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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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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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婆子,想要衣服你就过来!身条不错,嗯,身上肌肤赛雪,就是脸瘦了些,黑了点,不过长相还蛮好。咦,你是……你是周春霞吧?嘿,我们还真是有缘呢!我早就讲过你是我的,怎么样?就怕你哥不乐意看见你这模样!”
陈太平的眼睛瞪得牛卵一般大,他不再晃动那件衣服,上前惊讶地弯下了腰。其实周春霞早已认出是他,此刻见他过来,也顾不得羞耻,裸身冲出了灌木丛。
陈太平在前线待了几个月,已经练得身形敏捷,他和卫兵从两边包抄,不多会儿就抓住了她。几个往山洞打枪的匪兵停下手脚,呆呆地盯着那个雪白的身子,眼珠都转不动了。陈太平将衣服披回周春霞身上,甩手打了一个士兵一耳光:
“看什么看?你快穿上。”
陈太平用枪指着周春霞,看着她飞快地套上了衣服,而后招呼卫兵用绳子将她绑在靠近灶边的一棵树上。
这时她看见烧水的两个大嫂已被打死,一个横尸灶前,另一个栽倒在大铁锅里。灶膛里柴火正旺,大嫂的头随着锅里的血水微微起伏。五六个战友倒在洞口,有一个还在动弹,那是被杜青秧搀扶出来晒太阳的伤员。
睃巡了一遍,没看见青秧的尸体,周春霞不由吐了口浊气出来,随即那双眼睛倏地瞪大了:在通往山洞的小路上,几个匪兵拖着一瘸一拐的大队长正朝这边走来!
“快说,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陈太平上前,用枪凶狠地点着大队长的脑壳。大队长肯定受了不少折磨,右眼肿得像只小馒头,嘴唇破了,血渍在下巴和脖子上留下道道黑迹,腿上不知是枪伤还是被打断了,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大队长看见周春霞时一愣,接着低下了头。周春霞鄙夷地望着他,他回答陈太平的声音抖了起来:“里面有……有五十多个人……”
“你不是说只有十几条枪吗?怎么还有那么多手雷?你耍我哪?”
陈太平的枪戳在大队长的脑门上。大队长卑怯而又茫然地申辩道:
“我走的时候没有这么多,你问她,她晓得的。”
大队长指着春霞道。
周春霞想趁机吓一下陈太平,便胡诌着告诉他里面有100多人,有十几箱手雷和几棺材炸药。陈太平哪会听她的,他掏出手帕将她的嘴塞住,这边下令强攻。
匪兵们纷纷往山洞里丢手榴弹,炸过之后又采取火攻,浓烟怪物般钻进山洞,又从山顶冒出。匪兵们这才知道山洞原来直通山顶,忙派兵上去堵,并从上面大把地往下扔手榴弹。
硝烟散尽后,匪兵们缩肩藏颈地进了洞,不料刚露面就被射死了好几个。他们害怕了,推着周春霞和大队长往里走。
洞内的树木被炸得七零八落,那些树篱笆隔成的房间已经不复存在,洞内散落着六七具游击队员的尸体,却仍然不见青秧,可能她顺着树木爬到山顶逃出去了。周春霞正为她庆幸,一个匪兵拖着大腿受伤的杜青秧走了过来:

红翻天 第三十三章(6)

