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脸更红了:“他是个寡汉头,没有媳妇,可以理解……”
“什么!”杨平火冒三丈,“他想好事还可以理解?娘啊,娘——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竟然这么回护着他?你这就忘记了我爹爹了吗?”
“小涩孩子,你说什么?”香甜一听这话,直气得脸色苍白,“我怎么回护着他了?”
“娘,你醒醒吧,杨进礼是个大坏蛋!”杨平恨恨地说,“实话告诉你,李老师的爸爸是谢县长。谢县长年前曾来调查案件,他怀疑是杨进礼策划了年前的沉船事故!可惜谢县长别批斗成了走资派……李老师来咱们这就是为了来调查杨进礼的!”
“啊——”香甜震惊得长大了嘴巴,李自强和杨平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这样的机密,“调查出来了吗?你爹爹他们是不是杨进礼害的?”香甜紧紧地抓住儿子的手。
“暂时还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杨平说,“不过,李老师已经调查到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小老爷他们正在策划一个更大的阴谋!他不像娘您想得那么简单!”
“啊——更大的阴谋?”善良的香甜更加震惊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儿子的话,十三岁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自从他爹爹死了,这么短短的半年时间,他已经经历得太多太多!
苦难的经历,是人生的教科书,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苦难可以使人尽快地长大。杨平就是在这个苦难的时代,经历着一场场苦难,迅速长大起来的。俗话说的好: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见彩虹!
这个时候,杨平记起大队民兵连长李志东的话来:“杨平,你要时刻警惕着点!咱们大队有人在打着你娘的主意,可不是一个两个!……”很多人?那些光棍汉都还好说,就是支书小老爷难缠啊!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娘,这些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杨平目光如炬,“小老爷还会常来咱家的,娘,你小心点!”
“哦!”香甜点点头,仿佛在儿子面前,自己反成了一个小女人。
杨进礼的家里。
杨进礼在房子里踱来踱去,一条洁白的绷带把他的右臂吊在胸前。张德和小季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战战兢兢。
“他娘的,都是张德的馊主意!”杨进礼气急败坏,“老子的小命差点玩完!”
“支书!”张德恬着笑脸,“您老这叫做苦肉计。香甜对您的态度不是已经大有改观了吗?”
“嗯,那倒是。”杨进礼苦笑着说,“就是杨平那小子鬼主意多,干嘛到队场仓库里住啊,要是住在大队办公室里,老子的机会就更大了……”
“呵呵,事情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张德笑着说,“杨平不过是个毛蛋孩子,能有什么诡计?以后没有李自强跟在他的后面出谋划策,料想也精明不到哪里去,应该好对付多了。”
“是啊,是啊,”小季在一旁随声附和,“香甜能得到支书的垂青,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扯淡!”杨进礼说,“你们放火后有没有发现李自强逃出来?”
“没有!”小季肯定地说。
“看来李自强是真的跑了!”张德说,“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时间很短,我觉得他跑也跑不远!”小季沉思着说,“后院的天生家,东院的狗剩家,西院的杨思源家……还有其他附近的人家。"
“废话!你说了跟没说一样!“杨进礼说,”李自强那小子在咱们村的人缘还真他娘的不错,不管跑到那家,恐怕都能躲上几天!我们不能不妨!”
“那就难办了!”张德说,“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不管他跑到哪里,杨平那小子一定会去找他!只要盯住杨平,不愁找不到李自强!”杨进礼嘿嘿一笑:“再说,李自强这小子来我们这里是有目的的,终有一天他会自动上门来找我们,我们就是守株待兔,也能抓到他!”
“还是小叔您目光远大!”小季说,“这段时间跟着小叔,小季可长见识了,学到了很多东西。”
“哈哈哈……”杨进礼哈哈大笑,“小季呀,你以后真的愿意跟着我走?”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
“好!”杨进礼说,“小季,只要你以后真心实意地跟着小叔走,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老婆任你选,金钱任你花!”
小季兴奋的眉飞色舞:“小叔,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叔还能骗你吗?”
“太好了!”小季说,“我……我喜欢梅花嫂!”
“看你没出息的样!”杨进礼笑了,“就看你是不是真心跟着小叔走了。”
“小季今天发誓,以后一定跟着小叔走,听小叔的话,如果违犯天打五雷轰!”
“好好好!”杨进礼笑着说,“我们相信你!以后你和张德要多亲近亲近!多向张德学习!”
“是!”
“张德、小季啊,”杨进礼说,“老子的胳膊一受伤,我们的计划可就要推迟了!”
“那事情不是多么急迫,”张德说,“过段时间再做这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迟!”
“什么事情啊?“小季在一边傻傻地听着插嘴问道。
“小季,我们要做一件大事!”杨进礼说,“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不告诉你的时候不要多问!”
“行。”
“这件事一旦成功将轰动全国,不到时候任何人不能泄漏!万一泄漏出去,我们可能会全部完蛋……”杨进礼对两人强调着。
“是!”张德一个立正,颇有军人的气度。
“小季,你跟着我是很危险的,你不后悔?”
