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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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演义-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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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惩办民国六年乱法的罪魁,二件是实行兵工制,所以魏邦平有此请求。中山因他事出离奇,便道:“魏同志的话,真令我不懂,陈军甘心叛逆,何必去责备他。如果他们确有悔祸的诚意,我自当另外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可先教他们把广州附近的军队,退出百里之外,以免殃及百姓,把广州完全交与政府,方才谈到别的。”魏邦平默然。半晌,又说道:“现今事机危迫,总统何妨略为迁就一点,庶几使陈军有拥护总统的机会,也未始不是民国之福咧。”中山正色道:“如其不能先教逆军退出广州,则我也宁甘玉碎,不愿瓦全,我系国会选举出来的总统,决不能做叛军拥护的总统。请魏同志努力训练士兵,看我讨平叛逆。”魏邦平道:“总统固执如此,恐有后悔。”中山断然道:“古时帝王殉社稷,总统是应死民国,何悔之有?”先贤云:“临难毋苟免”,能励行此语者其惟中山乎?魏邦平乃默然而去。
次日,林直勉听了这些话,不觉太息道:“时局危迫如此,竭诚拥护总统者,究有几人,魏司令不足责也。只不知北伐军队,到什么时候才能南返咧。”正在感叹,忽然有人进来,仿佛很惊遽似的,倒使直勉吃了一惊。急忙看时,原来是林树巍。树巍见了直勉,卒然说道:“林同志可知祸在旦夕吗?”直勉惊讶道:“拯民兄为什么说这话?”树巍道:“顷得可靠消息,三大舰决于今日驶离黄埔,留下的尽是些小舰队,我们前无掩护,后无退路,岂非危机日迫了吗?”林直勉道:“这消息果然确实吗?”树巍正色道:“这事非同儿戏,哪里有不确实的道理?”林直勉笑道:“此事我早已料到,不过在今日实现,未免太早耳。”说着,便和林树巍一同来见中山。中山见了林直勉和林树巍,便拿了一封信及一个手令给他们看。两人看那封信时,原来是许崇智由南雄发来的。春云忽展,沉闷略消。
大略道:
陈逆叛变,围攻公府,令人切齿痛恨。北伐各军,业已集中南雄,指日进攻韶关,誓必讨平叛逆。朱总司令所部滇军,尤为奋勇,业已开拔前进,想叛军不足当其一击也。
读完,不觉眉头稍展,说道:“北伐军回省,叛军想不日可以讨平了。”中山道:“最后胜利,自必在革命军队,叛逆的必败,何消说得。今日果应其言。你们且再看我的手令!”林直勉果然拿起手令一看,原来是令饬各舰由黄埔上游,经海心冈,驶往新造村附近,掩护长洲要塞的,不禁疑讶道:“总统为什么要下此令?”中山道:“此令还待斟酌,并非即刻就要发表的,你们可不必向人提及。”林树巍道:“命令没有发表,我们如何敢泄漏。但总统还没知道三大舰已变节附逆,要离开黄埔了。”中山泰然道:“我刚也接到这个报告,所以有驶往新造村的决心。”林直勉道:“海心冈的水甚浅,舰队怎样通得过?”中山不答,两人怀疑而退。
