的灵魂虚弱三天,在现实中的反应就是虚弱无力可能持笔都很困难,你想试试看吗?”顾妙音摩拳擦掌却没想过真的动手,毕竟打他比较吃力,他的灵魂绝对不输自己!
“慎重起见,你打吧,否则我是不会信的。”赫连谨手指抵着下颚,严肃的表情反倒给她一种喜感的感觉。
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听说有人甘愿挨揍的!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干干的说完含满功力的一拳直接敲在了赫连谨的身上,旋即就是拳如雨点般洒在他的身上。
赫连谨只觉拳头所及之处无不撩起一阵针刺般的痛,直至最后实在经受不住,可还是碍于男人的面子没吭一声。直至那臭丫头打完这套分不清套路的拳才算微微松口气。
而顾妙音的情形也不比他好上多少,早就说过,这小子简直诡异的出奇,她的每一拳无不是拼劲全力的,所以耗费了不少心神,这下估计不止少年抬不起笔了,她也有点够呛了。
“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儿,我刚才打你消耗了太多心神,估计会瘫痪个十天左右,这十天你要收留我并治好我的伤,还有,我入梦之事回归本体后就会忘记,不过你也别想逃脱,因为白爷爷会如实的告诉我的。喔,对了,你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