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称的兵马进了清河地界,一路前来,见士达不遣手下兵马前来迎敌,倒觉有些奇异。统军甘起鹏道:"士达不要有计,故不遣一卒迎敌。此去却须谨慎,不要中了他的狡计。军师生前不是说过的,士达寨中有了谋士相助,便是这次的刺死军师,也许是谋士的计儿。"金称愤愤的道:"不知那个谋士,姓甚名谁,若得擒住了他,碎尸万段,方才泄我心头的愤气。"
当下又命先锋齐国治,一路留心提防。哪知直逼到清河寨面前,始终没有敌军迎敌。金称笑对起鹏道:"那个谋士的才智,谅也有限,因此高士达只得据寨固守了!"起鹏道:"还是留神为要。"金称点头称是。先锋齐国治已是率众攻寨,无奈山上滚木石炮,灰瓶飞箭,像雨点般落下,休想近得。国
治传命停攻,到大帐前禀报金称,金称召众将入帐商议。统军冯超武道:"我军倾众来攻,利在速战,彼今固守相拒,多延了时间,若后方有变,倒也可虑。"甘起鹏骇然道:"他们不要探知了后防空虚,竟绕道去袭东村。"金称听了,觉得甚是,便点头道:"虽有我弟留在东村,只是新受箭伤,有敌也难抵挡。即烦甘将军和了冯将军,拨领三千轻骑,赶速驰回东村,小心防守。"起鹏和超武奉命而去。驰抵东村村口,已是黄昏,起鹏对超武道:"愚与将军不如分兵一半,在村口左右埋伏,敌军不来便是,若要来时,突然出击。定使他片甲不回!"超武鼓掌称善,便依计分兵,暗自埋伏。
到了二更,刘黑闼率着一千骁卒,绕道后山小路,来袭东村。只道村中无备,哪知才到村口,伏兵突起,将黑闼的一队人马,冲作了三段,黑闼好不慌急,再也不敢恋战,拨马便逃。河曲兵却乘胜追击,直将一千清河兵,杀得没多几个,只剩五六骑,保护了黑闼,逃回清河寨。黑闼含了满面羞惭,去见士达道:"张金称果然了得,早已埋伏了兵马,在村口等候,小弟不察,又着了他的道儿,杀得大败了逃回。"士达见用计不成,反中了敌人埋伏,损失了一千骁骑,又急又恨,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命黑闼回帐休息。一面传命前寨兵将,用心防守。
金称那面,也已得了飞骑捷报。甘、冯两将,计破了袭军,金称好不喜欢,传命重赏二将,仍属留守东村。一宵已过,到了天明,金称率兵奋攻,喊声动地,势甚锐利。只是清河寨防御得法,急切难攻。一连数日,任凭金称骁勇,终是攻不下山寨。这天金称正在大帐里面,和众将聚议怎样破敌的策儿,急接到东村飞骑警报,道太仆杨义臣统兵出发以来,河北一路的英雄,被他攻破不少,声势甚是浩大。如今劲旅在后,士达屡经我军杀败,已是作了惊弓之鸟,不足虑他。大王急宜还援河曲,不要失了根据的重地。金称便命回兵,整队退去。又恐士达出兵追击,即命齐国治、方振才一同断后,河曲兵向后渐退。
早有清河细作报知了高士达,士达好生奇异。即问刘黑闼道:"金称独自解围,不战而退,可是诱我追击?"黑闼道:"断后有将,退行不速,必非诱敌,定是后路生变,不得不回了。"士达道:"既然如此,我们可趁此追击一程了。"黑闼道:"彼已有备,不生效力,还是急遣细作,快到河曲探听,且待得了实情,再作计较。"士达遂命细作往探,待到河曲兵退还,清河寨也松了防守。
那个张金称回到东村,义臣的前队,已是到了河曲。先锋大将施神通,却有万夫不当的神勇,善使一柄金背大刀,率兵到了河曲寨前,即出马搦战。
