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都是扮做成功的。"雅云道:"妾只不解,他们在水中出没自由,难道不怕淹死?"炀帝笑道:"一来他们练习纯熟的本领,深通水性。
二则穿在身上的都能避得水浸,那便不妨了。"锣鸣鼓响,水上又出现了好戏,却是水族出会。龟、鼋、虾、蟹、龙、蛇,各式鱼儿,都是效了人立,露出半身,各执仪仗,在水中行走。最妙的,却是神龟负山,幻人喷火,真是千变万化,备极精工。
待到依次奏技完毕,已是过了子夜,裴缊又率领了那般乐户告退。炀帝对裴缊奖语了一番。特下勅饬令河南京兆两尹,给那般乐户赶制锦衣,须在年内完成,以备元旦穿着。两尹接了上谕,赶忙制办。两京的彩缎,搜括一空,也可见所制的浩费了。炀帝又自制艳丽的歌词,令乐正白志通,凑逾新声,按曲度腔,最为着名的有《望江南》八阕,分咏湖上八景,却也谱入了歌曲。那八阕词儿,待小子序录在下面。第一是《湖上月》云:湖上月,偏列照仙家。水侵寒光铺枕簟,浪摇晴影走金蛇,偏欲泛灵槎。光景好,轻彩望中斜。清露冷侵银光影,西风吹落桂花枝,开宴思无涯。
第二阕是《湖上柳》云:
湖上柳,烟里不胜摧。宿露洗开明媚眼,东风摇动好花枝,烟雨更相宜。环曲岸,阴伏画桥低。线拂行人春晚后,絮飞晴雪暖风时,幽意更依依。
第三阕便是咏的《湖上雪》云:
湖上雪,风急坠还多。轻片有时敲竹户,素华无韵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远,天地色相和。仰面莫思梁苑赋,朝来且听玉人歌,不醉拟如何。
第四阕词儿,咏的是《湖上草》云:湖上草,碧翠浪涌津。修带不为歌舞缓,浓铺堪作醉人茵,无意衬香衾。晴霁后,颜色一般新。游子不归生满地,佳人远意寄青春,留咏卒难伸。
第五阕词儿,却是咏的《湖上花》云: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匀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开烂漫,插鬓若相遮。水殿春寒幽冷艳,玉轩晴照暧添华,清赏思何赊。
第六阕词儿,咏的《湖上女》云: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漫频频。轩内好,嬉戏下龙津。玉管朱弦闻静夜,踏青斗草事青春,玉辇从群真。
第七阕词儿,却是咏的《湖上酒》云: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清声银甲暖,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春殿晚,仙艳奉杯盘。湖上风光真可爱,醉乡天地就正宽,帝主正清安。
末一阕词儿,便是咏的《湖上水》云:湖上水,流绕禁园中,斜日缓摇清翠动,落花香暧众纹红,萍末起清风。闲纵目,鱼跃小莲东。泛泛轻摇兰棹稳,沉沉寒影上仙宫,远意更重重。
这八阕词儿,在当年倒也诵传一时的,一经乐正白志通谱入了管弦,分成波折,抑扬顿挫的歌出,更觉旖旎风流了。这件事儿,却有个先朝老臣,独不赞成这种散乐,便是那个故相高颎,便奏言弃本逐末,有碍盛治。炀帝哪里肯纳谏,颎却私语李懿道:"从前周的天元,也为了好乐亡国。殷鉴尚是不远,怎又效尤。"哪知这几句话儿,却给炀帝知道了,便暗记在心,缓图发作。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已是到了大业三年。启民可汗来贺元日。
炀帝命大陈文物,铺张甚厉,内外鼓吹。启民可汗突利,入朝拜谒,炀帝赐他旁坐。原来那个突利,还是隋主杨坚在日,将宗女安义公主,赏与突利。
后来安义公主死了,又将宗女义成公主,嫁与突利。且辟夏、胜两州间的旷地,使得畜牧。后又徙置五原,封为启民可汗。启民可汗感恩不止,便心服
