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意 楼上黄昏(宫廷战争文、帝王攻、将军受、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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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 楼上黄昏(宫廷战争文、帝王攻、将军受、强强)-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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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此刻再多说什么,只怕也是毫无意义的了。

我站在原地,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上,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身后萧溱的气息。握了握拳,忽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而这时,程峰却已走上前来,对宇文师拱手道:“皇上,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宇文师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许道。

“昔日臣奉命带兵于六合山谷潜伏,本欲生擒兵败落逃的嗜武侯。然而独孤鸿却突然出现,对臣施以阻拦,伺机让嗜武侯离去。若非皇上率大军及时赶到,只怕将致使此战功亏一篑!”程峰恶毒地看了我一眼,幽幽道,“然过去建盛帝宅心仁厚,念及他过去功勋卓著,不欲臣将此事说出。如今,臣斗胆猜测一句,嗜武侯当年放他回来,只怕……却是做里应外合之用……”

我听闻耳边众人立刻议论纷纷,却忽然大笑起来。

“何事惹得将军如此发笑?”宇文师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过笑皇上和程将军的猜想皆有偏颇而已。”我反倒从容地朝程峰踱了几步,笑道,“程将军可曾记得,我独孤鸿当初为何被削了去了大将军名号,便连衣冠冢也被毁去之事?”

程峰看着我,并未作答,似是不解我话中之意。

“便是源自南周惠英长公主写给丞相司马洛的秘信,”我垂下眼,顿了顿道,“信中所言想必在座的各位已有耳闻,便是我被俘之后,深慕宣武帝风仪,决意为其定天下,开太平。更有甚者,不惜逼死远到和亲的隽玉公主,只为求得专宠……”

“确是如此。”宇文师挑眉道,“此事当初建盛帝并未追究,朕却是十分好奇,独孤将军,你到底可曾背叛过后殷?”

我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低头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长公主信中所言,俱是属实……”

“独孤鸿……你……”身后立刻响起萧溱的声音。

我全然不理会他,反而如若无闻一般继续朝四周环顾一番,缓缓道:“因隽玉公主之死,嗜武侯大怒,我别无他法,便只得背着他逃出宫中,重回淮北之地。”顿了顿,垂下眼笑了笑,“只是见他六合山谷临危之时,方知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哦?”宇文师看着我扬了扬眉,显然未曾料及我有此之言,过了半晌才缓缓道,“独孤鸿……如此还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其实真相如何,除我之外,却是无人再比宇文师更清楚了。但我明白,事已至此,又岂有真相可循?欲加之罪,即便是自己信口胡编的这等荒谬之言,却也足以置信,足以置人于死地了。

然而我心知,自己身上已有了除却洗不清的叛国之事外,还有另一个死穴,那便是萧溱。宇文师蓄意激怒于他,引我出面,旧事重提,加诸罪责,置我二人于不利之境,便能名正言顺地加以宰割。

我自知这一日终将到来,此刻已再无退路。在意识到宇文师目的的那刻,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保萧溱。

未免宇文师借机发挥,以隽玉之事迁罪于萧溱,索性先发制人将所有罪责揽于自身,由是不给宇文师留下任何罪责他的理由。即便知晓如此也不过权益之计,却已只得孤注一掷一番。

因为此时此刻,我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我淡淡地看着宇文师,笑道:“情之一事,本就无常理可寻。若皇上有朝一日也能亲历,也许便不会觉得如此讶异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宇文师是大BOSS,做不掉的……




第五十五回 割喉禁声

耳边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我睁开眼,看到了宇文师以及他身后的几个狱吏。

他轻轻一摆手,身后的狱吏便会意一礼,关上囚室的门退了出去。

我懒懒地靠在身后的茅草堆里,和他对视了片刻,方欲闭了眼继续睡去,却见他抬脚朝我走近了几步,低低道:“子翩,朕特意前来探望你,你对朕难道就无话可说?”