“报告团长,抓到一个活的匪婆子。”
“好,再搜搜看!”陈太平道摸了把杜青秧的脸,杜青秧朝他怒目而视。当她看见周春霞时,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露出了意外的惊喜,不由高声喊道:
“春霞,大队长!”
周春霞朝大队长做了个鄙视的表情,青秧一下子明白过来,转而朝大队长破口大骂。这时匪兵们按陈太平的吩咐把尸体堆在了一起,总共有十七具。陈太平的脸阴下来,枪口点着青秧的脑门,哑声道:
“细妹,你们江队长和那个刘观音呢?她们到哪里去了?”
杜青秧的伤口在不断渗血,小脸因失血而呈现出奇异的青白。她漂亮的大眼睛一转,陈太平的视线也跟着转,最后落到了浑身哆嗦的大队长身上。杜青秧嗷了一声,说:
“长官,这种事我怎么会晓得?我们江队长和刘观音跟这老狗一起出去的,你该问他要!哎哟,你看他这死相,是不是吓得卵打抖呀!”
杜青秧这时候居然还能讲出如此别致的脏话,实在大大出乎陈太平的意料。陈太平蛮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不断地点着头,那颗猪脑子里大概又在转着肮脏的念头了。
大队长被杜青秧骂到痛处了,抬头央求地看了她一眼。杜青秧被他的眼神弄得一怔,舌尖上的脏话顿时打了个结。
“长官,我,我有话要讲。”
大队长奴颜婢膝的表情让周春霞和杜青秧看不下去了,两人闭上了眼睛。周春霞的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来,如果可以开口她会骂得比青秧还凶。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和孙力一样无耻!由于他的出卖,眨眼间牺牲了17个同志!她在心里祈祷菩萨开眼,让那些出去的同志能晚点回来,因为陈太平已经在四周布下埋伏,只等剩下的游击队员回来。
大队长在陈太平耳边絮叨了一会儿,陈太平的眼珠渐渐放出光来: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哪敢骗你老总?你看,我不是已经给带路了吗?”
大队长居然还能笑出来。失血过多、快要晕厥的青秧,用尽吃奶的力气,朝大队长啐了一口,那口带血的痰正中他破损的鼻子。大队长眨眨眼睛没有动。
陈太平赞许地看了杜青秧一眼,接着手搭凉棚看着洞口那棵最高的松树。松树的五只尾高高地举向天空,仿佛冲天起舞的美丽凤凰。
“你们的金条怎么会藏在树上呢?”陈太平满心狐疑。
大队长说,这些金条是独立大队的活动经费,平日由他保管,洞里人多眼杂,所以他趁人不备将金条藏在了那棵松树正中的枝桠上。
“看见了吗?那上面有个鸟窝,金条就塞在鸟窝下边的缝隙里。不过缝隙不大,你要把它推倒才取得出来。长官,讲来你不要见笑,我们的经费很少,也就剩下五根金条了。”
大队长说罢扫了青秧和周春霞一眼。杜青秧正要开口骂他,听到这里忽然不吱声了,她倒想看看他玩儿的什么把戏。
陈太平问周春霞和杜青秧是否有这回事,杜青秧摇头说,自己一个小不拉子,不晓得这样的机密。陈太平顺手扯掉周春霞口中的手帕,周春霞痛苦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
“大队长,你好恶毒!害了这么多人不讲,还要把钱送给他们,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知何故,大队长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欣慰。陈太平又看了一眼那棵松树,心想不就是一棵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又不用自己上,万一被他耍了,一枪毙了他就是,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作用了。主意打定,他让一个身形瘦小的士兵爬上了松树。松树有十几丈高,中间那根直指天心的松枝已经枯死,那抹金黄在一片青翠中异常醒目。
想到马上有五根金条到手,陈太平不免有些兴奋,他将周春霞拉到一边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几分失望:
“春霞呀春霞,你脑子进水了吧?当初留你在公馆不干,偏要跑到这里来吃苦,你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先前你跟水蜜桃一般嫩,现在粗糙得像松树皮,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不过没关系,养几个月就好了。”

红翻天 第三十三章(7)

