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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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5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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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守坤说:“先生,请说。” 
  马吟天说:“乔娜被绑架了,乃是四面楚歌。此话怎讲?绑架乔娜的何止一人?你的表哥秦万举,他走私盐正缺钱,绑了乔娜可以向你索要十万两,你可以等待,绑架者不会撕票,近日就会向你索要。秦万举可躲在绑架者的身后,不会让你看出半点蛛丝马迹。山上的大瓢把子白星抖也是一个仁义之人,但他现在已经是饥不择食,二瓢把子宋可俭到山下来,只拿回一座银尊,值一百多两银子,他本以为你会赏他二百两,可你没赏,白星抖可能急了,就和你玩起了绑票,没办法,山上的人要吃饭。韩贵也缺钱,他打了两场,什么也没得到,还受了伤,他绑了乔娜,可能是韩子鸣在背后作祟,这些年韩子鸣不离开宾州,也有野心,他想把你和秦万举都挤对走。吴锐开武馆,手下的弟子都不是正经货,他们当年投靠双河子土匪吴大巴掌,吴大巴掌是吴锐的叔伯哥哥,吴锐和他手下的人把他叔伯哥哥给杀了,听说吴锐的武馆也开在山上,不知他们在山上干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干好事儿。孟大刀的镖局听说要解散,有一个日本人前几天被杀,听说是孟大刀的镖局干的,那个日本人和孟大刀争桃花巷的一位妓女,孟大刀手下的人把日本人杀了,现在哈尔滨警署正在抓人,孟大刀不会在哈尔滨久留,他一定会离开哈尔滨,但他要谋生计,就不能没有钱。曹家六兄弟不想空手而归,又不甘心在你这里挣小钱。我马吟天也不会是省油的灯,当然我视金钱为粪土,但我不喜欢鲍列夫这个洋学生,但我又辞不掉,因为你唐守坤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恩,我把乔娜绑架了,鲍列夫就会朝你要人,几天以后,我把乔娜放了,你觉得鲍列夫和乔娜在你这儿是添乱,你就会把他们打发走,自然,我马吟天也就省心了。我有能力绑架乔娜,江北我有学子上百人,还有江湖上的混混。现在说到底,你也可以把乔娜绑架了,因为,你想娶乔娜,乔娜人没了,鲍列夫会找她,你可以让鲍列夫相信乔娜去了苏联,你可以给鲍列夫钱,让他去苏联,半路上,你把他杀了,乔娜就是你的妻子了。你现在的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恐怕也到不了年底。” 
  唐守坤笑了:“马大师说出的何止是一二,看来乔娜的失踪逃不出你的盘算,好。可是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日本人绑了乔娜。” 
  马吟天说:“乔娜对日本人来说,没有价值。鲍列夫可能对日本人有价值。可是在鸟河比武,日本人也看到了鲍列夫,而鲍列夫被送回宾州的时候,路上也没出事儿,而偏偏乔娜出了事儿,这是最大的蹊跷。” 
  唐守坤说:“那就只好等绑票的人送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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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并不像唐守坤、马吟天想像的那样,几天过去了,绑乔娜的人并没有送来帖子。 
  唐守坤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唐殿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只皮袋子,交给唐守坤:“二叔,这是在轿车里发现的,是老鲍在修车时看到的。” 
  唐守坤接过皮袋子,打开,是在一张羊皮上用烙铁烫出的字: 
   
  这洋女人我们要了,我们想让她做压寨夫人。我们不能白要这洋女人,给你一根金条,想要就到南十间房的土塔下面,不要就算了。但你来取金子的时候,要把鲍列夫也带上,因为我们寨子还需要一位技师,我们也有一台洋汽车,比你这台好。 
  唐守坤,你别给我来硬的,我不怕。咱们是交换。 
  一面坡活阎王夏宝吉 
   
  唐守坤问唐殿成:“这车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唐殿成说:“这皮袋子绑在了车座后面,没人在意。老鲍在修车时才看到。” 
  唐守坤自言自语:“这一面坡的夏宝吉是谁?没听说过。” 
  唐守坤已经意识到了乔娜被绑架的严重性,他知道绑架者真正要的并不是乔娜,而是鲍列夫,现在要摸清夏宝吉的底细,才能知道这夏宝吉的真正目的。 
  一面坡是种大烟的地方,也是关东大烟的交易市场,那里的土匪也多。唐守坤很少到一面坡去。他忽然想到,表哥秦万举的烟馆大部分的大烟都是在一面坡交易的,他想向表哥探个虚实,打听这个叫夏宝吉的人。 
  唐守坤让唐殿成备一个果匣子,到街上沁尔香果子铺,装上萨其马和八裂酥,他知道秦万举喜欢吃满族点心。唐殿成陪着唐守坤到街上装好了果匣子,就去了街东的怡心园。这是秦万举开的供贵客用的烟馆,平时他也在这里歇息。好像知道唐守坤要来,秦万举在怡心园的台阶上放了茶几和椅子,正在悠闲地喝茶。见唐守坤和唐殿成进了院子,他就起身迎接。 
  秦万举道:“弟弟今儿个咋这么闲着呀?” 
