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堞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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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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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子岂能让师兄分心御敌,当即在一旁伸笛接住,连挥铁骨扇子,逼得诺苏不得不后退数步。
诺苏脾气极暴,见这个娃娃般的白面书生阻挡他,一伸手抽出了缠绕于腰间的牛筋鞭,呼呼带着风扫向萧湘子,萧湘子连窜带跳,灵活地闪开,但由于自己是短兵器,近不得身去便无威力,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正在这时候,忽听芦苇四处响起了呐喊声,原来是巡城的兵勇发现了慈悲庵里的百具血尸,包围上来捕拿强盗。
一时,乱箭横飞,射向土丘,何镇南见再不脱身要吃在亏,发一声喊,和他三弟何抚南一齐向刘兴业扑来,打算来个群殴,杀了刘兴业。
热古拉,买提肉孜恨萧湘子已极,一同扑向书生,也打算帮着老二诺苏扑杀萧湘子。
到了这时,董海川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他呼地跃下土丘,如游龙般穿行于人群中,双掌齐出,打得何天山、诺苏等臂折血喷,连滚带爬地往芦苇丛中逃去,而后,他喝令刘兴业、萧湘子一声:“不要与官府见面,否则说不清楚,快撤!”
声音未落,已自飘出数十丈远。
刘兴业护住董大全,萧湘子拉着伍云起,转眼间便也摆脱了兵勇们。
只是再找董海川时,却连踪影儿都寻不到了。
四人跑到南城墙根儿,刘兴业道:“湘子,你带福生师弟到椿树胡同避一夜,我带这位老弟回家,他臂上的伤须得再调理一下。”
萧湘子一愣,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咱们原本要件的福生师弟,放心吧,师兄,我会好好款待这位师弟的。明天我们去你府上。”
刘兴业一挥手,道:“好,这样定了。”
拉着董大全往东去了。
萧湘子问伍云起:“师弟,你喜欢喝酒吗?”
不等云起回答,又接着道:“走,上我那儿去,有好酒给你接风。”
伍云起觉得这位师兄真是豁达得很,刚才一番恶斗,他却好象没事人一样。
又佩服他武功高强,遂兴奋地随他往西而去。
萧湘子独自一人住在宣武门外椿树胡同的一个四合院中,甚是清静。
两人吃过午饭,先美美地睡了一觉。
下午约莫申初时分起来,各喝了一盏浓茶提神,一边闲聊。
萧湘子早已从刘兴业那儿知道了伍云起身世,因问他:“当初你曾学过几路八卦掌?”
伍云起:“两路,是董师傅指点,刘师兄亲教的。”
萧湘子点首,说:“这次师傅吩咐,刘师兄教你龙形掌、连环掌,尹大师兄教你八大掌、穿九宫,命我传你散手白打。按说应该先熟习套路,然后再练散打,但咱们不必拘泥,可以套路、散打交相练习,也不无益处。”
伍云起深深揖道:“多谢师兄。”
萧湘子笑道:“你我同门师兄弟,不必客气。走,先看看我的藏书,过会儿便去后花园中练拳。”
伍云起高兴地说:“遵命。”
遂跟着萧湘子往东、西厢房中,观赏他的藏书、藏画和各种古玩。
萧湘子本是大户子弟,家道殷富,先世皆是读书习武之人,故底子颇厚。
所藏宁版书籍、元明手迹颇为可观,伍云起看了,惊叹不已。
又见他所收各种武林秘箱籍,荟萃天下各门各派的拳谱,十已达九,更是佩服之至。
萧湘子笑道:“福生师弟,我奉师傅之命传你八卦掌。你这孟家山庄的庄客,闲来也演练几套孟家拳法给我看看,可好?”
