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运鹏,运鹏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过,也不会这样照顾她,他向来是大男人主义的奉行者,根本不可能这么做。那么这个男人是谁?
「你……咳咳……」
筱雨重新侧躺下来,大掌又轻拍着她,「再睡一下。」
她阖上眼皮,不知怎的,心安了。
真希望这只大掌的主人永远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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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但至少喉咙没那么痛了,鼻塞的情况也减轻不少,不知道是鸡汤的功效,还是药性发挥作用。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突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昨天晚上,韩拓硬把她从被窝里挖起来,喂她喝了两碗鸡汤,才放她回去睡觉,当时她神志不清,也就没有抗议,任由他摆布,不过还真的要感谢他。
走到餐桌旁,看到插了电的大同电饭锅上摆了张便条纸,顺手拿起来看--
电饭锅里有鸡汤,记得要喝,晚一点我会来检查
口气有点霸道,又有点说不出的温柔,让筱雨眼眶微微发热。
她想起来了!
昨晚她咳得好难受,有个男人始终陪在她身边,在她咳嗽时,不停的轻拍她的背,难道那个男人是韩拓?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就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曾这样珍视过她,为什么他愿意这么做?害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真是的,她不该被他感动,她已经有冯运鹏,不该对别的男人动心,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丁筱雨,妳下可以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绝对不可以!她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做出对不起男朋友的事。
甩了下头,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打了个电话向公司再请一天假,除了感冒还没好之外,也有点逃避的意味,现在要她再开口说服韩拓把心爱的珍藏出让,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帮了她个大忙,人总要知恩图报。不过这样公私不分,只证明她确实不适任。
简单的盥洗后,她乖乖的把鸡汤喝了,又爬回床上睡觉。原以为昨天睡了一整天,应该会睡不着,想不到又睡得天昏地暗。她这辈子从来没睡得这么多过,直到听见外头有声音才勉强起来。
走出房门,就见韩拓正透过手机和对方吵架,用的英文都很艰涩,而且说得很快,她只听得懂一点点,大概是责怪对方不该这样处理事情。他的表情愤怒,活像只被惹火的狮子,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见她走了出来,这才克制情绪,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吵到妳了?」他被那几个没用的家伙给气昏头,忘了压低嗓门。
筱雨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发撩到耳后,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装,虽然穿的是家居服,一点都不暴露,她还是很紧张。
「没有。你怎么进来的?」她没听到门铃声。
他将手机搁在餐桌上,瞅着她别扭的样子,嘴角不禁叼着笑意。「我从妳皮包拿走钥匙了……有没有好一点?」
「嗯,好很多,谢谢。」筱雨还是很不习惯和他太靠近。「你、你去忙你的事,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韩拓低笑一声,「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啦!」
「才、才不是这样,我、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的正事。」她结巴的解释。
「妳是说刚才那通电话?」他会意过来,眉头又跟着蹙紧,「如果每件事都要我亲自处理,那么我花钱请他们来公司干什么?既然捅了楼子,就要想办法解决,妳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筱雨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她的意见。「呃、嗯。」
「而且我这次回台湾就是要休假,暂时不想过问公司的事,要是我一不在就天下大乱,那就表示他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公司自然不需要他们。」
她除了「嗯」之外,不晓得该说什么。
「很高兴我们有志一同。」韩拓满意她的认同。
小脸微红,「谁跟你有志一同?」
韩拓邪邪一笑,「妳就不要逃避了,其实妳也对我动心了对不对?」
「你乱说!我才没有。」筱雨这下脸红得像关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我们感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是吗?」他一步步的接近看中的猎物,准备出其不意的展开攻击。「那妳生病了,他为什么没来看妳?都已经两天了,他都不会想念妳吗?」
筱雨本能的后退,「他、他工作很忙。」
「忙到连通电话也没有?」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有心,知道亲亲女友生病,就算爬也要爬过来。
她娇躯一震,「你、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妳的表情透露了很多事,妳的寂寞、妳的脆弱……」
「不要说了!」筱雨哽咽的低喊。
韩拓将她逼到墙边,灼热的男性气息团团笼罩住她。
「不、不要……」她好怕,好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也怕此时的自己会抗拒不了这份诱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一脸莞尔。「妳有男朋友跟我想吻妳有关吗?」
「不行……你不能……我、我感冒还没好,会传染给你……」筱雨脑袋一片混乱,胡乱寻找借口。
「那样正好,我的身体很强壮,最好把病毒都传给我,我替妳杀了它们。」韩拓将她往上提起几寸,高大魁梧的身躯压向那副柔软的身躯,嗓音瘖哑,「从第一眼看到妳,我就想这么做了。」
筱雨吃惊的看着他俯下头颅,将两片嘴唇覆上她的,瞬间好象有一股电流传到她体内……然后她整个人彷佛要被吞噬掉,只能攀住对方寻求支持,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滋味……即便是和冯运鹏……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怀抱好温暖,像座坚固的堡垒,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她好想永远栖息在那儿,什么都不用怕……
韩拓自喉头发出咕哝声,尚未餍足的欲望促使他用膝盖将她的双腿顶开,把自己安置在其中。其实他更想直接滚上床,不过他可不想太早吓到她,到时前功尽弃,痛不欲生的人会是自己。
「嗯……」他贪婪地吞咽着她的香涎,趁她被亲得头昏脑胀之际,挑起她尚未被人开发的热情。
不期然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高涨的欲望。
「啊!」筱雨尖叫一声,猛地从他身上跳下来,逃得远远的。「是、是我的手机在响。」天啊!她刚刚在做什么?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居然还跟其它男人……她的行为太可耻了!
