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董有福一愣,好半天才点点头。
李德明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僵脾气上来,不听指挥误了大事。所以专门向你交待。兄弟们的情意我心里比哪个都明白,但是我们现在毕竟在敌后,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董有福细细地体会着营长的话,嘴里发苦,见李德明一直盯着自己,赶紧说道:“营长放心,是非轻重我还是懂得起的。我保证你们走之后一切行动听副营长指挥,绝不让你们心里担心挂念这个事情。”
“记住就好。”李德明笑了笑对赵怀金说道:“副营长也说几句?”
“你放心去打鬼子飞机,我想三连长会和我配合好的。”赵怀金拍了拍董有福的肩膀,也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原本就没有计划,除了相互看上眼的鬼子嘴里说的,其他情况我们一概不知。我还是那句话,鬼子要是戒备很严,就放弃袭击吧。”
“我晓得。放心,我不会那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独立团就剩这么点人了,我比谁都要珍惜他们。”李德明点点头,又对董有福说道:“你赶紧去通知连里的兄弟做准备。”
得到命令的士兵顿时活跃起来。等到吃过午饭,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就等着李德明下令出发了。
出乎赵丞稷和张贵山的意料,董有福竟然专门跑过来和他们告别,看到他们很久,才说道:“骚鸡公,秀才,你们两个记到,要给老子要好好生生地回来,不准出意外。”
短短的几句话,一瞬间,泪水模糊了两个人的眼睛。平时三个连长相互争斗,真要分开了,却真情流露。赵丞稷歪了歪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骂道:“狗日的山东的风朗个这么大,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尽是砂子,”
张贵山倒是很坦然,撇撇嘴骂道:“龟儿子,流猫尿就流猫尿(猫尿――眼泪),找锤子借口。董胖亲自来送我们,这份情意老子听了就是感动,就是哭了,爪子了嘛?屁大个字不认识,当了官倒虚伪起来。”
赵丞稷被张贵山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有反击的语言。不过这一闹,倒把悲壮的气氛冲淡了很多。
“既然骚鸡公眼睛睁不开,我看不如和营长说说,我们两个对调?”董有福打趣道。
“你梦曼。”赵丞稷一惊,跟着就明白这是董有福在开玩笑。伸手打了他一下:“董胖,老子们这一去,生死有命,你娃也要多保重。要是我没有回来,清明的时候,记得端一碗宫爆鸡丁来看我。”
“说锤子瓜话(说锤子瓜话――说什么傻话),一个袭击机场而已,搞得就像生离死别一样,莫的点点追求(追求――志向)。你硬是以为你是那个荆……荆啥子人,喂,秀才,是荆啥子人,就是刺秦始皇那个刺客”董有福转头问道。
“荆轲。”张贵山脱口而出。
“对,荆轲。人家是走的绝路,不成功便成仁,所以才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算哪棵葱?敢和人家比?再说营长都讲了,要是鬼子戒备森严就放弃这次袭击。龟儿子说些话气老子。快点走,老子不想听丧气话。”董有福抬腿给了赵丞稷一脚,然后一边骂,一边转身就走。半道上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看着董有福不断抬起手的背影,赵丞稷有些懵,半天才问张贵山:“秀才,董胖吃错药了?发这么的火?未必然老子刚才说得都错了?”
张贵山没有回答。这里面的战友感情,赵丞稷想必不一会就能明白。
李德明和赵怀金站在队伍面前也在话别。白天两个人已经说了很多,此时赵怀金心情极为复杂,话也不多说,立正举手敬礼:“你多保重”。李德明点点头,举手回礼说道:“大叔你也要保重,记住明天晚上要是我们没有回来,就加快速度南下归队。”
“我明白。”赵怀金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们上午已经争论了好久。想了想忍不住也提醒道:“鬼子要是戒备很严,就放弃袭击吧。”
李德明点点头。放下手,他转身大喊道:
“出发!”