“该说的,那日我在众臣面前都已悉数承认,几日在狱中对所有罪行亦是供认不讳,”我轻哼一声,冷笑道,“到了此刻,皇上来此,却还想听到什么?”

“子翩,你着实未曾少言,”宇文师挑挑眉,轻描淡写地笑道;“那日你在下堂之前,不忘反咬程峰一口,倒让他一连几日都称病不朝呢。”

我闻言倒再度笑了笑。那日被压着走下大殿之前,我停在程峰面前,对他一笑道:“程将军,那日六合山谷内的约定,你可曾记得?”

程峰一皱眉,冷声道:“什么意思?”

我从容笑道:“程将军倒颇为健忘,那日你我不是约定好,你放嗜武侯离开,若他有朝一日夺了后殷的天下,便分你一杯羹么?”

“独孤鸿,你……你这全属凭空诬陷!”程峰一愣,气急道。

“那么以当时嗜武侯残兵败将,我孤身一人身负重伤,又如何能阻止将军?”

“这……”程峰面色微凛,一时没有应对之言。

我自然知晓,他定然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那日他被我刀剑相向加以胁迫,最终选择保命而任萧溱离开的事实。便也不待他作答,只是瞥了瞥宇文师,随后从容离开。

“我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对有些人,却并无以德报怨之心。不过,反咬归反咬,定罪与否,却实在皇上。”收回思绪,我淡淡继道,“欲加之罪,岂患无辞?若要力保,纵罪名罄竹难书,却亦能全身而退。”

“这么说,子翩既有此举,却是知晓我不欲留下此人了?”

“‘宇文师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我徐徐笑道,“韩楼曾如是说,如今看来倒真真如此,不容人抱有任何侥幸。”

宇文师面色微微沉下几分,没有接口。

“程峰出身门阀大家,若要登极称帝,自然以拉拢为上策。故他无德无能,却自恃才高,得以坐上大将军之位,便是投其所好之策。六合山谷一战,皇上实现命他埋伏待命,却另外亲自调宇文锋大军前来增援,足见对此人才资,只怕并不十分信任罢。”我顿了顿,笑道,“然皇上既已坐拥天下,朝中异己也已铲除殆尽,这大将军之位,大抵应给予匹配之人了。如何,我替皇上罗织的罪名,可足以扳下程峰?”

宇文师闻言默认半晌,却低低笑道:“子翩,你果真知我。”微微一顿,“正因如此,我才更加不能留你。”

我看着他一愣,却也只是轻笑出声。

宇文师默然半晌,却忽然道:“子翩,那日在宋州临危,你我商量对敌之策时,我在你掌中写下一个‘火’字,此事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那子翩可记得,我曾玩笑一般的说过,彼时你我倒有几分像赤壁之战时的周公瑾和诸葛孔明?”

“记得,”我看着他眼色,片刻之后忽地恍然,随即朗声笑道,“……既生瑜,何生亮么?”

宇文师看着我,目光忽然变得少有的深邃,如沉潭般窥不见底。但这种神情很快一闪而过,换做云淡风轻的笑意。

“可是公表,你却着实高估我了。”我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笑了笑,自嘲道,“若我当真如此了解你,又岂会落至如此地步?”

宇文师淡淡笑道:“不过子翩,朕以为此事会有些曲折,但你却将所有罪责揽于自身,倒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此身已几近油尽灯枯,”我晃了晃手脚间的镣铐,笑道,“既然皇上定不会放过我,与其屈打成招,倒不如自己认罪,还省去些皮肉之苦。”

“子翩,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此举,不过为了保住萧溱么?”宇文师顿了顿忽然道。

“那么皇上肯保住他么,”我恢复了对他的称谓,与他对视道,“赌上你我十几载的交情,赌上我独孤鸿这苟延残喘的半条性命?”