隋廷。如今虽是炀帝在位,启民也不敢有二。这时启民见了衣冠文物。心中甚是艳羡,东张西望,颇爱汉宫威仪,意欲请袭冠带,又不敢急切面陈。待至退入客馆,和其下商议妥当,方上了一道表章,请袭衣冠,哪知炀帝不准。
启民好生纳闷,后知宇文述深得炀帝宠任,即厚礼卑辞,往谒宇文述,恳述代为设法。述受了启民的厚礼,真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便命启民再上表章请袭,述当乘机进言。启民大喜,称谢而归。遂修进表,二次上呈,炀帝览表,仍欲不准,宇文述急进言道:"单于亦知解辫,遵服王化,正见古今的盛治,圣上怎反不准?!"炀帝只爱谀言,听了宇文述的话儿,甚以为是,始即准了启民,令袭冠带。炀帝且语牛弘道:"日今衣冠大备,单于也知道心意,自愿解辫岂不快人。"牛弘自是道贺。炀帝大喜道:"这也是卿等的功劳。"牛弘当然谦让。炀帝却命内侍取帛百匹赐与牛弘,弘谢恩而退。
这天晚上,炀帝召启民入了西苑,赐宴在精翠池边的引凤亭里面,百戏杂陈,笙簧并奏,把启民可汗瞧得目弦心惊。宴毕,炀帝又赏赐甚厚,启民越发心欢。住了数天,始辞行请回,启民可汗在辞行的时候,请炀帝车驾北巡。这一语正中炀帝心怀,便即谕允,启民欢然而归。
炀帝一连几月,和启民宴饮游乐,却冷落了西苑中的十六苑夫人。这时将近元宵了,清修苑的秦夫人,提议制灯悬挂,庆祝元宵,那般年轻好动的夫人美人们没有一个反对的。秦夫人道:"只是每人先须认定各制一只什么灯儿,免得有了雷同。"众人都道不错,当下-一认真,便各自忙着制造,争奇斗巧,各肆灵机。有几个竟连茶饭,也没有心情吃喝。炀帝那天走入西苑,向各苑中游去,见她们没有一个不是剪绢削竹,施彩添色。炀帝不免动问,知了也甚欢喜,他原是最爱热闹,忽的一个念儿,便传谕显仁宫的妃嫔宫女,也一起制灯,显仁宫的众人,便也忙碌起来。待到元宵那一晚,灯彩自显仁宫起挂,在接通西苑的御道上,也是密密层层,直接到了西苑。西苑里头更是不说了,十六苑的苑里苑外,全是照耀得如同白昼。北海中的蓬莱、方丈、瀛州三神山,满山悬了灯儿。远远望去,宛似三座灯山,浮在海面,照耀得半天通明。亭台楼榭,也点缀得十分动人。炀帝和了萧皇后,自显仁宫同乘了宝辇,在御道上前进,沿路只见夹道绿杨里面的灯儿,高高下下,参差不一。直到西苑,炀帝和萧皇后下辇入苑。十六苑的夫人美人,早已在苑门等候,便一齐上面接驾。炀帝便命设宴广明殿,又召到了后宫妃嫔和从前高祖的嫔御及皇孙燕王倓、梁公萧钜、千牛(官名)左右宇文皛,竟是不分男女,同列一席。正是:履舄交错混形迹,荒淫礼仪早沦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化莲成鸟幻术侮人 借鸡替祸符法通灵
话说炀帝在广明殿上,设筵庆祝元宵,将高祖嫔御,与皇孙倓等,同列一席。自与萧皇后、十六苑夫人、袁紫烟、袁宝儿、妥娘等一席。却已异想天开,另召僧人玄化、道士黄若虚、女尼志缘、方士安伽陀。这四个人,都是善于逢迎,甚得炀帝心欢,又各善小术,能作巫咒等事。炀帝命他们和宫女同席,真也可笑。一时笙歌四座,艳舞当筵。那般幸臣酒入欢肠,便向同席的妇女,肆行笑谑,毫不忌惮。炀帝也不加罪,一任他们目挑眉语,扯袖勾莲,只顾和了十六苑夫人等欢饮,作了许多丑态。
饮至中间,道士黄若虚离座道:"小道当略施小术,博圣上一笑。"炀帝便命停止歌舞,瞧若虚施术。只见若虚向空中拂袖了一回,即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大桃,献与炀帝道:"祝圣上福寿!"炀帝大喜,赐酒一杯,若虚接酒饮尽,将空杯向空中一掷,便失所在。众人正在称奇,忽见一只小鸟,飞入了殿中,若虚向小鸟手儿一招,小鸟便飞入若虚掌心。转眼之间,变成了先前的那只杯儿,呈还了炀帝。瞧得夫人美人们,一个个称奇道异。若虚眉头一皱,微露笑容,即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猛的喝道:"还不变来!"