一直到队伍消失不见,赵怀金才对身边的董有福说道:“我们两个小时后出发。看样子天要下雪,鬼子的飞机不会和往常一样出来得那么频繁了。”
如赵丞稷说的,部队出发不久,阴沉沉如铅布一样的天空下起了小雪。全队在军衣外面裹上白布,行走在雪地里倒是很好的伪装。
傍晚时分,袭击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目标附近,全部隐藏在数百米外的一个树林里,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拜柳庄车站所赐,李德明他们缴获了不少好东西,按赵丞稷的说法,“现在他们的装备,比中央军强了不知多少倍”。其中就有十来具望远镜。现在他和几个主官正拿着望远镜在林子边缘小心而仔细地观察着机场周围的防御。身后是战士们艰难地啃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干粮的声音以及战马是不是发出的“噜噜”声。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机场的探照灯也打开了。数一数,竟然有六盏之多!机场里面,是一排呈“L”型的平房,边上是一幢三层的楼房。鬼子短时间里没法修砖房,两个屋子都是简易的木头房子。
两层铁丝网把机场严严实实地围起来,在铁丝网之间,左右分别摆了一个岗亭。机场边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架飞机,机头上都蒙着油布。两个高高的了望塔竖在飞机的两边。和韩拯国得到的情报不一样,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得见上面都摆着一挺重机枪。
机场里此时正是开饭时间,大批的鬼子端着饭盒匆匆从走向厨房,又匆匆出来回到平房里面,半个小时以后,机场里已经空无一人,不过顺着风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子里传来的鬼子唱歌的声音。
“情况比我们原先想得要严重一些,不过还没有到让我们放弃的地步。”李德明放下望远镜说道:“看来我们事前准备的伪装的方案是可行的。”说完又向机场看了一眼,狠狠地说道:“狗日的老子这会吃定你了。”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们不是白跑了一趟?”张贵山叹了口气:“整个机场除了四个固定哨,连个巡逻的都没有,骄横如此却打得国军丢盔卸甲,真是想不通。”
赵丞稷苦笑着说道:“秀才,想不通也要想通。龟儿子有骄横的本钱。他有飞机大炮,你莫的吧?他的步枪、机枪不仅比我们好,还比我们多吧?这有锤子办法?人比人,气死人。”
被赵丞稷数落了一番,张贵山也不在意,看着机场半天,忽然说道:“要是我们能把飞机开回去,那就洋盘了。”
几个人一愣,跟着就都笑了,李德明骂道:“虾子连缴获的迫击炮都莫的人会使,还开飞机?好容易顾新民他们几个会开汽车,老子都没舍得他们让他们来,开飞机?梦吧。”
“说起顾新民,这娃听说不让他们来,当场就哭了。”顾新民的排属于张贵山,说起这事,不由得一阵感慨。
“岂止是他们,那些负责押运的兄弟哪个不是哭丧着脸?”赵丞稷摇摇头,想起董有福送别的情景,心里一阵感动。张贵山猜得不错,出发不久,清醒的他终究是明白了董有福送别时的感情,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说软话:“上午要不是在营部,两个长官在那里镇到,我看董胖连打人的心都有了。”
“我看你老哥子不地道,尽说些风凉话。”李德明一笑,心里也明白是上午交待董有福时,自己说话的样子传染了他,他才会一反常态给两个人送行。又说道:“你梅到(梅到――以为)我没有看见三连长亲自为你和秀才送行?”
“唉,就是送行送拐了。(拐了――坏事了)”赵丞稷并没有服输,还振振有辞:“打个仗而已,都是军人有啥子送头嘛(头――川话助词音),搞得几个大男人家,还是当官的,忍不住当场就流猫尿,整得再手下人面前一点点威信都没有了,一路上那帮小子尽在拿这件事笑我。哎呀,你们说算啥子事嘛,以后咋个指挥兄弟们打仗呢?”
“你是你的事,”张贵山不客气的反驳道:“我手底下的兄弟朗个不一样,都在夸三连长有请有义喃?”
赵丞稷尴尬的挠了挠头:“算求了,不和你说了,你是秀才,每回都说不过你。我去看看兄弟们怎么样了。”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便不好再往下讲了。
“我也要走了。还要赶紧背拯国兄弟教的鬼子话。”一边的马见贤见状,也说道。
李德明叫住转身要离开的赵丞稷和张贵山:“记住,喊兄弟们吃完伙食就赶紧眯一会瞌睡,现在才下午五点钟,离行动的时间还早。”
“晓得。就是这个天太冷了。”赵丞稷答应一声。
两个人离开不久,林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偶尔传来几句日语,却是负责化装成鬼子骑兵的兄弟们在练习。
天上此时落下的已经不是小雪花,而是鹅毛大雪了。机场里鬼子们吃过热乎乎的晚饭,住在避风的屋子里,享受着火炉的温暖。可是机场外的几百米远的地方,他们,这些抗战的战士们却只能躲在狂风肆虐的林子里,就着地上的积雪,用力啃着冰冷干硬的窝头,虽然棉衣棉裤。依旧要几个人靠在一起避寒。
李德明不知道几个小时以后这些兄弟还有多少能活下来,但是他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少了飞机的鬼子,就等于少了一条胳膊,对于算=界河藤县的守军,就意味着多了一道胜利的保证。
“狗日的,待会就让你们尝尝老子们的手榴弹是啥子滋味。”李德明在心里发着狠话。
“营长,鬼子换岗了。”
迷迷糊糊之间,李德明忽然被身边的韩顺水叫醒,举起望远镜,果然十个鬼子分成六组分别向四盏探照灯和门口的岗哨走去。
背过身用大衣挡住身子,打开手电筒,低头看看手表,记下了鬼子上岗的时间。
第五十一章 伪装混入
呼啸的北风从空旷的机场横扫而过,带起的满天的大雪使得十来米远的地方就看不大清楚了。日军二等兵依田助躲在门口的岗亭里,不由得缩了缩头。看见对面的四等兵浅草玉二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不由得跟着他学,这样一来似乎是有些暖和了。
刚刚换岗才五分钟,他就觉得过去了五个钟头。该死的前任哨兵似乎还没有到点就来换岗了,那个曹长却没有住持公道。自己是不是也提前呢?临晨一点的这班岗一点都不好,比昨天自己站的9点钟岗差远了。原本以为可以打打瞌睡才主动提出换时间的,可是这狂风刮的,哪还有一点睡意!