“子翩,朕很好奇,他究竟为何值得你如此?只因那招降于你的不杀之恩?”宇文师看着我微微眯起眼,忽然挑眉道。

“此事我若真能说出道理来,大概也不会这般固执到不知悔改了罢。”我低头笑了笑,片刻后,再度对上他的目光定定地重复道,“如何,保他不死?”

宇文师微微扬眉,笑道:“子翩,你何以如此信我?”

我笑道:“正如皇上曾经所言,知你者,乃我独孤鸿么?”

宇文师面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几分,甚至略显几分阴沉,道:“好,子翩,朕答应你,若他不行谋逆之事,朕自然不会动他。”顿了顿,嘴角忽地挑起一丝笑意,“不过,在此之前,朕却需要从你身上取走一样东西,才能确保无虞。”

我未作停顿,反是淡淡笑道:“皇上,独孤鸿这条命已在你手中,还有什么值得吝惜?”

“子翩果真爽快,”宇文师略略一扬眉,笑道,“既如此,朕自然不会食言。”

*****

数日后,我被压至刑堂之上,亲耳听闻了对自己种种罪行最后的审判。

除却叛国投敌,延误战情等我那日话中所认之罪外,罪状之中倒还多出了许多其他内容,将为战之中大大小小的败仗,亦是悉数归罪于我。

故三日之后,于腰斩于东市。

我跪在堂下默然地听着,可以感受到周围或鄙夷或叹息的目光。倒是异常平静笑了笑,总归是一死,多些或者少些罪名,已经无足重轻了。

未作任何反抗,就被狱吏过来按住手画了押,之后便很快被带回了囚室中。算起来,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但这一炷香的时间,却已对我的生死做了最终判决。

待狱吏关上了门离开之后,我慢慢地走回铺着茅草的阴冷墙角。那里因为我一连数日的靠卧,已经显出几分轮廓来。

不远处的墙边放着一碗水,是昨日便送进来放在那里的。

我近乎发呆一般地盯着碗里微微荡起的涟漪,却突然被喉间一阵痛痒打断。低头实在压抑不住地咳了出来,立刻觉得喉间一团火开始肆意灼烧。

手有几分颤抖地伸过去,想要拿起那碗,但触到碗璧时却又顿了顿。正在这时,囚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我本能地收回手,循声望去,却看到了我最不愿看到的人。

萧溱依旧一身素淡的袍子,几日不见,气色看来已比之前好上许多。宇文师并未对他多加刁难,反而准他前来探视,可见确有践诺。

看见他的那一瞬,不由微微愣在原处,因为事已至此,我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但很快却也径自笑了笑,转过身子,平靠在墙边,淡淡地看着他。

萧溱没有说话,定定地立在远处俯视着,一直待到狱卒关门退出之后,亦没有挪动分毫。

即便背光着光,教我看不清他眉目间的神情。但那一刻,我胸中无由泛起一阵感慨,蓦地就记起有几分相似的一幕来。

那时我受周逸材胁迫,行刺萧溱不成被打入狱,却仍是遭人暗算,酷刑加身。一心以为是萧溱恼羞成怒所下毒手,即使遍体鳞伤在他面前却依旧强作无事,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任何弱态来。

而如今,依旧是我在狱中,他来探视。然而,人事变迁沧海桑田之后,行至死途,却再无来路可循。

此番加诸于身的,不是酷刑,却是死刑了。我也再无必要,在他面前做任何逞强之举了。

我和他定定地对视着,努力地保持着面上从容无谓的微笑,却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不知这般过了多久,萧溱终于迈出步子走到我门前,缓缓地蹲在下。身子。在我真正看清他的神情之前,倾身过来用力地抱住我。

就像那时他在牢狱中发现我身受重伤一般,只是这一次,力道大到让我都有几分始料不及。

虽然此身并未受到任何皮肉创伤,此番却亦是不愿挪动分毫。只觉得他这一抱之中,似是多了往昔不容置疑的霸气。

大抵是一霎间回忆太多,倒有些恍惚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想开口对他调侃一句“如此力道,看来恢复得着实不错”,但张口之后,嘴边的话却只是化作解嘲的一笑。

“独孤鸿,你那供认不讳的罪行已经传遍了朝廷内外,”似是听到了我的动静,萧溱片刻之后低低道,“你就……那么想死么?”