到了晚上,海圻、海琛、肇和三大舰,果然升火起锚,驶离黄埔。中山得报,立刻下手令,教其余各舰经海心冈驶往新造村附近。各舰长得令,都派人来禀道:“海心冈水浅,如何得过?”中山道:“不必耽心,我自有方法可以通过,否则我怎么肯下这令?”各舰长只得遵令前进。到了海心冈,果然安然而过,并不觉得水浅。众皆惊喜,不解其故。我亦不解,读者将谓中山有何法力矣。中山向他们解释道:“我当时虽不信三舰即时叛变,然而早已防到退路,军事胜负,原难一定,深恐一有蹉跌,便被叛军封锁,所以暗地时时派人去测量海心冈的深浅,据报总在十五尺以上,所以我毫不在意。当时所以不告你们,恐怕万一泄漏,为逆军所知道,在海心冈一带,增加炮兵截击,则我们通过时,未免又要多费周折了。”见中山之镇定,原有计划,非一般忠厚有余,智力不足,所可比拟万一。众皆叹服。
中山到长洲后,即传令长洲要塞司令马伯麟戒备,以防叛军袭击。或请中山驶入省河,乘叛军之不备而攻之,可获胜利。中山叹道:“我非不知此举可以获胜,但恐累及人民,于心何安?先看此句,则知后文中山之入省河,实出万不得已,而叛军之殃民,亦益觉可恶可恨。我们现在所应注意的,是叛军探知我们离开黄埔,必然派队来袭击,不可不防。”正说时,忽然枪炮之声大作,探报鱼珠炮台之叛军锺景棠所部,渡河来袭。我要塞司令所部,已出动应战。众皆骇然。中山即时出外眺望,并令各舰开炮助战。锺部因无掩护,死伤甚众,纷纷溃退。中山见马伯麟正在指挥部下追击,心中甚喜。忽见自己队伍中飘出几面白旗来,不觉心中大惊,急忙用望远镜仔细审视,只见几面白旗,在着海军陆战队的队伍中飞扬。可杀可恨。队长孙祥夫指挥部下兵士,反身向马伯麟冲击。锺景棠部乘势反攻,马伯麟抵御不住,兵士大半溃散。中山顿足道:“不幸又伤我如许爱国士兵,真是可痛。”说着,便下令教各舰集中新造西方,收容要塞溃兵。
马伯麟登永丰舰向中山谢罪。中山抚慰他道:“马同志忠勇可嘉,使人人皆如马同志,则叛军早已讨平。今日的败衄,由于孙祥夫的背叛,马同志何罪之有?”马伯麟逊谢。中山又道:“今长洲要塞既失,我欲令各舰攻占车歪炮台,以为海军根据地,未知马同志以为如何?”马伯麟道:“车歪炮台,形势非常险恶,炮队密布,要想攻克它果然很难,便想通过也绝不容易,似乎不如把舰队驶到西江去活动,还比较妥当。”中山笑道:“马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如往西江,必须经过牛山、鱼珠各炮台,更兼三大舰驻在沙路港口,监视我们各舰行动,便算我们能够冲过牛山、鱼珠,三大舰也必阻止我们通过,到那时我们反而进退两难了。所以我们这时除出袭取车歪炮台,驶入省河一个计划之外,更没有别的妥当方法了。”众人听了,方才恍然,尽皆拜服。
于是中山率领永丰、楚豫、豫章、广玉、宝璧各舰,由海心冈开到三山江口,已经天色微明,各舰先向车歪炮台粤军的阵地。粤军发炮还击。当时舰队炮少,粤军布置既密,大炮又多,各舰长虽然进攻,而甚为惶恐,进退莫决。中山奋然曰:“民国存亡,在此一举,今日之事,有进无退。”意气振山岳。说完,即令座舰先进,再令各舰继续往前奋勇冲突。不料舰队刚到炮台附近,粤军预先布置在那里的两营野炮队,立即炮弹齐发,向舰队注射。舰队猛攻多时,终因陆上的部队太少,只攻克东廊一岸。各舰通过时,都受微伤,只有座舰,连中六弹,受伤最重。士兵死伤更多,不能久持,只得直开到白鹅潭,准备召集各舰,以图再举。
恰好又有永翔、同安各舰来附义讨逆,中山甚喜。当时商人恐怕在此开战,颇生恐慌。税务司夏竹和西人惠尔来见中山,相见毕,夏竹先问道:“总统来此,是否避难?”中山正容道:“我是中华民国的总统,此地是中华民国的领土,我当然可以自由往来,怎么说是避难?心能持重,语自得体。你说的什么话,真使我丝毫不懂了。”题目正大。夏竹支吾道:“并非多问,因此地是通商港,接近沙面,惟恐一旦发生战事,牵动外国战舰,发生交涉,所以我请总统不如暂时离开广州,可以不使商业发生影响。”此辈但知奉承资本家、帝国主义耳,他何所知!中山怫然道:“这话是你所应说的吗?我生平只知公理和正义,不畏强权,不服暴力,决不怕无理的干涉的。”刚和夏竹卑鄙的心理相反。夏竹默然。惠尔在旁看了,不觉肃然起敬道:“总统真中国人中之爱国奇男子,谁说中国没有人才呢!我今日才见总统的大无畏精神咧。”真心佩服。夏竹听了这话,更觉惭愧,便和惠尔一同致敬而退。两人去后,又有海军总长汤廷光来信,请求准予调解。中山当时便写了一封回信,大略说道:
专制时代,君主尚能死社稷,今日共和国家,总统死民国,分所应尔。如叛徒果有悔祸之心,则和平解决,吾亦所愿也。
第二天,中山正在慰劳海军将士,忽接汤廷光送来议和条件,完全以敌体相视,并以次日十二点钟为限。中山毅然令秘书起草,复绝调停。信内有最扼要的几句话道:
叶逆等如无悔过痛改的诚意,即如来函所称,准以明日十二时为限可也。
各士兵听了这事,十分愤激,争着要见中山,情愿出死力讨贼。中山慰谕道:“昨天各舰通过车歪炮台时,忠勇奋发,殊堪嘉尚。中国海军,如都能够象昨天那样勇往直前,杀敌致果,则前途实有无穷希望。现在虽在危迫之中,还能如此勇敢向义,叛逆之徒,必然被我们讨平,不过时间问题。诸君何必急急于一战咧。”能使军人如此,先生之德行,岂易多见?各兵士始含愤而退。
此时又有水上警察厅所辖的广亨、广贞两舰,前来效顺。不料开到车歪炮台附近,被粤军炮火截住,两舰抵抗了几个钟头,因舰力薄弱,不能通过,只得和东廊附近陆上的各部队,一齐退到江门。中山得了这消息,正和幕僚谈论赞叹,忽然汪精卫来见,中山问他有什么事?精卫道:“刚才得到一个确实的消息,据说叛军在韶关大败,我滇军确已占领芙蓉山、帽子峰等要害,推进甚速,所向无敌。……”精卫刚想说下去,忽然张侠夫匆匆进来说道:“奇怪之至!刚来附义的永翔舰,不知如何,又升火要离开这里了。又不先来禀白一声,不知是何道理?”精卫道:“我刚进来时,听说是温司令来召他去的,不知道是否确实?”张侠夫道:“我们该截留住他,别让他离开为是。”中山道:“他既称有温总司令的命令,且由他去罢,不必阻当。”先生一味从容。又回顾精卫道:“你且说你韶关的消息。”精卫道:“我军的飞机队,听说也已经飞过韶关,在马霸、河头等地方抛掷炸弹,命中的很多。现在省城叛党,都有遁逃的现象,韶关大概指日便可被我军克复了。”
正是:
岁寒方知松柏劲,世平安识忠臣心。
未知此说究竟可靠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智者每流于刻,仁者恒失之愚。中山处事,果敢敏决,待物尤极宽仁,而待物宽仁之中,又常含智计,而果敢敏决之中,亦常含宽仁,如言不究叶、李已往之罪,智计也,而有宽仁在焉,其不泥永翔之行,与含容温树德,不欲士兵拒之,宽仁也,而有智计在焉。读者苟能细细绎之,则虽不能亲炙中山,而其兼有智仁勇之伟大人格,亦可于想象中得之矣。
第一百三十八回 离广州乘桴论时务 到上海护法发宣言
    却说李烈钧、许崇智、梁鸿楷、黄大伟、朱培德各部军队,在江西的战事,本来节节胜利,已经占领赣南各地,蔡成勋虽代陈光远节制江西军队,也无法抵抗。孙中山发信催促回军平乱的那日,李烈钧正在猛攻吉安,和沈鸿英的部队剧战,以后蔡成勋、周荫人等部队,也加入前线,北军陡然增加了许多生力军,气势大振,因此北伐军不能长驱直上。好在湖南陆军第六混成旅长陈嘉祐;所部的一旅,也帮着李军助攻,还能维持个势均力敌,想不到广州政局变动的消息传来,顿时使北伐军生了内顾之忧,只得撤退回粤。陈氏之肉,真不足食也。周荫人部乘势追击,陈嘉祐;部被打得大败亏输,因此回不得湖南,只得退入广东,助北伐军讨伐陈炯明。朱培德、李烈钧、许崇智等退到边境,大家商议:我军一齐撤退,北军乘势进逼,则腹背受敌,必难取胜。何况我们饷械的接济,已经断绝,势不能延久,不如留一部分军队,坚守赣南,分一部分军力去讨伐陈逆,方有救应。大家便决定先由朱培德、许崇智、黄大伟等部南下,其余暂留赣南,防北军追击。许崇智的部队担任中路,进攻仁化,黄大伟担任东路,进攻始兴,朱培德担任西路,进攻乐昌,双方剧战多日,互有胜负。李烈钧这时正在防守赣州,也和蔡成勋、周荫人等部剧战。李烈钧虽是智勇兼备的军事家,无奈人数既少,又是久战的疲卒,饷械又无处筹划,因此抵抗了半个多月,已是大不容易。便支持不住,被北军夺了赣州。