金称命甘起鹏迎敌,起鹏虽是骁勇,终不敌神通的勇猛,不到二十个回合,便即败下。齐国治一马当先,抡动丈八矛,向神通分心便刺,神通起刀一架,将国治的长矛,豁了个大开门,险些失手。神通回手一刀,国治急忙躲避,肩上早带去了片肉。国治伏马逃回,神通率兵追击,金称急和众将抵住。混杀了一阵,神通方始收兵,金称检点兵马,死伤了一千余名,好生纳闷。
到了明天早上,神通又来讨战。这时,张金发的箭伤,已是痊愈。闻知神通勇猛,他便跨马持锤驰到阵前和神通交手。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个人一来一往,战了百数十个回合,兀是胜败不分。把两面的军将,都瞧得呆了。只见他们两个刀光锤影,混作一团,越战越猛,各不示弱。直战到午刻相近,坐骑疲了,方始回马。饱餐了一顿,休息片刻,又临阵交战。战了多时,依旧不分胜负。这时杨义臣的大队已到,义臣控骑观战,瞧了片刻,即命鸣锣收军。
神通勒马回营,入帐见了义臣,报明两天的经过。义臣点头道:"贼将骁勇,势也不弱,本帅不愿多伤兵马。现已思得了鹬蚌相争的计儿,坐收渔翁利益。"众将一起问道:"元帅有何妙计?"义臣道:"闻金称和那清河寨的高士达不睦,本帅只须佯许金称,令其杀败了高士达,即收抚其众。金称若能顺从,得将士达杀败,本帅当诱杀金称,降其余众。若金称反被士达所败,本帅便收了余众,再击士达。也许金称不愿收抚,则诱士达出兵,袭击金称。金称前后受敌,敌后必溃散。我军再击士达好了!"众将齐声称善。
当下义臣修书一函,命人送至金称寨中。金称拆视了义臣书信,即与众将商议道:"杨义臣来书招抚,以杀败高士达为条件,当怎生答复?"方振才道:"义臣兵势浩大,神通骁勇善战。河曲弹丸的地位,实不足和他抵抗,还是趁此机会,受了招抚,攻破那高士达,原是不难。"金称点头称是。忽有一将在旁冷笑。金称瞧时,却是甘起鹏,便即问他道:"甘将军何故发笑?"
起鹏道:"杨义臣一路行军,只闻收人余众,未闻招抚一将。今知我们与士达不睦,乃用借刀杀人的计儿,先命我们攻破清河寨,不论谁胜谁败,和义臣都是有利,于我们却未必得益呢!"金称点头道:"若依了甘将军的话儿,只能拒绝招抚了。"当下即对来使道:"上复杨元帅,他的盛情不敢拜受。"
使者复命义臣。义臣笑顾众将道:"金称倒也狡猾。"说着,又修了一书,命使者送至清河寨,使者奉命前往,入寨见了高士达,即将书信呈上。士达阅毕,命使者出帐暂候,即和四个结义兄弟道:"杨义臣刻有来使至此,约我夹击张金称,这是绝好的报仇机会,自当相允义臣,不知四位贤弟意下如何?"赵大通道:"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刘黑闼道:"以杨义臣的兵力,破一张金称,不患不足,他却命我夹击金称,谅知我们和金称有仇。义臣既欲保全实力,复欲速破金称,故命我们夹击,使金称速败。只是金称败之,义臣的兵马,却要来攻我们了。"士达道:"这又何故?"黑闼道:"那是必然的理。义臣决难收容我们的。以小弟看来,还是置诸不理,尽让他和金称对峙交战,金称被逼,必抵死与战,义臣即能破之,亦必大丧兵马,我们却不妨奇兵突出,将他杀败,也是不难。"士达摇首道:"义臣即约我们夹击金称,决不负我。"便径自修书复允,命来使持回,正是:只图报复深仇计,忘却唇亡齿舌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平双雄削柄滋乱贼 施绝计飞箭伤大将
