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吓一跳,她从第一节课开始就已经陷入惊恐的漩涡当中了。江心月伏在课桌上,脸埋在臂弯里,拖长了声调貌似疲惫而不感兴趣地回答:“哦——”
“如果我是校报记者的话,一定会访问你,问当时郝清风帅不帅,受不受欢迎,现在跟以前相比有哪些不一样,他的初恋情人是谁……”一旦进入了花痴的情绪,田谧谧一时半晌是停不下来的。
“当——当——当——”午休的钟声响起,这是每天中午12点的例行钟声,也正好是校报开始发售的时间。以前田谧谧总是跑在最前头冲锋陷阵,但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做了,按照她本人的说法是,现在买校报的人没有那么多了,去迟一点也买得到。
今天一听到钟声,田谧谧“噔”地一下站起来,将宝贝不已的卡片胡乱地收好,抓起钱包咻地一下冲出教室,“我去买校报了!”说最后一个字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校报的出售地点在每层楼的最尽头靠楼梯的地方,这个地点是从很久以前就定下来的了。另外,购买校报还有两条不成文的公约。一是所有人都不得在购买时间前排队等候。这是为了防止排队造成走廊通道阻塞和秩序混乱,也可能会妨碍某些班级上课。另一条是,所有购买者都必须自备零钱,售卖者是不找零的。有些学生因为没带零钱,只好向旁边的同学借零钱,这是只有在星辉高中才存在的交友渠道。
田谧谧心满意足地拿着校报往回走,悠闲地观察那些神色匆忙的过往“行人”,没留意的状态下撞上了一堵高大的肉墙!
“啊!”吓得她倒退一步,几乎跌倒!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看见校花要跌倒了也不伸手扶一下,真失礼!
“你是田谧谧吗?”不扶她就算了,还假装不认识她!罪不可赦!
“是又怎样?”抬头的瞬间,挑衅的火苗已经开始在眼眶中灼灼燃烧。
电话线上的恋爱(4)
没想到却对上一张俊脸大特写。秦雅之儒雅地笑看,“当然是延揽你进校报咯!”了解自己声音的磁力会对女生造成怎样的影响,秦雅之进一步靠近,用微微沙哑而迷惑人的嗓音继续劝诱:“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加入校报!”不大不小的音量,刚好让周围方圆几米开外的人都能听见。人群自然而然地围成了圈,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般本能地靠近。
“那个不是校报新上任的社长吗?”人群中有人挑起了话端。
“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呢!”旁边一个女生不甘示弱,表示自己对八卦的功课也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找上校花呢?”说话的学生很明显是跟着人群围拢过来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说要延揽她进校报的样子。”旁边的人好心地解说。
“姿势那么暧昧,我还以为是求爱。”一个口无遮拦的傻瓜一语点破玄机。就像投下了连锁炸弹,四周的议论声霎时此起彼伏。不过再怎么议论都只是耳语的程度,因为每个人都不想错过这出精彩的舞台剧中的任何一句台词。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田谧谧一开口,四周的谈话声马上停了下来,众人浊重而兴奋的呼吸声在楼道中幽幽地回响。
一片沉默,但不是死寂,因为这群人嘭嘭咚咚的心跳声一点也不安静。
“你担心自己不能胜任?”秦雅之笑着好像在说,“原来如此,我明白!”
田谧谧陷入为难的处境,作为菁英会的副会长,特殊身份的的尊严绝不容许她临阵脱逃,说出拒绝的话。但是身为校花的她又不能欣然地接受这个暧昧的挑战,以免日后落人话柄。这个人摆明是来刁难她的,笑眯眯地在一旁等着她出丑,她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我想,身为菁英会的副会长,我并不适合出任校报的任何职务。”不作正面的冲突,田谧谧软绵绵地回答,十足校花的姿态,但坚定而自信的表述却又是十足的副会长气势。
只见秦雅之漂亮的眉峰稍稍抖动了一下,表情马上由晴转阴,一副火山濒临爆发的模样。太有趣了!!!田谧谧在心里笑得捶着地板打滚,可以让目中无人的家伙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太爽快了!
