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6 流潋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后宫-甄嬛传6 流潋紫-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兀自轻笑,是呢,小小一个文书,除了我与周珮,谁知他曾在周珮父亲手下当过三年看粮库的小吏。只怕连安陵容自己也想不出来吧。我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是他自己不会做人,时运不济。”

然而那一晚凤鸾春恩车接我去仪元殿东室之时,我便看见了陵容,她簪环尽褪,头发散开,素日或雅或艳的衣衫已换做一件无花纹的赭色素服,希望代父承罪。她已跪了两日两夜,听闻水米不进,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经过她身边驻足,婉声道:“妹妹何苦如此?到底自己身子要紧。”

她转脸看我一眼,淡淡道:“姐姐不会连托簪请罪的机会也不给我罢?”

“怎会?”我俯视她,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拖曳在她裙边,似是泥土中开出的艳丽花朵,“我只是担心夜深风露重冻坏了妹妹,要不然从哪里跑出一只老鼠咬了妹妹,得了疟疾可怎么好?”

她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风吹得冷了,“姐姐笑话,仪元殿何来老鼠?”

“是。我忘了,牢狱中才有这些。我担心错了,不该担心妹妹,而是安伯父。”

李长躬身来请:“娘娘,皇上已等着娘娘了。”

我嫣然温婉,“好冷。未免妹妹被风吹坏了身子,我会去替妹妹求皇上的。”

我独步进去,遗她一身风露。仪元殿锦香重重,玄凌伸手向我:“朕等了好一会儿。”

我和婉道:“看见安妹妹在外头可怜,臣妾劝了她几句。”

“她怎会听?”玄凌轻嗤一声,“此刻她心里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父亲。朕许他知府,给他升官的恩惠,他竟这般糟蹋,丢朕的脸。”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别生气,安比槐再不好也是安比槐之事,跟安妹妹有什么干系,皇上让她起来吧。”

玄凌握住我的手心,“你的手心这样凉,定是在外头和她说了好一会子话。”他呵气为我暖手,“朕何尝想责罚她,是她自己跪着要替父代罪。不成体统!”

我依在他肩头,“皇上不要怪责妹妹,她也是救父心切。”我问玄凌,“皇上会宽恕安比槐么?”

他轻哼一声,“怎会?朕不会迁怒她,也不会因她宽恕安比槐。”

“妹妹已经水米不进两日,且不眠不休,皇上不怕妹妹有事?”

他唇角有冷峻的意味,“妃嫔自戕是大罪,会连累家人。她不敢。”

李长叩门两声,轻轻道:“皇上,夜深了,昭媛娘娘还在殿外跳舞。”

玄凌略略迟疑,踱步出去。

一舞如惊鸿,惊破当空皓月的辉映。陵容秀发飞扬,裙摆如旋开的花,舞于冰凉的玉阶之上,一任秋露侵染她月白的罗袜。

我暗暗心惊。记忆中,玄凌是无法抗拒这支舞的。

“美!真美”他由衷赞叹。他宽袍缓带立于我身侧,始终神情如醉,眉眼间凝结着深深的赞叹与思慕。

我轻轻道:“可惜。”他回头顾我,我盈然立于月光中,自顾自道,“这样好的舞,原不该与欲望纠缠。为了欲望而跳舞,已失了纯元皇后此舞的真意。”

良久的沉默,凝滞于三人之间。“纯,才是舞蹈该有的韵味。”他沉吟,取过衣衫披在陵容身上,以淡漠的口吻回应她期盼的眼神,“夜凉,送昭媛回去。”他来不及细看她沉重的失望,“朕会囚禁安比槐,你再求朕,朕一定会杀了他。”

后宫·甄嬛传Ⅵ 第三十章 … 新酿梅子应春来

自玉隐出阁那日起,玉娆唇边的笑意逐渐多了起来。每每对月临花,那些融融欢意便似轻俏的蝴蝶停在她眉梢眼角不肯离去。除此,她又多了一个酿酒的爱好,她喜欢把应季的花卉泡入酒中酿成美酒,而所用的,都是汾酒做底。酿得最佳的一味,是以红梅酿成的梅馨酿。

