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恨恨道:“你放心吧,他现在很好,只是那些大炮已被我尽数捣毁,雪衣,你该感谢我放了他一条生路才是,不知你想如何报答我呢?”
苏雪衣凄然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蓝挺失败而返,将会面对怎样猛烈的风雨,到时候,整个朝廷都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落井下石了。只怕到那时,蓝挺的处境会变得生不如死。
“动手吧,独孤,你我已是缘尽,多说无益。”他淡淡的道,只想快些结束这煎熬,谁知这话却极大的刺激了独孤傲,他抽回剑,身子已气的颤抖不已,语气却变得森寒无比。
“想死?想解脱?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他冷冷笑了几声,上前一把拽住苏雪衣的衣领:“对,你我是已缘尽,良缘已尽,但是没有了良缘,我们还可以有孽缘,苏雪衣,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说完狠狠一摔手,苏雪衣的身子便撞到了床柱上。
“夜,让封云调连玉和关东过来看着他,告诉他们,有任何的差错,我要他们的脑袋。”独孤傲恨恨的吩咐暗中的杀手,看了一眼胭脂和粉黛:“从今天起你们不用在这里伺候了,随我回去吧。”说完一拂袖子,阴着面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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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看您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事情闷的慌,不如就由属下为您安排点节目,散散心如何”?“寒梅小筑”里,负责绝世宫各种生意往来的堂主初荷见独孤傲脸色不好,忙趁机提出建议。
独孤傲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么节目?”
初荷微微一笑:“这不新年快到了吗?属下特地从江南买来一批堪称极品的女孩子,训练了她们好些日子,准备让她们在过年时为大家献舞,宫主要不要先睹为快?”
独孤傲本来对歌舞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此时确实无事可做,而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苏雪衣,因此摆了摆手道:“也罢,听你说的怪热闹的,就去把她们叫过来吧。”
初荷大喜,行礼退下,胭脂这里忙给独孤傲又添了一杯新茶,却见独孤傲皱了皱眉头道:“谁让你添这个来的?窖里的女儿红呢?给我添一壶来。”
胭脂摇摇头道:“窖里藏的十坛陈年女儿红早已被宫主喝完了。这是刚从江南运来的旧年雨前茶,宫主先喝一点吧,纵然心情不好,也该注意身子……”她话未说完,便看到独孤傲森冷的目光看向她:“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好的很,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马上就要和二王爷里应外合攻打朝廷,眼看霸业可成,你竟然说我心情不好,你可是傻了吗?”
胭脂听了他这番话,心里更加难过,却听独孤傲一迭声的吩咐添酒,无奈之下,只好又去拿了一瓶贡品茅台,回转身的时候,初荷已带着二十名绝美的女子走了进来。
“宫主想看点什么?”初荷递上节目单子,躬身等着独孤傲点节目。
独孤傲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便吩咐道:“就挑你们拿手的演来也就是了。”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歌女舞女们面面相觑,这哪是看歌舞啊?忽见那领唱的女子一拨秀发,悄声对大家道:“姐妹们,拿出本事来,这样的人要是被咱们迷住了,才有成就感呢。”
独孤傲是何许样人,焉能听不到这话,抬头望了望这个神采飞扬的女子,他不由一笑,遂放下书,倒要看看这群女孩有什么厉害手段,竟如此自信。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搂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多情不似无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领唱的女子确有一副好歌喉,将这首词唱的婉转缠绵,有如天籁一般动听,而那二十名女子的舞姿也足够曼妙,连心中愁闷的胭脂和粉黛也不由得称赞不已。
初荷看了一眼独孤傲迷茫的表情,心中更是得意,暗道:宫主一向定力过人,此时也如此意乱情迷,可见我这些日子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几个女子倒也争气的很,日后为宫主消愁解闷,看来非她们莫属了。
那领唱女子一曲完毕,见到独孤傲眼中痴迷神色,不由掩嘴一笑,心中也为竟将这传说中神一般的人物迷倒而兴奋不已,和那些献舞女子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她才盈盈下拜,嘴角犹有笑意,娇声道:“宫主不知对这一曲有何见教,说出来我们也好改进。”
独孤傲的心思早飘到了不知名的方向,听她这样一问,只好随便说道:“嗯,很好,不错。”
还没容那女子继续得意下去,他已匆匆起身,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随手披上衣服,对胭脂道:“你陪我到冷烛阁走一趟。”又留下粉黛打赏这些女子,人已转眼间没了踪影。剩下那些绝色女子毫无仪态可言的张大着樱桃小嘴,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冷烛阁里,苏雪衣正斜倚着椅子看书,房间里冷冷清清,素色的基调更增添了一丝寂寞凄冷。
外间里,被褚良派来看守他的连玉和关东正热火朝天的交杯换盏,一边商量着事情。眼见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已被独孤傲一掌拍开。
连玉和关东一惊而起,待看清来人,忙恭恭敬敬道:“参见宫主,不知宫主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独孤傲冷冷道:“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说完迈步踏进苏雪衣的房间。
苏雪衣见他目光狂乱,不由大惊,忙站起来扶住他,惊讶问道:“独孤,你怎么了?”