“当通讯员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呢?”他的迅速退让,令在场的所有人侧目。
当然她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聪明人,“既然承蒙社长大人您看得起小女子,虽然我不能加入校报,但还是可以作为校报的通讯员偶尔投投稿什么的。”戏弄了对手后还是不忘争取自己的福利,有了校报通讯员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搜集各门各类的情报了!嘿嘿!暗地里偷笑几声。~ ( ̄▽ ̄~)
秦雅之显出非常落寞的低姿态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校报的通讯员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不过还是很可惜,我本来希望能延揽你进校报的。”拍拍田谧谧的肩膀,他有点失落地走向三年级的教室。
随着主角退场,围拢过来的人群也渐渐开始流动起来,空气也终于开始了流动,一丝风吹来,田谧谧这才发觉抓在手心的报纸已经被汗水濡湿。没想到那个人的言行居然给她这么大的压迫感!不过最终还是她赢了……等一下,他的目的是要延揽她进校报,现在虽然她没有加入,但作为通讯员,她的任务也是要提供稿件的,跟校报记者的职责几乎一样!她有一种赢了对手却输了比赛的感觉。
04
下午的课一共三节,因为他们还不是毕业班,加上学校方面也鼓励学生发展业余爱好,所以社团活动也非常丰富和火热。但还是有些人忙着去上补习班或回家看书,江心月便是其中之一。
想回家的她一放学便收拾书包打算走人,这时过道上走来一个人影,她下意识地望了过去,正好撞进郝清风直视她的视线里。
“你要回家了?”他的目光追逐她娴静的冷艳脸庞,态度自然。
“嗯,是啊。”这一刻她肯定郝清风已经认出她来了。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躲藏或装傻,她的人生虽然追求平淡如水,无波清净,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个懂得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的人。正因为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当年喜欢上蓝浩声,她也是顺其自然地喜欢,直到失恋,也是随遇而安地失恋,痛苦折磨也一并接受,心碎的时候却连垂死的挣扎也不曾做。之后跟洛星尘交往,大概也是这样。像现在分隔两地,就算忐忑,就算寂寞,她也没有抱怨,甚至默默地承受着,不向洛星尘提起。
电话线上的恋爱(5)
“你还是一样,以前你就不太爱参加社团活动,一放学就收拾书包回家……”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背起背包,打断了他充满回忆的话。江心月并不想在这里跟他叙旧,其实也无旧可叙,他们根本不同班,除了告白的那个交叉点。为了避免无话的尴尬,她当然希望越早离开越好。
“……哼,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拒人千里之外……”受到冷落,脱口而出伤人的话,逞强地嗤笑。可是,高大的他微弯的背脊透露出一点碰到钉子的尴尬。
“我走了!训练加油!”江心月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看到他落寞的样子,她也不好受,好像看到自己的折射。
江心月脚步匆匆地离开,她今天要去帮忙打扫洛星尘的房子,后天星期五可能他要回来住。洛星尘上大学后,因为学校离家里很远,不得已只好搬到学校去住,原来一直来帮忙打理家务的保姆也辞退了。每逢洛星尘要回来的时候,江心月便提前去给他家扫扫灰尘,开窗透气,偶尔洗一下床单被套什么的。
被拍了一下的郝清风愣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江心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室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朗乐观是他的招牌,可是碰上这个冷淡又安静的江心月,竟像变了个人一样,总是没办法做出适合的动作和说适当的话。他曾以为事隔多年,自己已经完全死心,可是一看到她一接近她,却又忍不住要听她说话,想要再靠近一点。
05
“铃铃铃——”晚上八点的时候,座机准时响起,而江心月也准时守在电话旁。响第二下的时候便已接起。
“喂。”连“你好”都省略了,因为这个时间打来的只有一个人。
“心月,是我。”他沉稳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不管听多少次都觉得心安,“在做什么?”
“打电话啊。”听着一百零一次模式僵化的开场白,她好笑地捉弄他一下。除了洛星尘回家的日子,电话几乎每天都打,有时话长有时话短,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事可以说。她又不是聒噪的人,当听众比当机关枪更合适,每次不过是说一下当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更多时候是听洛星尘讲他在大学里的一些趣事。他也不是爱夸耀自己的人,在学校里遇到的困难或者受到赞赏,也仅仅是不经意地提起,她问起的时候,也被他云淡风清地带过。没有话的时候,两个人常常沉默着听对方的呼吸声,就算是这样,也让她觉得幸福。
“我们学校这个月底有一个美食文化节,是由各个学院的外国留学生办的,有各国的风味食物,你要不要来?”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她知道以他的个性,一定已经拿了两张入场券才这么说的。
“有哪些国家?印度手抓饭不知道有没有?”相处久了,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其实也没有回答“我要去”的必要。
“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他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不过这次有法国点心,是一家很有名的法国餐厅提供的。”
“哇啊,真豪华!好想嫁给法国人啊,每天都有法式的培根,点心,红茶,人生这样就完美了!”食物的确是江心月的死穴,一碰到美食她就控制不住口水和妄想。洛星尘自从用食物勾引她成为女朋友后,每每也是费尽心思地讨好她的胃。
“找死啊你,看我回去不打你屁股!”他的声音陡然增大,可以想见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模样。
想到他的额际可能已经青筋暴起,江心月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个人的占有欲之强,已经到了连开玩笑说要离开他也不允许的地步。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吧?她曾经问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你还会不会偶尔想起我?记得他当时狠狠地说了句“不会”就挂上了电话,之后有两天都不肯打电话过来。那是第一次他们的热线电话人为中断,也是最后一次。倒不是洛星尘脾气变好了,而是她再也不曾提起。于是,像热恋中的情侣常会玩的问答游戏,比如什么有一天我失忆了你会不会等我?或者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爱上别人之类的话,在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人问过。在洛星尘极端的固执和完美主义的个性里,似乎不允许这样的事故发生。
电话线上的恋爱(6)
只是发个法国人好的感慨,他就这么大反应,江心月把手里的话筒换个方向,也顺势换个安全的话题。
“你后天回来吗?”