“不后悔!”小季仿佛看到了哗哗的钱在手里,仿佛马上就能抱上漂亮的梅花嫂,他怎么会后悔呢?
第78章 迷雾渐开
天气渐渐热起来,黄登登的麦浪高低起伏。
晚饭后,杨平走出了家门。天色渐黑,大街上到处影影绰绰,社员们坐在路边闲聊: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要丰收了!”
“哈哈哈……可以多吃几个水饺了!”
杨平从队场里出来,向老家那个方向走去。不好!忽然,在杨平的潜意识里,感到有人在跟踪他。奇怪的是,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不了到底是谁,只能看到街上到处闲聊的人,哪有跟踪人的影子?
“看来是个高手!”杨平想,“今晚不能再去找李老师了!”
杨平在街上东蹿蹿、西逛逛,和这个小朋友玩一会,和那个小朋友说一会话……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一个人影在悄悄地盯着他,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
杨平知道,那人盯着自己的目的一定是想从他的行踪上找到李自强老师的落脚点。聪明的杨平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呢!……
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黑影终于懈怠下来,暗想:都说这小子诡计多端,我看啊,不过是个贪玩的孩子罢了!我还是赶紧向支书汇报汇报吧。让支书放心大胆地去和香甜约会,呵呵……
看看身后的尾巴没有了,杨平三步并作两步,身影晃一晃,闪了闪,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黑影喜滋滋地跑进了杨进礼的家。
“小叔,那小子哪也没去,就知道在街上玩!”小季说,“我盯了他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盯出所以然来。我看盯他也没多大价值!”
“你懂个屁!”杨进礼说,“你是不是又被那小子发现了?那小子可是个鬼机灵!”
“怎么可能!”小季辩解地说,“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能有多大的心计!?小叔,你今天怎么没去队场看看香甜?”
“嗨,就担心杨平那小子中途回家。那小子一回去,我就一点情绪也没有了!”
“杨平玩得正欢呢!”小季说,“我在外面看着,今晚您放心地去吧!”
“哈哈,好!”杨进礼笑着说,“我正无聊呢!你去盯着杨平,他回来了,你来给我打个招呼!”
“好!好!”小季点头哈腰。
“小季啊,好好干!”杨进礼拍了拍小季,鼓励似的说,“过天,我们弄头猪来犒劳犒劳我们的肚子!哈哈……”
“那……太好了!”小季兴奋的说,几乎流出口水来了。那个年月,社员们年头到年尾,也就是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混上一顿肉,其他时间无论如何也是吃不上肉的!吃肉……哈,吃肉的生活,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杨进礼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向一队队场飘去,那里住着香甜,他的梦中情人,他心爱的女人……
在杨平、杨生家所住的那一片地方,本是一块面积又大、土质又厚的粘性很强的黄土地。
众所周知,黄土的直立性很强,在黄土高原上人们习惯在陡坡上建成窑洞做为居住的房屋。鲁南这一带不建窑洞,但很多人家喜欢在黄土地上挖枯井。挖枯井干什么?原来,社员们挖了枯井,是为了放置过冬的地瓜、生姜等农作物种子的,因此枯井俗称“地瓜井子”。这样的井,深度在七八米、十多米不等,开口处的直径多在半米上下,便于遮盖——用一个大石板就可以盖上,以防人畜掉进井里受伤;井越往下,直径越大;井壁上,一般有凿的供人们上下踩的小坑;井的底部,人们往往向四周挖几个洞,洞的高低、深浅主要看主人放置的东西多少了。七八米、十多米的地下,冬天也比较温暖,地瓜、生姜放在里面不用担心会上冻,来见春天用的地瓜种子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杨生家的地瓜井子没有继续向下挖,但几天下来,他们已经向一侧挖出了横巷,成了一个标准的地道了!抗日战争时期,人们利用地道和日本鬼子打仗;现在,他们要利用地道和杨进礼那一伙周旋了!
井子的入口进行了伪装。平常在井上堆放着一些刺槐、荆棘、树枝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地道里,有一段比较宽敞的地方,可供三个人躺下,在里面弯着腰就可以通过。为防意外,他们又在大门外的一个小角落里开了一个小洞,用一块大石头堵着,平时不动,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几天,天生背着猪生在县城里针灸,家里有闲置的床铺,李自强夜晚出去活动,回来后就在床上休息;白天的时候,一般躲藏在地道里,以防万一。地道里铺着厚厚的稻草,睡觉玩耍,都很方便,就是很暗,无法看书:点煤油灯吧,一是灯油有限,一是怕在下面窒息……可是,李自强还是坚持着,为了心目中的目标,什么困难也难不倒他……
菊花和几个孩子们已经睡觉了。老三杨生、老四牛生出去还没有回来。二哥狗生在大门口放哨,杨平、李自强凑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调查得怎么样了?”杨平问。
“差不多了!”李自强说,“很多人证实,大家刚冲出家门的时候,就看到杨进礼、张德、小季三个人呆在你家的附近。”
“哦?”杨平说,“他们呆在那里干什么?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是啊,”李自强说,“我们还有直接的人证!”