独孤傲其实心中清醒的很,但他喝了酒,而且很多,这无疑是个很好的借口,一把抱住苏雪衣,他故意加重了语气道:“雪衣,你爱我吗?”
苏雪衣心中一颤,感觉到他拥抱着自己的力量,他知道此时只要自己一点头,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之后呢?他可能让独孤傲放弃他的宏图大业吗?他又可能为了独孤傲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吗?既然他们都不可能放弃彼此心中真正最重要的东西,再谈感情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就算换得了这一刻的甜蜜,日后却必定还要更多的伤悲来补偿。
“独孤,我们都知道彼此对对方的感情。”他想了又想,才黯然开口:“可是你也知道,这份感情比不上我对朝廷的忠心,比不上你对万里江山的野心。你可以说我愚忠,但我坚信,当八王子登基后,一定可以励精图治,给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因此,独孤,我永远不可能站在挑起战争的你这一边,上天早已注定了你我对立的命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独孤傲慢慢放开了他,点着头道:“很好,雪衣,谢谢你,谢谢你再次提醒了我,否则我这个没出息的绝世宫主又要为你动摇了。不过,雪衣,我还是放不开,你说怎么办呢?”
苏雪衣看着他逐渐炽热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危机,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后退去,谁知这却更刺激了独孤傲,只见他一把拽过苏雪衣嬴弱的身子,粗暴的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吗?我们两个既然良缘已尽,那我就要孽缘,反正命中注定,我要和你纠缠一辈子,你不是认命吗?那你就认了吧。”一边说一边已经把苏雪衣按在了那张简陋的床上。
白色的帐幔放下来的同时,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室内顿时只剩下粗重的充满了原始欲望的喘息声,还有微微跳动着的烛光。
独孤傲象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终于找到了水源的饥渴商人一样,埋首在这具他无比熟悉的瘦弱身子上狂乱的啃咬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苏雪衣依然是属于他的。
苏雪衣的眼神也渐渐迷茫起来,独孤傲的手,独孤傲的唇,独孤傲的舌头,宛如一个个火种,在他的身上燃起了一把燎原大火,他难耐的扭动着身子,双臂紧紧的环住爱人强壮的身体,两片薄唇之间偶尔的漏出一两声无法忍耐的呻吟。
关东和连玉虽然在门外,却一心关注着屋内的动静,此时听到这声惊呼,不由长叹了一声,愤愤道:“咱们宫主迟早要毁在这小子的手里。”
却忽然又听到“啪”的一声,似是桌子之类碎裂的声响。然后听到独孤傲冷冷的声音:“我过完年后就会举兵,苏雪衣,你当真以为我没你不行吗?别妄想了。”说完愤愤摔门而去。这里两人还呆怔不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胭脂急忙跟着,也不敢问,倒是待他们走远了后,关东方笑的咧开了嘴道:“行,到底是宫主,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
自那以后,苏雪衣的身体越来越差,关东和连玉却因褚良的吩咐,而不肯采取任何取暖的措施。让他的身子越发病弱,这几天更是又添了咳血的症状,因独孤傲也不再给他送药,这血也就一天比一天咳的多了起来。屋内寒气又重,况且又得不到照顾,再加上心中伤痛,那肺痨本就是顽疾,哪还禁得住这么折腾下去,不过几天,已是瘦的皮包骨头,脸上越发没了一丝血色。
独孤傲对这些却一无所知,整日里忙着调运粮草,运筹帷幄。经过和一众心腹手下商量后,他决定年前出兵,只因朝廷昏庸,年前忙着采办各种奇异年货,必定征收苛捐杂税,骚扰百姓,弄的民怨沸腾,此时又是他们警戒最松懈之时,因此腊八那天,各地高举义旗,绝世宫终于公开了他问鼎天下的野心大计。
独孤傲的领导才能,何止胜过昏君十倍,绝世宫的兵马又多是武林中人组成,兼之训练有素,粮草充足,不出十日,已势如破竹的连破十余座城池,他们纪律又严明,到各地都比皇朝军队得人心,擎风王朝便如风中的一根细烛,不管怎样挣扎,看来都难逃灭亡的命运了。
这一切苏雪衣尽皆得知,独孤傲虽不肯过来,却每天派人向苏雪衣报告战情。他要苏雪衣一点点的绝望,看着擎风王朝如何瓦解,就如当日苏雪衣要他看着绝世宫是如何灰飞烟灭一样。从那一晚苏雪衣推开他的一刻起,他已决心要忘掉苏雪衣,忘掉这段在自己的生命中唯一付出的感情。只有将两个人都逼上绝路,他才能彻底为了江山舍弃这足以影响自己的最大威胁──他一生唯一的爱人。
苏雪衣身心俱损之下,这个消息无疑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听到后来,他整个人的神思也都恍惚起来,每日里披头散发,只呆呆看着窗外,眼里本就黯淡的神采更是一天天的暗了下去。
关东和连玉眼看着他一个绝代英豪,只被忠情二字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免唏嘘。到后来几日,他二人见苏雪衣已是渐渐的不中用了,这才敢瞒着褚良,偷偷弄一些软烂有点营养的东西给苏雪衣吃。
这充满了风雨的一年终于走到了尽头,三十那天,各地又频传捷报,独孤傲大喜之余,举行盛宴,更邀了自己的心腹,还有合作之人,在“雅来轩”吃酒看戏,热闹非凡。偶尔想起苏雪衣,心中虽然也会一痛,但很快便会淹没在即将得天下的狂喜中。
到了晚上,独孤傲领着众人来到外面庙中,命人燃放烟火,此时的他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眼见他只顾着和众人谈笑,粉黛终于再也忍不住,悄悄对胭脂道:“你在这里看着宫主,等他吩咐,我去公子那里看一眼,给他送点吃的就回来。”
冷烛阁里,昏昏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因长久没有人打理,外面的杂物堆积如山,粉黛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一边喊道:“关东,连玉,你们到哪儿去了?”