突见数十只五颜六色的小鸟,毛片甚是美丽,从席前飞出,在空中飞舞,飞到了妇女的座前,却纷纷落下,变成了一只只的绣鞋儿。妇女们仔细认时,都是各人脚上的鞋儿,方始觉得脚上的弓鞋,都已剩下了一只。急抢来穿上,一个个粉脸通红。在殿上饮酒的妇女除了萧皇后,其余的人,都受了捉弄,便连十六苑夫人,也是在内,炀帝连声称快。十六苑夫人,却一齐发了娇嗔,秦夫人首先正色对炀帝道:"若虚擅施幻术,戏侮妾等,望圣上从速将他严惩,以儆妖人!"黄雅云也愤愤的道:"幻术的游戏,原是很多,何必定欲将人脚上的鞋儿,供他玩弄,太放肆了!"
若虚见夫人们动了娇怒,自知闯了祸儿,赶忙俯伏在地,口称知罪。炀帝笑道:"幻术小戏,原是无妨,你可入席饮酒,下次不能再将夫人们取笑!"
若虚见炀帝并不动怒,忙叩首谢恩,得意洋洋的回到原席。各夫人见炀帝不将若虚加罪,一个个芳心暗怒,刘云芬笑看了若虚一眼,便离座起告如厕,各夫人也不在意。
歇了好一会工夫,云芬始行入座,见若虚正在饮得开怀,云芬举起右手,向着若虚一指,左手的拳儿一放,娇喝一声道:"大胆妖道,还不与我献丑!"
突见若虚翻身栽倒,就地几滚,变作了一头猪身人首的怪物。云芬始向炀帝告罪道:"若虚侮弄妾等,贱妾也略施小术,使他难堪,还望圣上见恕!"
这时一般妇女们,一个个喜上眉梢。黄雅云抢先笑道:"若不是刘夫人将他捉弄,妾的肚子,早晚要气破了!"炀帝笑道:"如今卿等的愤也泄了,他的丑态,也已够瞧,刘夫人可瞧在朕的面子上,饶恕了他罢,仍让他回复人身。"云芬笑道:"妾也早知圣上要替他求情的。"说着便在怀中取出了一符,在手中一扬道:"圣上只是还须诫他,往后不得恃术侮人。若敢再犯,便须严惩!贱妾须待他罚了誓儿,永不再犯,方能焚化这道解符。"炀帝道:"谅他再也不敢的了。夫人快些焚符,何必定须叫他罚誓。"云芬不依道:"圣上道他不敢,贱妾却还怕他暗算。要是他不愿罚誓,贱妾便不能恕他。"
炀帝只得令那变身的若虚,罚个誓儿。若虚含了一包泪儿道:"小道再也不敢无礼了,如有再犯,当受雷火烧身!"云芬才一笑焚符,转眼之间,若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依旧回复了原身。他再无颜入席,含了满面羞惭,向炀帝告辞。炀帝也知他难堪,便不加挽留,任他自去。秦夫人笑对云芬道:"幸得夫人法力,驱逐了这个恶道。"炀帝也笑对云芬道:"朕但知夫人善于画符捉鬼,哪知还会弄人?"云芬道:"符法本是甚多,原不止捉鬼一门。
贱妾只因若虚无礼,方敢将他戏弄一番,却也不能无故弄人的。"炀帝点头称善。
本来那个僧人玄化,先前见若虚施弄幻术,博得炀帝欢喜,他觉得技痒,也想卖弄他的本领,如今见若虚出丑丢脸,吓得也缩了脖子,只顾喝酒,再也不敢卖弄他的本领了。方士安伽陀本和若虚不洽,见若虚受了云芬的捉弄,好不欣慰。后见若虚怀惭而退,临去的时候,向云芬瞧了一眼,目露凶光,不禁替云芬担心,恐被若虚暗算,这事除了自己替他留意,更无别策了。当下向炀帝称醉告退,径去暗察若虚。哪知席上的女尼志缘,也已瞧见了若虚的情景。她素知若虚的为人,气性甚是狭小,又是阴毒残忍,他虽罚了誓语,决不甘休,定须向云芬寻仇。暗思这件事儿,待我通知云芬,嘱她先事防备。
志缘便离座至云芬身后道:"有语奉告,请夫人离席。"云芬含疑起立,随了志缘,走入殿后。志缘即将若虚须防的话儿.告知了她。她笑道:"贱妾原不十分放胆,自当设法防他,多谢师父关怀!"两人说毕,重行回到前殿,各归己席,炀帝也不动问。
