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啪答啪答」地掉了下来,难受伴着委屈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我还是回家去吧,至少我大伯他不会把我忘记,虽然他说不准我进家门,可是每一回他都是这样说的。」
她哭了一阵,在心头长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回家得好。
「大爷大娘,可怜可怜我这没父没母的孤儿吧,给点银子吧!大爷大娘,行行好吧,我都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
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连同很熟悉的话,传进了她的耳朵。
「小德?」田可儿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
那个在一个多月前骗走了她全部银子的小德,此刻正像一个多月前刚见到他那样,端着一只破碗向来来往往的路人行乞着。
「今天真是晦气,没碰到一个有同情心的,看来晚上回家又要挨骂了。」行乞了半天仍没什么结果,小德不免有些丧气。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过来,前面走过来一个大姊姊,穿得还挺好的,看起来是头肥羊。
「姊姊,可怜可怜我这没父没母的孤儿吧,给点银子吧,姊姊--」
原来倒背如流的话在看清楚「肥羊」的模样之后,戛然而止。
「小德!」田可儿一脸怒气地插腰站在他面前。
「姊姊,呵呵……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小德努力挤出笑容,同时双脚慢慢向后移动,随时准备开溜。
田可儿赶紧伸出手去准备将他抓住。笑话,她都还没跟他算账,怎么能让他溜掉!
可惜手脚不太灵活的她还是晚了一步,小德在她伸手的那一剎;那,便已经在大街上开始了「夺命狂奔」。
「岂有此理,你给我站住!」田可儿气得粉脸生烟,一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追到一个拐角处,突然平空伸出一只手来,将跑得气喘吁吁的她一把拉住。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拉住我?你……庆伯?怎么你会在这里?」
看清楚来人的面孔,田可儿惊喜地叫了起来。
「嘘!」庆伯一把捂住田可儿的嘴,将她拉到一个小巷里。
「可儿小姐,我总算找到妳;了。」
田可儿疑惑地看着庆伯,为什么庆伯的样子看起来跟以往很不一样?
「庆伯,你在找我吗?是大伯要你来找我的吗?」
「可儿小姐,府里……出事了!」
「出事了?我大伯死了吗?他是不是被官府的人杀了?」田可儿立刻惊恐地叫了起来。
她就知道,多行不义必遭报应!呜呜~~她大伯就是不听,看吧!这下子她的预言真的应验了。
「可儿小姐,老爷他还没死,只不过府里确实是招来了官府,只有我和老爷逃了出来。」
一听田大富没死,田可儿慢慢平静下来。「那大伯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老爷现在就住在西街的一个小房子里,老爷要我天天到这集市上来等小姐,说是小姐如果回家一定会打这经过。」
「大伯……」田可儿眼泪汪汪,虽然大伯的确做了够多的恶,可是他对她真的很好。
田可儿见到田大富的时候,忍不住扑进田大富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大伯还能活着看到妳;,就已经满足了。」田大富老泪纵横地轻轻拍着田可儿。
「老爷、小姐都别哭了,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时间一长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们要回府吗?」田可儿愕然地抬起头来。
「当然不是,傻孩子,现在我、妳;还有妳;庆伯都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得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我、我、我也是要犯?」田可儿被这话吓了一大跳。
「唉……谁叫妳;也姓田呢?这都是命啦!」田大富叹了一口气。「走吧,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有什么话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第十章
从田可儿失踪的那天起,风雷山庄上上下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第一天,他们的那位当家主子在书房里摔了一天的茶碗;接着第二天,就开始对那些被派出去寻找田可儿的人大发雷霆;然后第三天,狄惊雷就突然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了。
区海蓉在狄惊雷消失后躲在房里哭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也蒙着面纱跟狄火欢道别,打道回府了。
只有那位不知趣的常客--冷断云,仍然厚着脸皮待在山庄里。
待在山庄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去四处招惹惶恐不得终日的下人们。
「小环子,垂着头干什么?来,给你冷爷泡壶好茶来。这风雷山庄的主子不懂得礼数,你可不能不懂,以后你跳槽跳到别人家里去,这可是件很重要的本领。」
小环子没好气地看着那个神气活现坐在大厅主位的家伙,心里一个劲地祈求主子快点回来,收拾收拾这个不懂礼数的恶客。
正在小环子委屈地替冷断云做这做那的时候,风雷山庄的唯二主子狄火欢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定?」狄火欢插着腰板着脸说。
「我走不走关妳;什么事?」冷断云姿态优美地暍;了一口茶。「好茶,真是好茶!」
狄火欢一把抢过茶碗,扣在几上。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当然有权利赶你走!我命令你,马上离开我们风雷山庄,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狄火欢气势汹汹地说。
她实在有太多的气想发出来,可儿姊姊,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她还等着她当她的大嫂呢!