恰好这日听说许崇智等的军队,也吃了败仗。南雄、始兴等处,都被陈炯明占领,许崇智等残部,陆续由闽边退去,知道已不能退到韶关一带去,便分向湖南、广东交界的地方退却了。韶关那面,许崇智、黄大伟两部军队,战败退往闽边,朱培德、陈嘉祐;等部,还在仁化、乐昌一带剧战,无如子弹缺乏,只得也同时退却,朱培德退向广西边境,陈嘉祐;仍回湖南去了。所有北伐部队,到此总算已完全失败。大书特书,所以直诛陈氏之罪也。
这消息传到广州,中山还不肯深信,程潜、居正等都请中山离粤,中山不从道:“这种战报,都出之敌方,岂可尽信?万一前方并未失败,而我先离广州,又将何以对前敌与舰队之将士?”苦心孤诣。如此者已非一日,到了八月九日那天,各处败耗,方才证实,中山当即召集各舰舰长,开军事会议,决定大计。各舰长齐声道:“赣南既已失陷,南雄又复不保,前方腹背受敌,战事决难顺利。总统株守省河,有损无益,不如暂时到上海去,慢慢的再图讨伐叛逆之计,较为妥当。”中山深知在此无益,便决定离粤赴沪,一面又通告各国领事,说明总统即日离粤的事情,一面又叫人向商轮公司,预定舱位。幕僚一齐谏止道:“总统一身,关系民国存亡,何可行此冒险之事?万一叛军有什么阴谋,岂不危险?”中山侃然道:“我本中华民国之总统,一切当示人以公正伟大,仍是不肯言逃之意,读之令人起敬。岂可鬼鬼祟祟,学末路政客、失败军阀的样子,秘密动身吗?”是能见到大处,非专以大言欺人者比。幕僚再三婉谏,总未得中山许可。
众人正在为难,恰好英领事托人回报说:“孙总统如果决意离粤,我可派炮舰摩汉号,护送总统往香港,不必另搭商轮。而且明天还有俄国皇后号邮船,由香港往上海,如孙总统往上海,请于下午三点钟趁摩汉炮舰到香港,我可以电知香港,预备舱位。”众幕僚听了,都大喜道:“难得英领事盛意,总统不可辜负了他。”中山沉吟未答,那回报的人道:“英领事此举,非常诚意,总统无论在邦交上着想,或友谊上着想,都不可辜负他。”中山方才应诺,到了下午三时,带了幕僚,登摩汉舰离开广州,舰队的善后事宜,委托秘书林直勉,和参军李章达两人代为办理,并发恩饷一月,以奖励官长士兵忠勇勤劳的功绩。
到了四点钟,摩汉号出发,七时出虎门要塞,中山在船上向众人说道:“想不到我们今日竟得脱险,一息尚存,此志不懈,民国责任,仍在我们身上,万万不可轻弃,负了初心。”读之令人起敬,还令人下泪。林树巍道:“总统忠于为国,对于世界政治情形,观察得尤其透彻,不知道中国究要怎样才能富强,脱离次殖民地的地位?”中山素来是沉默庄严的,此日却和往日不同,议论风生,很有悲歌慷慨的样子,当时便回答道:“中国要求自由平等,脱离列强的压迫,除却革命而外,自然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大声疾呼。至如联省自治之说,不过是军阀割据的一种变相,万万不可实行,而且是决不能实行的。”张侠夫道:“美利坚、德意志不都是联邦制吗?为什么在他们行之,便可以致富强,在中国便不能实行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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