我曾经出言询问,她只说家中复兴,自然欢喜。而且她笑:“姐姐不是也喜欢酿桂花酒么?”与此同时,她离开未央宫的次数也多起来。直到那一日我与她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恰逢陪着德太妃来与太后说话的玄汾,在我与德太妃寒暄的片刻,他用掩饰着的恋恋目光不时吻上玉娆发际眉梢,我才解开心中积存的疑惑。我不禁莞尔,小儿女初萌的情意,如何懂得掩饰呢。

待回到宫中,我摒开众人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脸上浮起的红晕给我的揣测以明确的答案,全不似她此刻含糊的回答,“姐姐说什么?”

“九王。”我明白无误地再次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她扭着襦裙上柔软的丝带,凝神细想,“大约……我也不记得了。”

我笑着猜测,“是那日在昭阳殿他遮住你的眼睛,还是在观武台射落你的玉凤?”我思忖片刻,认真看她,“你不介意九王出身寒微?”

她捋一捋垂落的发丝,眉目如蕴日月之光,清凌凌道:“汾也从未嫌弃我是罪臣之女。”

“汾?”我恍然忆起数年前的凌云峰,我这般唤那个对我一往情深,气宇如云中君的男子——清。我回过神来微笑,“这样唤他,已知情深。”我笑她,“我记得曾有人说,我情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入宫门王府半步!可不知那人是谁?”

玉娆羞红了脸,摇着我的手道:“姐姐莫笑我。”她咬一咬唇,“他和皇上,和岐山王不是一样的人。他……很好。”

“他的心意,你也这样确定么?”

玉娆点头,“那日为二姐姐送嫁去王府,他也在。他说,他说……”玉娆说不下去,羞极顿足,“反正我是知道的。”

“若你们真有此意,我也可去问问太后的意思,请她老人家指婚。”我含笑嗔她,“只是不许你偷偷跑出去,被人知道了笑话。”

玉娆含羞答应了一声,飞跑回永宝堂中。

待她走后,槿汐问我,“娘娘下定决心了么?”

我郑重颔首,沉吟道:“皇上对玉娆的意思你我不是看不出来。趁现在事情还好办,把玉娆嫁出去也好。我思来想去,若嫁给寻常人家总是无用,只有嫁给皇上的亲兄弟才能彻底断了皇上的念头。否则终究是后患无穷。”

槿汐肃容道:“这样也好。幸好四小姐与九王爷是两情相悦,到底也是省去不少麻烦。”

这一日冬寒初起,我披了一件蜜腊黄折枝牡丹披风,便带着三个孩子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抱着涵儿与润儿看了又看,喜不自胜道:“润儿倒是越来越壮实了,可见你养育精心,想来德妃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说着又叫芳若取出松软清甜的点心给几个孩子吃。

我卸去披风,只着一袭浅紫折枝梅花对襟缕银褙子,精致的立领愈发衬得气质端和。太后笑道:“外头那件披风倒华丽,只是里头又穿得这么清寒颜色。冬日里是该穿些织金团花的富丽衣裳,看着也热闹些。”她又细看两眼,“我记得你这件衣裳还是去年冬天做的,怎么还穿着。”

我笑答:“年节下必定穿得热闹些。如今来太后跟前请安,正是为了一家人的缘故,才不须着意打点的。何况这衣裳也不旧。”

她笑吟吟道:“到底是你当年懂得节蓄,织造局如今做敏妃的衣裳也够呛了。”说罢道,“皇上最近还去安氏那里么?”

“也不常去,一月里不过去上两三次。”

太后颔首道:“那也罢了。”

我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外头帘子一掀,却是庄和德太妃扶了宫女的手进来,才看了我一眼便抿嘴笑:“淑妃也在。”我忙起身见礼。

寒暄过几句,因这日太妃穿着一件新做的瑰紫泥金五彩云纹西番莲帔裳,众人忍不住赞了几句,又道瑰紫衬得太妃愈发有精神了。太妃笑得合不拢嘴,“那日我在织造局选料子,正好碰见淑妃家的四小姐也在,替我挑了这样一个颜色。我原说年纪大了压不住瑰紫这样艳的颜色,织金又太普通,她便说拿了这个颜色去泥金便显得大气,再绣五彩丝线的纹路便不死板了。今日做出来一看果然好,到底四小姐有眼力。”