「妳;说这话好象妳;是庄主似的,奇了,风雷山庄什么时候易主了?难不成……妳;大哥已经被妳;谋害了?怪不得这两天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狄火欢气得牙痒痒的。「你胡说,我大哥是有事出门了,所以现在这里我当家!」
「哦?妳;当家?这我可不同意。」冷断云摇了摇头。
「这里是风雷山庄,凭什么要你同意?」
「不错,这里的确是风雷山庄,可是妳;别忘了,妳;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做不了风雷山庄的主,做妳;的主总还是可以的。」冷断云很高兴地看到狄火欢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呸--不要脸!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那门婚事,我不承认!」
「哦,那就是我搞错啰;!我还当我真有那么倒霉呢,要去娶妳;这种女人,幸好妳;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冷断云嘲笑道。
「我……我……哼!」狄火欢没能如愿以偿地气走那个吃闲饭的人,反倒把自己气得转身就走。
「真是有趣极了!」冷断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气呼呼的身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阁主!」
狄火欢前脚刚走,冷贵后脚就进了大厅。
「什么事?」
「刚刚接到飞鸽传书……」
冷断云立刻走到冷贵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字条快速地读了起来。
「有意思,原来她的背景还这么特别,真是天助我也!」
看完之后,冷断云脸上渐渐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呃,阁主,还有一条是家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老爷和老夫人刚从老夫人娘家返回,想给阁主一个意外惊喜,所以……老爷到家后命令下人把大厅的门打了开来,然后、然后他就一脚迈了进去……」
冷断云的脸刷一下子白了起来。「混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天哪,他的老爹啊!那可是他为那个死小子挖的陷阱呢,他怎么可以抢先去试用!
「阁主,小人、小人刚刚是想先说这个的,但是……」
「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一会儿工夫,几匹快马便驶出了风雷山庄。
似乎久违的平静终于又回来了。
田大富和田可儿带着庆伯在一个僻静的小山村住了下来。
所幸田大富逃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带了一点点银两,于是他们在小山村里买了一问小小的破旧的房屋,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能够和大伯、庆伯生活在一起,而且大伯也不用再做坏事,田可儿觉得很高兴,因为这是她一直盼望的生活;但在高兴之余,她也常常会非常难过。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必跟区姑娘快要成亲了吧!」田可儿坐在屋檐下难受地想着心事。
「可儿小姐,妳;在这里做什么?」
庆伯看见那个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了一个中午的小人儿,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
「呃,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坐在这里晒晒太阳。」
「是吗?」
庆伯一脸地不相信,田可儿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以为撒点小谎就可以骗过他这个老人家吗?
「呃,庆伯,我想问你一件事。」田可儿像是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
「就是、就是……庆伯,你听说过『飞云风雷』吧,那、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田可儿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庆伯像是明白了什么。「那要看对谁了,如果对好人而言,他们就是好人;如果对坏人而言呢,他们就是坏人。」
嗄?这是什么意思?她迷糊地看着庆伯。
「意思就是如果妳;是好人,妳;就不用怕他们;如果妳;是坏人,那么就要『避之再避』了,因为据说他们都是惩恶扬善的名门正派。」
田可儿张大了嘴,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他不是什么恶势力!
她心里立刻涌出一股喜悦之情,这么说他是个好人了,她先前对他的种种猜疑都是多余的了。
可是,慢着!他是个好人,可她不是什么好人啊!而且现下她还是个逃犯,她跟他还是不是一路人。田可儿万分难受地想道。
「可儿小姐,妳;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呃……我去洗衣服好了,衣服都两天没洗了。」
田可儿一个人呆呆地在河边「看着」衣服,其实她根本没有一点洗衣服的心情。
她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快乐过。
以前她也跟大伯生过气,跟大师姊生过气,可是从来都是一会儿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可是现在她觉得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快乐了,因为那个闯进了她生活又离开了的人,已经将她的快乐带定了。
他很快就会忘了我的!田可儿难过地想道,浑然不觉手里抓住的衣服正悄悄溜了出去,顺着河水漂下去。
「啊!」迟钝的她终于醒悟过来,她尖叫一声,扔开手里的洗衣槌,跟着跑了下去。
衣服在一块石头前面停了下来,她赶紧伸手捞了起来。
当她转身欲往回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小师妹一向可好?师父他老人家也很好吧?想必这隐居的生活一定非常惬意!」柳彩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田可儿见到柳彩衣,立刻涌出无数愤怒。「妳;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妳;报信抓我大伯,我大伯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一地步。」
「奇怪,小师妹,这可不像妳;喔!平时妳;不总是义愤填膺地指责师父的所作所为?我这回只不过是被妳;的正义所感动,做了一件扬善除恶的事情而已,照理说,妳;应该支持我才对。」柳彩衣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田可儿愣了。「可是、可是我大伯毕竟养了妳;这么多年,他疼妳;怜妳;,把妳;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妳;、妳;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柳彩衣脸一沉。「没错,他是养了我,可是我也替他赚了不少钱,他的确很疼我,可是他却给了我一个罪恶的人生。现在我宁愿他没有收养我,或者,我从小就被他卖到一个清白的人家去!」
柳彩衣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干脆吼了起来,像是要宣泄什么。
田可儿不知所措地看着柳彩衣,她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地讲话,还这 凶狠地看着她?
