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熟稔地把箭搭在弓上,瞄准好目标后放开手射出,下二瞬间,一阵哀号声随 之响起。
白狐的前脚被箭射个正著,雪白光亮的皮毛,瞬间便沾染上鲜红的血色。
见白狐带著伤迅速逃离,裴少俊才把弓丢还给她,“你回去多练几年再出来打猎行 吗?”
她尴尬万分的收回弓,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之前练习时太偷懒了,但她嘴上仍逞强 道:“我爱做什么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我才懒得理你。”裴少俊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撇开头。
“哼!”她回以一声冷哼,转头仔细看著四周情况,以防白狐再度出现。
这附近是白狐的地盘,裴少俊不知情的闯人,是促使它发动攻击的原因。
望著四周几乎没什么两样的林景,裴少俊转过头问:“你还记得你是从哪个方向过 来的吗?”
“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她难得的对他微微一笑,“你以为经过刚才那场混战后, 我还会记得吗?”
“我就知道。”他无奈的叹口气。
“你别这么快就丧气嘛。”邬子灵连忙安慰他,“虽然现在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但 只要等到晚上,靠著夜空上的星星,我就有办法找到回去的路。”
“还要等到晚上?太阳一落下森林里就一片漆黑;我才不相信你有天大的本领能离 开这里。”
“喂,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她真的恼火了。
“很抱歉,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瞧得起你。”他的气焰不比她小。
“裴少俊,我警告你别狗眼看人低!”
“我才要警告你别太高估自己!”
“我哪里高估自己了?我可—;—;”
原本消失的白狐不知何时又出现,趁他们不注意时一跃向前,用身体狠狠撞向裴少 俊,他身子一个不稳的倒向邬子灵。
“啊,你别过来!”
邬子灵害怕的后退几步,倏地脚下一滑,原来在她身后竟是断崖,只见两人双双摔 下断崖。
“啊—;—;救命呀……”
白狐站在崖边,看著他们摔下断崖,充满算计的眼神著实诡异。
摔下断崖的邬子灵和裴少俊,止不住的冲势让他们跌落溪里,还好溪水不深,要不 然他们稳死无疑。
“咳咳……”裴少俊从溪里坐起身,水深只到他的腰际。“差点就淹死了……”
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口里抱怨个不停。
相较于裴少俊一掉到溪里便马上起身,邬子灵却是整个人埋在水里,好似完全不需 要呼吸。
裴少俊一愣,连忙推推她,“喂,你没事吧?”
原本清澈的水,突然变成白色,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又遇到什么怪事。
只见邬子灵缓缓坐起身,脸上的粉随著水脱落,在水面上形成一圈圈白色的涟漪。
她出门必备的白面妆化掉了!
看清楚她掩在层层厚粉下的真面目,裴少俊顿时愣住了。
一双晶莹的大眼,配上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嘴唇不需胭脂便能红透惑人,脸颊因 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加上额心那枚淡粉色的弯月印记,她看起来简直美极了 ,美得让人目眩神迷,无法自己。
“好……好漂亮……”裴少俊痴迷的看著她,口里不自觉的吐出这句话。
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他看得几乎要失神。
邬子灵望著他看到泉住的神情,才恍然一惊,双手捂著脸拚命大叫:“啊啊啊…… 我的妆化掉了!”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捂住脸?你这样很漂亮呀。”
她还是停不住的继续大叫,甚至背对著他,“该死,都是你害的,我的妆化掉了, 这该怎么办?”
裴少俊走到她面前,“这么好看的睑蛋为什么要用一堆粉盖起来呢,太可惜了。”
“你别看啦!”她简直快羞死了。
“为什么怕别人看到你的真实模样?”
“我就是不准你看!”
‘邬子灵倏地跳起身,拔腿就往前狂奔离去,她再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面对她激烈的反应,裴少俊一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第三章
好不容易历劫归来,裴少俊呆愣的坐在花园里发呆,脑中尽是邬子灵洗净脸上脂粉 后的惊艳模样。
她就像朵白莲,没有沾染上任何颜色的白莲。
他无法忘掉脑中鲜明的印象,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在京城的时候,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美女,却没有任何一人能让他印象如此深刻。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在见到她真正容貌的那一瞬间,心中似乎 有产生了一种变化,是他无法预期的。
悸动、妄想,他还想再次见到她的娇容。
“唉,不见伊人面,便觉生活无味呀……”
坐在妆台前,邬子灵看著铜镜里未施脂粉的脸庞,不自觉地瞧得出神。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捂住脸?你这样子很漂亮呀。
这么好看的脸蛋为什么要用一堆粉盖起来呢,大可惜了。
她长得漂亮?是呀,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但从不觉得漂亮有什么稀奇,顶 多只是顺眼而已。
然而,为什么“漂亮”这两个字从裴少俊口中说出来,却会让她有点陶醉,飘飘欲 仙?
