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骠骑- 第59部分

　　　　这几人有老有少，年纪大者足有四五十岁，年纪小者不过二十有余，过不了多久，殿外由中官又引进来不少人，看来都是些被抽调入京的外地官员。

　　　　大多数人心情忐忑，在席上坐立不安，只有少数人安之若泰。霍去病和张谨自是其中之一，不论他们背后的庞大关系，光论在渔阳数年所立的功劳，就足以保证他们的高官厚禄了。

　　　　“你听说过长安近期的谣言吗？”张谨俯身过来低声问道。

　　　　霍去病默然点头。

　　　　“你知道？”张谨面露诧异，照道理这样不利的谣言就算霍去病身边的人知道也不会告诉他，微微一怔后又道：“那你认为这谣言是何人所传？如何处置？”

　　　　“暂且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

　　　　不远处传来同样的话，霍去病和张谨愕然望去，正好见到北侧团坐在一起的几人同样愕然望来，双方目光交错，其中一人器宇轩昂，两人一瞧，顿时心中暗赞。对方同样眼中乍现惊容，同样为两人气度所动。

　　　　中官进殿通传，刘彻召见。
鹰击长空　第一百五十章　中尉（下）
　　　　空旷的宣室殿一下子多出来十余人，立即生气了不少，这批新从外地调任上来的官员大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入了这宣室殿立即跪附于地，口呼万岁不提。

　　　　“诸卿平身。”刘彻威严的声音遥遥传来，诸人起身立于一旁，不敢和刘彻对视。

　　　　满意的扫了一下阶下众人，刘彻微笑对一旁的公孙弘道：“丞相且看，这些都是我大汉才俊。”

　　　　原本对百官的升迁调动任命都是丞相的职责，不过随着丞相权力的被逐渐被蚕食，郡守一级以上官员的调动任命非刘彻玺印通过才能生效，不过对一般的升迁公孙弘还是有一定的权力，他学识渊博，刘彻倒是经常征求他的意见。

　　　　公孙弘微微一笑，眼睛扫过案上这些官员的档案，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面官员之中有些人顿时隐隐现出不安之色，也只有霍去病、张谨和那个青年等寥寥几人方才无动于衷。

　　　　“张业。”公孙弘张目喝道。

　　　　“下官在。”位于左侧一中年官员应声出列。

　　　　“陛下。”公孙弘对刘彻道：“张业，上党郡守，在任五年，政绩卓越，自他到任上党一郡赋税所得增加三成，且涨势不减，为人恪守孝道，三年不修其屋，上党百姓人人交口称赞不绝……”

　　　　这殿中诸人在任期间的政绩都历历在目，做为评选的依据。

　　　　“依微臣之间，此人宜入大司农、少府属下，或者调拨诸侯国为官也可。”

　　　　刘彻笑道：“丞相不用谦虚，此人也可入你丞相属下，为丞相长史。”

　　　　“微臣遵旨。”张业面色大喜，转身又朝公孙弘拜倒。这长史之职是丞相属下数一数二的官员，虽然俸禄尚不如郡守，不过却协助丞相，督率诸吏，处理各种政务。要是放在以往丞相权倾朝野之时，这可是不下于九卿的官位。虽然现在丞相慢慢失势，这长史也大大不如从前，但至少比起他的郡守之职要好上不少。

　　　　“老臣谢过陛下。”

　　　　“下一个吧。”刘彻漫不经心道，眼睛在诸多官员上稍一停留，待看到霍去病时，不由微微一笑。

　　　　“朱停。”公孙弘又道……

　　　　接下来几人都政绩一般，也没有怎么提升，更有人得到的官位尚不如原先，霍去病也无心去听，心思早就神游物外。

　　　　“李丹。”

　　　　“下官在。”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霍去病望去，那个气宇不凡的青年已然出位。

　　　　“李丹，衡山国相，在任三年，咦！”公孙弘突然惊疑一声，把手中的文书再凑近了些，脸上的惊诧之色也转变为鄙夷。

　　　　“这李丹如何？”刘彻奇道，公孙弘这一停顿，立即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心中都奇怪这青年到底有怎样的履历，竟然让这阅历极丰的当朝丞相都如此惊奇。