懊恼的爬了下黑发,韩拓知道大势已去。
筱雨手忙脚乱的从皮包中捞出手机。「喂、喂?」
「是我。」是冯运鹏打来的。
一听到男朋友的声音,她心虚的说不出话来。「噢。」想到她差点做出对不起他的事,顿时一脸羞惭。
冯运鹏和同事说了两句话,才回头和她说话。「妳的感冒好点没?」
「嗯,好、好多了。」筱雨不敢回头看韩拓的表情。「你在公司吗?」
他将手机夹到颈窝之问,套上西装,「我正要出去见客户,这两天接了一笔大生意,所以我会很忙,妳已经二十几岁了,不是小孩子,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能老想靠别人,我需要的是个能够独立,又可以帮助我事业的女人,这些妳应该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喉头一窒。
「我要走了,明天晚上我会拨出时间跟妳吃饭,到时再说。」
听着嘟嘟声,筱雨的心感觉空空的。
韩拓看不到她的脸色,等她讲完,便走到餐桌上拿回自己的手机。「男朋友打来的?」
「嗯,他说待会儿要来看我。」筱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呃,那你可不可以……」
他不以为忤的咧了下嘴,「我在这儿会让他误会?」
筱雨垂下眼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我走了,鸡汤记得要喝完。」
等到听见大门关上,她才抬起头,睇向桌上的鸡汤。
怎么办?她快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女人,韩拓对她所做的一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感受得到,而那是她从来不曾从冯运鹏身上得到的!她的心不只一次的挣扎,抗拒,却又贪恋那种甜蜜的滋味。
真是没用!筱雨敲着自己的额头,完全失去了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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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中午。
「筱雨,这是妳最喜欢吃的秋刀鱼脆卷,要多吃一点。」丁兆兰亲手夹了菜放到外甥女的碗中,恨不得把她喂得白白胖胖。「妳一个人住在外面,八成三餐都随便乱吃,看妳瘦成这样就知道了。」
筱雨温婉的微笑,却不忍心拂逆长辈的意思。「姑妈,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教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她心疼的数落两句。「现在社会这么乱,妳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教我怎么跟妳死去的爸妈交代?我看妳还是搬回家住好了,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
听到老婆大人又搬出她那套千篇一律的说词,已经从大学退休下来,依旧满身书卷气的邵士庭不得不板起脸孔解围。「妳怎么又来了?筱雨已经是个成年人,不要老是抓着她不放,孩子大了就要放手,况且她又不是一个人在台北,还有允泽会照顾她。」
「是啊!妈。」邵允泽接收到表妹投来的求救目光,赶紧附和。「妳不要忘了筱雨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要是有事,我会不出面吗?妳就不要穷紧张了。」
叹了口气,丁兆兰也明白丈夫和儿子说得对,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唉!你们不了解当妈的心情,我把筱雨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然会担心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筱雨感动的快哭了,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也一样把姑妈当作自己的亲生妈妈,我保证不会亏待自己,要是真的受了委屈一定会告诉妳。」
「听妳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丁兆兰吸了吸鼻子。
她眼眶泛红,「我最爱姑妈了!」
「那妳不爱姑丈啰?」邵士庭假装吃醋。
丁兆兰白了丈夫一眼,「你跟人家起什么哄?」
「我也爱姑丈!」筱雨也很贴心的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是邵允泽。「当然还有表哥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亲人。」
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丁兆兰连声音都哽咽了。「算我们没有白疼妳……妳爸妈要是知道妳这么乖,一定……一定很安慰,呜……」
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亲爱的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了。
邵士庭清了清喉咙,「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筱雨见了心里也会难过。」
「对、对,全家难得聚在一块吃顿饭,我不该把气氛弄坏了。」她迅速的把泪水擦干,忽然有感而发。「要不是法律规定表兄妹不能结婚,我就干脆叫允泽把妳娶进门当老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妈,妳在说什么!」邵允泽一脸哭笑不得。
筱雨难得俏皮的挖苦他,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会完全放开自己。「姑妈,我才不想被表哥的众家女友围攻呢!」她这个亲爱的表哥可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桃花很重,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从台北排到高雄了。
他笑咳一声,「什么众家女友?妳不要太夸张了,」