  唐守坤说:“还不是来给你道个歉,你上回到我那儿说,我总不来看你,从现在起,我每月要来看你一回。” 
  秦万举看着那果匣子,说:“有没有萨其马?我就得意那玩意儿。我这人就是懒,不愿意到沁尔香去,掌柜的那日德奎是个犟种,去年我和他吵过一回嘴,他到我这儿来吸白面,说是假的,我还说他的八裂酥是假的,烤八裂酥的油不是豆油,是麻籽油。所以,一去沁尔香就别扭,可这嘴还馋。”说完,就去接那果匣子。 
  唐殿成说:“秦伯,是新烤的,如果想吃,就跟我吱一声,我去给你买。” 
  秦万举就拍着唐殿成:“还是我侄儿懂事儿,殿忠呢?” 
  唐殿成说:“正在和老鲍一块儿修车。” 
  秦万举问:“守坤,除了给我送点心,还有别的事儿吗?” 
  唐守坤问:“你知道不知道一面坡有个卧子的大瓢把子叫夏宝吉?” 
  秦万举怔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夏宝吉可不是个武匪,他是个文匪,这个家伙留过洋,刚从法国回来,他的卧子不在一面坡,在哈尔滨。他也从来不做大烟生意,他做两个生意,一是绑人,二是绑物。什么叫绑人,不是人贩子那种,他专绑有技术的人,绑完以后就归他,不依从就砍了。一面坡有他的作坊,他主要是装配汽车,然后转手卖给大户。夏宝吉喜欢洋手表,还喜欢洋机器。夏宝吉不在人群中露面,一面坡一带的匪爷们都不敢惹他,因为夏宝吉有洋武器,有排子枪,有洋炮,还有连环炸弹,他躲在背后,让他的弟弟夏宝昌出面,打理事情。夏宝吉人送绰号“夏跳蚤”。这个人狠,他不用刀杀人,用枪,手中一把德国撸子,食指一钩,人脑袋就开花。怎么,他是不是惦记上了你的洋汽车?” 
  唐守坤说:“不,他把鲍列夫的夫人乔娜绑架了。” 
  秦万举说:“这可糟了,夏宝吉得意洋女人。他从法国带回一个女人,在哈尔滨,这个法国女人和一位来哈尔滨避难的犹太画家整到一个炕上了,夏宝吉用洋撸子把他们都撂倒在炕上了。他绑架乔娜肯定是要她做洋媳妇。” 
  唐守坤问:“他在哈尔滨又在一面坡,怎么知道我们这宾州有一个乔娜?会不会是有匪眼?还是我们自家出了奸细?” 
  秦万举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咱家出了奸细。” 
  唐守坤说:“哥,你说可咋办?” 