　　　　霍去病看了眼李丹，人人都为他好奇，他却丝毫没有变色，脸上从容依旧，好像说的人不是他般。

　　　　“……此人是南阳人士，少年之时在南阳郡曾任一县令，不过声名狼藉，不修己身，和上官屡屡冲突，最后更是辞官而去。数年后经人举荐，在琅邪郡、齐郡等地任职，之后倒是做到了郡守之职，在元朔四年到衡山国任相，起先还相安无事，后来竟然陋习旧犯，更是勾引手下官员妻室，人品狼藉啊。”公孙弘恨恨道：“枉他生了一副好面孔，真是人面兽心啊。”

　　　　光看李丹的样子，任谁都无法想到他人品竟然如此卑劣，身边众人顿时稍稍离开了他点。

　　　　张谨轻啐一口，满露不屑。

　　　　李丹似乎对这场面习以为常了，只是低下头去，也没有辩驳。

　　　　“算了，如此人等，看在他在任之时总算做出了点贡献，不削你官爵，回家等候调令。”刘彻话中带上了恼怒，不耐烦道。

　　　　“谢陛下隆恩。”李丹深深低下头去，退了回去，周围顿时空出一圈，就连先前在偏殿和他相谈甚欢的几人也远远离开了他。

　　　　霍去病心中冷笑一声，谣言？自己和他还不是同样的结果，还被讽刺强抢民女，和李丹又有什么区别？直觉告诉他，李丹真实为人必定不是如公孙弘所讲，其中不是有人陷害就是内中还有隐情。

　　　　“霍去病。”

　　　　正想间，公孙弘已经叫到了他的名字，当下立即出列。

　　　　公孙弘双目一亮，心中暗赞，他虽然不曾和霍去病相识，但对于此人却闻听过不少，更是知道他的身份，这群官吏中最不好处理的就是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被刘彻打断了。

　　　　“去病的功劳，朕历历在心，倒不用丞相念了。”刘彻满脸赞赏：“以你所立下的功劳，就算封侯也不为过，近日朕更是听闻你讨伐草原一名为扎仑的部落，不仅尽诛其族，更是向胡人宣称：犯大汉强威者，虽远必诛。哈哈，朕听了，就算在长安也感到热血沸腾，大汉雄风，在去病手中淋漓尽致，好啊，好……”

　　　　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刘彻突然立起，大声道。“霍去病听封。”

　　　　霍去病跪了下来，心中也微微有点紧张。

　　　　刘彻摘下腰畔长剑，掷到霍去病身前，喝道：“朕特亲封霍去病为中尉之职，位同九卿，赐银印青绶，统领七万北军，为朕戊守京辅。朕知你治军极严，且你年纪轻轻，必定有人不服，此为朕天子之剑，敢有不服者，无须上奏，定斩不赦。”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都呆了起来。
鹰击长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伦
　　　　中尉，十余年后刘彻把它改称为执金吾，统领北军，是京师三辅地区的主要防卫军事力量。

　　　　大汉军事力量分为中央军和地方军，地方军自然是各地郡守、诸侯国等组成的军事力量。中央军则主要由南军和北军组成，人数总共有十余万，其中北军就占了七万余人。南军由九卿之一的卫尉统领，主要负责长安未央、长乐等宫门以及长安南部的防卫。北军由中尉统领，主要负责长安附近，京师三辅地区以及长安部分地区的防卫。除此之外，还有郎中令属下的军士负责长安宫廷内的防卫，又被称为宫廷禁军，南北军以及宫廷禁军这三者组成了大汉中央军。

　　　　北军装备精良，人数众多，是护卫长安的主要力量。当年韩安国率领的援救渔阳的军队就主要由北军组成。这支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历来老成持重、极受刘彻宠信的大臣统领。

　　　　从渔阳郡守到手握重权的中尉，何止升了一级，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更不用说刘彻赐予的对属下生杀予夺的权力了。

　　　　公孙弘嘴唇颤了一下：“陛下。”