我忙谦道:“太妃过奖了,小孩子家能懂什么。”

太妃笑着看我一眼,“这样灵巧的丫头你还说不好,你若嫌不好,我可要去做儿媳了。”我心中一动,果见太妃拿眼瞧着我直笑,旋即明白必是玄汾求了她来。太妃笑向太后道,“汾儿如今也大了,那天看老六那孩子都娶了侧妃,我难免动起这个心思来。汾儿不是我亲生的,我可不敢耽误了他叫顺陈太妃埋怨,是该物色起人家来了。我倒瞧着甄四小姐机灵乖巧,很不错呢。”

太后打量她片刻,呵呵一笑,“玉娆那孩子哀家也喜欢得很,如今甄家又兴旺起来,门楣既高了,来求亲的人家也不少了。前两日瑞安郡王家的老太妃来见过哀家,倒是说起瑞安郡王的年纪不小,哀家倒有心撮合跟玉娆一对呢。妹妹可不早说,我要知道你有这意思,必然也不和老太妃提了。”

德太妃闻言便有些讪讪,“我也不知太后已有心了,真是冒昧。只是瑞安郡王的封地远在青海呢。”

我心中一惊,才要说话,太后看了我一眼道:“青海是远了些,但王府里到底也金尊玉贵的,不会亏待了孩子。”她又笑,“淑妃的二妹才嫁了老六,再来一个妹妹,岂非她甄家的好姑娘全进了咱们家?有好儿也别独吞呢。等开了春,哀家再好好为汾儿留意个名门闺秀。”

德太妃闻得如此,也不好再开口,略坐了一坐便告辞了。

太后见阁中只有我,方才施施然道:“玉娆是你的妹妹,哀家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是嫁与瑞安郡王好还是平阳王好?”

我沉吟不语,只揣测太后在这件事到底已知道多少。一席冷风从半扣的朱漆棱花长窗下穿过,衔着初冬干燥冰凉的气息扑进殿中。太后的声音仿佛也沾染了干涩的凉气,“你那样聪明,应该知道皇上对你妹妹的心思。”_

仿若一卷冰浪迎头痛拍而下,我激灵灵一冷,无言以对。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自己的儿子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又何尝不知道玉娆是个好孩子。只是……”她皱纹暗生的苍迈容颜上有沉重的痛惜,“这孩子太像已经过世的纯元皇后,脾性又似初入宫时的华妃。哀家怕皇上不能自已。已经有过一个傅如吟,哀家不敢再冒险了。”

我俯身跪下,沉静道:“太后,玉娆没有要为皇上妃嫔之心,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哀家知道。哀家还知道若非玄汾对你妹妹有意,今日德太妃也不会来开口。”

“九王的确有心。”

太后起身行至窗前,望着窗外无叶片点缀的干净枝条,“正因为是九王,哀家才不允许。兄弟若为女人而起纷争,哀家断断容不得。”她的声音沉着而有力,一字一字敲在我心头,“你妹妹若在京中嫁给寻常臣子,难保皇上不会再眷恋,而瑞安郡王是皇上的从弟,他总不至于抢占弟媳。所以,眼不见为净,远嫁青海是最好的办法。”

我心中大震,急急唤道:“太后!”

“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她挽我起身,“可是,皇上不能纳玉娆。纳了她会有再蹈傅如吟之祸的可能。且如你所说玉娆无意于皇上,逼急了难保会做出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所以这件事哀家先知会你,等过了夏天瑞安郡王亲自进京时,哀家自会安排。”

我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满,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未发一言,黯然告退。

我一言不发回到宫中,急命小连子去请玉隐入宫。

玉隐匆匆到来时尚不知何事,听我细细说完,不禁蹙了眉头,“太后既有了这意思,只怕不好办。但是长姊,玉娆既与九王两情相悦,若生生隔离还嫁去青海这种不毛之地,只怕我们姐妹也终身不得相见了。”

玉娆听完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会去。”

我道:“自然知道你不肯去的。否则明年新酒酿成,你的梅馨酿还巴巴从青海送来么。”