陈太平说着在周春霞脸上捏了几把,周春霞没能避开,陈太平冰冷的手水蛇般从她腮上滑过。
“哇,难怪他叫猴子,爬得比猴子还要快!”
匪兵们惊呼起来,只见那个绰号叫猴子的匪兵飞快地爬到鸟巢边,做出个耍宝的动作,逗得下面的匪兵直打唿哨。
陈太平瞪了他们一眼,匪兵们不吭声了。猴子伸手在鸟巢里掏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找着。大队长示意他把松枝推断,猴子用劲一拽,松枝从高处坠下,发出响亮的哗啦声,茂密的树冠忽然缺了一块,露出一片瓦蓝的天来。猴子又摸索了一会儿,在上面拼命摆手。周春霞和青秧高兴地对视一眼,从大队长身上滑过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陈太平看着那条刺目的空隙猛醒过来,他用枪顶着大队长的脑门,咬牙道:“你他妈耍我!那是你们的消息树,对不对?”
周春霞和杜青秧一个劲地摇头,说是从没有听讲过有消息树这回事。陈太平不信,又用枪指着青秧,青秧哆嗦着道:
“长官,我们这里平常是派人去放哨。放哨的人身上有竹哨,如果有情况就吹哨子,这是真的。”
陈太平不吭声,左手摸了摸唇边那撇八字胡,老树怪般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他掉转枪口,啪地在大队长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大队长应声倒下。陈太平踢了他两脚,这边命人把枯枝弄回去,可那截枯枝已经摔成了几截,挂在伸手探不到的细枝上,叫猴子的匪兵折腾了半日,才探到小半截,插在原来的地方反而低了大半,上面露出的天空依旧显著。
周春霞和杜青秧看着大队长蜷曲的尸体,心想这人真是奇怪,他既然叛变了,为什么突然间又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想出这么巧妙的一招来提醒那些尚未归来的同志呢?
这棵树的确是他们的消息树,中间那根树枝还是大队长亲自上去锯断的。此刻大队长左眼大睁着,里面像有无尽的悔意和淡淡的欣慰。是17位战友的死亡唤醒了他的良知吗?大队长永远不会告诉她们答案了。
周春霞的双目火辣辣地疼,眼前的景物呈现出奇异的微红,她眼睁睁地看见杜青秧在递给自己一朵微笑之后昏死过去,纤瘦、娇弱的身子蜷在大队长的尸首旁,像个无助的孩子。

红翻天 第三十四章(1)

这是一间老祠堂,石灰墙斑斑驳驳,显得肮脏之极,挂在上面的刑具因此更显狰狞。檐间屋角挂满蛛网,裸露的房梁被虫子蛀得凹凸不平,不时有老鼠在梁上走来走去。绿苔覆盖的地面上泛着沉郁的暗绿,绿中还有点状、块状的紫黑,那是共产党人洒下的鲜血。
陈太平端坐在天井边,面前摆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赣南特有的七星荤碟盘,盛着各种腊味,还有冒着热气的大壶水酒,香喷喷的炒菜。几个红泥小火炉里煮着汤,空气中飘散着菜香和酒香。陈太平自斟自饮着,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十几个伤痕累累的红军战士和游击队员。
这是他们被捕的第三天,三天中陈太平粒米未给,只是一天给他们喝一碗水。除了周春霞和青秧,其余人皆用了重刑。他们中有些人在五尺凳上已经坐不稳了,匪兵们将他们绑在靠背椅上。尽管极度虚弱与饥饿,却没有谁看一眼桌上的那些佳肴美酒。陈太平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为了让这些战士变节和招供,他用尽了酷刑,最终仍没能撬开他们的嘴,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一招。
从早上到中午,他在桌边坐了几个小时,桌上的酒菜热了又热,陈太平吃得肚子鼓成了球,可还是没人对这些食物表现出一点兴趣。他再也忍不住了,拖过一个游击队员要他吃饭。游击队员昂首不理,陈太平让匪兵将他按到桌边,捂住他的脸颊往他嘴里填饭菜。游击队员拒不住饥饿,突然疯狂地吞咽起来。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碗饭之后,又要去盛,周春霞赶忙制止他说:
“你不能再吃了,会撑死的!”
游击队员不听,又连着吃了三碗。这时陆续有几个队员艰难地挪到桌前,开始吃东西。周春霞忍住眩晕,紧紧地握住青秧发烫的手,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那些咀嚼的声音鼓似的在耳边炸响,引得她的肠胃快速蠕动并发出咕咕噜噜的鸣叫。
杜青秧的伤口感染了,烧得迷迷糊糊,干裂的唇不时开合着。周春霞听到她在说“我饿,我饿……”意志在刹那间塌陷下去,她摇晃着走到桌边,舀了碗鸡汤喂给青秧吃。所有能动弹的战士这时全走到了桌边,但人多饭少,得到的狼吞虎咽,没有得到的失望之极。这时有两个夹着公文包,穿着文明装、梳着油亮分头的男子走上来,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件奇怪的家伙。周春霞一眼认出那是照相机,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狂吼起来:
“都给我坐回去,他们来照相了!”
那些伸在菜盘上的手迅速定格,几个拥挤在一起的躯体飞速闪开,与此同时,只见镁光灯强烈一闪,但拍到的只是一群散乱的背影。
“妈的,吃了还想装正经,没那么好的事!刚才我说了,你们吃了我的饭就是悔过自新,就是愿意给我陈太平卖命,来呀,拿印油来!”
陈太平一声令下,几个匪兵跑来,手上拿着一沓自新书、几盒印泥,要大家按手印。他们走到那个率先用餐的游击队员身边,要他先在悔过自新书上按手印。许是吃多了的缘故,这个队员正搂着肚子呻吟,匪兵一把拽住他的手,被他猛地甩开,然后他抢过那沓自新书,哗哗几下全撕了,边撕边大笑道:
“陈老狗,告诉你,没门!我们吃了你的东西还是红军,气死你!”
他说罢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面容因痛楚而扭歪。陈太平走过去,对准他的脑袋砰的一枪,战士倒在地上痛苦地蹬了几下,不动了。陈太平又从人群中拎出一个伤势较轻的游击队员,从墙上摘下把杀猪刀塞到他手里:
“把他的肚子剖开,我要看看他有没有良心,吃了不算数,什么屌男人。”
这位游击队员年纪还小,十七八岁的样子,他惊恐地看着陈太平强塞在他手中的尖刀,一步步向后退,嘴里喊道:
“不,我不干!”
说着,他反身要跑,一个匪兵立马用枪点住了他的脑壳。小游击队员求援似的看着身边的战友。大家垂着头,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小游击队员从战友们的沉默中得到了支持,可这时又有把刺刀贴在了他脖子上,刀刃异常锋利,不一会儿他的脖子就被割了一道血线,一滴滴硕大的血珠在他细瘦、青黄的脖子上静静地往下流。