　　　　“朕意已决。”刘彻断然道，语气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去病难道不敢接旨吗？”见霍去病犹豫了下，刘彻双眉一挑，激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霍去病心下叹了口气，这官升的让他都觉得不适应，心中更是疑窦重重。他对刘彻深为了解，当然明白刘彻对权力看重的程度。

　　　　就算再怎么受他宠信，再怎么让他放心，也不可能在已经有卫青这个大将军的前提下，再将这么重要的职务交到他的手中。

　　　　伸手将面前的天子之剑捧到手中，霍去病慢慢退了下去，冰冷的剑鞘却让霍去病生出炙手可热的感觉，知道自己是捧上了烫手山芋，霍去病也只能有苦自己吃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身边众人尽皆投来炙热的目光，当然也有人面带鄙夷，将他能晋升的如此之快尽归于他背后显赫靠山。

　　　　“恭喜去病了。”张谨轻轻道。

　　　　接下来还有数人包括张谨在内受封，不过霍去病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后来才知道轮到张谨之时，刘彻问他愿到何处任职时，他选择了廷尉府，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

　　　　“退下吧。”随着刘彻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而出，刘彻倒也没有让霍去病单独留下的意思。

　　　　张谨志得意满，满脸振奋，继续张汤的事业进入廷尉府正是他从小就立下的支援，今次能如愿以偿自然兴奋莫名。

　　　　到了殿外，两人相约他日再见，张谨立即迫不及待的离去，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去廷尉府了。

　　　　一俏丽宫女盈盈走到霍去病面前，行礼道：“霍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有劳了，我即刻就去。”霍去病苦笑道，眼角一扫，正好看到那欣长的身影消失在眼角。

　　　　告了一声罪，霍去病紧走几步，挥手招来宫外的荆野等人，指了指远方慢慢融入人群的李丹：“你们跟住此人，将他下脚之处探来。”

　　　　荆野答应一声，一亲卫立即往前追去，霍去病方才转首对宫女道：“有劳带路。”

　　　　宫女心中猛地一跳，心如鹿撞，赶紧垂首带路。

　　　　卫子夫并没有呆在椒房殿中，随着那宫女转了一会，却到了御苑之中，一群人正在亭子中，也有人在外面的草地上耍乐为戏。

　　　　卫子夫正端坐在亭子中央，身边围着宫女，还有三位容貌绝丽的少女，其中一活泼女子更是将一颗小脑袋埋在卫子夫怀中撒娇不已。

　　　　草地上一小童正在地上翻滚不休，和身边的中官嬉戏。

　　　　好一番天伦之乐。

　　　　待霍去病走进几分，突然那小童从地上灵活的一跃而起，欢快的大叫一声，张开双臂就往霍去病扑来。

　　　　“咦，是去病表哥。”被小童这一闹，亭中数人立即注意到了出现的霍去病，那个原本钻在母亲怀中的少年欢呼一声，轻盈的向霍去病奔来。

　　　　“这个疯丫头。”卫子夫无奈的摇摇头，身边那个年纪最小的少女胆怯的望了远处的霍去病一眼，奶声奶气道：“母后，那人就是去病表哥？”

　　　　刘妍在一旁笑了起来，羡慕的看了一眼乳燕投林般投入霍去病怀中撒娇的阳石公主。

　　　　“去病表哥凶吗？”诸邑公主刘萦小声问道，想了想又满脸希冀道：“只要不像弟弟那样欺负就好了，最好能帮我好好揍顿弟弟。”

　　　　卫子夫刘妍忍不住掩嘴娇笑，周围的宫女也背转身去偷笑不已。

　　　　年纪只有六七岁的刘据精力十足，只比大它九岁的阳石公主矮上半个头，正惦着脚尖和阳石公主抢着和霍去病说话。说来也可怜，他们贵为太子、公主，本身就少年龄相仿的朋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卫家虽然下一代也有不少和他们年龄相仿之人，不过大多一般，哪能同霍去病相比，又哪有霍去病那么丰富多彩的经历。