我微微一愣,却没有作答。或许过去,当我还年轻气盛,不可一世之时,确是如此的。渴望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壮烈,只因那是每个将士都引以为傲的事。而如今,与世沉浮间,我却早已失掉了那种资格,已不知,碌碌无为的残生,究竟有何意义。

打从回到后殷之时我心中已然明白,自己兔死狗烹的结局已是在所难免。然而宇文师虽利用萧溱牵制于我,但萧溱于他,实则不过一颗无足重轻的弃子。杀之无妨,留之亦可。

但对我而言确是全部的赌注。

我深知,那日堂上,若我不揽过全部罪责,自己面对的,也许是无止尽的皮肉之苦和屈打成招。但更多的,却应是继续对萧溱施压。

也许如那日程峰所为,也许更甚之。这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所以我所能做的,便只有顺其意,将所有罪责揽于自身,心甘情愿地跳入他所铺设的陷阱之中。

却也不过一赌,赌他信守承诺,保住萧溱。

我忽然发现,自己同宇文师,大抵真如他所形容的那样,有如诸葛孔明同周公瑾一般。虽知己知彼,进一步则心心相惜,退一步,则水火不容。

思绪有几分飘忽,忽地感到萧溱抱住我双臂愈发用力了些,方才回过神来。

“你可知,宇文师是如何告知我来此的么?”萧溱的气息在我脖颈处微微喷薄,声音低到也许只有我能听清,“他派人传话说,今日,乃是见你的最后一面……”

我感到他微微耸动的肩头,心口突然狠狠一阵抽痛。

“你那日堂上为何会认下所有罪状,其中缘由我已知晓……”萧溱紧贴着我,声音有些模糊,“宇文师已下令提升我为平武公,他说,此不过是源自独孤鸿如此配合的奖赏……”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却听萧溱继续一字一句道:“……可是独孤鸿,用性命这般换我残生安稳,你以为,我会安然接受么?你以为……你若当真这般死了,我还会独活么……”

心头猛然收紧。我从未想过以萧溱之性,有一日会说出这般生死与共的话来。便纵是我,也不会如此。

可是……我猛然一愣,发现我却着实做出了这般以己之命保萧溱的举动。我又几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人,不计较得失利益,近乎本能地做出这番决定?

原来一直以来,阻隔在我和萧溱之间,各自心中的那分执念,早已悄无声息地褪去。英雄末路,家国灭亡,各自所坚持的信仰早已轰然倒塌,所能坚守的,除了彼此,已是再无其他。

只是,若是如此,我之所为岂非都付诸东流?不,若要二选其一,我宁肯让他独活,也不愿一同死去。

我蓦地推开他,意欲打断他此言。然而对上他的目光之后,整个人却霎然愣住。

萧溱看着我的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深邃而沉静。只是,眼中却有两行痕迹,顺着面颊一直延伸至下颚。

我抓着他的手一抖,脑中忽地就一片空白。

即便是自知命不久矣,自己也一直尽力保持着平静如常。然而在看见萧溱因我流泪的那一刻,一直沉在心底的所有感觉,却仿若被一下子掀开一般,蓦地腾起阵阵无法自抑酸楚。

我咬住牙死死,然而没过多久,胸中一阵气旋翻涌,一口气没压住,重重地咳了出来。

一发不可收拾。我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抓住萧溱的衣襟,无法间断的咳嗽让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

“独孤鸿,你怎么回事?”萧溱反手抓住我,但却不能止住我的咳嗽。

我强忍住喉间灼烧般的疼痛,只觉得那火辣辣的感觉几乎要湮没所有呼吸。我努力地平复下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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