“漂亮……我吗?”
邬子灵还记得他那时惊艳痴迷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直盯著她赞叹,就像在一堆石头 中突然发现美玉般。
她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甜美的微笑。
不让人看非常可惜?她也是不得已的,谁教她家族有这种传统,她只是遵循著规矩 行事而已。
灵儿,听娘的话,不要把脸上的妆给抹掉,知道吗?
为什么?抹上这厚厚的粉,好难过哦。
这也没办法,因为自古以来,红颜……就是祸水……红颜祸水?邬子灵自嘲的摇摇 头,只觉得自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称不上祸水吧。
望著妆台上摆放的脂粉,邬子灵只能无奈地一笑,想要她卸下这伪装的面容,除非 她……“被裴少俊看到这件事,该怎么告诉云嬷嬷呢?”兹事体大,她不知道该不该贸 然告诉云嬷嬷。
她想了想,算了,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待在紫色布幔后,瞧著散落满地未曾整理的小兽骨,邬子灵轻皱著眉头,幽幽的叹 口气,“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学射箭时老是偷懒不练习,害得她现在还是得拿著小小的 兽骨替人占卜,火堆旁还得放个水桶以备不时之需。
数数手上少了三个水泡,却又冒出两个新水泡,她只觉欲哭无泪。
“唉……”
她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时,大门被人推开,一阵脚步声跟著响起,最后停在阶前。
邬于灵头也不抬,只是开口问:“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占卜的,时运、钱财、还是—; —;”
一个熟悉的男音打断她的话。“如果这里是月老庙的话,我倒是希望求个姻缘。”
她有些惊讶,连忙掀开布幔,果然见到裴少俊一脸笑意的站在阶下。
“裴少俊,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想看我出糗是吧?”
看著她脸上不变的白面妆,裴少俊惋惜的直叹著气,“唉,果然是见不到。”
“你……”她又羞又气的跺著脚。
自从让裴少俊见到她真正的面貌后,她就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他大加讥刺,反 而有些羞于面对他。
唉,这大概就是被人抓到把柄的感觉吧。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窘困,故作镇定的说:“你这次来又想做什么,明著讲呀,别一 语不发只会摇头叹息。”
闻言,裴少俊露出开朗的笑容,“我来探望你。”
“探望我?”
“是呀,前几天有人说要跟我去找我的马,怕我走进森林就出不来,谁知道最后那 人却抛下我独自离开,弃我于不顾。”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委屈。
“我……”怎么,他今天是来挖苦人的?
“还好我最后找到离开森林的路,却没见到那个自告奋勇的人,心想该来看看她是 否已经回来,好吃好睡却残忍的不管我的死活?”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裴少俊故意装得很委屈,“是呀,你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伤到我脆弱的心灵,独自 在森林里乱闯,那滋味可不好受。”
闻言,邬子灵心里浮现一股愧疚,“可是我……我……”
那时的她非跑不可,因为她……她的真正面貌,是不能随意让人看见的!
裴少俊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点责问而难过,活像是他在欺负人。
“喂喂喂!”他赶忙解释,“我说这话可不是想欺负你,你别反应这么大嘛!”
“你骗人,这样还不叫欺负!”邬子灵一窘之下,干脆走到他面前,伸手推他出门 。“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等一下……”
“滚开啦!”
“我承认刚才的话是惹人厌了点,但想知道你有没有平安的回来,这一点绝对是真 的。”
“那现在看到我回来了,你高兴了没?”
他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如果你把妆卸掉我会更高兴。”
“你—;—;”
邬于灵咬牙瞪他一眼,抓著他的衣袖,连拖带拉的把他给拉出宫殿门口。
“裴少俊,我郑重的警告你,以后别让我见著你再踏进这里半步,不然就别怪我翻 脸不认人!”她气呼呼的咆哮道。
她现在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了吗?裴少俊心里好笑的暗忖。
“你别生气,我道歉,好不好?”
“我哪里生气了?”
她这副样子不叫生气叫什么?
这时,阴暗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邬子灵一骇,连忙捂著自己的脸大叫:“啊!下雨了,我脸上的妆!”
相较于她的惊慌失措,裴少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这是恰巧,还是老天爷也想看好戏?
她赶紧掉头往回走,裴少俊急忙跟上,“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脸画成这 样?”
“不关你的事!”
灵儿,听娘的话,不要把脸上的妆给抹掉,知道吗?