柳彩衣结束了怒吼,紧接着一把匕首挨近了田可儿的脖子。
「少说废话,赶快带我去见妳;大伯。」
「妳;、妳;要干什么?」田可儿吓得尖叫起来。
「不干什么,我要把你们交给官府,要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赢得那颗无情的心吧。
「我求妳;放过我大伯吧,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妳;的!」田可儿开始哀求柳彩衣。
「我要什么你们都会给?哼,你们给得起吗?」
「给得起,给得起!我们有钱,给妳;钱。不信妳;看这个,这个很值钱,我,我把它们都给妳;。」
田可儿急急地把手腕上的镯子亮给柳彩衣看。
树林里一双阴郁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当看到田可儿欲将那对镯子送人时,那双阴郁的眼睛开始冒出火来。
该死的小女人!竟敢在随随便便几句威胁之下,就把他送的镯子给人,她真是不想活了。
狄惊雷再看到那把一直搁在她的脖子上的匕首开始一点点用力,心忍不住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的确很值钱,要在以前,我可能会非常喜欢,可是现在,它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把你们全部送上西天!」柳彩衣咬牙切齿地说。
田可儿惊恐地望着柳彩衣。「妳;为什么这么恨我们?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柳彩衣疯狂地笑起来。「妳;总算问了一个聪明的问题,那么现在让我来告诉妳;这是为什么吧!
「小师妹,想必妳;一定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真是可惜,妳;这么漂亮可爱,如果不死的话,一定会有男人喜欢妳;的。」柳彩衣温柔地说道。
田可儿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柳彩衣却像没注意到似的,仍在一旁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过如果当妳;喜欢上一个男人时,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妳;是一个拐子,是一个坏人,这样他才会真正喜欢妳;。小师妹,做我们这一行的,一生都在行骗,所以连爱也要靠骗,小师妹,妳;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师姊,妳;、妳;怎么了?」田可儿害怕地看着柳彩衣,她的样子好疯狂,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那个男人他对我说,『我怎么会喜欢妳;这种人,我不过是在利用妳;抓到田大富而已!」哈,他说他在利用我,他说他做捕快的天生就是要来抓拐子的,怎么可能去喜欢上一个拐子?他说他不喜欢我!哈,他说他不喜欢我!」
柳彩衣开始格格笑了起来,让田可儿越来越觉得恐怖。
「他要利用我,我就心甘情愿地让他利用;他不是要抓你们吗?我只要杀了你们,他就会感激我、喜欢我,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他才会喜欢我。」柳彩衣喃喃地对着天空说。
「大师姊,妳;疯了……」田可儿被柳彩衣吓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我这就送妳;上西天!一点都不会痛。」
柳彩衣拿着匕首的手开始朝田可儿的脖子划了下去。
田可儿吓得闭上眼睛--
预期的疼痛与死亡却没有出现,反而听到「匡当」一声,匕首掉落在石头上,紧接着一声惨叫过后,她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搂在怀里。
「是你?」
田可儿睁开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人。
没错,的确是那个令她想念的温暖怀抱、令她着迷的俊脸,只是……那上面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那张脸整个铁青着,眼睛也冷冷地看着她,一副生气的模样。
田可儿绞着双手,咬着下唇,不安地看着那副生气的面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他那么辛苦地找她,而她却躲在这里受苦受累,还差点连性命都不保;要不是他最后醒悟过来,冲到飞云阁把那个罪魁祸首揪了出来,并让冷伯父冷伯母把那个臭小子狠狠责罚了一顿,这才知道了一切。
狄惊雷想到如果他再晚来一步,田可儿很有可能就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