　　　　两人喜欢听霍去病讲述边塞的情况，喜欢听他讲草原的风光……当然，两人所喜欢的各有不同，刘据喜欢听边塞将士的生活，听霍去病将杀敌的故事，阳石则只对秀丽山河感兴趣，两人也经常闹矛盾。霍去病历年来也会到长安小住，刘据和阳石就经常偷偷溜出宫，去霍府听他将各种故事，相比较而言，文静的刘妍和怕生的刘萦则和霍去病接触的少。

　　　　刘据和阳石公主和霍去病见面就不会如刘妍般有生疏感。
鹰击长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军内幕
　　　　当霍去病出现在未央宫宫门外时天色已经昏暗，繁星般的点点灯火在长安各处亮了起来。

　　　　卫子夫找他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许久未见，想念他这个外甥顺带为霍去病昨夜对刘研冷淡一事加以声讨罢了。宫闱之地不适合自己久呆，霍去病深知这一点，原本打算立即告辞出来，不过正当他要开口时，刘彻突然来到，勉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干好中尉这一职务，接着看似随意的问了几句他在渔阳的情况，霍去病心中悚然而惊，不过刘彻并没有深究下去。

　　　　说起来，在渔阳他最令人诟病的就是私下和乌桓的关系了，所以他是收紧牙关，丝毫不敢松口，所幸无任是张谨还是李敢，对此事都只是一知半解，了解的只有赵破奴、郑锐等心腹以及苍狼军战士，不需他担心。

　　　　到了华灯初上之时，才觑得个机会告辞出来。

　　　　临走之际，刘彻说了一句话，让他多多向卫青学习。

　　　　荆野等人在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到霍去病顿时大喜下拥了上来。霍去病眼睛一扫，那个被派去跟踪李丹的亲卫赫然在内。

　　　　见霍去病看过来，那亲卫却羞惭的低下头，不敢和霍去病对视，让他心中暗叫不妙。

　　　　“跟丢了？”

　　　　“小人无能！”

　　　　“看来此人不是那种文弱之辈，也罢，既然如此，就随去吧。”凭卫青的势力，要在长安找到这么一个落魄官员，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他拿什么去说服卫青呢？李丹此人，他也是凭直觉认定他不简单，没有半点凭仗。更何况刘彻都已经发话了，他又能如何？

　　　　回到府中不久，卫青就把他找了去。把就任中尉一职需要注意的事无分巨细，详细的向霍去病分说，将自己治军的心得一一向霍去病传授，甥舅俩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畅谈治军之道。

　　　　北军戊守长安左近，照道理说平日里不会有太多作战的机会，不过一旦有要事发生，他这中尉必须立即赶到、摆平，国家一旦有大的战事，边地抽调兵力不足的前提下，北军也会奉命出征。

　　　　在治军上，两人都提倡以严治军，这点并没有太大的分歧，不过和卫青相比，霍去病更喜欢雷厉风行的手段，在见卫青之前，他也已经对就任中尉一职多少有了打算。他年纪轻轻，在军中威信不足，势必会有人不服，不过刘彻的赐予的天子剑却让他信心大增。

　　　　不当他从卫青口中得知北军的情况时，才知道其中并不简单。

　　　　大汉重军功，封侯拜相最便捷的捷径就是从军立功。北军平日里战役不多，和历朝历代的贵族子弟一般，大汉也不能免俗，有不少贵族子弟在南北军中任职镀金，而且北军在长安外戊守，并非如南军般在皇帝眼皮子低下，更成了他们青睐的晋身之阶。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还并不小，在北军中流派林立，很多时候更是直接将中尉的职权直接架空，如何处理好和他们的关系才是历任中尉的第一要务。

　　　　上一任中尉就是由于性子耿直，立志严肃北军风气和战斗力，下狠手重重责罚了几个贵族子弟，结果立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弹，数十位侯爵和大臣上表弹劾那中尉，现在那人已经被远远的贬到边地任小小县令，一时间无人敢任中尉之职，北军现在由卫青掌管。

　　　　此刻霍去病才明白为什么刘彻要他向卫青多多学习了，敢情是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