“谁?”
“民兵连长李志东!”李自强继续说,“他可是个有心人!李志东一直怀疑是杨进礼制造了沉船事故,所以一直盯着杨进礼那一伙。那天夜里,他亲眼看见小季点燃了你家的柴垛……”
“啊——”杨平心里一凛,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混蛋!”
“李志东开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又敌众我寡,所以没敢声张。可是看到你家的房子着起来了,才担心起来!”
“敲着铁桶喊叫的是李志东大爷?”
“不,是小季!李志东离他们比较近,手里也没有铁桶。”李自强说,“李志东同志正想喊呢,就听着小季敲响了铁桶……”
“这帮混蛋,他们自己放了火,还喊救火,贼喊捉贼啊?真是阴险歹毒……”恨得杨平牙齿发痒,“他们这群魔鬼!”
“哎,因为我害得你家房子都烧了,没了存身的地方!”李自强自责地说,“我感到很难过!”
“别这样,自强哥!”杨平说,“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只要弄清水难的真相,为兄弟爷们报仇,别说是三间茅屋,就是高楼大厦我也舍得!”
“兄弟!……”
第79章 纠缠不清
正说话间,牛生和杨生回来了。
“李老师,大队院里一直没有人。”牛生向李自强汇报。
“刚才我在支书家门口的秫秸圈里藏着,看到小老爷朝杨平家的方向去了!”杨生说,“杨平,你回家看看去吗?”
“嗯,我这就走!”杨平说,“我娘还不完全相信我的话。我担心她会上当受骗!”
“别担心,要相信妈妈,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李自强坚定地说,“现在迫切需要做的是想法揭开杨进礼的假面具!”
“是啊,能找到他制造沉船事故的证据就好了!”杨生说。
“支书是侦察兵出身!又是个作案老手,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想寻找他的作案证据,太难了!”李自强说,“不过,别着急!俗话说:坏蛋不出三个月,就会自己露出尾巴。时间一长,他们以为再也无人知道所犯罪行的时候,一得意,就可能自动露出尾巴来了!”
“哎,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杨平黯然伤神。
“不会,说不定我们妈妈,就有办法……”李自强说。
香甜自从听了杨平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眼前一会儿是杨思成憨厚朴实的脸,一会儿是杨平那天真执拗的面庞,一会儿又是杨进礼那色迷迷、笑嘻嘻的样子……耳边响起杨平那坚定的声音:“一定是杨进礼害死了爹爹!一定是……一定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
可是,证据在哪里?去哪里找?就是找到了证据,谁又能相信?找谁说理去?这一帮小子又能把杨进礼怎么样?人家可是大队支书!抗美援朝时候的功臣!人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小社员能把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样呢?……
香甜心乱如麻,终于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天很晚了,小雪和小文已经都睡着了,传来一阵阵甜甜的轻鼾声。杨平还没有回家。香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一点睡意。房门没有上锁也没有闩上,一阵风吹来,门挂儿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昏黄的煤油灯,越来越暗,终于熄灭了。“哎,又没有煤油了!”香甜想,“让平子去供销社好几趟了,也没有买了煤油!这世道什么东西都缺……”
忽然,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吱扭——”,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平子?”没有人回答。
“谁?你是谁?”香甜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前。
“别怕,是我!”杨进礼轻轻地说,“除了我,哪个还敢到您家来?嘿嘿……”香甜出奇地冷静:支书的话她明白,在人们的心目中,自己已经成了支书内定的女人,别的光棍汉谁还有胆子过来骚扰?一个个只好敬而远之了。怪不得这段时间家里这么清静!
“平子还没有回来吧?”
“嗯!”
“这野小子!”杨进礼坐在了炕沿上。
香甜慌忙披起上衣,跳下床来。“哧——”划亮一根洋火,火光中杨进礼的脸显得十分诡秘阴险,香甜更显得娇小无助,香甜哆哆嗦嗦地去点油灯,可是油灯的瓶子里煤油已经光了,焾子也已经碳化了,怎么能点得着呢?洋火灭了,屋里一片黑暗。
“香甜,你很冷吗?”杨进礼问,“来披上我的衣服。”说着就要脱下自己的上衣。
“别——别——”香甜惊慌地说,“哎,煤油点光了!”
“哦,我那还有二斤,明天我给你送来!”
“不,小叔,俺可不能再拖累您了!”
“怎么是拖累呢?”杨进礼说,“为了你,我连性命都能豁得上!真的,失火的那天晚上,我想了:要是你在火里毁了,我也不活了!”声音颤抖,充满了感情。也许,此刻杨进礼是真的动情了。
“别这么说——”香甜伸手想去捂对方的嘴,又觉得不妥,手就那么在空中僵着。此时此刻,她仿佛又感到了杨思成的关心和疼爱。女人,毕竟是弱者,当自己的世界塌陷的时候,谁不希望再找一个坚实的臂膀靠一靠呢?女人,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知疼知