「筱雨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你都快三十了,是该找个女人定下来,不要一个换过一个,好女人全都被你的风流花心给吓跑了……」
听到母亲又要开始落落长,邵允泽赶紧夹了块排骨给她,撒娇认输。「妈,妳也要多吃一点,身体要顾好,这样才能跟老爸长长久久,免得让其它女人有机可乘。」
他这个老爸的魅力可是越陈越香。
邵士庭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噎到,不禁瞪向扯后腿的儿子。「你在胡说什么东西!哪来的女人?」
「嗯哼,我也想知道。」丁兆兰斜睨一眼。
一滴冷汗滑下鬓角,就怕老婆大人醋劲大发,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啰!「不要听妳儿子胡说八道,除了妳,其它女人我根本看不上眼!老婆,我对妳可是忠心耿耿。」
她哼了哼,「真的吗?」
「真的、真的!」他都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两个晚辈在旁边看得快要笑破肚皮。
等大家笑够了,筱雨吃了口饭才开口。
「姑丈,呃……如果我真的想知道当年把眼角膜移植给我的人是谁,有办法查得到吗?」
「为什么要查这个?」邵士庭狐疑的睇着她。
丁兆兰的反应可比丈夫大上许多。「筱雨,是不是妳的眼睛又出了什么问题?要不要去给医生检查一下?」马上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筱雨,是这样吗?」邵允泽也很担心。
看着眼前三张忧心忡忡的脸孔,筱雨登时后悔提出这个问题。「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我真的没事,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身分,至少去表达一下谢意,不然这十几年来心里总是记挂着欠下这个人情。」
「原来是这样,妳吓死姑妈了。」丁兆兰吁口长气。
她吐了下舌,「对不起,姑妈,我不是故意要吓妳的。」
邵士庭放下碗筷,严肃的凝睇着她。「当初医生只告诉我们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其它的都没说,因为这是器官捐赠的规定,就是不希望造成双方的困扰,除非真有必要,否则只怕是问不出来。」
「我想也是。」筱雨若有所思的轻喃。
尽管她装作不以为意,还是让邵允泽注意到她的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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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邵士庭夫妇跟往常一样到附近的国小跟几名同好一块学交际舞,这是他们最新的嗜好,可以当作运动,也能排遣时问。
「表哥,快过来吃西瓜,这粒西瓜好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筱雨用盘子装了一片片切好的西瓜,端到外头的院子,朝正在吞云吐雾的邵允泽叫道。
邵允泽用鞋底将烟头踩熄,坐在屋前的石阶上,随手拿起一片西瓜咬一口,汁都流出来了。「嗯,满甜的。」夏天正是西瓜盛产的季节,便宜又好吃。
「真的好甜。」她连吃了两片,才腼腆的微笑,「还好有你帮我说话,不然姑妈真的要我搬回高雄来了。」
他轻笑一声,「妳这么不喜欢住在家里?」
「不是不喜欢,只是姑妈太关心我了,反而给我很大的压力。」筱雨摇晃了下脑袋,扎在脑后的马尾也跟着甩动。「我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我身上有稍微瘀青或者不小心跌倒,姑妈都会紧张个好半天,害我很过意不去,所以我才坚持要搬到台北。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这不是妳的错,大概是因为我妈只有舅舅一个亲弟弟,他们姊弟俩的感情从小就很好,自从舅舅去世,她不由自主的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射在妳身上,就怕妳有个什么闪失,她会愧对舅舅和舅妈。」他理智的分析。
筱雨抱住膝盖,下巴抵着。「这些我都清楚,不过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总不能老让她为我操心。」
听她说完,邵允泽故作不经心的问:「说到这个,妳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呃?」
他似笑非笑的点醒她。「刚刚在饭桌上,妳突然提到想知道捐眼角膜给妳的人,我看得出妳心里有话没说出来,现在我爸妈都不在家,妳就直说吧!」
筱雨吐了下舌尖,「还是瞒不过表哥的法眼。」
「我知道妳不想让我爸妈操心,但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大家想办法解决,我们是亲人,不要太见外了。」他这个表妹就是不想增添别人的麻烦,有苦净往肚里吞,就算是自己的亲人,有些心事还是说不出口。「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了你不要笑我喔!」话到嘴边,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邵允泽揉揉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快说吧!」
「其实……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筱雨歪着头思索着。
他没有催她,等待她找到适当的措辞来形容。
「最近这几个月我老是突然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觉,起初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天气太热,热昏了头。」
「什么样的幻觉?」邵允泽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筱雨尽可能的去描述它。「有几次早上醒来,我以为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因为房里的装潢完全不一样,家具摆设的位置也不对;可是当我揉了揉眼皮,再度睁开来看,刚才的幻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