想到睡觉,倒更怀念自己的那个被窝。想了想,觉得无聊,依田助便走过去和浅草玉二挤在一个亭子里。空间小了,也暖和了不少。两个人一边吸烟,一边说着闲话。
没说上几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马蹄声。两个人顿时紧张起来,扔掉烟头,分别蹲在岗亭门口,举抢警戒。指挥塔上的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两盏探照灯打过来,雪白的灯光柱子对准了来路。
尽管能见度低,但是马蹄声是越来越清楚,而且数量还不少。对于这个突发的情况,依田助的心里是紧张和困惑的。附近几十里范围内的村庄早就被他们清剿了个干干净净,原本在山东的支那军都被第十师团像鸭子一样赶得远远的,也没有听说有漏网的。不过自从两个月前踏上脚下的这片土地,除了那些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支那村民,他还没有进行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战争!一想到打仗,他紧张过后的心情顿时有些兴奋了。
视线中,一群骑兵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奇怪的是他们在距离门口几十米开外就勒住了马缰,这个举动让依田助更加紧张,端枪的手都有些发颤。没等他喊话,对面已经叫起来了。
“请不要开枪!”
日语!虽然处在上风口,但是几十个人一起喊出来的日语,还是清楚地送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依田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头向浅草玉二看过去,他却也惊讶地看着自己。
一瞬间,依田助似乎知道了来的是什么人。骑兵,第十师团派出的骑兵回来了。怪不得自己晚饭时没有看见他们,这个时候才回来。
想通了这一层,依田助有些高兴。回头看见睡觉的那一排屋子都亮起了灯,传出一片杂声,想必已经被马蹄惊醒,心里的胆气也壮了许多。示意浅草玉二继续保持警戒后,他站直了身子问道:“你们是谁?”
“八嘎!”他的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的一声粗话,跟着就是一个人骑着马过来,在跟随他的探照灯光柱下,依田助看清他的军衔是曹长,下意识地敬了个礼。
“你们是谁?”刚敬完礼,就听见指挥塔上传来同样的问话。依田助的心一下子轻松了。那是值班的清上小队长在问话呢。
“报告,我们是羽支队的骑兵。”那个曹长回了礼,抬起头伸手挡住刺眼的灯光,报出自己的身份。
“羽支队的骑兵?”清上嘀咕了一句,想了一阵才想起这就是第十师团派出的巡逻骑兵的番号,来人戴着军帽,又伸手挡住了脸,看不清模样,但先入为主的印象和骑兵昨天才来的现实,使得这已不是他所关心的了。顺口就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遇上点事。”曹长说完,焦急地问道:“小村医生休息了吗?我们有人受伤了。”
“是吗?小村医生正好在这里。”听说有士兵受伤,清上不敢怠慢,一边通知中队长具体的情况,请大家继续休息,一边转身下了指挥塔来到了门口。
得到清上的允许,曹长向后面挥了一下手,几十个骑兵便纵马过来了,到了门口,纷纷下马,跟着几个士兵背着几个伤者走进了机场。
“小村医生在上面。”清上指了指指挥塔说道。没等他再往下说,十来个骑兵一边叫喊着“医生,医生在哪里?”一边拥着伤员进了指挥塔。
门口有些乱,但几个探照灯操作员见警报解除,便不再理会这些了,继续转动探照灯巡视着其他地方。
见兄弟们顺利地进入了机场,韩拯国心里轻松了许多。想起来都好笑,那几个背“伤员”的战士苦背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的几句话,怕是说得比日本人还好。
能知道冒充骑兵的番号这不难,上午和“正宗”的鬼子骑兵交谈是得知这里有个机场以后,他就起了袭击的心思,所以番号很快就知道了。意外的是其中一个鬼子拉肚子,顺便又说出机场医生的名字。
这下好了,刚来一天的鬼子骑兵没几个人能认识,而正确的番号和医生的名字,加上兄弟们辛苦背诵的几句日语,想不乱真还真不容易。
“怎么会受伤的?”清上对于那些骑兵的举动表示了理解,跟着就皱着眉头问道。此时,韩拯国正和他一起往楼上走。听到问话,便回答道:“下午我们准备回来的时候,忽然遇到一股逃难的支那老百姓,为了这里的安全,便把他们全部处理了。”
“啊?”清上脚步一顿,跟着就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们真是运气。可是一群老百姓,这么会有人受伤?”
“那些支那人一看见我们就四处逃窜,”清上听得出这个曹长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丝兴奋,心里的羡慕已经变成了妒忌。正起着小心眼,便听韩拯国继续说道:“我们就四处骑马追赶。我们人少,一直干了三个多小时才把他们都追上干完。当然我们也遇到了一些反抗,有两个士兵就是这样受的伤。不过都是轻伤。可是干完以后,我发现少了三个士兵,带着人找了半天,才在一里多远的地方发现他们。因为下雪路滑,三个人的战马失蹄,被摔下马来,受了重伤。”也不知道他居然有冷静的编瞎话的天赋,虽说这些话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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