  秦万举说:“夏宝吉是个得罪不得的人,我看你还是不得罪他为好。她乔娜不是留道夫牧师的亲戚吗?让他想办法得了。” 
  唐守坤说:“那不行,鲍列夫和乔娜是我请来的,乔娜让人绑架了,我怎么跟留道夫交代,再说,我唐守坤也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人。” 
  秦万举想了想:“一面坡的师爷张福通是我的拜把兄弟,他控制一面坡的大烟,也控制着一面坡的地盘,他和夏宝吉能说上话,我可以找他疏通。不过,张福通很贪,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守坤你说个数,他张福通能办到就办,不能办就算了。” 
  唐守坤想了想:“我有多少家底你清楚,我也不能为这个乔娜倾家荡产,我最多能出五万,多一分我也不想出。” 
  秦万举说:“五万就不少了。我争取给他三万就放人。” 
  唐守坤说:“那就请哥哥操心了……哥哥走私盐的事,我没出上钱,等这事儿成了,我得帮你张罗张罗。” 
  秦万举摆摆手:“不用不用,进盐的事,我已经安排妥了,过几天货就到了。” 
  唐守坤笑了:“我也看出来,哥哥是神通广大,在这宾州镇上,你是当之无愧的当家人。” 
  秦万举也笑了:“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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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守坤连夜派唐殿忠到山上请白星抖下山,他备了十石白米,又备了三十木桶豆油,想将这些东西给白星抖,让白星抖想办法救出乔娜。白星抖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连夜就从山上下来了,和唐守坤商议搭救乔娜的事儿。 
  白星抖也是一个很有计谋的人,他在山上为匪十年,帮人救票的事不少做,可他要看主人的德行,主人出大钱,是一个方面,求他的主人还得跟他说实话,如果说了假话,他绝对不帮忙。白星抖是一个很矮很胖的汉子,他不通武艺,有一把自制的火枪,火枪的筒子里装了八两炸药,一枪打出去,能把老虎脑袋打开花。他开枪时,需要戴一只野猪皮手套,打完枪,野猪皮手套就被烧焦了。白星抖还有哮喘病,打完枪,他得歇几天,他闻不了火药味儿。白星抖的镇山本事是他的学识。他也是当年乡试中的秀才,写一手好字,还能画“四君子——梅、竹、兰、菊”,他还通篆刻。 
  唐守坤把乔娜被绑架的事跟他一说,他笑了:“真是瞎扯淡,夏宝吉这个人在这个世界是没有,是那个绑架者胡诌出来的。绑架者的目的是要诱你上钩,然后找到他们真正要找的人,就是那个什么鲍列夫。” 
  唐守坤说:“鲍列夫能有什么价值?” 
  白星抖说:“他们想要鲍列夫,那就有价值。你也许还不知道鲍列夫的价值有多大,是不是那个绑架者想勒索留道夫?” 
  唐守坤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把乔娜赎回来,然后把乔娜和鲍列夫一块儿还给留道夫,我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就行了。” 
  白星抖说:“可我不知道夏宝吉究竟是个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个人。” 
  唐守坤想了半天,还是说了:“我表哥秦万举说,他知道夏宝吉这个人。” 
  白星抖笑了:“你这个表哥,一个屁八个谎。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去年就该一枪把他崩了。我花的大价钱,他给我的云土是假货,里外里,他多赚了我一百两银子,我揭了他的底儿,他给我返回二百两银子,我都不想给他面子,这人,我不崩他,早晚也有人崩他。” 
  唐守坤说:“还是大哥有度量。” 
  白星抖说:“一会儿你把秦万举叫来,我跟他定个生死合同,如果他给我引荐了那个夏宝吉,我把那二百两银子退还给他,然后我和那个夏宝吉较量,我要拿两件东西见你,一是活着的乔娜和死了的夏宝吉,你看怎么样?” 
  唐守坤说:“大哥是道上的人,江南江北都服大哥的为人,更服大哥的见识,从这宾州镇到长春,没有大哥不认识的道上的人,既然大哥说没有夏宝吉这个人,我就听你的了,也不用和我表哥较这个真儿。” 
  白星抖说:“守坤老弟和我从来都说真话,老弟有难我不能不帮,到十间房土塔那儿,我让几个眼线跟着你,我让我山上的三百个兄弟,提前一天,把这十间房包了饺子,到时候,别说他妈的夏宝吉,就是皇帝我也让他给我白星抖下跪!” 