伍云起笑道:“福生学艺不精,孟家拳法十不得一,只怕师兄见笑。”
萧湘子道:“说起来,你也有八九年功夫了,上午我看你的底子也很扎实。我并不要学,因为天下武功门派路数实在太多,若要样样都学,非但学不全,恐怕还要把本门看家的东西荒废了呢。我只想对各门各派都见识些,大有益处。”
又笑着说:“为了这个,我没少与人打架,不为别的,就为看看。”
伍云起听了暗暗好笑,心道:“萧师兄真可谓是个拳迷了。这不是偷拳吗?不过,难为他,为看一种拳,便要打一场架。”
萧湘子看伍云起微笑不语,便抱拳道:“倘若孟家山庄有何规矩,禁止弟子给门外人演练,为兄并不勉强……”
“不。”
伍云起笑道:“师兄过虑了。倘若你不嫌弃,福生便将这几年中学成的几路拳法演练出来,又有何妨。若要深一些的话,须得我那位董师兄臂伤好了,大约可以入得萧师兄的眼。”
萧湘子笑道:“福生师弟不必过谦,现在我们就去后花园印证武艺吧。”
于是二人携手往后花园而来,由萧湘子一招一式地细细传授云起八卦掌散打技击之术。
休息时,伍云起也将孟家拳法并刀法演练给萧湘子看。
二人两相投契,头一天相识,便象故友一般亲密了。
自此以后,刘兴业、萧湘子、尹福三位师兄便遵董海川之嘱,认真传授伍云起八卦掌。
待到董大全左臂伤愈,能够活动以后,沾伍云起的光,刘兴业等破例也教起他来。
伍云起、董大全本身根基很好,学练八卦掌并不拗力,反触类旁通,武功日渐增进,提高很快。
董海川也抽空来亲自指点他俩几回,见两人悟性极高,颇能领略八卦掌主旨,其是高兴。
春去夏至,夏尽秋来,伍云起、董大全进京半年,看看已是九月了,武会试场期日近。
伍云起、董大全仍住在崇文门外花市的客店中,与柳良图等四个河南武举为伴,只是学习八卦掌时方才去萧湘子和刘兴业家中,也很少留宿。
在这期间,刘兴业与伍云起、董大全交往主要是传授武艺,绝口不提起义之事,同时,清茶门的人也都未露面。
伍云起呢,也不敢向刘兴业问及姐姐和弟弟现在的情况,只是闷头练武。
特别是董大全,出身贫寒,天性纯朴,不怕吃苦,学艺心切,每每刘兴业来花市客店,他都热情招待,然后虚心求教,常常月下练功,几乎到天明。
把个刘兴业缠的,只好苦笑说:“我也算是服了你俩了。我随董师傅四处漂流时,下了多少苦功,也没象你俩似的,恨不能一步登天,把师傅那家当全掏过来,这八卦掌是内家功夫,最讲修炼,靠年头的积累。着急吃不是热馒头,看练坏了,欲速反不达。”
六月以后,刘兴业来客店的次数少了,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畅。
有一回喝酒的时候,董大全谨慎地问及原因,刘兴业长叹一声,悄悄向他们问道:“梁王张宗禹率领的西路捻军,已在黄河、运河之间战败了,梁王不知去向,大队遭到惨重的挫折,都被李鸿章的淮军和左宗棠的楚军打散了。”
他叹息道:“看来,只好作长久打算了。”
董大全愣愣地问:“素梅姐姐的清茶门呢?”
刘兴业摇头苦笑道:“势单力薄,人马太少,眼下只得北走荒漠,与官军周旋,以保存实力。”
由于伍云起、董大全所处的地位,毕竟算是外人,也不好过多地再问清茶门的行踪。
董大全望着伍云起,替他为骨肉同胞的安危而担忧。
如此糟糕情形,伍云起知道刘兴业的心里十分难过,不敢也不便再与他争辩满清朝廷的气数和清茶门的命运,只是深深地叹口气,心中更感到空荡荡的。
九月十三日,朝廷颁布本科武会试的三位主考官名单。
知武举为兵部右侍郎黄倬,其他两位为吏部尚书单懋谦、翰林院侍读学士马恩蒲。
伍云起看了邸抄,三位主考官他一个也不认得,只能怀了个凭本事应考的心思,摩拳擦掌,准备一拚。
巧得很,中了本科文状元的同乡洪钧,这日得了宫门抄,即来店中拜会伍云起。
他带来一个喜信:原来这三位主考官中,那位唤作单懋谦的吏部尚书,恰是今年文科殿试的读卷官之一,因洪钧名列一甲一名进士,便与他有了师生关系。
又馆选公布后,状元照例免朝考而为庶吉士,入庶常馆学习三年,而这单尚书恰又兼了馆中教习,更是名符其实的师生了。
洪钧向伍云起道:“单恩师放了武会试主考官,于兄甚为有利的。弟听京中同仁讲,武科重外场,而内场笔试不过虚应故事而已。这就与文科大不相同了。”
“那又怎样呢?”