话说高士达复允杨义臣,义臣甚是欢喜。专待士达兵到,会同夹击。士达到了隔日,便留下刘黑闼镇守清河寨。他和赵大通、徐元茂、曹汝成率了二万军马,直向河曲东村进发。早有金称细作,报知了金称。金称闻知了这个消息,忙和众将商议。甘起鹏道:"士达匹夫,定是受了义臣的说词,前来夹击我们了。若待士达兵到,我军前后受敌,怎能抵得?依末将看来,河曲天险可守,不如趁那士达没到的时候,可乘夜袭了饶阳。饶阳易守难攻,进退便捷。却胜河曲百倍。"方振才道:"此计未免太险,万一饶阳有备,袭不到手,岂不变作了进退两难!"金称点头道:"方将军的话儿甚是,不如甘将军和了冯将军,拨领五千军马,守住了村口,不让士达前进。"甘起鹏只得和了冯超武两个往守村口。
待到士达兵到东村,见有敌军守住村口,即麾众猛攻。甘、冯两将,只有五千兵马。士达却有众二万人。任凭甘、冯二人骁勇,究是寡不敌众,遂失守了村口,率众退逃。士达乘势追击,紧紧不舍。金称已是闻知了败讯,急命张金发前来接应,才将士达的追兵挡住。这时杨义臣也已接到了士达的通知,知道士达的兵马,已是出发在途,便也整顿了全军,准备大举进击。
这天又得士达密使来告,方知士达已是进了东村,约他明天晚上的初更夹击金称,义臣自然复允,打发了来使。待到那天初更,义臣和士达的兵马,齐向金称攻击,杀得河曲兵哭喊连天,没路奔逃。张金称和了他的兄弟金发,一同向北而走,恰巧撞着施神通拦住了去路。金发心慌意乱,不免锤法稍松,神通大喝一声,劈死了金发。金称再要逃时,休想能够,也给神通杀死。这时金称手下的大将齐国治、方振才、施大猛、冯超武、甘起鹏,只有冯、甘两个,带了三千兵马,逃出了东村。后来归附了窦建德。其余的众将,都不免身亡。
一仗成功,扫平了张金称。待到停战,已是天明。义臣命人相请士达,到他营中会晤。士达便欲前往,徐元茂道:"不知义臣可有歹意?"士达道:"彼为三军主将,怎能负人,谅无恶念发生。"曹汝成和赵大通道:"我们可随了大哥同往。"士达大喜道:"这倒使得。"即命徐元茂留在营中镇守,他们三个便随了来使,到那义臣大帐,两旁突然拥出了数十个壮丁,将他们三人擒住,士达方知中了他们的狡计,不禁破口大骂。义臣即命推出帐外斩首。可怜三人,片刻之间,已是身首分离。义臣即命将三人首级尸身,送到士达营前,给他的兵丁瞧看,招他们归附了官兵。当下三人的尸身首级,到了清河兵营前。
早有人报知了徐元茂。元茂听说三人被害,险些晕了过去,赶忙抢回了三人的尸身首级,火速回到山寨。刘黑闼、高玉仙和山上众兵,俱皆失声痛哭,玉仙更是晕去了数次。当下刘、徐二人将三人的尸身收殓,一切不必细表。到了明天,里面的使女,出报玉仙已是自缢身死。众人又感伤了一阵,也将她盛殓入棺。一切告终,刘黑闼对徐元茂道:"大哥不听你我的良言,身遭惨死。如今山寨的兵力,虽是未见减少,只是那个杨义臣,未必不来攻击我们。不如弃了此处,率众投奔高鸡泊窦大哥。二哥的意下如何?"元茂道:"正与我意相合。"遂传谕寨众,众皆愿从。即收拾一切,不须细表,径到了高鸡泊。
建德听说士达等惨死,不免放声痛哭了一回,在寨中设灵致祭。线娘伤已痊愈,只是尚未复原。闻知玉仙自缢身亡,也觉伤心万分。过了几天,建德将清河寨的众人,分插舒齐,高鸡泊的兵力,已是有了六七万。建德率众袭得了饶阳,作为根据的所在,声势越发盛了。建德又能倾身待人,和士卒共甘苦。因此,人争相附,愿为效死。
且说杨义臣扫平了张金称,计除了高士达,便上表奏知炀帝。这时炀帝已是到了江都,阅了义臣的表章,中有破降河北贼数十万的语,炀帝甚是骇异。对内史郎虞世基道:"朕怎的一些也不知,河北盗贼,竟有这么许多?"