没有人应声,粉黛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外面这样热闹,那两个人定是跑出去了,比起难得见到的繁华烟火,谁愿意对着一个整天咳血的病人呢?只不过她也有些奇怪,怎么这两人竟不怕苏雪衣逃走吗?还是说宫主并没有把七杀手撤走,所以两人才敢放心离开。
百思不得其解间,已是走到了门前,细听听,屋里只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喘息声音,粉黛不由大惊,一把推开门,大声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粉黛只觉得一瞬间已是汗湿重衣,忙摸索着找到桌子,好不容易摸到了烛台,上面也只剩半指大小的一个烛根,她也顾不得许多,忙燃起来,屋子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
她此时心急如焚,捧着烛台几步来到床前,一看之下,只惊的连手中的烛台都摔落了下去。
苏雪衣和衣躺在床上,原本乌亮的青丝纠结在一起,无精打采的披散在床上枕上,一双清澈如潭的眸子也混浊的没有一丝光彩,只怔怔看着一个方向,嘴角边犹有血迹,整张脸白的像纸一般,一个身子便如同在一副骷髅上面裹着一层皮。
颤抖着重新燃起蜡烛,粉黛只觉仿如一盆冷水从头发稍浇到了脚底,泪水泉涌而出,现在躺在床上的,还能说是个人吗?她忍不住扑在苏雪衣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公子,公子,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粉黛没有用,没有早来看你一眼……公子……”
感觉着苏雪衣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她连忙站起来,从随身的香袋里掏出一枚上好的参片,塞到苏雪衣嘴里,又输了一股内力进他的体内:“公子,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去告诉宫主,你福大命大,定能挨过这一关的。”一边说着,一边擦了眼泪,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独孤傲还正在和众人谈论烟火的优劣,间或说些天下大势,胭脂和初荷立在他们身边,亲为捧茶捧果,好一派繁华富贵景象。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一朵硕大无比的莲花在空中绽放,将整个夜晚映的如同白昼。众人都纷纷赞叹不已,独孤傲得意道:“这是江南张巧手特意给我做的烟花,这世上只有十颗,我今晚放几颗,余下的等我们在京城皇宫的赏灯台上放,定会更加绚烂多彩。
众人都点头称是,眼见又一枚莲花升上了天空,忽然人群中穿出一人,众侍卫正待阻拦,一看此人竟是粉黛,不由都愣了一下,粉黛便趁这个机会,抢前几步,跪倒在了高台之下。
独孤傲皱了皱眉头,喝斥道:“粉黛,你干什么?在众人面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胭脂,还不把她拉下去,回头我定重罚不饶。”
粉黛泪流满面,嘶声吼道:“宫主,宫主,公子他……公子他……”话未完,已被初荷厉声打断道:“粉黛,你难道不知规矩吗?这么多大人在,宫主怎么说的?你提那人干什么?”
独孤傲心中却是一凛,看了初荷一眼,吓的她立时噤声不语,却听粉黛不顾一切道:“宫主,奴婢是死过一回的人,如果不是公子为奴婢求情,奴婢也活不到今天。那天宫主曾对奴婢说过,要奴婢记住是谁救了奴婢的命,并要奴婢好好伺候公子。如今公子眼看着已是不中用了,奴婢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来告诉宫主一声。宫主若是怪罪,不过是把奴婢这条命还给公子,若有幸宫主能宽大为怀,就请宫主念着旧情,去看公子一眼吧,再晚了,奴婢只怕你们就要天人永隔了。”说完便拼了命的将头向地上撞去,砰砰有声。
这番话便似平空打了一个焦雷,独孤傲只觉仿佛一块万年寒冰生生将自己冻住了一般,他还不敢相信,犹自问着粉黛:“你……你说什么……你发昏了吧……还是……还是做了噩梦?”
粉黛见他这副情形,心中不由又升起一丝希望,忙道:“宫主,千真万确,奴婢刚才偷偷去看公子,发现公子躺在床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连气息都微了,若不是奴婢用参片为他吊命,只怕这会子连气都没有了,宫主若现在赶去,或还赶得上看一眼……”她话未说完,独孤傲早一阵风般的消失了踪影。留下一堆人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胭脂连忙过来扶起粉黛,也是不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