伍云起微笑道。
“文科全仗文章好恶取名次,若是指望熟人,不太容易成功的。因姓名、籍贯皆弥封了起来,掉卷子时不很准的。武科就大不相同,外场考试,总不能将举人的脸蒙了起来,不准主考官望见吧?既能望见,便好办了。”
因附耳向伍云起道:“弟屡与单恩师提及仁兄,不点你又点谁呢?”
对于洪钧这种讨好,伍云起不太以为然,他不习惯这种习气,反倒觉着自己有些亏心似的。
“单尚书根本未见过我,场上怎能认出?”
伍云起敷衍道:“中与不中,我也不十分热心,来日方长呢。”
洪钧倒是很热心,认真地说:“单尚书手中是有册子的,仁兄的大名为弟早已告之恩师,到时必会有所照顾的。”
伍云起只得再三道谢,表示体会同乡这片苦心。
洪钧满意了。
他确是真心希望伍云起和董大全名列一甲的。
因为他听别人讲,武科殿试的一甲三名进士,是要挑进皇宫充当头等侍卫的。
倘若一个同乡是这样的地位,而这个地位的得来有他一臂之力,将来是不会没有好处的。
洪钧在客店中与伍云起、董大全小酌几杯,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并且与他们约定,一等科考完毕,就请他们到自己的新居去做客。
需要应酬的事情并不很多,伍云起、董大全二人,将带来的衣衫收拾停当,然后就等十五日开场了。
第廿八章
    九月望日,武科会试终于开场了。
全国十八个行省的上千名举人齐集京师,来争甲榜,谋取功名。
这天,兵部武选司的官员们格外繁忙,他们早已与步军统领衙门联系妥当,调来两营兵丁,把个旗帜招展的校场围得严严实实,弹压围观的商贾百姓,审查入场的武举身份凭证,一面大发其财,暗暗收着银两门包。
须知这与府弟宅院的百八十铜子的门包可不一样,至少得五吊以上,举子们方能进得场门,否则便有麻烦找你。
伍云起、董大全等六人也装束停当,都是锦缎紧身,显得格外利落。
他们老远就不得不下马,拉着坐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慢慢往校场口走,挤到门前,却也不忙进去,就在小贩们摆的摊子前喝茶水,等其他举子们先进。
有几个河南的武举互相认识,大家彼此施礼打招呼,也有先进去的,也有就立在他们一边,喝着茶闲聊的。
不过,大家脸上虽然笑容满面,心里却都在打着鼓。
这场面本身就令人有些紧张,气氛既热烈又肃穆。
西边街上的人群忽然闪开一条路来,伍云起等皆注意地往那边看。
旁边有人说:“怎么回事,莫不是主考官们来了吗?”
伍云起听说,便往前站了站,抱着双臂观察,打算看一看洪钧提到的他那位座师单大人是何模样。
却又听一个说道:“主孝官位方才已经进校场去了,大约是别的大人们打此处路过吧。”
“主考官们已经进场了吗?”
伍云起看说话的那个人一眼,漫不经意地问。
“进去了。
“考官们照例先进场喝茶歇息,等着开场的。”
应过会试的黄应瑞在一旁答道。
“嘘,王爷来了。”
一个不知哪省的举子,大惊小怪地说。
“哪位王爷?”
好奇的人们在打听。
“肃亲王和醇郡王。”
一个举子打着京腔说,显示自己见识广,认得王公大臣。
“醇亲王是皇上的七叔吗?”
“是,七皇叔。”
“肃王爷呢?”