原来虞世基深知朕帝恶闻盗贼的消息,所以诸将若有败亡,上表求救的,世基都不使上闻,有时竟杖责告警来使,说他谎报,因此炀帝总是不知。此刻世基见炀帝问他,他便答道:"小盗虽是众多,却不足为虑,义臣收降贼众,竟至数十万,若令久在外面,一旦有变,倒是国家的大患呢!"炀帝原是忌刻成性,听了世基的话儿,不禁点头道:"卿言有理,朕当解除义臣的兵柄,免生后患。"世基欢然道:"圣上明见万里了。"炀帝遂下诏召还义臣,并命他遣散麾下士卒。于是数十万士卒,又四散附贼,贼势复炽了。义臣的前功,遂皆尽弃,浩叹而归。
这时瓦岗寨上的李密,见兵精粮足,按不下一片雄心,跃跃思动。他知翟让最信军师于雄的话儿,密和于雄结了深交,令说让出图中原。这天于雄对翟让道:"公若自立,恐未必即能成事,若依了蒲山公的话儿,先取荥阳,依次进取,更立蒲山公为王,事无不成的理。"让笑道:"蒲山公果得为王,何必前来依我?"雄答道:"将军翟姓,翟的字意,当解为泽,蒲非泽不生。
因此来依将军,共图大事。"让听了于雄的话儿,觉得甚是,遂依了李密的前议,发了兵将,夺取荥阳诸县。
荥阳通守杨庆,懦弱无能,见翟让势甚,急向炀帝告急。炀帝接报,即命湖南讨捕大使张须陀为荥阳通守,使讨翟让。须陀乃是能征惯战的一个骁将,历破卢明月等贼师。手下更有两员大将,一为罗士信,一为秦琼,表字叔宝。山东历城人氏。乃祖即是北齐领军大将旭,旭子彝,也为北齐武卫大将军。彝战死沙场,其妻宁氏抚子长成,却练得一身好武艺,善使一对黄金锏,真是十分了得。后来佐唐受命,绘像在凌烟阁上,彪勋千古,却为一个大人物。此时尚在须陀手下,作位心腹将领。因此须陀到了荥阳,率兵和翟让交战,让连战皆北,不禁逡巡欲遁。李密神色自若的道:"张须陀有勇无谋,不足深惧,且兵又连胜,骄气正盛。自古骄者必败,密当略施小计,即足破他。公也不必担忧,且列阵相待,密须安排去了。"说着便走。让无可奈何,只得列了阵势,候那须陀杀来。
不到半个时辰,须陀已是率兵到来,见让列阵相待,即直前搏击。翟让的兵马,见了须陀,早皆恐惧,宛似惊弓之鸟,哪里还支撑得住,纷纷向后逃退。须陀驱兵穷追,追了十多余里,过了一大林,林内一声炮响,冲出了两支主力军,左为单雄信,右为王伯当,两路合围,将须陀包在核心。翟让也回兵助战。这时须陀的后队,由罗士信、秦叔宝两个统领,尚未到来,须陀一个人在重围里面,左冲右突,奋不可当。单雄信、王伯当两个,一槊一枪,还是抵不住须陀。李密立在高阜上面,见须陀这般神勇,恐被他突围而去。急命一千名弓弩手,张弓引矢,围了须陀四面注射,箭如飞蝗。任凭须陀骁勇,终难招架,遂叫隋朝一员勇将竟堕入李密狡计,中箭身亡。待到秦叔宝和罗士信率了后队来援,已是不及。秦、罗二将,也被困入重围。
秦叔宝正在冲突的时候,忽有一将,手执宣花大斧,骑了匹乌云马,喝住了众兵,向叔宝呼道:"秦贤弟别来无恙!"叔宝凝神瞧视,乃是儿时邻居的小友程咬金,便答道:"原来是程大哥,可是来相救小弟?"咬金道:"天子无道,百姓乱离,隋室江山,眼见即得覆灭,须陀今天又阵亡,贤弟尚须早自为计,当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蒲山公英明异质,合应预谶,正是李氏当兴。贤弟不如依附了蒲山公,强似助了昏君作恶,岂不甚好?"
叔宝见须陀已死,自身无处投奔,听了咬金的话儿,便翻身下马道:"还请大哥引见蒲山公。"咬金见叔宝允了。甚是有兴,也急行下马和叔宝携手同行,入了李密帐中。叔宝扑翻虎躯,跪地下拜,咬金大声道:"此为故人秦叔宝,特来依公。"密慌忙答礼道:"久慕将军大名,今得来归,真是密的大幸了。"叔宝又去说降了罗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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