红翻天 第三十四章(2)

小游击队员艰难地走到死去的战友面前,缓缓举起了刀,忽然间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刺向身旁的匪兵。可惜刀还未完全送出,敌人的刺刀已经洞穿了他的颈部,小游击队员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下来。
“妈的,还想暗算我!”
小游击队员捂着脖子在地上翻滚,接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吐出几口血。他扫了眼悲愤的战友,稚嫩的脸上露出苍白的微笑。接着手一松,颈部两边的伤口蓦地射出两股热血,在空中画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哇,射得好高啊!”
小游击队员的双目追着射向空中的血柱,惊异地叹道。而后他的眼珠定在半空中,大张着嘴往后倒去。陈太平端着一只精致的青瓷茶杯,踱到两具尸体前,用脚踢了踢,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惜呀可惜,枉费了两条命!这就是不识时务的下场!告诉你们,红军马上要灭亡了,你们再怎样挺着也没用。你们吃的苦谁晓得?命是谁的?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的!弃暗投明的才是真英雄!我陈某人素来与人为善,也就不与你们为难,我现在提一个非常简单的条件,只要她能答应,就放了你们。”
陈太平将茶碗递到唇裂舌燥的周春霞面前。周春霞闭上眼睛往后退,陈太平紧跟着,等周春霞张口想喝了,他又猛地将茶碗一抽,呵呵笑道:
“春霞呀,他们还不晓得你的身份吧?喏,告诉你们,她是五堡周家的大小姐,她哥哥周春强是靖卫团团长,有名的剿匪功臣,杀光了好几座村庄,现在正在会昌那边清剿红军。她还是我没过门的老婆,收了我不少聘礼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形容憔悴的周春霞身上,有敬佩,也有狐疑。陈太平重重地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
“你们不要把她想坏了,她是你们这里面最坚决的红军。饿了三天也没见她求饶。不过,她很心疼你们这些战友,是不是,春霞?”
陈太平又把茶杯递到了周春霞唇边,周春霞不顾三七二十一,低头猛吸了几大口。
“慢慢喝,慢慢喝,不要急,倒茶来!”
陈太平话没说完,周春霞一口水喷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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