“不太清楚。当然也是宗室喽。”
“废话。”
大家议论着,那两位骑着马的王爷已经走近了。
伍云起好奇,偷眼看这两位王爷,年长的一位,约莫四十多岁,头戴红宝石紫貂冠,身着石青色绣五爪四团金龙补服,黝黑的脸颊,似乎因酒色过度而稍显浮肿,两眼微红,如同夜间熬惯的赌徒,显得乏困而无神。
另一位很年轻,也就是二十七、八岁样子,白净的脸皮,瘦长的个子,骑在马上的架式,不很在行。
旁也有人低声说了句:“这是七王爷。”
伍云起偷眼看这位皇上的七叔醇王爷,他仪态很端正,戴着红宝石金龙顶戴,上面晶莹的东珠烁烁发光,朝服外面罩了件御赐的黄马褂,一副雍容华贵样子。
这七皇叔似乎也注意到了伍云起,瞟了他一眼。
云起把头垂下,免得失仪冲撞。
“这位举子是哪一省的?”
伍云起没有料到醇郡王在经过他跟前时会勒马停下,一抬头,见醇郡王望着自己微笑,忙拱手道:“回王爷的话,在下乃河南武举。”
“第几回应会试呵?”
醇郡王似乎对他特别有兴趣。
“禀王爷,在下第一次应会试。”
“尊姓,台甫怎称?”
“小姓伍,名云起。”
“伍云起……。”
醇郡王点着头,温和地说道:“汝不必拘谨,好好考,若真有本事,朝廷自会重用你,报效国家。”
“多承王爷关照。”
伍云起拱手道。
“老七。”
肃亲王在一旁向醇郡王笑道:“你是挑护卫呢,还是找仪仗把式?试场未开,先就挑上人了,倒是以貌取人呀,还是以才取人?”
“王爷,七爷眼力不差,这位举人功夫不会太浅的。”
说话的是个太监,他骑一匹赤骝马,立在肃亲王稍后一点,笑眯眯地望着伍云起。
伍云起听一个太监赞自己,声音颇熟,大胆往上看了一眼,没想到竟是师傅董海川,不由一愣。
转念一想,噢,对了,董师傅不是肃王府的护院总管吗?跟着肃亲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正想着,只听醇郡王又问董海川:“董公公,你这话可当真吗?”
“七王爷明鉴,今儿个会试开场,奴才怎敢戏言?是与不是,过会子就见分明。”
董海川很随便地笑着说。
“今天我来选护卫,你董公公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若是选着真有功夫的,我自然赏你;若选不着呢。只怕得罚你主子的东道了。”
年轻的醇郡王开玩笑。
“干我什么事?”
肃亲王笑着说:“我的人,老七你一样使唤。给你选着好的,算你福气。选不着呢?董公公亦没责任的。”
“我就不信,上千的举子,真个没有合适的。”
醇郡王说:“倘若今日不选出来,董公公休想再回肃王府,今后就随我当差了。有无道理,我是不管那么许多的,就这个样子。”
“老七。”
肃亲王大笑:“你做梦,别的你随意要,我没有不舍的,唯这董公公,我和你上老佛爷跟前打官司也不在乎。”
“那我输定了。”
醇郡王也大笑起来。
说笑着,两位王爷催动坐骑,在一大群护卫随从的簇拥下,进了校场门。
伍云起莫明其妙地听两位王爷开了一阵玩笑,等举子们进得差不多了,方才和董大全及河南省的几个人进场里去。
当然,在门口的桌子上往那册子上亲笔添注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时,少不得交制钱出来给武选司的官员们,美其名曰:“指点费”。
实较门包还过之。
清代武会试,向分三场。
头场试马箭,二场试步箭及弓刀石,是为外场;三场试武经七书,算是内场,点缀而已。
伍云起等人进了校场,即被兵部官员按籍贯编了号头,十人一排,按序列队,等候测试。
此时,三位主考官及钦简的外场考试官、提调官等皆已在北边演武厅上就坐。
与往不同的是,今日演武厅上另有两位事外之人,那就是肃、醇两位王爷。
他们并未奉旨主持武会试,但是却因醇郡王要选自己王府上的护卫,便亲临考场,要拣好的记下名,等武科完场便好挑人。
醇郡王早已打定主意,名次他是不计较的,只挑真功夫好的就成。
校场马道的西头,立起了三个靶子。
这靶子用芦苇裹了席子,外面包着大红布,高约五尺许。
圆径似筒形,大约为一人合抱之度。
每个之间,相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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