“嗯,后天没有课,下午就回去。晚上一起吃饭吧。”想到她多半已经帮他打扫了房子,他心疼起来,口气也变得轻柔。
“好。”同意了之后她便不再说话。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江心月想着周五下午两节课,可以比较早放学,如果班主任不来开班会的话还可以两个人去超市买晚饭的菜。洛星尘在学校饭堂里并没有新鲜的鱼虾可以吃,最好能买到新鲜的海鱼做鱼羹……
“心月……你这周五几点下课?”大概他想的跟她一样。不在同一间学校的两人,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宝贵,争分夺秒想在一起的结果是,两人相聚的时候,总是连出门去便利店买汽水都是形影不离。
“如果班主任不来训话,大概五点就可以走。我到时传简讯给你。”还好,星辉高中的学生不像初中部那样禁止携带手机,所以也方便他们联系见面的时间。
这回轮到洛星尘安静不语,过了几十秒,江心月想起插班生的事情,正考虑要不要跟他提起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又响起。
“心月,我好想你……”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但她的心跳还是止不住加速起来,耳根子热热的。知道那边的他正在等着她的回应,心里有一丝丝慌乱,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也是……”情话不管说几次都让她难为情,说完脸上又一热。电话里,洛星尘欣慰地叹息了一声,仿佛可以看见他脸上温柔的笑意。
挂了电话,她才想起忘了说的事情。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她不介意地甩甩头。回到房间里,开台灯,拿出当天的英语作业和数学练习试卷准备做功课。找直尺的时候,看到抽屉里许久不曾打开的日记本,拿出来翻了一下,后面还有一大片的空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日一记的习惯开始松懈下来,后来因为每天和洛星尘打电话花去不少时间,写日记的次数更进一步剧减。
“来写一下吧。”她提起笔,翻到空白的页面,想说偶尔写一下也不错。
3月15日 周三 晴
今天来了一个插班生,没想到竟然是郝清风。以为他不会认出我,死命地想要变成空气的我,在放学前被他抓住。叹气~孽缘啊孽缘!
明天星要回来,我去打扫了他的房间,书架里多了好多我看不懂的书。不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疑心他的肩膀有谁谁谁的头发,他的书桌上会不会有陌生人的照片?不安像发烧的温度计,不断地升高又升高。而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想着鱼汤的事情,有点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他的黄脸婆。》﹏《
相逢是有缘,那么相别又是什么呢?
田氏陷阱(1)
如果你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朋友
我们交换,就每人有两个朋友
春会暖,花会开
友情万万岁
06
周一早上开始,有关郝清风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得全校皆知。校报像是料准了同学们会有这样的好奇心似的,特地以郝清风为标题做了一个《郝清风特刊》,每天一份,尽其所能挖掘这个新生代偶像的一切八卦。内容囊括郝清风的小学、初中、高中主要经历,他所参加的各类篮球比赛的资料,他的获奖情况,他的个人访谈,并有一个版面专门刊登了郝清风的照片并配上煽情的解说词。没有多余的称赞,也没有矫情的夸饰,在全校师生都看了校报特刊的那个下午,郝清风已经成了星辉高中最闪耀的明星,即使说是英雄人物也不过分。
而田谧谧既然兼任了校报通讯员,自然会尽职尽责地追踪报道郝清风的一切行踪和事迹。比如今天他的午饭的菜式是什么啦,是家里带来的便当还是某位女生的手作便当,或者是到小卖部买面包简单解决?反正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她拿来大肆渲染,让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郝郝~风大爷~小清清~”一听到这种粘腻而不怀好意的叫法,不用转头也知道那个叫的人是谁了。郝清风头也不回地继续吃着丰盛的便当,咀嚼的空当随便敷衍一下:“没事别来妨碍本大爷用餐!”
“很大一件事啊!你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校园偶像了吗?”就知道她肯定没什么好事:“要采访是吗?你到底还有什么好写的?写了一个礼拜什么都写光了吧!”郝清风终于停下筷子拨冗面对这只吵闹的小麻雀。
“你真的很笨耶!”趁着郝清风转过头来,田谧谧快速按下快门捕捉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就会招风你懂不懂?”浏览一下效果,哎,这张不能用了!
郝清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什么出名!还不是你们校报制造出来的!“那么好心的话,就不要再来烦我,还我一个清净的校园环境!”
假装没有听到对方的抱怨,田谧谧自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