玉隐愁眉深锁,攥着绢子道:“爹爹与母亲知道不急死才怪。先不能跟他们说呢。”

我道:“自是先不能说。此事太后还在思虑,说明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且不急。最坏的打算瑞安郡王也要等明年夏天以后才会进京。要紧的是这半年不要逼急了皇上先对玉娆开口,才好慢慢筹谋。”

我心里细细盘算着,平阳王玄汾是先皇幼子,生母顺陈太妃出身寒微,原是绣院的一名织补宫女,终先帝隆庆一朝,最高的位份亦不过是恩嫔。虽然得以进了太妃,完全是因为儿子的缘故。饶是这样,平阳王自幼也是由早薨的先头五皇子的生母庄和德太妃抚养长大的。如今甄氏一门在前朝虽然人丁凋零,但却是本朝仅次于朱氏的贵戚之家。我身为正一品的淑妃,协理六宫事务,膝下所出又是最多的,两位帝姬,一位皇子,又养着眉庄的予润。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我手中有着两位太子的人选。

顺陈太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计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平阳王自出生以来便受了生母不少连累,而庄和德太妃自己没有亲生的孩子,为了自己将来在后宫安老的日子,虽然不敢明里得罪了太后,但心里定是十分赞成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主动向太后提起。如今,只是太后那一关难过,除非……我心下一动。

如今我在深宫里,执掌着六宫事务,要见一见九王自然不会十分困难。只是太后已经知道了他与玉娆的事,我为着避嫌,也为了防着犯太后的忌讳,反而不能出面了。而且这话,必定要至亲去问才好。玄凌自然不会,岐山王虽长,却是个最怕事不过的,怎肯得罪太后。

我思来想去,如今肯帮忙又帮得上忙的,只有他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玄清我多么不愿意给你添一丁点的麻烦叫你担心我,可是总是不得不麻烦你要你扶持我。

我微微怅然了片刻,然而多少事,根本由不得我怅然,于是扶着玉隐的手起来,极轻声地道:“这件事,唯有请你和六王帮忙,另外还得去向九王问出一句准话来。”

这句准话,由清向玄汾问到了。是最让我与玉娆安心的一句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有他对玉娆如此心意,费尽心机也是值得的。

玉娆辗转听到这句话后虽然十分感动,然而未至落泪,她笑吟吟向我道:“我早知道他的心意。”

那样笃定,连我与玉隐也欣慰良多。

宫中暂无选秀之事,年下嫔妃朝见时并无新人,加之安陵容渐有失宠之势,陪伴玄凌的唯有敏妃与余容娘子最多。因而作为清河王侧妃的玉隐联络各家亲王王妃,各选了一位妙龄女子入宫,因是王府举荐,我也不便薄待,请旨之后皆封做常在。岐山王府推荐的罗氏为瑃常在,清河王府推荐的祝氏为珝常在,平阳王无妃,便由德太妃推荐了江氏为瑛常在。

三位常在入宫倒是喜事,各家王府为进宫嫔,皆是挑了妍丽多慧的女子。瑃常在擅弹月琴,瑛常在擅跳胡旋舞,珝常在尤擅昆曲,入宫后便一同住在玉屏宫中。三人一团锦绣,玄凌又喜她们新鲜可人,每每闲暇时便逗留于玉屏宫,于是三人入宫不过两月便已从才人、美人成为正六品贵人,尤以珝贵人祝氏最得恩幸。恰逢贞贵嫔缠绵已久的身子终得痊愈,玄凌欢喜之下便进了她为九嫔之一的淑容。然而六宫里议论起来,总说安陵容所得恩宠虽已大不如前,但皇上长女的生母吕昭容与皇子生母徐淑容皆在位序上排列其后,总叫人愤愤不平。

而余容娘子亦在新年时进为贵人,连封号亦不更改,人皆称“余容贵人”,领尽风骚。或许这两字的封号更看出玄凌对她的宠爱,自从那日观武台驰马之后,玄凌对赤芍的爱重日益明显,即便三美入宫,也未曾分去她几许恩宠。

玄凌新得三美,往我宫中走动自然少了些,新年中事多忙碌,后宫如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