  唐守坤说:“那我就只好靠大哥了。” 
  …… 
  唐守坤刚刚送走白星抖,唐殿成急着来禀报:“二叔,哈尔滨香坊的孟大刀来了。” 
  唐守坤说:“快快请来!” 
  唐殿成回头走出去,唐守坤就在屋子里头来回走着,心想:这孟大刀这么晚来,也许也是为乔娜被绑架的事儿来的,看来,马吟天的测算是对的。这孟大刀也许就是…… 
  孟大刀走进屋子就对唐守坤抱拳:“大哥,这么晚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唐守坤请孟大刀坐下:“大刀兄弟这么客气,这么晚了,肯定是有急事儿。” 
  孟大刀说:“我前几天砍死了一个日本人,哈尔滨警署已经知道是我干的了,哈尔滨警署里也有我的人,他们提前给我透了风,我得逃。可我现在手头……” 
  唐守坤说:“你需要多少?” 
  孟大刀说:“不多,就要一千元大洋,我想到牡丹江的亲戚那儿去,在那儿隐姓埋名做个小生意。” 
  唐守坤说:“大刀兄弟到我这儿来,是看得起我,我不能不帮你。”唐守坤对唐殿成说,“给你孟大叔拿两千元大洋,越快越好。” 
  唐殿成一会儿就拿来了两千元大洋,唐守坤把两千元大洋交给孟大刀:“大刀,多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保重。” 
  孟大刀扑通一下跪下了:“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以后会报答你。” 
  孟大刀起来,装好了大洋就走了。 
  唐守坤长叹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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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鲍列夫把车发动起来,在唐家大院跑了两圈儿,就将车停在了唐守坤的寝房门前,他连续按了几下喇叭,唐殿成从唐守坤的寝房走了出来,说道:“我二叔正在睡觉,把车开一边去,二叔醒了我再叫你。” 
  鲍列夫从车里钻出来,说道:“我见不见唐先生都没有必要,我只是想告诉他,我要回哈尔滨,我要到留道夫牧师那里去,我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委托他去找乔娜,另外,我不想呆在中国了,我要去苏联……” 
  唐殿成说:“二叔对我和唐家家丁都有叮嘱,唐家人时时刻刻护着你,你不能出唐家大院一步,什么时候乔娜找到了,我们会把你和乔娜一块儿送到哈尔滨留道夫那里。” 
  鲍列夫说:“走与不走我说了算,你们唐家人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说完,他就又要钻进车里,被唐殿成拦住了。 
  鲍列夫推了唐殿成一下,唐殿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鲍列夫爬起来也一拳打向唐殿成,唐殿成回了他一拳,这次打得不轻,鲍列夫鼻子出了血。唐家的家丁过来,唐殿成对家丁说:“把老鲍扶走,让家医给他上点儿药。让他老老实实地在院里呆着,如果不老实,就把他绑起来!” 
  家丁把鲍列夫抬走了,鲍列夫用别人听不懂的德语骂着什么。 
  日上三竿的时候,唐守坤起来了,他叫唐殿忠和他一块儿到街上吃豆浆果子,唐殿忠说:“清膳阁备的也是豆浆果子,咱们还去街上?” 
  唐守坤说:“去韩家皮货铺对面的边家果子铺。” 
  唐守坤和唐殿忠出了唐家大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街上显得冷冷清清。忽然,一只白猫横穿过街道,嘴里还叼着耗子,唐殿忠冲猫吼了一声,白猫吐了耗子逃了。 
  唐守坤埋怨说:“你真是多管闲事,猫抓一只耗子不容易。” 
  唐殿忠看着那只死耗子,也笑了:“多亏那猫吐了耗子,这耗子不是让猫抓住的,这是一只被药死的耗子。” 
  唐守坤也笑了:“你还救了猫。” 
  唐守坤和唐殿忠到了边家果子铺,刚刚坐稳,店掌柜边大脑袋就迎了过来:“今早上,唐府的丫环芥花来打了一桶浆子,四十根油条,怎么没够吃?怎劳唐二爷到咱这邋遢的地方来用膳,二爷让丫环来言语一声,我把刚炸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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