秦夫人原和云芬并坐,便暗暗问云芬道:"那个女尼,鬼鬼祟祟的唤夫人作甚?"云芬即说给她听了。秦夫人的胆子甚小,慌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日子正长,怎能刻刻提防,真要累死人了。"云芬笑道:"他不生歹心便罢,若敢向妾寻仇,管教他死无葬身的所在!"秦夫人摇头道:"你别胆大,自恃会些符术,将妖道不放在心上。"这时坐在秦夫人相近的谢夫人,见她们窃窃私语,便来探问,秦夫人即转告了她。谢夫人沉吟了一会道:"防却不胜防的,依贱妾看来,索性奏明圣上,径说若虚蓄意寻仇,图害夫人,求圣上将他杀了除去后患,才可安心无虑,不要日夜不宁了。"
秦夫人点头对云芬道:"谢夫人的话儿甚是,夫人竟依了他罢。"云芬笑道:"你们两个,不必替妾担心,妾早已胸有成竹,不怕他施行暗算。"秦、谢两人,见云芬这么说了,也便不愿多言了。
哪知道士若虚果然不怀好意,他抱惭出殿,即打听着了云芬的姓名,和影纹苑的苑名方向,竟连云芬的年龄,都给他知道了去,怀了满肚子恶念,回到他主持的天王道院。便在一间密室里面,排设了香案,焚香点烛。用一张大白纸,画了一个美人,面貌约略和云芬相似。又写了云芬的姓名、年龄、苑名方向,平放在桌上,他便穿了法衣,披发仗剑,在室中踏了一回罡步。
又用朱笔,画了三道符儿,向烛上焚化。他在室中捣鬼,他的仇人安伽陀,早是踅入了天王院。他已到过数次,院中的门户,他原是很熟。院中的香火小道,也都熟识。他便在一个道童跟前,探知了若虚在密室里面,即觉不妙,慌忙绕道到密室的后面,伏身在沿窗的一棵大树上,在窗洞中瞧见了若虚的动作,只见他在内忙个不停。踏罡步斗,画符捏诀。安伽陀好不心欢,即行下树,出了天王院,一口气赶回西苑,奔到广明殿。恰巧撤筵不久,炀帝尚未回宫。安伽陀即奏明炀帝,炀帝听了又惊又怒。云芬闻知此事,愤愤的道:"这个妖道,真敢如此无礼!怪不得有些头昏目眩,心神不宁,妾还当作了饮酒过多,原来他在作法,暗算贱妾!"炀帝道:"他即在作法了,夫人还须自行保护,朕当立命侍卫驰往天王院,将他拿住。"云芬道:"不必侍卫前去拿他,快命人取一对鸡儿到来,另要宝剑一口,朱笔符纸,净水一碗,候妾施用。"
不到一会工夫,各物都已取到。众人只见云芬额汗淋漓,神色甚是难看。
云芬作了苦笑,对秦夫人道:"再迟半个时辰,便要遭他毒手了。"众人不觉骇然,只见云芬捏着朱笔,一口气画了数十道符儿,先焚了三符,用净水喝下。再将十六道符儿,拿一只雄鸡,用绳扎住了足翼,将符儿贴在鸡的身上。却将一只雌鸡,扎了双脚放在台上,又将雄鸡喷了三口净水,即命一个美人,将鸡送至影纹苑,放在她的卧榻上道:"你在室中候着,若见卧榻上的鸡儿死了,速即前来报我。"那个美人捧了雄鸡前去。云芬笑道:"不妨事了。"炀帝道:"夫人怎知无碍?"云芬道:"一来贱妾已是吞了守符神灵符,二则已是有了替身,若虚要是见害,只能死去替身,不能损妾一丝毫发。"炀帝点头道:"那只雄鸡,难道便是夫人的替身?云芬道:"不错,是的。"萧后却也笑问道:"台上那只雌鸡,可有什么用意?"云芬笑道:"这只雌鸡,便是若虚的替身,等到他将妾的替身杀了,妾也要焚化符儿,杀他的替身雌鸡了!"秦夫人道:"杀了便怎样?"云芬道:"杀了雌鸡,若虚就没有命了。"众人不禁咋舌,谢夫人笑道:"这一件妾却不解,还须请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