她没有抹掉,她也不敢抹掉,但这一切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厚厚的粉随著脸上的雨水而脱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颊。
那张脸十分美丽,但是她的心情却是极为复杂。
裴少俊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美丽的一面给隐藏起来。
“你听我说,我觉得你不施脂粉的样子很漂亮,就像是仙女一样。”而且漂亮到能 魅惑众人。只不过这句话他摆在心里,没有明讲。
他真的是被她吸引住了,就连她现在因为发怒而泛红的容颜,在他眼中看来,同样 十分吸引人。
没发现到她的真面目前,他老是觉得她碍眼,但在见到她的真面目后,对她的观感 完全改变了。
他很想永远这样瞧著她,将她美好的印象留在脑海里。
邬子灵停住脚步,撇头看著他问:“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
“那当然!”裴少俊还拍胸脯保证,“我见过的美女不少,但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印 象深刻的。”
虽然他的话令她觉得有些困窘,心里却多了些欣喜、羞涩,以及淡淡的甜蜜情怀。
他这句话是认真的,和之前的戏谑之言完全不同。
“真的吗?”
她又羞又喜的抚著脸,和之前的态度南辕北辙。“我……真的是你见过最漂亮的? ”’“没错,所以你以后别再把脸用粉涂得那么白了,把这么漂亮的你给藏起来,真的 是非常可惜。”
“不化妆……不,不行!”一提到脸上的妆,邬子灵又开始紧张起来,迈开脚步往 前走。“我不能不化妆的!”
刚刚才想起她母亲的告诫,没想到一闪神就给忘了,她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
红颜是祸水,要切记这一点,就算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祸水。
“子灵。”裴少俊连忙跟了上去。
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走在雨中的两人早已全身湿透,邬子灵绕到后院,经过回 廊进入内院,没想到裴少俊一路跟了过来,一点也不知道要避讳。
裴少俊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执意要把自己涂抹成白面鬼。
虽然这不关他的事,但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越是让他想得到解答。
有问题,就得想办法得到答案。
邬子灵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瞪著他,“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想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
“子灵。”云嬷嬷的声音从回廊转角传来。
“糟了!”邬子灵惊呼一声,连忙将裴少俊推进一旁的房间里,然后关上门。
“子灵,你在做什么?”云嬷嬷没发觉任何异样的走过来。
“有人来找你占卜,你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呃……是这样的。”邬子灵假装若无其事的挡在门前,“刚才不小心淋了雨,妆 都掉了,所以才进来想补个妆。”
“妆掉了?这可不得了。”云嬷嬷紧张兮兮的瞧著她白净的脸庞,“给别人瞧见就 不好了,快回房补妆。”
“好。”只不过得先等云嬷嬷离开,她将裴少俊给赶出去后才行。
邬子灵淡淡的一笑,心虚不已。
给别人瞧见就不好了?裴少俊心里直纳闷,为什么云嬷嬷会特别强调这一点?子灵 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为什么不能绍人瞧见?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得想办法查出来。
京城北方的郊外,有一座人造的池子,名叫太平池,这是皇室的别苑,专供翔灵长 公主游憩的地方。
翔灵公主是现今王朝里主掌大权的人,因为皇帝年仅十一,无法亲政,太后毛氏又 特别宠爱这位先皇长女,因此将许多权力都交给她,造成她一人独大的局面。
在这王朝之中,什么人都能惹,就是千万千万不能惹到她,要不然绝对会死得非常 凄惨。
此刻,翔灵公主悠闲的坐在太平池旁赏莲,石桌上摆著香茗、糕点,还有新鲜的水 果,身旁则站著专门保护她的影子使者令狐荃。
她拈起一颗樱桃放人嘴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侧头问道:“阿荃,裴大人现在过得 如何?”
令狐荃纳闷著,“长公主,你问的可是裴少俊?”
“不是他还有谁?”她好不容易想起这个因惹惑她而被贬到外地的家伙,心血来潮 问一下他的近况,这样不行吗?
把裴少俊贬到熙州当个小县令,是想挫挫他的锐气,不过她看他把那里治理得有声 有色,便兴起官复原职的打算,不过又怕他因此而量息起来,她便先让他去当州刺史, 过段时间再把他调回京城。
提到久未见面的裴少俊,令狐荃有些迟疑,“裴大人……”
“他是不是日子过得很快乐?”翔灵公主得意的拿起茶盏轻啜几口。
“快乐?”他皱著眉,忍不住替裴少俊说话,“长公主,我想没有人被派到钦州当 刺史还会快乐的。”
“咳咳……”她被口里的茶给呛到,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不是、不是,卑职的意思是,裴大人的日子过得很快乐。”为保性命要紧,令狐 荃只好硬把话转过来。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翔灵公主恼怒的又瞪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你说裴少俊在钦州当刺史?”
“这是公主的意思呀。”她怎么看起来比他还惊讶?
“我的主意?”翔灵公主更是讶异了,“你说是我把裴少俊给派到偏远的钦州当刺 史?!”
令狐荃冷汗直冒的点著头。
“钦州?怎么可能?”
翔灵公主不敢置信的站起身,在太平池旁不断踱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要升他官的,怎么会把他派去钦州当刺史呢?奇怪… …当时我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侧著头回想—;—;那应该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